“我很伤心。”
魏尔伦把那张纸条,和此前同样一直未曾再打开过的挎包一起,拿到卧室的小沙发旁,神情柔缓地重复,
“在你离开之后,我很伤心,但我也有错。”
他拉开挎包,取出兰波的手记,将纸条郑重的夹在手记中,
“明明看过你的手记,明明知道你对我真诚的情感,却还是忍不住怀疑你——这是我的错。”
“……”
“?”
魏尔伦有点茫然——因为兰波忽然笑了起来,不是平时偶尔会有的浅淡轻笑,也不是看向他时惯常挂着的温和微笑,而是十分喜悦的,发自内心的笑,笑得眉眼都缠在一起,从碧绿的眸里刮出春天的风。
“……阿蒂尔?”
“嗯、嗯。”
兰波已经笑得趴在小搭档身上,身体一颤一颤地抖着,
“我、咳、我只是忽然觉得,这样好奇怪。”
她抬眸,看向小搭档漂亮到完美的脸,凝视那双比蓝宝石更璀璨的眼眸,
“保罗,我们别再这样一直互相道歉了。”
“……?”
“我们的过去,并不是只有该道歉的事情。”
因为距离和姿势的关系,兰波的声音也离得很近,魏尔伦甚至能感受到她说话间胸腔的共鸣——这是很少见的体验,人造神明愣了愣,呆呆地点点头,
“是的。”
他当然记得,在他短暂的四年“人生”中,回忆的画面并非全然晦暗,送他鸢尾花的兰波,帮他选择安全屋,询问他喜好的兰波,告诉他一个又一个道理的兰波……
有太多太多他不曾坦然的喜悦和认同,一点点在脑海深处编织成灿烂的袋子,接着化作一个个糖球,叽里咕噜地滚进袋子里,成为支撑他灵魂的甜蜜燃料。
……如果不是兰波还活着、如果不是兰波——真的还活着,这些燃料恐怕终有烧尽的一天,而他,大概也会随着燃料一同葬身火海。
“又想说抱歉了?”
兰波无奈地往前坐了点,换了个距离更近,也更好着力的姿势,然后掰着小搭档的下巴,强迫他低下头,侧过脸,正视自己,
“我们都有错,错在年轻,错在傲慢,错在封闭内心、不肯交谈。但人生都是这样的,没有谁能一次错误都不犯——只要我们在错误后找到正确的方向,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明白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这就是成长啊。”
而且,在那么多复杂的经历后,他们还能这样坐在一起,还能这样袒露内心,已经是最幸运又最幸福的事情了。
她的眼神柔和极了,魏尔伦想不到比喻来形容,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变得温暖起来,
“……嗯。”
魏尔伦轻轻地、重重地点头。
“所以,保罗刚刚想起了什么?”
兰波很好奇。
“没有什么。”
魏尔伦乖巧地回答,
“想起来你曾经送我鸢尾花的事情,还有莫泊桑说我坏话,你就带着我去偷偷给他的多肉浇水。”
最后那盆多肉死于非命,找不到凶手的莫泊桑哭了一天。
“噗。”
兰波又笑起来,思绪随着魏尔伦的话回到少年时代,
“还有带着你甩开监视的暗哨,一起跑去湖边餐厅吃饭,到巴黎公园里闲逛……”
都是轻狂又快乐的记忆。
魏尔伦看着她眉梢眼角肆意而喜悦的样子,忍不住抿了抿唇,
“……嗯。”
这时候应该吻过来,而不是嗯。
兰波在心里叹了口气,干脆仰起脸,亲了亲魏尔伦的脸颊——在贴近唇角的位置,接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声提议,
“保罗,不如我们去哥本哈根逛逛?”
“?”
“像以前一样,两个人一起逛逛公园,买一些面包片喂鸟——嗯,不过现在应该不用我再给你讲关于鸟的知识了。”
“好的。”
魏尔伦对这个提议十分心动,并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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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铃铃——”
门铃不知疲倦地响起,写完作业之后干脆顺便睡了个午觉的中原中也坐起身,可爱的脸蛋皱巴巴地缩成一团,
“谁啊?”
“不知道。”
书桌前的中原治也有点好奇——按理说,不管是魏尔伦和兰波,还是他和中原中也,都不可能有什么认识的人会忽然来拜访。
“铃铃铃——”
门铃还在响,中原中也从床上蹦下来,三下五除二梳好头发,
“哥哥和兰波姐姐呢?怎么没去开门。”
中原治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同样睡了午觉的他只比中原中也早醒十分钟而已。
“不会又去看庭院里的花了吧。”
昨天魏尔伦喊了园丁来移栽了不少新花苗,但再怎么看也不会忽然就长大啊。
橘发女孩嘟嘟囔囔地飞奔下楼梯,一楼的客厅空空荡荡,落地窗的纱帘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上了,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她走到门口,看着可视门铃上显示的影像——一个棕黄色卷发,样貌还算端正的中年男人。
……这是谁啊?
中原中也小小的脑袋里装满大大的疑问——还有,哥哥和兰波姐姐到底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