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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一毕业就消失的那两个家伙怎么样了。千万要好好活着啊,否则他一定会在黄泉比良坂前先把那两个家伙狠狠揍一顿的。他死得早,很年轻,一定打得过他们。

摩天轮缓慢地运行着,四周都随着高度的升高和民众的离开而慢慢安静下来。

距离炸.弹.爆.炸还有五分钟。

一声闷响从松田阵平头顶传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了摩天轮座舱顶一样。随后他听到一个男人声嘶力竭的哭喊,说着什么他暂时听不清的内容。

敲门声响了起来。松田阵平惊愕地转头看向座舱门,玻璃窗外一个戴着面具的家伙正倒挂在座舱外,探头望着他。摩天轮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而那个正在高空中玩儿倒挂的家伙甚至伸出一只手来摇了摇,和他打了个招呼-

一直到倒挂的家伙开了舱门进到座舱内,松田阵平都有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关于面前这个人是谁。尤其是在这个家伙伸手先是拿了他的烟扔出座舱后才关上舱门之后。

在敲门声响起来后松田阵平就已经站了起来,现在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毫不在意地坐了下来,摘下右手的黑色手套,把手放在了炸.弹上。

接着,炸.弹的倒计时在松田阵平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停了下来。

那个已经到了嘴边的名字也被噎了回去。

而神无梦用自己空出来的左手放下了脑袋上的兜帽,再不紧不慢地摘下了面具,毫无警戒一般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容。年轻的女性抬起头望着松田阵平,惨白的脸上满是真切温和的笑意。

她的表情很正常,每一处肌肉的运动都是正确的,但配合上那双浅色的、略显空洞惊悚的眼睛和白纸一样的脸色,这样的笑容竟然有几分像是应该出现在恐怖人偶脸上的表情。

“……哥。”她哑着嗓子开口,本来就发声困难的声带似乎因为一些原因、情况变得更加糟糕,滞涩低哑的声音混进些许气声,听起来就好像一只漏气的老旧风箱。

“……哥哥。”她停顿了一下,艰难地重复一遍。

而松田阵平没有回答她。

这对聚少离多的亲兄妹沉默地望着对方,松田阵平的思维几乎被眼前这个无法用科学理论解释的情形冲击得几乎停止运作,而神无梦保持着笑容望着对方,像个被固定了神情的洋娃娃。

停顿了一下后她向自己的兄长伸出手,就像小时候寻求一个拥抱时那样。那个时候松田阵平很喜欢抱着自己的妹妹到处跑,神无梦也会一直跟在他身后,跟着他恶作剧、大街小巷地跑来跑去、打架时挥舞着独属于小朋友的短手大声喊加油。

小时候的松田兄妹几乎形影不离。

长大后却好像没有什么话可以讲了。

炸.弹再次开始倒计时。松田阵平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青年警官的拳头徒劳地攥紧又松开,像是想握住什么又不得不松开了手。

要说些什么?炸.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碰到它之后倒计时就停止、放开手计时器就恢复?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萩的事情你知道了吗?还有……

还有什么?

“……神无梦。”本来就不擅长语言表达的松田阵平努力地试着组织语言,许久也还是没能说出些什么来。

“……我知道了,”神无梦收回手臂,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笑容不变,但没有再用自己的声音,而是用发声器切换了一种普通的成年女声,没有配合口型,“松田警官。”

她慢慢地收起笑容,重新把手放回炸.弹的金属外壳上,在倒计时仅剩十八秒的时候把计时器停了下来。

“座舱顶上的是那个安装炸弹的家伙,我带着他一起过来,就是要他说清楚自己的计划。现在他已经交代了另一枚炸.弹的位置。两分钟后直升机会赶到。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我不会对你说谎。”

神无梦的语速适中,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被装饰过的摩天轮座舱丝毫没有为此时的气氛增添些许轻松温暖。

“如果你没有想问我的,那就换我来提问,”留着长卷发的杀手小姐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到面前的座舱门上,“说实话,其实我不太清楚该说些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近。神无梦再次眨了眨眼睛,笑着摇了摇头:“好吧,看来时间也不够了。”

她转头望向松田阵平,浅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严肃与认真,反而没有多少遗憾的情绪。神无梦换回自己的声音,音量不大的声音换一个非密闭的环境都会让松田阵平直接错过她说的内容。

神无梦的语速还是很慢。

“……哥、哥。”她低声念道。

“……松田、警官。”随后,神无梦换了一个称呼,就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

座舱的门猛地被推开,直升机上垂下的绳梯就在面前。炸弹犯已经被带上了直升机,松田阵平被妹妹推着走到了门口,耳边满是风声和直升机上“为什么没有说座舱里有两个人!!”的怒吼声。

在他踏上绳梯的那一刹那,保持着悬停的直升机忽然动了起来,伴随着警员们“怎么回事”的惊呼声逐渐升高。

松田阵平睁大了眼睛看着坐在座舱地板上的神无梦仰头对他笑了笑,把面具重新戴了回去,摸了摸左手手腕,似乎在确认什么的存在,随后她站起身。

跳了下去-

即使后来意识到了神无梦是在有安全绳的情况下才直接往下跳的,松田阵平还是觉得刚刚发生的那一幕绝对可以放进他的所见过最惊悚的情形之一,甚至排进前三。

再次见到班长和那个害死了萩原还差点儿害死他的罪犯的时候已经回到警视厅了。松田阵平顶着班长的眼刀径直走向那个刚刚被卸了四肢关节、现在还在止不住地发抖的家伙。

毫无疑问,他要狠狠地揍一顿这个令人恶心的家伙。伊达航显然也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正好满肚子火气没地方发泄,张嘴就要说话。

一声枪响打断了他。

人来人往的警视厅安静了一瞬间。

炸.弹犯先生惨叫着捂住自己的腹部倒下,周围的警员扶住他的、手忙脚乱地打电话联系医院的乱作一团。松田阵平转头寻着枪声追了出去,伊达航没抓住他。

而这位爆裂物处理小组的王牌警官跑出警视厅大门时,也只看见来来往往的人们。他们脸上带着几乎同样的表情,脚步匆匆地走向各自的远方。

第 337 章 攻略进度99.967%

警方用了十天才终于找到了阿津坂唯奈一案的嫌疑人及相关线索。公安从线索中意识到这件事情和组织有关后用了一天时间锁定目标并在一处废弃工厂找到了人。

带队的风见裕也轻轻吸了一口气,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资料。

就他的上司降谷零传回的情报来看,莉碧伊贝相当喜欢他上司,甚至愿意把任务功劳推到波本身上,任务中曾经给他挡过几次子弹和匕首,整个组织基本就没有不知道“佐恩碧喜欢波本喜欢得要死”这件事情,以至于无辜被牵连的珂尔佩斯对波本没什么好脸色。

——至于为什么是对波本……毕竟是双胞胎姐妹,还是相互之间有心灵感应的那种,珂尔佩斯对谁没有好脸色都不会对莉碧伊贝生气。

也正是因为珂尔佩斯的存在,风见裕也此时连呼吸都屏住,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中。

追捕莉碧伊贝意味着他们只有速战速决,才能在这个疯子惹出过重的伤亡之前、在珂尔佩斯带组织成员前来支援之前把佐恩碧之一带走,问出一些和组织相关的情报。

虽然莉碧伊贝和珂尔佩斯都因为白化病而视力受到影响,但基于目前得知在组织中负责救援和处决的人是组织内第一杀手,公安不得不力求一次性解决问题。

工厂里弥漫着刺鼻的汽油味。入夜后的废弃工厂浸在一种幽深的蓝黑色调中,他们要找的人就像是在等着他们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工厂的横梁上,两条腿垂下来,心情很好一般晃啊晃。

“我们直接见一面吧。请放心,我姐姐知道你们来了,但我们谁都不打算说什么。”

因为风格气质原因更像是少女的莉碧伊贝双双撑着身下金属框架结构的横梁,晃了晃脑袋。她的声音和珂尔佩斯的低沉中性不同,莉碧伊贝的声音有些接近于交响乐中的三角铁,穿透力强,且清亮独特。

给自己扎了个高马尾的莉碧伊贝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了一眼仍旧空空荡荡的工厂,翻身跳了下来,声音里带上了些许讽刺的笑意:“行吧,谨慎到有些胆小的公安先生们——这里只有我,没有组织成员、没有枪.支.弹.药、什么都没有啊,你们在怕什么?”

“不出来也可以,是你们自己放弃了向我提问的机会的,”她拖着声音,语调夸张地继续说道,“说这些的机会可只有一次,你们有带着录音笔的呢就记好了,没带那就用脑子记好。”

捕捉到死寂的工厂内部一声电子设备开机的声音后,莉碧伊贝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些,在这样的夜色里她的笑容并不像普通女孩那样明媚动人,反而显得意味深长。

“听好了,我是行动组成员莉碧伊贝,代号佐恩碧,和姐姐共用一个,”她说,“是我杀了阿津坂丈介,因为组织为了让她重新站起来而把我制造了出来,可是她反悔了,害得实验过程因为她的拖延而发生意外,导致我和姐姐因为基因问题患上白化病。”

“和组织交易当然没有后悔路可以走,所以组织让我染了头发戴着伪装去顶替她的身份。阿津坂先生本来就是组织的人,后来意识到妻子的不对劲之后叛逃了。”

为爱叛逃的神奇剧本,莉碧伊贝在心里默默地吐槽着贝尔摩德她们编出来的神奇剧情,表面上还是认认真真地表演着自己的部分:“……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为什么我告诉你们这些。”

少女原地蹦了蹦,语气轻快:“因为组织内部其实是分裂的呀!我们在处理内乱问题好让组织重回正轨呢!麻烦这两天不要来找我们的麻烦哦,否则就小心误伤了。”

组织内部分裂、这段时间正是两方对决的时候?

不插手是不可能的,这种极有可能看两方两败俱伤、公安坐享其成的事情,就算真的有什么理由让他们同意不插手,高层也不会同意。

而莉碧伊贝只是笑:“其实也不算什么太大的内乱啦,毕竟对手只是一群科研成员……和他们忠诚的走狗呢。”

“这种场景还真是可笑,”她耸了耸肩,在原地晃晃悠悠地转来转去,“明明是自己疯了,偏偏还说动了一群脑子里只有所谓科研的家伙。明明是受害者,偏偏什么罪名都在自己头上。”

“……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像我和姐姐这样仿造他人的木偶?”

莉碧伊贝停顿了一下。她听见四周传来一点极其轻微的响动,大概是有什么人在移动位置,也有可能是在用手语交流的时候衣服摩擦的声音。

目的差不多算是达到了。

她的使命也要完成了。

毕竟卡慕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现在她要结束任务了。

白发少女晃了晃脑袋,高马尾在脑后甩了甩。莉碧伊贝轻轻笑起来,把自己身上穿着的宽大上衣拉开了一些。

衣服里面满是闪烁着的红灯,密密麻麻,就好像许多只眼睛一张一合。

各式各样的微型炸.弹。体积较小,但性能上还是相当优越的。

莉碧伊贝仍旧只是微笑,语气轻快地留下她最后一句话。

“任务完成,收工啦。”-

莉碧伊贝的衣服浸透了汽油,再加上数量不少的微型炸弹,她当然当场就被炸成了碎片,尸骨无存。

但是她给出的信息已经足够让公安慎重考虑。仿制品、受害者被安上罪名……公安把相关信息搜索的重点放在了“同一个人有没有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的情况搜集上,以及对历年失踪案件、尤其是失踪后重新找回的受害者的跟进调查上。

还真让他们发现了线索。监控的体量过于庞大,无法找到近期有没有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的人——同时还需要排除那两个是双胞胎的情况。但是感谢科技进步、历年档案都有电子档录入,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些失踪案后性格出现了变化的人。

同时,他们成功修复了一些当年被损坏的监控录像,成功地确定了几位组织成员的长相。虽然工作量很大、非常耗费时间精力,但事态发展总体来说还是很顺利的。

追到了现场后公安警察们才发现,事实远比他们想象的恐怖。

大概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看到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搏斗的。

最先被发现并找到踪迹的是和组织内代号是科伦的狙击手长相一致的男人。他穿着一身运动服,戴着一顶黑色渔夫帽,像是想要遮掩面容的样子。

真正引起公安注意的是这个男人行动时似乎并不在意监控如何,反而处处寻找遮蔽物,像是时时刻刻都在为不知道会从哪里打出来的子弹而绷紧神经。

代号为基安蒂的成员和另一个和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性险些在闹市中央上演真人版速度与激情,最后还是玩儿了一次现实版本中门对狙,代价是那位女性的右臂被狙击枪后座力震伤。

不止公安,入境不久还在搜集信息的FBI探员们也撞到过一两回组织“解决内乱”的现场。

两个人完全一致的DNA检测证明报告基本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被抓到的组织成员无一例外选择自尽,唯一一个抓到活口的也没被藏在暗中的狙击手一枪解决。

除了有些超出官方人员的认知之外,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好了,”珂尔佩斯忽然出声,“小侦探,你该走了。”

他们正看到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确认对方身份后一个假装组织接手“Bourbon”的干部,一个把自己和克隆体对调,准备离开基地。江户川柯南被突如其来地打断弄得一愣,下意识反问:“为什么?”

珂尔佩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因为有人来找你了。”

白发女士把面前的金属盒子盖上盖子后拿在手里,就准备起身。

而珂尔佩斯似乎误会了他的犹豫:“宫野志保不会死。卡慕就算再恨她也不会伤害她——她是组织重回正轨的关键。”

“为什么卡慕恨她?为什么她是关键?”小侦探迅速追问。

有问必答的珂尔佩斯重新坐了回去,就好像刚刚说应该走了的人不是她一样。鲜活生动的表情再次出现在她的脸上,就像溺水者浮出水面。

珂尔佩斯温和地笑着,颜色浅得接近白色的蓝眼睛望着柯南,眼里满是无奈和近乎平静的释然:“……卡慕恨她,一是因为,没有实验体会喜欢伤害自己的科学家的。第二是因为、这么说呢,可能是因为她太幸运了吧。”

“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幸运,工藤君,”她平静地望着面前的小侦探,“卡慕不觉得自己可怜,但看见有人得到了她永远不可能拥有的一切,却自轻自贱的时候……没有人会不愤怒吧。”

江户川柯南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卡慕的经历,不了解这个人的任何信息,唯一的交集就在被绑架走的那天夜里。

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卡慕是犯罪分子,她不值得同情。

珂尔佩斯就坐在原地安静地注视着他,神情平静,甚至有些温和。

“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工藤君,”她说,“我们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罪恶的,也清楚地知道我们不打算悔改——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年?我们已经无法回头,所以坚信你相信的吧。”

“至于你……大侦探,我们把你们留在这里当然是为了,让你们远离危险。你也在录像中看到了,不是极其熟悉的亲友,几乎无法辨别那些被克隆出来的走狗。”

这些天一直困扰着江户川柯南的疑惑终于被解决——关于为什么珂尔佩斯关着他却不伤害他,还让他看录像,给他信息。

但……不对、这样不对劲。江户川柯南始终觉得有什么信息他还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才对。

监控录像中出现了不少他熟悉的人,看起来各方都在寻找他这个失踪的家伙。珂尔佩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表示他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了,随后整个空间陷入一片黑暗。

电力供应再次恢复时,这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珂尔佩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一道暗门出现在江户川柯南眼前。

第 338 章 攻略进度99.968%

一直到站在松田阵平家门前一分钟,神无梦都没能决定好是否真的要去见自家兄长一面。即使是理智上已经做出了决定,情感上也不一定能立刻接受。

G计划一旦正式开始,她就不会再有任何休息的机会了——在这个计划具体要如何执行上她和琴酒的意见不太一样,不过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好像扯远了。基尔那边的事情不在她的负责范围内。

总之,在听完萩原研二问了什么后,神无梦释然了。她可能还是得亲自去一趟,以免这些年来因为她的一些举动平白无故经历了太多创伤事件、以至于真的出现了心理问题的兄长慢慢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会出更大的问题。

伊智之前其实不用出现。小孩子的身体做不到高强度工作,被高木涉带回警局是个意外事件、但伊智往松田阵平那边跑过去却是她刻意引导了一下的。

虽然说她自己是学心理学的,甚至还教了萩原研二心理学相关、并成功让人“持证上岗”,但一来她说不清这是不是因为萩原自己天赋异鼎,二来,面对松田阵平,她确实有点没办法保持乐观、保持冷静。

有没有成功交接到情报就看他以及其他公安的本事了。

现在看来确实也是这样。伊智作为她小时候的翻版,确实让松田阵平心情好了很多——通过闹腾爆裂物处理小组其他组员。

也正是因为这样,处理完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那边的事情后,她还是决定和兄长见一面。

就当作是告别吧。

——虽然这样平静的心情在神无梦看到松田阵平几步冲过来开门之后稍微有一点被打破。

严格来说,她和松田阵平三年没有见过面了,突然这么面对面有些不适应还是挺正常的。神无梦在女性中的身高已经算是偏高了,然而他们家的基因可能确实不错,她哥个子也很高,神无梦只能仰头。

刚刚处理完工藤新一和灰原哀的事情,时间紧迫,她还是保持着卡慕的打扮,戴着面具、一身黑衣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因为实验,神无梦比过往穿得更加厚实,以避免暴露自己的不同。

松田阵平还穿着西装,只是外套挂到了衣帽架上,领带也解了,只穿着白衬衣站在玄关。长久的分离虽然不会让神无梦不记得亲人的样貌,但这样看到真人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先进来。”兄妹两人对视着沉默了一阵后,松田阵平低声开口,放开了门把手,转身往屋子里走去,后背大大方方地对着神无梦。

神无梦想了一下自己要不要说“打扰了”——最后因为觉得松田阵平要是听到她这么说可能脸色会直接垮下来,杀手小姐保持了沉默,安安静静地走进了房门,再几乎没有声音地把门关上。

松田阵平的房间布置几乎没有变动。神无梦环视一圈后选择了一个离窗户比较近的位置,用学校里那种乖乖学生的姿势坐下,眨了眨眼睛,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把面具取下来。

最后还是没有。大概是因为之前接受他人称呼自己为“魅影”,现在真的就走上了歌剧院的魅影的路,只不过她虽然也喜欢唱歌,但已经是个哑巴了。

和以前戴面具遮挡面容、隐瞒身份不同,现在神无梦戴着面具更多的是为了遮一遮她一直保持着的、让胆子小的人看一眼就会做噩梦的毁容版易容。

现在这个易容已经快半永久了,她去见琴酒他们的时候都会把自己弄成一副重度烧伤的样子过去,除了贝尔摩德,其他人大概都以为她是真的毁了容。

波本第一次见她这个毁容到快要看不出来五官的易容的时候估计花了很大力气才没有任何破绽,还问了一句这是谁啊、怎么回事,然后在琴酒毫无起伏地回答说这是卡慕的时候才就表现出适当的震惊。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下还能认出来她也是很厉害了。

贝尔摩德后来还心情很好地告诉她说,波本在很隐蔽地打探一些消息,似乎和她有关系。

真是辛苦降谷零了,其实组织里站在琴酒这边的人、除开个别有时候容易脑子转不过来的,基本都知道他是日本公安。

唉。神无梦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几个人真的都很会搞事情,先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差点儿被炸死,然后是诸伏景光宁愿被限制自由也不愿意直接被她扔回警视厅公安部,现在还有个非常敬业的降谷零,她有的时候真的会觉得有点累。

至于班长……神无梦只能在有意外因素靠近他的时候直接解决意外因素了。她比较擅长爆破,现在生活中的电器还是挺多的,这个不难,就是莫名其妙给伊达航整了不少奇怪的绰号,都和他走到哪里哪里爆炸这事儿有关。

不过风评哪儿有活着重要。神无梦当然是光速认错,死不悔改。

神无梦自顾自地走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客厅里已经陷入尴尬的沉默很久了。她扭头去看萩原研二,而萩原先生轻轻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一旁的松田阵平好像也在走神,手里拿着一根烟捏来捏去,没有点上。

于是神无梦走过去给他把手里那个跟被捏得变形的香烟拿出了放到茶几上,再坐了回去。

“……我是来告别的。”最后她这样开启话题-

萩原研二很贴心地把空间留给了兄妹两人,自己跑到了客房里呆着。

告别的内容还是相当正常。神无梦只是说她接下来要调任国外、长期驻守了,再加上他们这一类职业的特殊性,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所以过来告别。

她从来没这么直接地与人讨论过关于她的立场的问题,对萩原研二也好、诸伏景光也好,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更别说对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听完也愣了一下。青年警官靠着沙发靠背,双手抱在胸前,沉默了一阵才低声重复道:“……长期驻守?”

神无梦点点头:“也许以后会调任回来。”

于是这对不善言辞的兄妹再度安静下来。小时候的相处中神无梦是更爱说话的那个,如果哥哥不说话的话她就会换一个话题继续说,直到松田阵平感兴趣为止。有时候她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小时候说话说得太多了,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了,现在才哑了。

不过她不指望自家兄长会打破沉默,于是她说:“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这是她第二次提这个问题。

松田阵平显然也想起来了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时的情景,闭了闭眼睛、轻轻吐了口气:“我问什么你都会回答我?”

杀手小姐乖乖地点了点头:“不能说的内容我会直接说明,不会编造。”

警官先生低声笑起来。他回想起刚刚确认神无梦的身份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大概猜测到神无梦这些年可能没有遇上正确的老师和正常的长辈,只是没想到神无梦已经走出去这么远。那天夜里萩原研二也是这么告诉神无梦,说,有不能说的事情可以不说。

于是他压低了声音问:“……为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不回家?”

松田阵平的声音有些哑。他们没有把灯全部打开,只留下一两盏,爆裂物处理小组的王牌警官先生此时大半张脸都沉在阴影里,神情看不出来是悲伤还是愤怒。

“老爸一直都很想你,”他放轻了声音,“我也……”

“不是因为愧疚,神无梦,我想找你回来不是因为觉得愧对于你,”松田阵平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一身黑衣、还戴着面具的妹妹,语气平静但认真严肃,“那个时候我确实很小,没有办法像老爸那样立刻意识到母亲去世、你失踪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是当我每天早上一个人坐在餐桌上的时候、放学回来说‘我回来了’却没有任何人回答我的时候、在路上遇到糖果店的那位女士给我糖吃,但拿着糖回家却发现没有人跑过来要糖吃的时候……”

“我遇到过那几个敲了你一棍子的家伙,他们还是一见到我就跑。可是我回过头去看,已经没有人跟在我身后了。”

“……那个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我失去了什么。”

卷发的警官先生保持着自己的目光看着神无梦,但声音里依旧能听出压抑着的情绪。松田阵平不喜欢向他人展示自己并不强大的一面,又是面对着自己的妹妹,此时显然并不太自在。但他说得很流畅,就好像那些场景永远都留在他的脑海里,跟在他身后,一回头就能看到。

“神无梦,”他哑着嗓子低声说,“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几年前发现你的职业的时候也告诉过萩,如果要亲手送你上法庭的话、我不会有什么纠结。但是真的……”

“我会很……遗憾。”

时钟轻微的嘀嗒声在安静的室内响着,指针转过一圈又一圈。神无梦最后努力地用气声试着回答,最后还是放弃了折腾自己报废的嗓子,换回了机械音。

“不回来的原因有两个,”被神无梦调整得更偏向中性化一些的女性机械音音量不大,但在她的控制下多了一点人性化的语气,“一个是不能回来,一个是……我可能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亲。”

关于实验最终一定会暴露在警视厅和警察厅眼中,最后消息传到□□官员的耳朵里。她作为唯一一个成功的实验品,如果真的走回所谓的阳光下,那么兰吉特的实验的真实面貌就会暴露出来,等待着她的只会是以“正义”为名头的绑架和一点也不比组织温和善良多少的持续实验。

而她和松田阵平两个人就会成为牵制对方的存在。他们的兄妹关系绝对不能暴露。

更何况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事情其实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而且我也不打算否认我是个杀人犯这件事情,”神无梦停顿了一下,“这些都是事实,我的养父母是学法律的,我很清楚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去剥夺他人生命,而自己并不对这些人抱有本应该有的愧疚,也没有什么罪恶感。”

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神无梦观察了一下松田阵平的表情,在面具之下无声地叹了口气:“我早就不是什么正常人了,就算是这样也还想让我回来吗?”

没等松田阵平回答,神无梦就接着说了下去:“……第二个原因,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父亲。”

“母亲出门前一直说、父亲不能一直留在那个地方,”她调低了音量,“临死前让我去你在的国小、去你那里。我后来一直以为、父亲也死了。而那个时候你也还很小……我完全能够理解、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

“……可是他明明还活着,我后来才知道他还活着。理智上我清楚,他也没有更多办法了,”神无梦保持着坐姿不变,语气也没有太多起伏,“但是、但是……”

但是那是父亲啊。

那是小时候她最崇拜的父亲啊。

……这些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她现在也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谈论起这件事情,但确实,她不愿意去见松田丈太郎。这和理智无关。

神无梦无声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大概就是这样吧。这些年我过得很好,遇到了很好的老师和同伴,大家对我都挺不错的。”

她笑起来,带着机械特有的僵硬与冰冷。

“我以后也会过得很好的。不用担心。”-

凌晨的街道总是安静的。神无梦把自己的打扮换成了黑色长风衣加黑色帽子,风衣衣领立起来,遮一遮自己脸上装成重度毁容的易容。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监控死角的位置,几乎要送去这片沉寂的夜色。神无梦的脚步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下,随后自然地走了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

车里的烟味有些呛人,不过这倒是不影响神无梦。Gin坐在驾驶座上抽着烟,右手搭在方向盘上,看也没看她这边,沉默地享受了一会儿香烟后才低声命令道:“刚刚说了什么,重复一遍。”

神无梦当然照做。她和松田阵平没有聊什么不该说的话题,哪怕是最后她告诉兄长的、关于她给他们留下的后路琴酒也是知道的。

在知道松田阵平是她的亲哥哥、而神无梦瞒了这件事情很久后,琴酒就给过她两个选择,一个是让她把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拉入组织,一个是让他们永远不要妨碍到组织相关的事物。

神无梦选择了第二个。同时,她给松田阵平他们留下的后路是属于黑暗一方的,如果有一天他们想清楚了、考虑明白了、也下定决心了,就可以直接接手她给他们留下的身份与相关道路。

一整个G计划并不会涉及到太多和爆裂物处理小组有关的内容,传递信息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不会有机会参与进来。

而听完录音后的琴酒没有立刻说些什么。燃尽的香烟烟头被他随手扔进车载的烟灰缸里,浓而刺鼻的烟雾充斥着整个车子。

“……我不喜欢你那个自作聪明的计划。”他说。

神无梦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愚蠢,但是有效。”

冰冷的机械音冷静地陈述道:“你不能否认的是,只有我们把最核心的证据抽走的时候,整个计划才会真正意义上地无法被破解。”

“这个计划只能实施一次,”她转头望着琴酒,“无论多么精妙的诡计,用的次数多了就会变成笑话。只有让整个计划的核心消失、让杀人案中的凶手隐形,这个计划才能算得上完美。”

而琴酒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容,只是不知道嘲讽的对象是谁。

神无梦有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有再去望着他。她知道自己已经说服这位带着她长大的杀手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琴酒一直在和她强调,他不喜欢这个计划。

最终她放轻音量,说道:“Gin,你很清楚的,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你才能完全信任我。这对你对我都不是坏事。”

沉默许久后银发的杀手先生低声笑起来,摇下一点车窗,启动了汽车。

天很快就要亮了。

第 339 章 攻略进度99.969%

“说真的,”松田阵平吐槽道,“是谁给你起的假名,原田陵一,姓的发音和‘萩原’类似、你叫研二就给你取名叫陵一,不觉得有些太敷衍了吗?”

此时正代替松田抱着小伊智的萩原研二无奈地晃了晃脑袋:“没有办法呀,毕竟她真的不太会取名字呢。”

对于自家幼驯染始终不说“她”是谁这一行为表示无语的松田阵平“啧”了一声:“这么神秘,总不能是神无梦救了你——比如她那边在参与犯罪活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你,于是就把你拎了出来。”

萩原研二的表情忽然复杂起来。

而松田阵平挑了挑眉,瞥了他一样,奇怪道:“我没跟你讲过吗,母亲小时候给神无梦买了两个洋娃娃,她想了三天,最后给那两个娃娃一个取名为‘小一’、一个叫‘小二’。老爸当时没忍住笑出声了,神无梦好几天都躲着他走。”

于是萩原研二的表情很快调整了过来。

尽管很久没有再见过,两人的默契程度并没有下降多少,松田阵平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眯起眼睛看着萩原研二,从相对放松的状态切换到了工作状态。

而仍旧带着伪装的心理医生面带笑容地点了点头。

“……好吧,”松田警官闭了闭眼,“不管怎么说,今天下班过后你得给我说清楚。”-

两人回到警视厅的时候才知道,搜查一课那边终于查到了关于伊智的消息。

伊智全名阿津坂伊智,父亲是阿津坂丈介,母亲是阿津坂唯奈。之所以伊智说自己的父亲叫母亲“祐衣”,是因为祐衣发音是“ゆい(Yui)”,唯奈的发音是“ゆいな(Yuina)”,也许Yui是阿津坂丈介对妻子的爱称,只是伊智还太小,没有分辨这些称呼的能力。

前段时间阿津坂丈介出了车祸入院昏迷,而阿津坂唯奈在五年前生下孩子后不慎出了意外,只能依靠轮椅行动,这才托付与夫妻二人有一定交集、工作又相对比较清闲的安室透帮忙照看一下孩子。

几乎可以确定了伊智和松田阵平没有关系了,整个搜查一课都松了一口气。不过即便如此,当阿津坂唯奈坚持自己推着轮椅来到警视厅的时候,还是震惊到了警官们。

易容中的萩原研二依旧以心理医生的身份暂时留在警视厅,正好撞见这一幕后也不由得低声惊呼:“小阵平,这真的不是……”

阿津坂,发音“あつさか(Atsusaka)”,松田,发音“まつだ(Matsuda)”。

丈介发音为“じょうすけ(Jousuke)”,丈太郎发音为“じょうたろ(Joutaro)”。

再加上唯奈和祐衣的类似,这些名字的相似度已经非常高了,更别说阿津坂唯奈的长相和松田阵平的母亲松田祐衣真的非常相似。虽然这样正好解释了为什么伊智和松田阵平长得有些相似,但不得不说,有些太巧了。

阿津坂唯奈也是满脸的震惊,一时间也没来得及安抚本来想扑到她腿上,结果把轮椅推开了一点,把自己拍到地上的伊智。

坐在轮椅上的女性一头黑色微卷长发,松松地挽了一个低马尾,穿着一件素白的连衣长裙,腿上搭着一条明显是男性会喜欢的款式的深色毛毯。

被在场的成年人忽视的伊智安静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跑到阿津坂唯奈身边站好,非常懂事地没有打扰大人们的对话。

松田阵平突然想起来降谷零让伊智交给他的那张纸条。

那张纸条确实是他的同期好友交给他的,上面的信息加密方式是他们还在警校的时候一起琢磨出来的,知道这套加密方式的只有他们五个,再加一个神无梦。

不知道这套加密方式如何运行的人解出来会误以为这是什么英文单词,实际上他们用的是最基本的凯撒密码加罗马音。不是很难解开,但可以用来辨认留下密码的人的身份。

降谷零留下的信息很简单,只有两个单词。

一个是“クローン(克隆)”,一个是“ふたつ(两个)”。

“会不会很痛呀!”跟着柯南一起过来警视厅作为案件目击者的吉田步美几步跑到伊智身边,有些担心地拉着人转了一圈。

而跟着跑过来的江户川柯南却不由得愣住了。

他见过伊智,就在那天警视厅的地下停车场发生惨烈的杀人案时,他看见一个白色头发、扎着高马尾的、极有可能是组织成员的女人把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女孩抱走了,这个小女孩甚至还警告他“不要跟上来”。

后来柯南和灰原商议后一致认为,这个女孩子很有可能和他们一样服用药物后变小了。再加上伊智和松田祐衣极度相似的长相,江户川柯南一直都在怀疑这个“伊智”会不会就是松田阵平的母亲。

随后灰原哀立刻指出,APTX-4869是她今年才研制出来的,而松田祐衣二十多年前就死了,警方这边也有案件记录,伊智不可能和松田祐衣划上等号。

可是松田阵平没有姐姐或者妹妹,档案上松田家只有他一个孩子。伊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人一样。

或许可以通过这次机会确认一下伊智和松田阵平到底有没有关系。

江户川柯南迅速跟了上去,站到有些无措的小女孩面前笑着打招呼道:“你好,我叫江户川柯南,你叫什么名字呀?”

上午才闹腾了一遍爆裂物处理小组的伊智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了不少,回答的声音也不太大:“……伊智、我叫阿津坂伊智。你、你好。”

得到了名字。江户川柯南抬头看了眼她身旁坐着轮椅的女人,迅速找了个话题道:“伊智同学的辫子很好看!是你的妈妈编的吗?好厉害!”

没想到的是阿津坂唯奈在注意到他们这边后温和地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是自己的作品,而伊智则眼睛亮闪闪地说出了正确答案:“是松田警官帮我编的!”

小女孩晃了晃脑袋后面的辫子,满脸的满足和骄傲。

突然被点名的松田阵平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视觉的焦点,就连路过的同事都没忍住停下脚步来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少年侦探团露出了崇拜的表情,得到了伊智的允许后纷纷非常小心地摸了摸她的辫子。

而被这么个答案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江户川柯南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反应,悄悄地剪下来几根伊智的头发后让自己像个正常的小孩子一样、看了看伊智,再看了看松田阵平,随后跑到松田阵平身边大声说道:“松田警官的头发也是卷卷的!”

小男孩仰头看着他,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我可以也摸一摸松田警官的头发吗”这样一行字。

松田阵平只能缓缓打出一排问号。

……话题是怎么扯到他的头发上的??

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松田旁边的萩原研二走到江户川柯南身边蹲下,温和提问道:“小弟弟,你为什么想要小伊智和松田警官的头发呀?”

身体变小的高中生侦探顿时感觉背后发凉。

松田警官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这很失礼哦,不仅仅向并不熟悉的人提出触碰头发这种过于亲密的举动这一点,”现任心理医生先生压低了声音,“阿津坂女士就在旁边,你如果这个时候让大家发现,你想知道松田警官和小伊智有没有血缘关系——你明白你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啊、糟糕……

这个江户川柯南从来没见过的男性就像是能看透人心一样温温和和地剖析着他的想法:“如果你真的很好奇,这个时候直接问阿津坂女士是不是有兄弟或许更合适一些呢?毕竟你看、松田警官和阿津坂女士都是卷发,小孩子会误会他们是亲戚很正常。”

小孩子会误会是很正常的。

这句话就像是在说——虽然你不是小孩子,但这个时候做出这个行为,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最多只会认为这个孩子有些调皮。

江户川柯南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而这时松田阵平拍了拍自家不知道在和这个小朋友说什么的幼驯染,打破了两个人之间有些僵硬的气氛:“喂、原田,你留在这里陪着这群小孩子吧,刚刚接到通知说米花中央医院出了事情,我得带队去一趟。”

随后卷发的警官蹲下来,对着江户川柯南伸出手:“在此之前——交出来。”

啊?小侦探愣了一下。

松田阵平重复道:“你刚刚剪的人家的头发,交出来。”

于是现在问号来到江户川柯南这边-

最后结局以搜查一课发现阿津坂丈介就在米花中央医院接受治疗,而这次意外事件又正好导致了阿津坂丈介的死亡。江户川柯南被身边这个说话滴水不漏、完全不会被他的逻辑误导、甚至还敏锐地发现他的每一次试图逃跑的行动的男人按住,险些没能去到现场。

直到少年侦探团和伊智一起请求他带他们过去。

大概是因为伊智的父母就在那里吧。刚刚被松田警官称作“原田”的男人还是带着他们去了米花中央医院。随后他们就赶上了非常戏剧性的一幕。

然而监控录像和护士的证词全都指向阿津坂唯奈。

案件以阿津坂唯奈跳楼自杀结束。这位女士的轮椅当时就在窗边,谁都没来得及拦住她。原田先生动作迅速地挡住了他们这群“小孩子”的视线,而松田阵平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江户川柯南始终觉得阿津坂唯奈的事情有一点不对劲,连带着觉得阿津坂伊智也有些可疑。大概是因为上次在警视厅附近遇到了组织成员,灰原哀这次没有跟着他们去做笔录。柯南回到家后才有机会和她讨论今天的事情。

“全部的证据都指向她、甚至有直接证据表明了就是她,但阿津坂女士说不是她做的,是另一个人?”灰原哀挑了挑眉,“她是想说、她有一个双胞胎姐姐或者妹妹吗?”

江户川柯南摇摇头表示目前还没查到有这方面的信息:“不过目前有的证据出来她的证词之外没有相互冲突的内容,也不排除她确实有可能在撒谎。”

两个小孩都没有开灯,昏暗的房间关着门,两人都在床边抱膝坐下。灰原哀不同意他的看法:“如果她撒谎,说明她想脱罪、想活下去,但阿津坂唯奈最后自杀了,这和罪犯撒谎的动机相冲突。”

小侦探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只能从伊智身上找线索了?我上次看到她被一个白头发的女人抱走了——而且那个女人很有可能是组织成员……说不定阿津坂夫妇的事情真的和组织有关系呢?”

两个装在小孩子身体里的成年人探讨了很久——主要内容是关于该不该追查这个案子。大概是因为孩子的身体还在发育,不太能熬夜,这场争论以两个人都困了结束。江户川柯南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和灰原哀道晚安时,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在他背后响起。

两个小孩如同受惊的猫一般蹦起来、吓得差点儿尖叫出声,又在转身后面对黑洞洞的伤口时强行忍住自己的尖叫声。

有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们背后的床上,一身黑衣加斗篷,看不清身形面容,脸上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只有眼睛的位置划开两条口子。这位影子一样的人歪着脑袋看着他们,举着枪的双臂没有丝毫颤抖。

“不要试图和外界联系了哦,”被调整好音量的机械音打断了正在做小动作的江户川柯南,“如果你不担心我顺着你的联络找到你的帮手的话。”

“嗯,太好了,”毫无情感的机械音仿佛念书一般,“看来你们的聊天结束了,我可以说话了。”

“不用紧张,科学家小姐和高中生侦探先生,我是来作出我承诺了的回报的。”

第 340 章 攻略进度99.97%

神无梦在心里默默地捂住了脸。

对不起啊诸伏景光先生,擅自克隆了一个你出来的时候,她是真的没想到这具躯体做出来的第一个动作是撞墙。

总感觉丢了诸伏景光的脸。

虽然这个说法很奇怪,但仔细想想,一个长得和诸伏景光一模一样的人忽然撞墙,确实也丢他的脸。

算了,顶着一个额头青了一块的形象更适合表演被追杀者。反正诸伏先生也不知道他今天被动从物理层面上丢了个人。

在实验室走了两圈后神无梦大概适应了这具身体的高度等方面和本体的不同后把身上的实验体制服换成了诸伏景光在组织内常穿的同风格衣服,白色卫衣加一件深蓝色带兜帽的外套,简单的黑色长裤。

接下来要做的就很简单了。直接物理意义上体验了一把男性的力量和速度的神无梦简单活动了一下关节,本体这边发送了一条信息,临时控制的躯体则背上装着狙.击.枪的贝斯包,顺带拿了两把左轮。

“诸伏景光”背着贝斯包一路离开了实验基地,很快走进深沉夜色中-

时间回到现在。

案子的事情一时半刻解决不了,犯人明显长于此道,除了“Reviver”这个单词之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个人是男是女、年龄身高体态如何、生平可能是什么样的他们一概不知道。松田阵平背着自己的单肩包回到租住的公寓里,做了几次深呼吸,以放松身体减缓压力。

警视厅那边还是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父亲的事情,认为这个案子他不应该参与调查。亲眼看着他三年前走上摩天轮的目暮十三、白鸟任三郎和佐藤美和子当然不同意他受到这种无厘头的歧视,两边的人都要一边努力瞒着他一边咬牙较劲儿,不过松田阵平本人确实不在意。

那个老东西指不定得罪过多少人,谁都可能动手,但不会是他。

他的不满来源于父亲的梦想被碾碎、幸福的家庭从此支离破碎,这些都是那位前警视总监导致的,但其实他除了松田丈太郎一事没有好好替他父亲澄清之外,没有更多的责任了。

母亲的惨死也好、神无梦的失踪也好……硬要追究的话,其实完全可以说是和前警视总监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虽然他和神无梦可能并不同意,父亲大概也会觉得那个老东西再怎么说都是罪魁祸首,但事实就是如此。

松田阵平看着没有开灯的房间,昏黄的路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冷色调的家具沉默着。他忽然失去了开灯的念头,原本早就不说了的“我回来了”却忽然冒了出来、又堵在喉咙口,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一向都只负责踩油门的松田阵平竟然难得地有了一丝茫然。这种感觉在一开始神无梦再次失踪的时候出现过、在发现自己的妹妹好像一直都从事着犯罪行为的时候出现过、萩原牺牲的时候又再次找上了他。

萩原的仇就这么随着犯人的死去而轻飘飘地散了。

这次是为什么?是因为父亲的事情又被提起来了,还是因为那个长得和神无梦很像的小妹妹?还是因为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复活者”杀了那个老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永远都是那个落在最后的人。

松田阵平的能力算是警视厅中都知名的,专业技术过硬、脑子也灵光,推理和追踪等能力不比搜查一课的警官差,甚至还有过一拳把SAT的队长打懵的事迹。

但为什么会这样……?

警官先生的背依然保持着警校期间的习惯、挺得笔直。松田阵平摸着黑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两听啤酒出来,一听放在餐桌上,自己打开了一听慢慢喝。冰凉微苦的液体有种让人的心情逐渐平复的力量和轻微的、能给人以喘息的机会的麻木-

降谷零非常清楚,松田阵平在等他的联络。离开之前他也不会想到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这么大的麻烦。

作为波本,他结束了对雪莉和赤井秀一的追杀后又去完成了一些其他的重要任务,按理说他在情报组的地位只会前进不会后退——贝尔摩德甚至很隐晦地暗示他,接下来你就能够掌握一些在组织内部足以让你保命的情报了。

千面魔女近来似乎已经不再如何在意他的威胁,每次都只是象征性地拿枪指一下他的脑袋,容貌美艳的女士眉眼带着笑意,姿态慵懒惬意地看着他,眉毛微微上挑,似乎是在欣赏着什么。

就在刚刚,珂尔佩斯要把伊智带走的时候,降谷零知道了他将要掌握的情报是什么。

小女孩的两根麻花辫还是他今天早晨亲手编的。伊智被珂尔佩斯接过去,手却没有放开他肩头的衣服,于是珂尔佩斯也不强行给人拽过来,两个成年人和一个小孩子就像父母要离婚、孩子舍不得父亲一样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不动。

小姑娘说话还带着一点哭腔,大概是因为哭得太久了头疼,满脸都写着委屈:“……安室先生不可以一起吗?”

珂尔佩斯语调平平地回答道:“他会有专门的人送过去。你们很快就可以再见面。”

白发的女性在伊智慢慢松手后轻轻笑了笑,语气忽然变得温和很多,更接近一个真实的人。珂尔佩斯一手举着伞,一手单手搂着伊智,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补充道:“嗯,如果你想让他一直一直陪着你也可以。”

“他不会有机会再离开了。”

而降谷零没能听清这两句话。他的记忆只到珂尔佩斯抱着伊智转身离开,随后就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再清醒过来就已经到了这里——这个十分像是当初卡慕带着他、苏格兰和莱伊来过的地方。

实验室。

这就是贝尔摩德暗示他的——关于如何在组织内部保命的情报?或者说这就是为什么贝尔摩德不再担心他手中的把柄了?但为什么,作为代号成员,他会被送进实验室?

刺眼的白色灯光让人几乎睁不开双眼。降谷零一边假装着自己仍在昏迷,一面飞速地运转自己的大脑,在记忆中搜寻可能会有用的信息。

实验室——这个关键词在他的印象中,除开雪莉他们这样的研究人员,关系最为紧密的就是卡慕。

卡慕——最近一次降谷零听到这个代号,已经是两年前了。那个时候他接到“诸伏景光身份暴露”的消息后就拼命凭借挚友的手机信号定位、往诸伏景光的所在地赶过去,到达之后却发现莱伊和琴酒也在追杀他。

赶到最快的是莱伊,诸伏景光在试图摆脱莱伊的追踪的时候降谷零和琴酒几乎是一前一后赶到。

大概是出于人体对自我的保护,降谷零其实无法清晰地回忆起当天具体是怎么发生的,清晰的内容只有很少——

琴酒冷笑着从胸前被狙.击.枪开了个大洞的尸体上搜出来一份资料,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点燃纸张的一角后松开手,任由燃烧着的资料飘落在地。接着银发的杀手先生把手伸进诸伏景光胸前那个一片骨血烂肉的空洞中。

当然是为了寻找手机一类的联络工具。琴酒翻找了一阵子,最后只拿到几块手机的碎片。男人阴沉着脸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和人体组织残渣的手套和手中明显无法复原的电子设备碎片,有些不满地闭了闭眼,脱下手套,顺手碰到了还没燃烧殆尽的资料上。

莱伊通过耳机说明情况——因为看见苏格兰要对波本动手,不得不当场击毙苏格兰,并且说明之所以瞄准心脏而不是对准头部,也是为了记住长相以便继续追查、寻找反过来打击日本公安的机会。

降谷零站在原地,脸上保持着阴郁而不耐烦的表情,脑子里却有些放空。琴酒扔到地上的资料他没有办法仔细看,但是大概能出来是一份和实验室有关的资料,没有图片,唯一一个被他快速捕捉到并记住的信息是人名——黑泽阵。

而代号发音和“阵”相同的琴酒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一支烟来慢慢点上,打了个电话。男人低沉的嗓音中满是压抑的不满和尖锐的冷意。

“卡慕,”他保持着语速的平稳,一字一句地对着电话那头说道,“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让我满意的答复——关于你证实了身份可靠的苏格兰是日本公安的老鼠这件事情。现在,去审讯室等着。”

回忆以琴酒离开的背影结束。

这是降谷零最后一次在组织里听到“卡慕”这个代号。

虽然降谷零此时真的非常需要信息、非常需要帮助,但如果神无梦还活着,那么他真心希望同期好友的妹妹在组织覆灭前一辈子都不要再被人找到。如果神无梦已经死了……

代号成员不会无缘无故地被处决,更不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两年来都没有任何其他代号成员寻找过卡慕的踪迹,按理说这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卡慕被处决”这件事情。

可是与此同时,其他代号成员的反应比起“我们之间出了个叛徒”,更像是卡慕这个人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好像被人遗忘了一样、一次都不曾被提起。这样的态度更像是出于什么原因而对卡慕的存在缄口不言,不像是对方已经是个死人。

这正是这一点让降谷零不敢确定,神无梦是不是真的死了。

直到他毫无征兆地被送进实验室。

多亏了耐药性的训练,降谷零闭着眼睛在有人过来摆弄他的手臂的时候调整着放松肢体。对方动作娴熟迅速地找到了他手臂上的血管抽血,又取了一小块皮肤组织,简单处理之后就离开了实验室。

这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呼吸声。降谷零等待了一阵子后缓慢地睁开眼睛,观察四周。他被金属制成的、和他躺着的这块平台连为一体的束缚环困在这里,头顶是惨白刺目的灯光。

实验室的四周都是从地面一直连着天花板的玻璃柜,里头满是深色溶液,他看不清玻璃柜里具体放着什么。

几声敲击玻璃的脆响从他头顶的方向传来。降谷零顿时浑身绷紧,缓慢地抬头去看。

放在他头顶方向的那个玻璃柜里出现了一只手——大约是个身高不低的成年男性,手指修长,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而形成的病态的白。深色的溶液让降谷零无法看到更多。

那只手如同生锈的人偶一般迟钝缓慢地转动,然后屈起指节有规律地叩击着玻璃。下意识根据摩斯密码来解读的降谷零有些震惊地发现,这一串敲击声确实可以被解读。

噔、噔。

四周的柜子里如同响应一般同样发出叩击声。声音不大,柜子里的手除开同样苍白这一点外也各不相同,但敲击声并不微弱,更像是海面之下的暗潮翻涌,愈演愈烈,连带着这间空旷的房间里少有的金属仪器都在共鸣,发出低频的嗡嗡声。

接着,那些手的主人们就好像约好了一般整齐地收了回去,敲击声猛地收住,如果不是仍在嗡鸣的金属仪器和他耳中属于自己的剧烈的心跳声,降谷零或许真的会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噔,噔。

那只苍白修长的手仍在不紧不慢地敲击,停留的间隙一长一短。

N-E-W-P-E-O-P-L-E.(新人)

W-E-L--E.(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