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室外的长椅上,应忻食指无意识地敲着左手手腕上的表盘。
距离闻确进到他身后的那个屋子里,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期间他敲击手表一千八百次,一秒一次。
在闻确进去之前,他没忍住,又问了医生,闻确到底病到了什么程度。
医生依旧只有一句简短的回答——
“这次必须开始暴露治疗。”
闻确躺在治疗室的躺椅上,身后是治疗室的落地窗。
窗外的风景远不及应忻家客厅的繁华,窗外没有林立的高楼,和川流不息的车海。
治疗室没有开灯,房间门上有一条磨砂玻璃,走廊白炽灯光被削弱后照射进来,闻确知道,应忻此刻就坐在这门的旁边。
而治疗室内空无一人,他独自躺在黑暗里,双眼被眼罩遮住,双耳插着耳机。
耳机里,是十年前全国冬运会的比赛现场录音。
他不知道医生从哪里搞来的这个录音,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录音的存在。
此刻,声音正播放到到比赛开始后的第八圈。
还有五圈……
闻确紧闭着双眼,感受着呼吸一点一点变得急促,手指蜷缩成拳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熟悉的冰刀刮擦冰面的声音——
“噌”一圈。
“噌”一圈。
……
每一下,都像是冰刀割在他的心脏上。
弯道处,冰刃与弧线激烈撕扯,摩擦声骤然尖锐,仿佛冰面被撕裂的喘息;
闻确的头又开始了爆裂的疼痛,再有三圈,他就将听到那天塌地陷的一声、
不!
他不要!
他想问问医生去哪了,为什么给他插上耳机就离开了,应忻给他那么多钱就是为了让他给自己听这种东西的吗?
越来越近了,离最后一圈越来越近了。
闻确大叫一声,声音里却全然没有了愤怒,他听不到,那是不成调的哀嚎,只有恐惧和绝望。
他拼命地挣扎想要摘掉耳机,却发现手腕被束缚带牢牢地绑在了躺椅上,就算他拼尽全身力气也依然无法挣脱。
手腕处渗出细密的血,极力的摩擦擦破了手腕的表皮,束缚带陷进皮肉,关节被折到恐怖的角度。
闻确拼命地喘气,却只有少量的空气能进入他的身体。
他先前从未发现过,原来声音也可以如这般锋利,有能将人凌迟处死的能力。
最后一圈。
闻确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奄奄一息地摊在躺椅上,疯魔般念叨着:“求你……求你……我不听……”
门外,应忻被医师助理按在座位上。
“真为病人好你就别去。”
助理双手钳制住和闻确同样拼命挣扎的应忻,应忻在刚才听见闻确大叫的那一刻,立刻弹起来冲到门口,却被助理拉了回来。
“不治了,我要带他回家!”应忻用力挣开助理的手,而后又被再次拉回来。
助理显然是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安抚道:“我们叶医生在里面了,病人不会有危险的,您冷静。”
应忻依旧拼命挣脱,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他只能听见闻确的声音,从来没听过的声音,被逼到了极点才能发出的恐怖声音。
“不治了你能听懂吗?有病就有病,大不了我养他一辈子,你松开我!”
“您冷静,您现在有叫停的权利,但是暴露治疗都是这样的,熬过去就好了。”
应忻甩开他的手,猩红的眼睛盯着助理,嗓音沙哑到极点,他手指着那道门,怒道:“那里面躺着的不是你的人,你不心疼。你把门打开我……”
“啊啊啊啊……”
——
门里又是一阵更为撕心裂肺的叫声。
第十三圈。
耳机里传来最后一圈时响起的提示枪声,此时闻确全身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牙齿战栗发出“咔咔”的响声。
闻确觉得自己可能是要死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已经盖过了耳机的声音,极力挣扎的身体离开了躺椅,以为飘飘然能去到哪里,手腕的束缚感却依然强烈。
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