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脑子坏掉了 微瑕,还能用(1 / 2)

“嗯, 是我。”

魏尔伦回应的声音很轻,他直勾勾地盯着兰波,想要从她的表情上看出蛛丝马迹——自一个多月前接回兰波到现在, 除了在床上实在受不了的几次以外,兰波从未这样喊过他的全名。

兰波恢复记忆了吗?

他看不出来。

他从来都看不透兰波。

黑发女性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反常,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轻微难受的神色, 她微微蹙起眉头,眼睛闭上又睁开, 似乎有些生气,

“你一夜都待在这里?”

“……嗯。”

魏尔伦顿了顿,松开握了一夜的输液管,端起床头旁一直保持温热的水杯, 轻柔地扶起兰波,

“别说话了, 先喝口水。”

兰波叹了口气, 乖巧而顺从地喝着,从魏尔伦的角度, 可以看到她比起前些日子顺滑许多的黑发, 唇角沾湿的痕迹,以及随着呼吸平缓起伏的胸膛,

“……”

人造神明垂眸, 将水杯重新放回去,

“身体感觉怎么样?”

“有点累,别的都还好——你一夜没回去, 中也怎么办?”

谍报员的唇瓣不厚也不薄,花瓣一样漂亮,只是唇角天然有些向下, 面无表情时看起来就会显得冷漠阴郁,好在眉眼的秀丽温柔中和了这点——但她现在刻意冷着脸,那份严厉就又从皮肉下渗出来,

“满打满算她也才十一岁,如果你要留在医院照看我,应该让她一起过来,或者你回去陪她。”

“你的身体更重要。”

魏尔伦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自己在酒店不会出事,更何况还有津岛治在,他比大人精明多了。”

“……”

兰波又叹了口气,严厉散去后,只留下稍显疲累的倦意,

“那你呢?”

她仰起头,无奈地抬起没扎针的另一只手,轻抚人造神明的侧脸,

“一夜不休息?嗯?”

“……我没事。”

他又不是人类,即使躯体的构造一致,强度也截然不同。魏尔伦摇摇头,看了看还在缓慢滴落的药水,

“要吃点什么吗?还是再睡会儿?”

“嗯……”

兰波眨眨眼,

“我想吃蟹黄豆腐。”

“……?”

魏尔伦疑惑地挑了挑眉,

“蟹黄豆腐?”

怎么会忽然想吃这个?

“昨天在套房的菜单上看到的,本来打算中午吃,结果晕过去没有吃到……”

谍报员的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听起来像是撒娇一样黏糊,

“我现在很想吃,保罗去帮我买好不好?也刚好回去看一下中也,我们在医院待了一夜,她肯定担心坏了。”

“……”

人造神明迟疑片刻,还是站起身来,他将药水滴落的速度调到最慢,温声叮嘱,

“好好躺着再休息会儿,我很快回来。”

“嗯。”

兰波微笑着,乖巧应声。直到魏尔伦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后,那份笑意才烟消云散,强行压抑的心脏猛烈而疯狂地跳动起来,她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着开始轻颤的双手,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保罗。

保罗·魏尔伦。

——保罗·魏尔伦

呢喃的声音从腹腔向上,轻柔的气声变成咬牙切齿,最终又归为一字一顿的叹息。拳头握得太紧,以至于连纱布下针头的形状都几乎清晰可见,暗色的血顺着输液管逆行,尖锐的刺痛同时从额头和手背袭来,兰波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样会留下青紫的肿胀。

“……”

她松开手,任由冰凉的药液再次侵蚀血管,重新梳理仍然一团混沌的大脑。

接受自己变成女性这件事,兰波只用了三秒——第一秒疑惑原因,第二秒分析利弊,第三秒承认现实。

变成女性虽然奇怪,但自从十四岁假死之后,就再没有父母亲朋知晓她过去的身份,法兰西特殊战力总局中存档的资料,大概也在一年前以“谍报员死亡超过一年”的理由删除,除了回去找老师解释情况时可能会有点麻烦以外,这件事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影响。

最大的问题是尚未恢复的异能力——以及魏尔伦。

背叛了她,又莫名其妙带她离开横滨的魏尔伦。

不是要自由吗?

不是讨厌她吗?

带着妹妹远走高飞不就行了?管她在擂钵街是生是死呢?

兰波忍不住冷笑一声,心跳的速度已经逐步恢复平缓,只有理智仍在尖叫着提醒她——你现在很危险。

魏尔伦的态度十分明显,只要她仍处于失忆状态,他们就可以相安无事。但如果她恢复记忆……

回想起方才人造神明自以为不起眼的异能力波动,卡在兰波唇角的笑意融化成自嘲,也许是药液太过冰凉,或者身体还有些虚弱的原因,手背的疼痛忽然变得极为剧烈,痛得她忍不住闭上眼睛,蜷缩成一团。

总之……总之。

还是先继续伪装吧——就当是坑魏尔伦一点钱作为补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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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尔伦回酒店的速度很快,毕竟兰波所在的私立医院确实如他要求的一样,是“离酒店最近的”,近到仅有两条街的距离。

他在路上就拨通了管家的电话,陈述清楚要求后,才回到套房。

今天的阳光很好,人造神明推开大门,就看到随风而动的纱帘,明亮的客厅内,中原中也坐在沙发上看法语教材,而一旁的津岛治皱巴着脸,在小声讲些什么。

听到门开的声音,两人都抬起头来,橘发女孩眨眨眼,惊喜地呼喊,

“哥哥!”

中原中也确实在认真学习——虽然昨天及时喊来了救护车,可她的语言问题也暴露无遗,一着急就无法沟通的情况,令她感到愧疚的同时,也忍不住谴责自己的贪玩,所以今天一早醒来后,就直接把想睡懒觉的津岛治薅起床当家庭教师。

她朝兄长背后张望了两眼,没看到预期中的另一道身影,有些忧心忡忡,

“……兰波姐姐呢?她身体怎么样了?”

魏尔伦脱下外套,转过头看向妹妹时,下意识挤出了刻板的温柔微笑,

“不用担心,下午检查结束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一起回来了。”

“哦……”

听出魏尔伦没有带她去医院的意思,中原中也点点头,继续关切地询问,

“那哥哥你吃饭了吗?”

“我等下和兰波一起吃。”

人造神明瞥了眼一旁用书盖着脸装死的津岛治,

“你们两个呢?早饭吃过了吧?”

“吃了,哥哥不用担心我们的。”

橘发女孩拿起一旁的书,

“我在学习法语,治——津岛治在帮我讲解,我们没事的。”

“好的,中午想吃什么也随便点,跟管家说一声就好。”

魏尔伦又给了妹妹一个安抚的微笑,随后径直走向盥洗室。

套房的盥洗室是全然现代风的装修,洗手台上装着面宽大方正的镜子,和他曾经在巴黎那栋小屋的欧式圆镜完全不同,射灯冷白色的光从头顶落下,镜中纤毫毕现地映出人造神明精致完美的脸——以及那双瑰丽透彻,盛满复杂情绪的湛蓝色双眸。

兰波没有恢复记忆。

他应该开心的。

魏尔伦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要露出一个笑容,本该听话的肌肉却执行了相反的命令,天然上挑的唇角向下勾去,给张扬肆意的无暇容颜蒙上一层阴翳。

兰波没有恢复记忆,他应该开心的——魏尔伦在心里又一遍地重复着。

这是好事,完完全全的好事。

兰波没有想起他的身份,也没有想起他的背叛。

可有道声音大声反驳——那你们的四年呢?

……

那他们的四年呢?属于他们两个的,从十五岁到十九岁,几乎朝夕不离,晦暗却又灿烂的四年。

也是占据了魏尔伦全部“人生”的四年。

擦得闪亮的水龙头勤勤恳恳地工作着,水流“哗哗”向下,触碰到白釉的台盆时溅起,在魏尔伦的黑衬衫上留下星星点点更加漆黑的痕迹。人造神明沉默地捧起一捧水,冰凉地摔在脸上,不紧不慢地拧紧水龙头。

等他洗漱好,换了件新衬衫出来时,管家也拎着装好餐品的小保温箱,按响了套房的门铃。

“您好,魏尔伦先生。”

管家递上保温箱和钥匙,

“您要的车停在楼下,餐品在保温箱中,需要我们派人开车吗?”

“不用。”

魏尔伦慢条斯理地重新扣好袖扣,穿上外套,临出门前,最后一次叮嘱仍在看书的妹妹,

“记得吃午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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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温度很高,是魏尔伦特意调整过的,他轻轻走进病房时,兰波正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发呆。纤瘦高挑的一道人影,衬得那张病床都宽大起来,人造神明站在门口的脚步停顿片刻,他本不想说话,可还是下意识先喊了一声,

“兰波。”

“!”

兰波的身体极不明显的僵硬了一瞬,转过身来时,又一切如常,

“保罗。”

她微微笑了下,眨着眼睛,看起来有些期待,

“我的蟹黄豆腐好了吗?”

“……嗯。”

魏尔伦先把保温箱放下,布置好病床上自带的餐桌后,才把菜品一道一道端出来——蟹黄豆腐,清炖狮子头,炒青菜,还有一碗白米饭和一份扬州炒饭。

兰波的主食当然是白米饭,哪怕她有点不开心,魏尔伦也依然没同意让她吃炒饭,

“太油腻了,你的肠胃受不了。”

说起兰波的身体状态,他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你的营养不良刚好一些,至少还要保持两个月的健康饮食。等过两天复查没问题的话,我再给你做法餐。”

“……”

“兰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