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确实对你别有用心(2 / 2)

季安虚情假意地恭维着。谢辞恐怕还不知道院内调查的事,竟然还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炫耀,真是怕自己死得太慢,“谢总可真是手眼通天。这几天设备调试,希望你上头的人还能护住你。”

“护不住又怎么样?我敢原地升级,你有胆量原封不动地再抄一次吗?”

“……”

季安的笑挂不住了。

他确实不如谢辞有魄力,被逼到绝境,竟然凭着深渊纵身一跃,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升级。

可,这仅仅只是个开端罢了。

他们的胜负,会在第一次临床试验见分晓。临时拼凑的升级版,真的能保证稳定性吗?

念及此,季安沉了沉心,二指习惯性地捻眉尾,不紧不慢地倒打一耙:“说到这,谢总,贵公司的律师三天两头给我们发起诉函,说我们专利侵权,多到我桌上都堆不下了。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们一起坐下来好好谈谈?”

“好啊。谈什么?”

“谈谈明迹收购云越的计划?”季安悠悠地,“我知道你们公司的那些烂帐。你现在主动认输,我的出价会高一些;要是等试验失败、破产清算的时候,我可就没这么慷慨了。”

“这样吗,让我想想。”

从不轻易认输的谢辞陷入了沉思。

再抬头,在季安期待的神情中,相当慷慨地给出了自己的出价:“季总监这样优待云越,我也不能太小气。这样吧,等你被明迹赶出门的那天,我亲自让我们的首席法务接你,直接门对门地把你送去法院,免了你像过街老鼠一样被赶来赶去。你看这样行不行?”

“……谢总,你可真客气。”

“生意人,有来有往嘛,应该的。”

假客套的两人又重握了一次手,无声的战书自指尖蔓延至眼底。

季安被万路先一步带上了行政大厅登记手续;而林湛刚验收好仪器,拿着表格,踩着湿滑的阶梯慢慢地走向谢辞。

“签字吧。”

手中的表格递了出去,林湛的指尖都是红的,仿佛冻了很久。

“怎么不在楼里等?到了会有人喊你的。”

谢辞唇边的笑容渐淡,拿着冰凉的圆珠笔,划了几次都不出水,坐实了笔的主人长久等在雪里的狼狈。

他用力签下名字,垂眸望着林湛,轻声问:“一直在这里等我,是担心我拿不出东西来交差吗?”

林湛淡淡地说:“你刚也说了,你有你的门路。我为什么要替你担心?”

与面对季安时的尖锐冷厉不同,谢辞遇上林湛的诘问,只是象征性地顶了一句嘴,还听着有点委屈:“也对。林医生最看不惯我们这种走后门的下流商人。我现在有点害怕了,要是林医生故意为难我们可怎么办?”

“你不要侮辱我,也不要小看我。我们之间的不愉快,不会延展到工作里。”

一股莫名的焦躁涌上林湛的心头。他咬着下唇,抬头对上那双可恨的笑眼,却愣了愣。

在科研中心廊厅外的白色灯光下,谢辞前额的发丝下隐约藏着薄汗,衬衫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上紧绷的肌肉线条,那里也有汗,碎碎的一层。

这样冷的天气,到底要在雪里奔忙多久,才流了这么多的汗?

林湛不想靠得更近,也不想再知晓那些亲近的人才能看穿的逞强。

这些,都与他无关。

“请不要再拿师父做挡箭牌。他不是你的靠山,我也不是。请谢总注意分寸,保持距离。”

“……”

谢辞握着笔沉默,笔尖顿在‘辞’字的最后一笔,将白纸被按得凹陷褶皱。林湛等了几秒,见那人不收手,便伸手抽走塑料垫板和登记表:“你可以走了。”

“没别的要签了?”

“没了。”

“可惜了。我还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谢辞还握着那支笔,大拇指无意地摩挲着笔杆,像是想体会之前的执笔人在风雪里遗落的体温。

事已如此,还何必故作姿态。

林湛的口吻很淡,不想与对面的人有更多的交流:“你想演就继续,我没空奉陪。”

“最后几句,说完就走。”

“……嗯。”

“我和赵主任之间确实有合作,也多亏了你在其中牵线搭桥。但这件事与这次的临床试验无关,也没有你想得那么肮脏。”

“……”

“这段时间我没有给你打电话,是因为避嫌。你知道的,我们的关系敏感,走得太近对你对我都不好。”

“……”

“下班后我不能联系你;工作时间,我难得可以理由正当地跟你相处一会儿,我们就别吵了,行吗?”

“……”

林湛几乎要给谢辞鼓掌了。

为了上班共事和谐、下班完美切割关系,那人用诚恳的语气编织出了一个逻辑闭环的故事,解释了这段时间所有的暧昧与欺骗。

他定定地望着谢辞,脸色苍白,与偶尔飘下的碎雪同色:“这样的借口,这些年,你到底在多少人身上用了多少次?”

“……”

“我真的差点又要信了。”林湛自嘲地笑了笑,“真不知道是你的演技太好,还是我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

于是谢辞满腔的话便也凉了下来。

过去那么多年,他们仿佛一直在这样的怪圈里打转。无论以怎样温馨的画面开场,最后总是以两败俱伤收尾——简直像是一部底色悲凉的谍战电影,暧昧只是筹码,背叛才是常态。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天地混沌地泛着白,像是一场永不会散尽的噩梦轮回。

他们已经在监控下对谈了三分钟,对于一个简单的签字验收的环节来说,实在是过于漫长。谢辞将笔交还给林湛,对方沉默地接过。

笔杆交换体温,却无法触及灵魂。

“信不信随你。”

谢辞拢了拢外套,牵了一个无所谓的笑。他抬步踩上落雪的台阶,走了两步,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散漫地抬了眉:“对了,在你往我身上泼的几桶脏水里,只有一桶是真的。林湛,我确实对你别有用心,这点,我供认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