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们还是这么特殊的一对。
递给他手机的学生不明就里地摇摇头,“不认识。”
闻确点进发动图的那个人的头像,没有任何信息,没发过任何动态。
默认头像,默认昵称,就像是专门为发今天这条消息所注册的账号。
他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
这些年里,也难免遇上些恶心事,但是他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感到无奈和疲惫,一个不幸的人遇见不幸的事,就该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寻常。
但是应忻不该遇上这种事,他好不容易从深渊里爬出来,谁都别想再把他拽下去。
他忍住怒气拿出手机,把这个人的主页拍下来,尽管他知道拍下来也几乎是无济于事。
“发这种东西怎么会用大号发呀。”那个学生好心提醒他。
闻确没接茬,把手机还给了那个学生,然后转身朝操场走去,学生们还在操场等他。
转过身的那刻,他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说,“应老师不会就是因为这个被炒了吧?”
闻确猛地转过身,“你说什么?”
“啊?”说话的同学愣了一下,“我说什么了?”
“应老师。”闻确眼睛瞪得浑圆,语气冷得要死,“是应忻吗?”
“是……”那同学被闻确的样子吓到,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吧?”
“是理学院的应老师?他被开除了?”
“你不知道吗?”那个同学在手机上划拉了半天,递给了闻确一个截屏,“几天前刚通知的,假期的竞赛辅导,应老师不教了。还有我室友他们班的数学课也临时换了老师,我看表白墙上,他们都说应老师好像被开了。”
如同一记千斤锤猛然砸向闻确,胸口顿时结满瘀血,大脑在瞬间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先前的种种迹象骤然重现在他眼前,一切疑点都终于有迹可循。
定错了日子的机票,突然说的没头没尾的话,还有某天晚上下班,忽然趴到他肩头哭得那么伤心……
他早该发现的。
闻确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巴掌,但凡他的情绪有一点不对,应忻都能第一时间察觉,马上安抚好他。
可是他居然这么久都没发现应忻不对劲,甚至相信了他搪塞他的那些,假得不能再假的理由。
原来应忻半个月前就被开除了,是因为自己吗?
闻确后退几步,匆忙跑出体育馆。
不行了。
他要不行了。
世界在他眼前飞速旋转,他想不通他只是想好好地、平凡地活着,为什么老天爷就是不放过他,甚至不放过他身边的人,让他最重要的人,一个又一个地遭遇这些不幸的事。
冬日烈烈的北风刮在他脸颊,闻确躲在体育馆外,墙体和门柱形成的一个角落。
他倚在墙根,身体不由自主地滑下去,他想给应忻打个电话,问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的手已经抖到拿不起手机,耳鸣到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拨不出去。
闻确用尽全身的力气,集中所有的注意力,让右手摸到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他此刻有一万的想死的念头,在触摸到冰凉的铂金戒指后,全部戛然而止。
他想起应忻还在家等他,想起体育馆外等着他的学生,想起好不容易有的家。
可是他好冷,这个冬天到底为什么这么长,春天为什么还没有到来。
他的脑子被分成两半,一半在说,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一切的痛苦都没有了,你不想去吗?另一半在说你得活下去,不管多难受多痛苦都得活下去啊,坚持住就好了。
闻确感到心脏在剧烈的泵血,整个人越来越抖,越来越怕。
他大吼了一声,疯狂地给自己甩了几巴掌,让自己清醒过来。
早上临走之前,应忻拥抱了他,还在他的口袋放了一个小密封袋,“这是镇定的药物,如果一旦发病了,一定要告诉你身边的人,你口袋里有药,听见了吗?”
应忻的声音一字一句盘旋在他的脑海,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全力从口袋里拿出密封袋。
五颗白色的小药片。
“一次只能吃一颗,千万不能吃多,记住了吗?”
闻确想扯开密封袋,却发现密封袋根本没有密封,仅存的理智还容许他反应过来,这是应忻怕他发病打不开密封袋,特意留的开口。
五分钟后,靠在墙角的身体不再发抖,万籁都平息。
闻确攥紧手里的药袋,四片药片静静地躺在袋子里。
这是他第一次,靠自己,战胜了缠绕他已久的病魔。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可以的。”闻确边在心里默默地鼓励自己,一边撑着墙站起来,缓缓朝着操场走去。
走向操场的路上,他抬起手检查,不再颤抖的手上,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老早就知道,一切痛苦都有证据,经历的每一个痛苦最后都会变成后遗症,报应在他身上。
直到今天,他发现他挺过发病,居然就仅仅只靠着这么一个念头。
爱好像也有证据。
他才发现,原来,爱恨别离,其实都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