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乡剧组。
一辆摩的急吼吼停在外面,跳下来一个中年男子,头盔都来不及摘,就想往里冲。
却被两个门神一样的人拦住:“站住,什么人?”
这人只好报上名来,中国爱乐乐团长笛首席黄历。
就见场务张威和灯光师王磊在名册上勾了一笔,然后满意地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夹起了不明所以的黄历。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我找小艾!小艾人呢,他不是打电话说他被一伙放高利贷的黑涩会给纠缠住了吗?!”
张威点头:“不这么说黄老师您怎么会来呢,您放心,我们虽然不是放高利贷的,但我们导演比放高利贷的人,还特么黑心。”
王磊哎哎了一声:“小点声,小心他听到。”
两人将竭力反抗的黄历扔进一处院落里,黄历进去之后定睛一看,不由得失声道:“海涛,姜峰,莫老师,崔老师……你们怎么也在?!”
就见这小小的地方,居然有二十几个乐团的同事,一个个或无精打采或怒目朝天,看到黄历齐齐哎呦了一声:“黄老师,你也来了!”
就见乐团圆号首席姜峰拍着大腿问道:“你不会也是被艾一达的电话骗来的吧,他是不是说自己被一个黑心老头当街碰瓷儿了,要你过来救他?”
黄历:“?”
黄历:“!”
黄历:“不是!”
黄历:“他说他被一伙放高利贷的黑涩会纠缠住了,让我过来捞他!”
就听乐团的其他人纷纷大声怒骂起来:“我接到电话说他被车撞了!”
“什么!艾一达这混蛋明明跟我说的是他路见不平被歹徒捅了,让我过来垫医药费!”
愤怒的讨伐声中,一个清脆的女声语气最高亢。
“他骗我今天有好吃的!”
就见乐团大提琴,一个胖乎乎的姑娘,气抖冷:“他说咱们乐团要在峨嵋酒家聚餐!!!”
能想象菇凉兴冲冲画了个淡妆干饭来了,却被凶神恶煞不明来历的人扣押在小小的院子里,连口水都不给喝!
众人义愤填膺地讨伐了半天,心头忽然升起一丝明悟:“难道这是个,杀猪局?!!”
不然为什么艾一达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把人骗过来,而他本人,到现在还没有踪影?!
要是这是杀猪局的话……
杀有钱人去啊!
杀他们乐团的人干甚么!
到底是谁,胆大包天敢把一个国家级别的乐团骗来此处人身拘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
隔壁院落。
丁丁惬意地抖着二郎腿,问道:“来了多少了?”
郑杰平把名单一核对:“差不多三分之二了,导演,差不多得了,你真要把人家乐团全搬来啊?”
隔壁院子快要闹翻天了,他们扣得了一时半会,扣不了太长时间啊。
丁丁:“不急不急,我这最想见的人,还没等到呢。”
说着就对旁边红着眼眶快要爆炸的艾一达道:“你老师杜小平怎么还不到,看来人家根本没把你这个学生放在心上啊。”
艾一达指着丁丁浑身颤抖:“你、你、你……你无耻!”
丁丁毫不意外地承认:“我无耻我无耻,我就无耻了,怎么着。”
丁丁挑衅:“你打我呀。”
丁丁:“你犯法。”
丁丁挑衅:“你骂我呀。”
丁丁:“你张不开嘴。”
丁丁:“活该你摊上我,你就认命吧。”
丁丁故意嘘嘘嘘,咻咻咻,在艾一达喷射着怒火的目光中,重复起了早上的旋律。
没错,事情要从早上在厕所嘘完之后说起,丁丁以录制音频为饵,将艾一达拐带来了剧组,很快单纯善良的艾一达就发现等待他的根本不是丁丁承诺的音频,而是非法人身拘禁。
拘禁也就算了,还胁迫他挨个给乐团的同事老师们打电话,以各种理由诱骗人家过来。
艾一达不得已打了两个电话之后,很有骨气地拒绝了——
然而没想到这个姓丁的从他手机里翻出自己和女友的亲密照,威胁他如果不打就公布照片。
这可是艾一达的死穴,因为艾一达偷偷摸摸谈了个大他八岁的女朋友,这事儿谁也不知道,然后就被丁丁威胁要发给他爸妈……
艾一达没有办法,只能屈从,一个一个打了电话。
丁丁把玩着艾一达的手机,似有意似无意道:“你这个女朋友大你八岁,你怎么跟她在一起的?”
艾一达一梗脖子:“要你管!”
丁丁:“你不要说你们之间有共同的什么兴趣爱好吧,看着可不像。”
艾一达气得不得了:“我们之间就是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年龄不是问题!”
丁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年纪跟我一样大,都是大学毕业没几年,不过你丁哥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攒经验值的时候,你还在封闭的象牙塔里,做着关于真爱的美梦呢。”
艾一达不由得一愣:“什么意思?”
丁丁眯了一下眼睛,却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张威那边终于传来消息:“导演,杜小平来了!”
……
乐团首席,大作曲家杜小平,丁丁真正要等的人,终于在整个柔乡亮起夜戏的大灯的时候,姗姗而来。
杜小平袖着手缓缓走上台阶,和平常演出时候的一丝不苟不同,不在艺术殿堂之上的平常时刻,他总是穿着休闲的装束,这种风格就跟他的乐曲一样,有一种自然而熨帖的东西。
就见柔乡2号院的大门打开了,一群人快步走了出来,簇拥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这年轻人嘿嘿笑着,老早就伸出手来,热情洋溢地握住了杜小平的手。
“杜老师,久仰大名了!”就听丁丁恭维道:“用上不得台面的法子让您屈尊来到我们这个破剧组,是我丁丁狗胆包天了,但我也是不得已啊,如果不用这个办法,您一个国家音乐大师,殿堂级的人物,又怎能和我一个小小的、听都没听过的人物,产生交集呢?”
杜小平没想到今晚这个闹剧的始作俑者居然开门见山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用词还很恳切,不由得一怔。
“丁导妄自菲薄了,其实你并不算是籍籍无名,至少,我就在北京舞蹈学院吕主任,还有北京音乐学院王老师那里,听过你的名字。”
听杜小平提到了那次的周年晚会,丁丁不由得咧开嘴露出了实心的笑容。
“二位老师过誉、过誉了……”
其实北京的文艺圈不大,舞蹈音乐戏曲都是互通的,很多时候歌剧舞剧团、音乐团队的主创就是这些高校老师兼任。
其实编剧的圈子也不大,据老严说,中国电视剧编剧工作委员会共有会员500多人,看着人多,其实委员会对入会者有要求,要求就是在必须有作品上星频道,那么这500多人能达到这个要求的可能不到一半,有一定影响又真有水平的算起来更少,不到50个人且年龄偏大。
而评论家的圈子就更狭隘了,门槛还低,因为你只要买票看了电影,你就算是有权评论了,所以各种牛、鬼、蛇、神都能站出来瞎说八道,而且莫名其妙总是喜欢带歪风气。
至于收了电影的钱,为电影大唱赞歌糊弄观众,或者收了别家的钱,抹黑电影的那都是常事。
而这个圈层的上级,自诩为文艺评论家的诸如程雪松之流,这一小撮文人还不遗余力地攻击商业电影,割裂人民大众,要搞精英电影。
话扯远了,就见杜小平跟着丁丁走进院子里,见到了自己的乐团。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就见自己的同事和下属唱着热血沸腾的歌,嗷嗷冲击着大门,就像视死如归的犯人正在进行最后的斗争。
“放我们出去!”
“人身拘禁!我们要报警啦!”
就见乐团的大提琴手,那个叫陈敏的姑娘,踩着地动山摇的步伐,三级跳准备,下一秒就要徒手破门。
“骗我来,没有饭!!!”
……
剧组铺开早已准备好的餐桌,不仅有丰盛的晚餐,还现场来了个灯火晚会,把刚才还怒目而视的乐团众人,哄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
剧组看起来像得了吩咐似的,一个劲地劝酒,尤其是导演丁丁,一个劲地给杜小平灌迷魂汤。
“杜老师人好,曲更好!”
“杜老师宝刀未老,尚能饭五串腰子!”
杜小平看着殷勤喂到嘴边的羊腰子:“……”
杜小平无奈:“丁导啊,你有事就直说吧,你这样搞得我很不适应啊。”
丁丁等的就是这话,“杜老师爽快啊,我也就不掖着藏着,实话说了吧,其实我搞这么一出,又是绑票又是非法扣留的……都是为了您啊,项庄舞剑,意在杜老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