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轰鸣,车厢内的冷气差点冻坏你的膝盖,男人细心地将风衣盖在你的腿上,正要开口,火车开进隧道,黑洞洞的隧道如结界隔绝了人的视力听觉,再次感受到炎日带来的光明时,你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什么也听不清。
不过你早就猜到他要说什么,他说:
“你也是一个人吗,愿意和我一起开启这段旅行吗,美丽的小姐。”
你会说什么。
“我愿意。”
“我愿意。”
我突然泪流满面。
原来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我跨越几十年,两个世界的距离想起曾经,我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听到奔跑的火车踩在铁轨上呼啸而过。
那场旅行是命运的开头。
“雪纪?你怎么哭了。”
太宰治慌乱地用手帕擦我的脸,动作一点都不轻柔可见真的慌乱。
“我没事。”拿过太宰治的手帕胡乱擦了擦,我睁着红肿的眼睛双手捧住太宰治的脸,说:
“治君,我刚才说的话可是认真的哦。”
“我答应你的邀请了,我早就答应你的邀请了。所以当你真的作出决定时,不要丢下我,好么。”
太宰治垂下了眼,轻轻打掉我的手,坐在我旁边将我揽进怀里。
“治君?”
“没什么,如果有那一天,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你还真想死啊。算了,不指望改变他的想法了。
我们和衣入睡,不过水床太软了睡得我骨头疼。一整晚我都半梦半醒地睡着,头枕在太宰治的胸前。
不过太宰治似乎一直没有入睡,他时而叹气,自言自语说着我听不懂的自创语言,带着森然的寒意。直到我迷迷糊糊做梦时,都能感受到他的手指不断在我的脸颊脖颈擦过,有时呼吸困难。
第二天凌晨,我们是被警察叫醒的。
住在我们隔壁的一对男女死在了屋里。因为他们定的是小时房,时间一到旅馆工作人员见还没有退房就上楼寻访,发现了两具尸体。
这栋楼层只有四个房间入住,分别是两名死者,我和太宰治,另一对开房的中年情人,琴酒和伏特加。
我:……
不想吐槽东京无时无刻的死人,也不想吐槽为什么琴酒出任务时会住在情人旅馆,更不想吐槽这次破案也太简单了,凶手就是那段中年情人,我只想说。
为什么我第一次住情人旅馆就遇到熟人啊啊啊啊啊啊。
我死了。
“呦,又见面了琴酒大人。”太宰治好整以暇地打了个招呼,头上还带着小恶魔角。
太宰治你昨天睡觉没摘下来吗,就算睡觉时不摘为什么刚才不摘掉,觉得带发卡很可爱吗。我的内心已变成一只尖叫鸡。
“哼。”
琴酒上下打量了一遍我和太宰治,对着我冷笑。
我又死了一次。
就在我以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比太宰治都渴望来场紫砂的时候,萩原研二从目暮警官身后冒出来。
“咦,雪纪,太宰先生,好巧又见面了。”
一点都不巧!!!
我的灵魂已然灰飞烟灭。
看到琴酒和伏特加时萩原研二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很快又自然地和我们打招呼:“感情真好啊你们两个。”
够了萩原,可以不用没话找话的,你的情商去哪了。
把脸丢尽的我蹲在地上掩面,哽咽道:“快结束这场闹剧吧,凶手是那边的两个中年男女,死去的两个人分别是他们的丈夫和妻子,两个大冤种相约一起合谋杀人,就是这么简单。好了成功破案快把人带走吧。”
“抱歉。”太宰治憋笑,“我的女朋友比较容易害羞。”
就这样,一大早我就拽着太宰治赶到拍摄现场,远离情人旅馆这个是非之地。
——
蹲在地上自闭了快一小时,等未麻来时我才勉强打起精神,和导演说了几句话后不费吹灰之力他就答应了我跟组的请求,这个留着络腮胡名叫立花源也的导演十分精明,他对未麻有几分欣赏,前提是对方能给他带来回报,不辜负他的欣赏。
所以第一场戏,未麻吃尽了苦头。
新人就没有不挨骂的,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未麻还是忍不住偷偷抹眼泪。
我安静地在一旁递纸巾。
电影《双重束缚》讲的是职业脱衣舞娘的女主在一场演出时不幸受到侵害,由此产生幻觉出现双重人格,最终杀死了自己的模特姐姐以姐姐的身份活了下来。
田所社长原本想加一场“激情戏”,也就是女主被伤害的镜头,认为这样才有爆点。但现在社长死了,新社长是个身材魁梧下巴有沟的关西人,只对计算机感兴趣,好像只是顺便收购了事务所似的,对留美的请求不耐烦地答应了,未麻因此逃过一劫。
不过立花源也导演对此颇有微词,倒不是出于猥琐的念头,而是他坚定地认为未麻作为新人,不是科班出身的新人,只有体验和训斥才能演好戏,再说演技不行起码也要有噱头把观众骗进电影院,ng几次后他宣布再演不好就要重启激情戏份。
未麻抽噎着问我:
“我,我应该坚持下去吗夕闻老师,这个机会真的很好不能错过,可是我根本就不会演戏,我选择这条路是正确的吗。”
“没有人生来就会演戏。之前田所社长找人教过你表演吧,我看出你应该有系统的学过,只是不用心。”
“夕闻老师,未麻已经很努力了。”
一旁的留美不满地替未麻争辩,我摆摆手继续对未麻说:“你表演得太浅显了,哭就是哭,巧妙地看着灯光就刺激哭了,但讨巧是不能被称作表演的。”
说着我给她示范了一下。
这一段是众人离开后女主倒在舞台上沉默地流泪。
我闭上眼酝酿了一下,再睁眼时泪水盈满我的眼眶。
脸上的每一寸皮肤肌肉都像是活过来似的,乖巧地听从我的指令。
从脖子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滴眼泪滚滚落下开始,我的拿手好戏开演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未麻传授拍戏技巧,二十岁那年我被星探从大街上拉去拍广告,摄影师夸我有镜头感,第二天就有剧本发到我的邮箱。
那是个简单无脑的偶像剧,美就行不需要太多演技,当晚一集播出后我的名字就出现在网络。
之后签了事务所系统的学习后,我发现那些技巧都是虚的,演好戏最重要的就是“共情”,碰巧我非常擅长这一点。
我的演艺生涯顺顺利利,后来一部高收视率的晨间剧彻底让我在演艺圈扎下脚跟。
那年我二十五岁。
如果穿越到横滨的是本来的我的话,那就是和十四岁的太宰治分别的第十年。
回忆一下我的往昔,泪水止不住地流。
“太厉害了。”
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我面前,好奇地盯着我看,眼睛晦暗如昨天在旅馆他一夜未睡时的样子,太宰治惊叹:“雪纪你简直是天生的演员,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收住眼泪,对面的未麻和留美已经呆住了,回过神的未麻激动地说:
“太棒了夕闻老师,您才应该进娱乐圈啊。”
不不不,我对娱乐圈过敏。
鼓励了未麻几句之后,我和太宰治离开录影棚出去透透气。
炎炎夏日,太宰治还坚持穿长风衣我是佩服的,尽管变成了轻薄的纱制材料,可他内里还穿衬衫,想想就热得慌。
不过看他冷淡的表情,似乎没那么热了。
我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暴露了演技很好这个技能,太宰治小心眼男一个,该不会多想我对他爱得要死要活都是演戏骗他吧。
“那个,我……”
“雪纪的演技真好,连我都差点被骗过去。”太宰治说,他平稳地目视前方,明明是夸奖却莫名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连气质都变了,那一刻雪纪就像被小孩打碎心虚地用胶带拼起来的鱼缸,可鱼缸里的水没有了,鱼也死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外壳。”
“真厉害啊。雪纪知道自己的演技好,连专业的演员都比不过你,才会主动指点的对吧。”
寒毛竖起一片,偏偏在这时太宰治牵起我的手,按住我的脉搏,恶作剧的精光在眼中一闪而过。
“雪纪,不如你进娱乐圈去做演员吧。”
……冷静,让心率平稳不看出端倪。
我讪笑,“不要,我不喜欢抛头露面的工作,我只想待在家里待在没人认识我的角落静静发霉。”
“那雪纪为什么会这么反感人群呢。”太宰治掐住我的手腕不放,身体缓缓向我逼近,嘴巴一张一合,“因为你见过很、多、人。”
……
快要坚持不住了,不带用美男计的。
骑虎难下之时,眼前一道闪光灯在太宰治的身后一闪而过,好机会,我一把推开太宰治大吼:
“谁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