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年前(2 / 2)

欺君 胭脂独白 3002 字 2天前

施粥的事交给宿州知府,也就相当于交给了宣王府,程子衿也是熟悉了这些,她心思细,仍然叫了赵宴时去,想着若他怕做不好左右有她在,不必担心。

赵宴时一再推拒,道他从未做过这些事,不会也不敢。

程子衿瞧出他并非怕自己不悦才如此,而是真心不愿做事,这下没了办法,只好苦口婆心教了两句。

“七弟年岁尚小,本也无妨,可如今陛下身侧少人,兄弟更是只剩你们几个,你也总要慢慢历练。”

画外音程子衿没点明,也不好明说,她想说如果也能得当今陛下看重,以后赵宴时有些实绩,也不必过得辛苦。

程子衿对这叔弟带有些微妙的疼惜,许是做母亲的缘故,她两个女儿都十分喜欢赵宴时,其中也许有孩童亲近美丽事物的缘故,但程子衿也十分相信幼童能瞧见旁人瞧不出的善意才会甘愿亲近一人。

自那位平南将军走后,宿州日子越发平淡祥和,赵宴时每日在琳琅阁院里栽花弄草,偶遇不懂的便亲自登门请教,两位小郡主见他来了也总是高兴,尤其幼宁,总缠着要去琳琅阁院和小皇叔玩。

幼童无知,程子衿却也不娇惯着,这般打扰实在不像话。

赵宴时像是看出来了,主动道平日无事还望皇嫂莫嫌叨扰,总要过来转转。

被他的懂事感动之余,程子衿也不免想:这七弟在京都中想必也没过着舒坦日子,否则不会这般察言观色,说得难听些,更像是在讨好取悦。

更叫程子衿的慈母心泛滥,想着也好,如此一家人常常聚在一处,七弟的日子也热闹些。

便道:“自然巴不得你多来,只是万万不必勉强,得空再来就是。”

赵宴时摸摸赵幼宁毛茸茸的头,温柔笑道:“我知道,皇嫂。”

偶尔赵宴时来,也总带着皎洁一起,每次来宣王府陪两个孩子玩,皎洁总一副不知如何与幼童相处的模样,手足无措,也不敢过分接近。

程子衿笑道:“来日你与七弟总也有做父母一日,莫要如此害怕。”

皎洁慌忙摇头,揪紧衣裳不敢再说话。

“去。”程子衿温柔看着尽量离她远些的皎洁,有心照拂,低声叫幼宁过去。

小姑娘抱在皎洁身上的一刹那,皎洁浑身僵硬,两手张开着颤抖。

“姨母,姨母。”幼宁仰着圆圆脑袋嘻嘻笑。

程子衿笑着纠正:“不对,是婶娘。”

其实也称不上婶娘,但程子衿本不是在意皇家那些糊涂规矩的人,总之在宿州不是在京都,她便更愿意叫一家人都亲近些。

“妾不敢,不敢!”皎洁吓着。

“小郡主累了,还是带下去歇歇。”

皎洁尚未碰着孩子,莫述阴沉沉过来,将孩子抱走。

程子衿皱眉,不想在皎洁和孩子面前责怪莫述,但确实不理解他常常过分娇宠着这两个孩子,也不满他总是对七弟及弟妹的不规矩,决定私下须得好好说教一番。

她再看皎洁,见她勾着两只手,连头都不敢抬,不免无奈笑笑。

想这夫妻二人倒是像,如出一辙的好脾气,这般也不生气,实在太好欺负,如此可不好。

这些也都是日复一日的日常事,没什么特别的。

时进腊月,听闻京都来人,即便心知是给赵宴时的旨意,但也忍不住想知道是否有夫君的消息,待到听闻夫君没有信来也不免失望。

他们夫妻许久没这样分开,大方如程子衿也不免幽怨想着,不知何日再见夫君,两个孩子都该忘了父亲模样了。

到了冬日,幼宁身体也加倍小心着看顾,程子衿分身乏术,把事全权交给莫述去与宿州知府操办,这些也都是他们做熟了的,腊八施粥事到此也算是交代清楚了。

那时赵昕时撩开车帘,把睡得晕乎乎的小六扶正,又把裘皮领子往他脖子里塞塞,看他睡得口水都要淌出来了,无奈又疼爱地笑笑。

出了马车,他骑到马上,嘱咐人慢慢走,别晃醒了小六。

朝着京都去请罪的路途尚远,有小六在,也没有紧着赶路,想必要到京都,还有几日。

他仰头望望阴沉沉的天,像是酝酿着一场大雪。

那倒也不错,小六最喜欢堆雪人,若下雪了就先允他玩够了再说。

否则这小子又要噘嘴抱怨,捂着屁股嫌哥哥硬要带他出远门。

“哼,湘湘一定不肯好好喂阿喜的!”他抱着胳膊鼻孔朝天。

赵昕时半点不气他语气恶劣,拿了顶毛茸茸的帽子仔细扣在他头上,柔声笑道:“怎么会?谭湘最疼你了,又知道你最疼阿喜,一定是要好好喂养等咱回去的。”

“不对不对。”赵晗时拨浪鼓似的摇脑袋,比着手指头一本正经,“最疼我的是哥呢,我最疼的也是哥呢,才不是阿喜。”

这话说得赵昕时心一软,更温柔疼爱瞧这家伙,揉揉他脑袋,又不厌其烦纠正:“娘也最疼你了。”

小六歪脑袋:“娘是谁?”

他又把母亲忘了,赵昕时也习惯了,一个小孩子,活到如今见母亲的次数不过巴掌,忘了才正常。

“你忘了?”赵昕时重复说了无数遍的话,“就是生下哥和你的人,住在京都里,人们叫她贤妃娘娘的。”

“哦。”小六点头,这下想起来了,上回他们还一起睡觉了呢,“那咱们是去见她吗?”

娘只会抱着他哭,可哭得他头疼,不过他还挺喜欢娘的,娘和哥一样喜欢给他好吃的点心,从来不凶他。

赵昕时笑笑,把他塞回马车里:“不是。”

“那京都有什么好玩的嘛,我才不想去。”小六撇嘴,“咱们去干啥?”

赵昕时放下车帘:“去请罪。”

擅自领兵出奉川,未请旨去淮州增援。

雪还是下起来了,在腊月二十三,京都中人都紧张了,毕竟去岁曾有暴雪,压塌棚户区惹了大事的记忆尚在眼前。

京都中张灯结彩,歌舞奏乐,热闹非凡,一连十日庆贺皇帝万岁千秋节,似乎半点没被风雪影响。

街上乐声不断,庆生辰,贺新年的百戏人使出浑身解数,从花车上洒下五颜六色的花瓣,奏乐的,高跷的,走在车前跳丸剑的,盛况空前。

鳞次红灯照亮在屋檐下躲雪的人,个个带着愁容,无心喜悦,两相对比之下更显古怪。

他们抻着脖子往天上看,纸片大的落雪砸在眼睫上,压得人心一抖闭上了眼。

“将军,下雪了!”

伏山蹭掉眼上的雪,跟着问:“咱们去哪儿?”

凉州中赵昕时不在打乱了梁安的计划,他本想同赵昕时商议出个将凉州外也围成铁桶的主意。

没想到,赵昕时竟根本没回奉川。

谭湘一脸为难:“王爷根本没给我劝谏机会,只叫带去的人回来了,他只带了十来个,六爷是离不开他的,估计因此也带着一起去了没回来。”

听完之后,梁安心里满是自责。

若不是他求救,赵昕时何必如此?

只是这也太急切草率了,但凡多留几日商量个对策呢?

随即想到他在淮州也不曾与赵昕时多聊几句,一切匆匆如车轮翻滚,实在没有半点机会。

“王爷本是谨慎小心的性子,当日接将军信去半点没犹豫,他道‘梁靖之若向我求救,便是无人可求了,岂能不帮’,这才不顾反对亲自带人去了。”谭湘听了他的疑问,也是叹气。

“事毕后,又生怕这事由旁人传至陛下耳里,想必是惊惧之下才急匆匆亲自去请罪了。”

梁安抿唇,心里沉重。

“是我……”

“将军万万不要这般!”谭湘忙拦住他说话,“将军定是相信王爷,才在危急关头向奉川求援,王爷心中也钦佩将军,这才‘义无反顾’,将军若说悔,岂不是平白糟蹋了两人心意?”

这话叫人感动。

梁安更是对赵昕时好感倍生,只有平日里便是这般做派,身侧的人才能说出这些话来。

多余的不必再说,梁安不顾谭湘苦苦挽留,要了纸笔把想法说与赵昕时,嘱托谭湘务必将信交给他。

“将军放心。”

得谭湘保证后,梁安没再多留,换了粮马,再度启程。

雪落下来了,眼前是沽州界内,此地本不是梁安心中所想,但偶遇风雪,只好暂留。

在去青州前,他还有许多地方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