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踏雪(2 / 2)

欺君 胭脂独白 3302 字 2天前

【回到我的身边来。】

那么这个又如何?

他还能否当做真心话来听?

赵宴时,告诉我。

别骗我。

—宿州—

“伏兄,近日里瞧你低落,可有心事?”

伏山恹恹瞧一眼来关心的李不为,直言:“不为兄弟,你看起来也没好到哪去。”

自泉定归来,李不为的确称得上精神萎靡,不过已尽全力在调整。

尤其梁棠月来后,听闻这位是梁家的小姐,李不为也十二分小心照顾,等到听说她也是去泉定求子的,却是愣住。

泉定能否求子众人心中有数,怎会有心中清楚的人叫梁家小姐过来。

说到这个,李不为脑袋里又乱糟糟,那些尽力想忘了的事全冒出来,再度扰得他不止不休。

本来只是跟伏山搭个话,这下李不为也跟着失语,干脆不管不顾也撩开衣裳坐在了伏山身边,两人一同托腮叹气。

李不为话少,却着实喜欢这个大哥,伏山是个好心眼的人,李不为有许多烦恼在他这里总能找到答案。

但这次的烦恼,李不为清楚,没人能再替他解忧。

在泉定,李不为悄悄去见陈夫子,很快察觉不必再“悄悄”,他无需躲着,陈夫子已看不清人,人也糊涂了。

老人佝偻着挺了一辈子的腰背,颤颤巍巍拽着李不为的手臂,嘴里颠来倒去的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长明,你来了。”

李不为眼酸落泪,不知为何,像是在伤心老师,又像是在伤心自己。

夫子糊涂了,记得的人里没有李不为,仍然是他那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学生彭开阳。

“长明,烟火漂亮,可惜为师瞧不清楚了。”

“学生……说给老师听。”李不为强忍着哽咽,陪着他的老师把自己当成了彭开阳。

“长明,你莫要再忙,想必你也上了年纪行动不利落,家里的米面都添够了,水缸也挑满了,柴也劈满了一整面墙,够了,都够了。”

李不为扫视着小院里,的确都收拾利落,可见城中人不曾亏待老先生,都惦记着他。

如今他糊涂了,却仍然把这些事当做是彭开阳做的,李不为心里难受。

这次不是为自己,是为陈夫子,彭师兄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让一个老人记在心里无法忘却。

当年的事夫子想要李不为有朝一日能查清楚,为他昭雪,还他清白。

可眼下……李不为想到这两年都如何在蹉跎时光,眼泪滚落下来。

是他不争气没出息,耽溺于平静中,不曾为此做任何努力。

“是学生没用,先生。”李不为埋头抵在夫子干枯手背上,眼泪不停滚落。

陈方道:“好孩子,不要哭,老师不怨你,累了就回来,这是你的家。”

李不为的眼泪落得更厉害,他知道,陈方不是在对他说,是在对“长明”说,夫子向来看不得他有“回家”念头,怎会说“不怨他”?

他蹭掉眼泪,不停对先生说还会回来,叫他保重,这才不舍离去。

除了先生,还有姑娘。

他想起一路上鼓起勇气问过皎洁的话。

他问了不该问的话:“姑娘所做一切究竟为谁?”

没想到皎洁答了。

“他叫庄敬。”皎洁轻声回了,仰头望着天上月笑道:“与你一样,是将要上京赶考的读书人。”

李不为说不出话,不知皎洁说的是否是真话,在这种时刻,却无论如何不想怀疑皎洁在骗他。

庄敬……

姑娘喜欢的,应当是极好的人,但害得姑娘如今辛苦地步,可见不是良人。

皎洁走到如今这步,庄敬又是何人?

“他不曾要我做什么。”皎洁摇头,平静说道:“他从不是逼迫他人的男子,他是……”

她眼神晃动着,呢喃一般:“这世间少有的大丈夫。”

李不为口中一涩,慌忙避开了眼神。

又忍不住想,若姑娘果然有心仪之人,应当随他而去,如今在琳琅阁院与王爷这般纠缠又是何必?

“姑娘。”李不为垂头问了最后一句。

皎洁偏头寻他眼睛,李不为终于鼓起一生的勇气回视她,拼尽全力才没避开她目光。

“你说的这些可是诓我的?”

皎洁轻轻摇头,无比认真对他说道:“不是。”

她将帕子展开垫在李不为手上,隔着丝帕握住他手,笑也苦涩。

“不为先生。”皎洁垂下眼睛摇头,“我非良人。”

配不上你。

李不为抖着手跟着摇头,他张口又闭上,终于脸色惨白回了一句。

“是小生迟来一步。”

“唱支歌吧姑娘。”李不为率先收回手,怕皎洁尴尬似的,勉强一笑生硬换了话题。

唱支歌来听,就忘了那些烦恼。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她收回帕子,再仰头看回天上的月亮。

“江南好。”

“能不忆江南?”

“姐姐,你唱得真好。”梁棠月眨着眼拍手,为这美丽女子的歌声心折。

皎洁收起琵琶,轻声道:“侯夫人谬赞。”

“你莫要叫夫人,若是如此,我也当称你一声夫人。”梁棠月忙道。

皎洁不语,不敢应声。

“姐姐,你就同旁的哥哥姐姐一般叫我月儿,这样岂不亲近些?”

“月儿?”皎洁怔怔念了一遍这名字,收紧抱琵琶的手匆匆摇头,“婢妾不配。”

梁棠月吓一跳,不知这姐姐怎会如此说。

在无数细节里,梁棠月早已确认赵宴时就是当日京都里那位“姐姐”,即便惊慌,但棠月半个字没说没问,她想等见到小哥之后,一切都会清楚的。

来宿州,是去泉定求子的,梁棠月听闻王爷有位夫人怔住,知道这位夫人也去泉定求子已有孕了更是惊慌。

这位姐姐可知道王爷和她哥哥……

那么哥哥呢?

他又是否知道王爷身侧有位姐姐?

梁棠月心里很乱,无人问询,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些复杂人事。

直到皎洁主动来照顾她,事无巨细安排着怕她不痛快,梁棠月看着这美丽端方的姐姐心里喜欢。

她想,在她至今人生里,见到的每一个姐姐都善良可亲,这位姐姐也不例外。于是抛弃那些她搞不懂的,只信眼前而已,亲近照顾她的姐姐就是。

“姐姐,你腹中已有小娃娃了么?”梁棠月问,眼睛随着她的手落在皎洁腹上,“有小娃娃是什么感觉?”

皎洁僵住,手轻轻抓住衣裳,撩开耳边发丝,温声笑道:“我不知道。”

“是娃娃还太小么?”梁棠月忍不住问。

她瞧见过别人家夫人在诞下小孩子之前腹如小鼓,想必是娃娃在肚皮里长大。

没等到回答,梁棠月的烦恼却越来越多。

“若是能做天上的月就好了。”她托腮望着天上圆月,亮如银盘,“天上月一样装着嫦娥仙子和小玉兔,想必不会如我一般烦恼。”

“梁棠月很好。”

不肯叫她阿月的人却忽然叫着她名字安慰。

皎洁朝她点点头:“不必做天上月。”

梁棠月眯起眼睛笑,拉住皎洁的手:“棠月也好,天上月也好,姐姐也好。”

她不禁想起远在道观中的长公主姐姐。

她若知道棠月远走他乡了,必也挂念着,盼望公主姐姐一切都好,少有烦恼。

那时,玄清观中的赵丹曦无心顾念小姑娘,她在观中修道忙碌,观外有受了伤的人她带回观中救治已时候不短了,宫中时不时传来皇帝和太上皇都不好的消息也令她异常忧虑焦躁。

想到好在有兰渝看顾着,也不必太担心。

常宁宫里,杨守仁招呼着人速速送丸药来,匆匆忙忙给弘文帝服下。

在床上喘不过气脸色难看呼哧癫狂的人终于平静下来,不久后病消露出舒心笑容。

赵丹曦不知道,已到了兰渝与宣王妃约定去看幼宁的时节,他先赵敏时一步,已去往宿州的路上。

宣王的车马也已行动,大张旗鼓,排齐队伍,护卫着身后奢华车撵浩浩荡荡地出京。

沿途百姓交头接耳着指指点点。

“那是陛下求子的车队,其中是那位容妃娘娘。”

“什么时节了,为求子这般张扬,叫人……”

“不是才打败仗了?这几年自那位上来还真是啥稀奇事都撞上了,你说怪不怪?”

“听闻登州有巨石落地,说是……说是‘帝死太平’……”

“你不要命了?!快快收声吧!”

出城的队伍里自然还带着皇帝圣旨,其中最要紧的一条,便是召瑞王赵宴时回京。

赵宴时把水壶交给一旁的人:“不曾想这荔枝长得这样快,比旁的树都更茂盛,眼见结了果子,若是香甜给棠月尝尝。”

“是。”

等赵宴时走后,小春凑过去看荔枝,垂眼看见脚边冒出枝丫的兰花,愣住退了两步。

哪里来的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