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
闻确罕见地柔和地笑了一下,没有反驳。
他把退烧药和装着热水的杯子递给应忻,心里有些庆幸,灯没开,不然让应忻看见他的伤,又免不了多想。
应忻把退烧药吃了,又喝了两小口热水就要躺回去。
闻确一把撑住他后背,不让他躺,“把水都喝了。”
应忻抗拒地退了两下,推不开。
“听话。”闻确柔声说。
短短两个字,如同咒语一样灵验,应忻接过水杯,艰难地喝下去。
热水见底,他把杯递给闻确。
卧室没有开灯,应忻看着黑暗中闻确的脸,语速很慢:“我是在做梦吗?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嗯,做梦呢。”
闻确接过杯子,把应忻重新放平,把被子掖好。
“睡吧。”
黑暗里的声音很温柔。
右手又被牵住,闻确回头,听见应忻说:“我睡不着。”
闻确叹了口气,没有反握,也没有把手松开。
就那么任由应忻握着他的手,其实应忻握的力气很小,他没有力气,也不敢握得更重一点。
他怕哪怕只一点点的贪图,都会让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点幸福前功尽弃。
闻确感受到那只冰凉的手,听见他说他也睡不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是无措,还是共鸣。
他把应忻的被子挪了挪,坐在了床边。
床垫一边微微塌陷,应忻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烧晕了,这世上竟有这样天大的好事——闻确牵着他的手,主动坐到了他的床上。
黑暗里,无眠的夜,两颗心脏渐渐共振。
他听见闻确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喃喃道:“我也睡不着。”
“经常这样吗?”应忻问。
没有回答。
那就是经常这样。
应忻感觉病毒可能在入侵心脏,因为他的心突然有点疼。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白色的雪花密密麻麻地落下来,好像要把每一寸土地都覆盖得严严实实的。
应忻把被子扯出来一块,小心翼翼地盖在闻确腿上。
闻确感受到被子的重量,朝应忻看了一眼。
应忻心虚地交代:“怕你冷。”
“谢谢。”
闻确没走,也没松手。
两个人沉默地坐了半天,应忻突然问:“你睡不着的时候想什么?”
“想以前的事儿。”
“以前的事儿不好,别想了。”应忻捏了一下闻确的手。
闻确轻轻笑了一下,“嗯。”
他不知道这话是说给他,还是应忻说给自己的。
闻确记得那天好像也下雪了,应忻把他扛回家的那天。
没人告诉过他,那天是应忻送他回来的。
可是他就是知道。
床头柜上的热水,抽屉里的一沓子钱,身上盖好的被。
除了应忻,没人能这样对他。
田螺姑娘,散财童子,他真想不明白应忻图他什么。
他俯身摸了摸应忻的额头,没那么烫了,但是还是热。
他想了想小时候郑云是怎么帮他退烧的,于是他把手搓热,捂在应忻的手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还有什么呢?
他想起小时候某个惊醒的夜晚,郑云抱着他,不停地给他搓手搓脚,他被弄得睡不着,就开始放声大哭。
每每这个时候,郑云总会搂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轻轻地哼着摇篮曲——
“风儿轻,月儿明”
“树叶儿遮窗棂……”
闻确一只大手包裹着应忻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
“风儿轻,月儿明”
“树叶儿遮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