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身后的朱继业这些人不由自主大喊出来:“是的,我们在抗议自己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日本人不守承诺,说好了要妥善安置遗孤,却没有做到,真正可耻的是他们!粉饰太平的是他们!拿着中日友好的幌子,欺骗世人的也是他们!”
众人扭打在一起,松下守沙却向着准备加入战局的丁丁扑了过来。
“丁桑!不可以,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你清醒一点!”
丁丁把他揪起来,这一刻他不认为这个单纯的人真的单纯,这个自诩清白的人真的一无所知:“你敢说你也受到了欺骗吗守沙?你敢说你对你们开机所拜的那座观音像的来历一无所知吗守沙?”
提到这个松下守沙的眼神不由自主躲闪了一下,嘴中却还试图辩解:“听我解释,丁桑,开机拜神,中日都是一样的,都是祈求平安和祝福的意思,你不要多想,丁桑,我们都是怀着美好的愿望希望电影拍摄成功的……”
“开机拜神,中国人拜的是四方神灵,祈求的是拍摄顺利,”丁丁这一刻被激怒地很彻底,不,应该说他自从知道那座观音像的来历之后他就一直处在无法平息的暴怒中:“而你们日本人拜的是什么,拜的是侵华战犯用中国人的鲜血浇筑的观音像,你告诉我这座观音像修建的意图是什么?是为了镇压南京三十万英灵的冤魂,并为供奉在那座院落里的一千多名死去的战犯祈福!”
丁丁一拳挥了下去:“你敢说你,不知道?!”
怪不得去兴亚院那天,松下守沙似乎很紧张丁丁的反应,丁丁也应该在那天就注意到这一异常反应的,但他刚去日本那几天一直被多余的想法萦绕,整个人心不在焉的,日本人都跪在那里拜神的时候,丁丁就在旁边走神,未曾参与他们所谓的开机仪式——
当然他抽空也看了一眼那座观音像,当时他还奇怪为什么这座观音像是紫铜色的,并不洁白也不美丽,反而充满着说不出的怪异,当然这座像也不是跟一般的观音像一样放在北面,而是放在了西南方向。
原来南京不在别的地方,而在日本的西南方向!
原来这帮日本人所谓的中日友好,都是在放狗屁!
看着一拳头下去,被打得嘴角破裂的松下守沙,丁丁总算找到了怒气的发泄对象。
“就是这么一边说着中日友好,一边参拜他妈的小靖’国’神’社的是吧?”
“就是这么一边说着仰慕和膜拜,一边骗我来日本,想要跟你共叙前辈未曾完成的,艺术层面的‘东’亚’共荣’是吧?”
“就是这么寡廉鲜耻、没有脸皮是吧?”
丁丁把自己的手都打得尾指都染上血色才罢手,他知道这个松下守沙应该会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可以真面目示人了,这可不是跟曾芃打打闹闹那种互殴,他下多重的手他很清楚——
“中国人没问你讨要以前的血债,而是想着今后的和平,这是多么大的以德报怨,可这种东西对于你们日本人来说,那就是一顿国宴喂了狗,是这国宴的不好吗?不,是这狗不配,懂吗。”
丁丁俯下身看着捂着脸翻滚的松下守沙,撂下几个字:“给我记住了,你们不配。”
……
丁丁没有返回北京,而是转道去了黑龙江,剧组春节假日休完之后就都去了那里,因为那里已经准备布景了,道具组的组长王宗祥和美术组的张江忙忙碌碌地在现场布置,简易帐篷里其他人正在讨论自己的分工。
然后刘小西搓了搓手,安排起下午的行程:“下午可以稍微休息半天,我预约了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罪证陈列馆的参观,我们下午可以都去看看。”
“嗯,这个地方一定要去看看,跟九一八历史博物馆一样,开机之前必须要看看,虽然现在说着中日友好,可是只有不忘国耻才能有和平的未来,其实应该让那帮日本人也过来看看,唔,等他们再来了就给他们安排上。”
老严不知怎么忽然道:“其实这电影的剧本其他都还可以,唯独缺了一点对这些东西的正面描述,不应该一味地只是原谅和淡忘,一味只描述日本遗孤的痛苦,他痛苦,难道受侵害最深的中国人不痛苦吗?”
剧组正这么议论着,忽然又提到了狗导演。
“狗导演不知道在日本怎么样了,上次打电话还特别不耐烦地说他挤在电话亭里给咱们拨号呢,哈哈,你说咱们是不是也应该给他来一封迟达的书信什么的才应景,毕竟日本本来就是个车啊马啊什么的都很缓慢的国家。”
正说着,却见帐篷的门一掀,他们正在调侃的对象竟然披着一身白霜从天而降了。
他似乎风尘仆仆而来,冻得耳朵上都冒起了冰茬,就见他一步跨进帐篷里,就奔着里面的暖气片而来,面无表情地烤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目瞪口呆无瑕细思的剧组。
“怎么,改不了背后说本导演坏话的毛病是不是?”
剧组大吃一惊:“导演,你是从哪儿来的?你是从天上降下来的吗?”
怎么昨天人还在东京呢,今天就赶到了哈尔滨了?
丁丁看着人仰马翻的剧组,然后说了一句更让他们人仰马翻的话。
“本导演连夜赶回来,就是为了宣布一件事,咱们不拍这烂电影了,谁爱拍谁拍去,这什么布景啊什么建筑的,都给我拆了,看着实在碍眼。”
就见丁丁指着门外那些搭建了两周左右有些概貌的布景淡淡道,仿佛只是宣布了一件早上吃什么这样轻描淡写的事情。
“你疯啦狗导演,什么叫,不拍这电影了?”
刘小西代表剧组准备给狗导演来个黑虎掏心,看看掏出来的是不是一颗蒙了猪油的心,不然没法解释他在发什么颠。
“这个电影没有办法达成他宣传的那样的目的,反而在欺骗那些对和平友好前景抱有良善愿望的人,它不能唤起任何人的触动,也不能带来任何反思,”
丁丁耳边浮现起谢老师曾经告诫过的话:“中日之间,等到中国各方面都碾压日本的时候,友好才会成为中日的主流。”
在此之前,要谈所谓友好和平,那都是空中楼阁。
剧组搞张大嘴巴看着他,闻讯走进来的道具组和美术组更是一头雾水:“导演……这电影我们是不拍了?这景也不布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算是白忙活了?”
跟狗导演这么久,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半途而废的事情呢。
……
之后几天,丁丁带着剧组参观了陈列馆之后,剧组上下的声音倒也统一了,看着那些血迹斑斑的罪证,只要是中国人,就不能不为之动容,这一刻心中的想法大概就是谁要拍那种电影谁拍去吧,没有人能代替这些无辜死去的同胞原谅那些刽子手们,跟这些人的痛苦挣扎和绝望相比,几千个日本遗孤半辈子的所谓颠沛流离,那算什么狗屁的痛苦。
丁丁在门口的纪念碑旁边伫立了一会儿,再抬头就看到王勤副局长怒气冲冲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小子,招呼不打一声就私自回国撂挑子,要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电影局是不是都要乱套了,中国人的国际形象,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