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确怔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夜色中,那个两个人影紧紧相贴着,像两棵拔地而起的巨木,在这昏暗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尽管看上去只是枝干堪堪依偎在了一起,可他却完全不敢去细想,那深埋地下的树根,到底已经纠缠成了什么模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自己和应忻说分手之后,还是在他还在ICU里昏迷不醒的时候,抑或早到他们还没有再相逢的那时,就已经有了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吗?
腊月底的冷风阵阵刺骨,吹得他真真心凉。
今年是他认识应忻的第十三年。
尽管这十三年里的大多数记忆,都已经被他忘光了,但他仍然确定并且相信,应忻不是对待感情如此随便的人。
他完全无法相信几天前还摇尾乞怜地挽留他,不想和他分手,结果几天后转头和别人在深夜拥吻的人,会是口口声声说喜欢了他十年的应忻。
怎么可能呢?
闻确越想越觉得荒谬,于是越看门口的那个人,就越不像应忻了。
应忻的个子应该会再高一点,头发应该会更长一点……
他用了一万种理由去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人不是应忻,不是他那个痴情的应忻,不是那个能对一个人念念不忘十年的应忻。
但也许是老天都想帮应忻惩罚他,就在他已经说服了自己,那不是应忻后,那两个人影蓦然分开,陌生男人后退了几步,然后转头朝闻确这边走过来。
闻确立刻起身往旁边的小树林里躲,也许是因为离得更近了,他听见那男人突然停住脚步,遥遥地朝身后说了句,“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我。”
下一秒,应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相比于刚才几乎微不可闻的音量,此刻,闻确几乎可以断定,这清清楚楚,就是应忻的声音。
应忻说,“我早就想好了,是你一直不同意。”
想好的是什么?
不同意的又是什么?
闻确恨不能现在立刻马上就冲到应忻面前,问问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亲耳听应忻跟他解释,跟他说这一切都不是这样的,说他没有亲那个人,说他们什么秘密也没有。
只要应忻说了,他就信了。
那个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闻确在树木之间的缝隙,窥见应忻始终站在大门口,目送着那个男人离开。
“啪”地一声,闻确面前的树枝断在了他手里。
就这么喜欢吗?
喜欢到天这么冷,也不舍得回去吗?
好端端地,那一个大男人还能丢了吗,就非站在那看?
闻确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在这男的路过时,直接给他打死,让应忻以后再没这种乱七八糟的牵挂,也好给自己解解气。
牵挂。
他刚才想到的是什么?
牵挂。
他忽然想到,也许这个男人就是应忻新的牵挂,应忻曾说他只想要一个安安稳稳的家,一个不会像他妈离开那样,骤然消失的家。
而自己却在一个平淡如常的夜晚,突然通知应忻分手,也不给他挽回的余地。
尽管他知道自己那个不得已的理由,但是应忻不知道。
应忻只知道一夜之间,家又没了,从而确定了自己并不是能给他牵挂的人。
想到这,闻确忽然觉得心中郁结有了些纾解。
他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要把应忻绑在自己身边,就只一晌贪欢,然后什么都不管,等应忻哪天被自己逼疯,两个人一起双双去死。
还是要让应忻幸福,让他这不太容易的一生,有点容易得到的幸福。
闻确躲在灌木丛里,听着那个人的脚步声逼进又远离,看着应忻转身走进了大门,周遭的一切重新归为宁静。
紧闭的大门,平静的池水,空无一人的石子路。
那瞬间闻确甚至有些恍惚,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不是都是幻觉。
不是。
他清楚地记得,应忻吻了那个人。
而他无动于衷,放任着这一切发生。
他抬眼看,二十六楼的灯已经被点亮,熟悉的暖黄色灯光高悬在空中,让他想碰不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