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闻确睁眼就看见应忻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来来回回打了好多个电话。
他下床走到窗前,从背后搂上应忻的腰。
应忻竖起食指,示意他不要说话。
于是闻确趴在应忻背上,听应忻打了好久好久的电话,打给左一个张哥又一个王哥,好像还有宋珂。
挂电话的时候,应忻的嗓子已经明显沙哑,闻确端来温水喂下去,这才缓解了一点。
他问应忻打这么多电话做什么,应忻只说要找人帮忙。
“是不是不太好弄?”闻确愧疚地看着他。
应忻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小事。”
没过多久,宋珂发文,从自己借钱欠债到被李晴朝收买,把故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还配了完整的证据和汇款记录。
宋珂发文后不久,许良也发帖,称自己是目击证人,详细地描述了比赛现场。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需要再等待舆论发酵了,因为官方通报了此事,李晴朝父母的调查结果出来,两人全部严重违纪,闻确申请的比赛仲裁,由更高一级的仲裁委重新审核。
整件事情终于有了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结果,闻确看到通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东拉西扯这么久,牵扯出来这么多人,在网络上腥风血雨这么久的一场恶战就这么结束了。
不过一直到这件事结束之后的好多天,应忻仍然每天都要喝酒应酬,一开始还躲着不让他知道。
直到某天回家吐得不行,才被闻确逼问出来。
李晴朝的父母之所以能被真正彻查,李晴朝之所以能不再为非作歹,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应忻使劲浑身解数联系的人,和那天打的一大堆电话。
但是人家也不会白帮忙,请人吃饭送礼,敬酒也是最基本的礼貌。
在那之后,这些应酬都是闻确陪着去的,酒也基本都是闻确喝的。
但是闻确酒量还不如应忻,吐得比应忻还惨。
某天他喝得实在难受,吐过几次还是头痛欲裂,半夜头疼醒了就站在阳台抽烟。
抽完是不怎么疼了,但是也彻底精神了。
他坐在床上,开着他这边的台灯,看着应忻的睡颜,手盖在应忻眼睛上。
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闻确坐在床上,目光突然扫到床尾的五斗橱。
他忽然想到,点起雪松香薰,闻闻这种已经近乎于条件反射般,会让他放松下来的味道,也许会好一点。
于是他拉开五斗橱的抽屉,想把雪松香薰拿出来。
可是他开错了。
这层抽屉里只有一个本子。
是应忻之前写攻略的那个绿色本子。
他想了想,反正睡不着,回顾一下之前的旅行,也有点意思。
于是他把本子拿出来,坐回床上,借着台灯的光从头看了起来。
但他偏偏又翻错了。
攻略不是从第一页写起的。
第一页是日记。
来自十年前的日记。
他本想赶紧翻过去,不想冒犯应忻的隐私,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在看到日记里出现了一个没有任何具体指代的“他”时,心里猛然抖了一下。
于是手指不再翻页,目光也停在这一篇。
/2013.1.6
今天天气好冷,家里到处都在结冰,他给我带了热豆浆和包子,我没收,他说我高冷。/
闻确的心一点点沉下来,抵在本子上的食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又再次伸直。
他不知道这个“他”是谁。
失去的记忆赋予他心安理得和应忻在一起的机会,却时常会让他陷入患得患失的惶恐,他总是害怕,那段日子发生过什么现在的他所不能接受的,又隐隐期待,会不会发生过什么幸福到让他不敢相信的。
他知道自己现在拿着应忻高中日记看的样子,很卑鄙,很无耻,应忻就在身边,他甚至能清楚地听见应忻平缓而均匀的呼吸声。
可是他仍无法抑制地想要知道,这本日记的另一个主角,到底是谁。
于是在这个安静到所有声音被无限放大的夜里,闻确极其小心地、又无法停止地一页一页翻过去。
/2013.1.10
他又回来了,我没忍住,看了他好几眼,好像被发现了,他朝我笑。/
/2013.1.14
考砸了,好想去死,我唯一聊以慰藉的东西,也没有了。/
/2013.1.20
不知道谁跟他说了,我期末考砸了,想死,他一定也很看不起我。/
/2013.1.21
中午在教室偷偷哭被他发现了,丢脸,他悄悄把纸巾放在我桌子上了。/
/2013.1.22
放假了,见不到他了。/
很重要的人吗?
见不到还要单独写一篇。
居然这么喜欢。
闻确偏过头去看了看身侧,应忻依旧睡得很香,完全没有察觉到闻确阴恻恻的目光。
他舔了舔咬紧的槽牙,继续往下翻。
接下来很长的时间里,应忻每天的日记几乎都在记录“他”,“他”哭了笑了冷了热了,应忻全都挂在心上,记在日记本里,但是对方好像很少在学校,也很少给应忻什么回应。
闻确看得心里有点难受,他宝贝成这样的人,上赶着去喜欢别人,对方却置若罔闻,只是偶尔才会像关心流浪猫狗一样,施舍似的关心一下应忻。
但这难受还有一部分来自于嫉妒,他很嫉妒,眼前这么个从小到大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背地里居然暗恋一个人这么久,被暗恋的人竟然还不珍惜。
那人真是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