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将心(2 / 2)

欺君 胭脂独白 2134 字 2天前

他必须站着。

*

“将军!”

“将军回来了!”

梁安等不及马车停稳已跳下去,一路人瞧见他都激动且惊喜,梁安一一回应,脚下不停朝内院走。

“小少爷!”郑伯出来正瞧见他,眼里蒙上泪忙撩着衣袍赶过来,“将军好不好?”

梁安扶住他劝道:“郑伯,我这不是好好的,阿月呢?”

“诶,诶,小姐,小姐好着呢。”郑伯忙答应着抬起衣角蹭眼泪,“现在想必是在绣房里……”

“这样寒冬腊月的她怎么又做起针线活了?”梁安急道,他甩下郑伯大跨步朝里走。

伏山忙跟上去嘿嘿笑了两声。

梁安没好气:“你个憨包笑什么?”

伏山快走了两步跟在前面,站在绣房门前等梁安走到了推开一道缝,梁安要推门的手钉在原地,从门缝里盯着内间,从这里隐约能瞧见里面坐满了人在低头做活儿,梁安目瞪口呆。

“大家再加把手,真是辛苦嫂嫂婶婶们了,无论如何得赶在除夕夜前把这批棉衣做好了,等这个冬天过去了咱们府里再给大家封红包。”

“梁小姐可别这么说,这头批衣裳都是给咱各家各户的,后头赶着的是给府里帮咱们的官爷们的,哪有昧良心的还收将军府的钱?”

“就是就是,小姐这两天都没合眼,手都磨破了,我们家小豆子昨儿个穿的那件还是小姐亲手做的,一个劲儿跟我说暖和又舒坦,谁还伸手那才真是没心肝的。”

这话开头就是连声附和的声音,屋里一下热闹起来。

伏山瞧一眼梁安悄悄说:“月妹妹可没闲着,郑伯年纪大了,又急又慌也病倒了,府上没人她自己一个撑着,听说棚户区里房子先凑合搭起来了又怕他们没棉衣过年了,叫了人去召集成了家的女人们悄悄来府上没白天没黑夜的做衣裳……”

将军府里没有绣娘,伺候的仆从也没几个,会做绣活的就更是没有,梁棠月只好想了这个办法。

又怕这样太过惹眼,她还特意吩咐了府里的人分批次接人从侧门进来,为了赶制出来又和妇人们商量着黑白两班倒着做,量了尺寸先做一批给她们拿回去给家里人,等棚户区的灾民都穿上了,直到今天才又开始做梁家亲卫的,毕竟前几天雪灾时这些男人把棉被棉衣全拿出去赈灾了。

梁安越听心里复杂,眼神移到角落里头都没抬的梁棠月身上:“怎么不找城里的裁缝?”

“咱回来路上还有积雪呢,将军瞧路上哪有几个人?”伏山大咧咧说道,“再说官府抓鸡似的抓了一大群人,还不害怕?”

伏山没想那么多,但这些浅显的道理反而是真的。

从谷摇光抓了棚户区近一半的人走后,这事已瞒不住了,整个京都人人自危,哪还顾得上什么年不年节不节?

又听说了是什么谋逆案,还有传太子要换人的,又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话说皇帝病重要驾崩的……当然这些话不论从哪里听来的,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说,尤其越是如此越是谨慎,连一家子说话都偷偷摸摸生怕隔墙有耳把自己也抓走。

等到谷摇光去宫里前把棚户区的那一群人放出去,谣言更是控制不住了,愈演愈烈。

现下宫里没这个心思管这些,甚至是根本不知道外面因此事人心惶惶,这样下去对皇室声名,尤其是太子实在是……

“哪儿来的风?这样冷,呀——”

挨着门近的撩开帷幔出来看,瞧见门前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吓得捂着胸口急退了两步叫出声。

“怎么了嫂子?”

梁棠月的话没说完,瞪圆了眼盯着高大的哥哥一下子眼眶里蓄满了泪,她慌忙越瞪大了眼,想把眼泪憋回去。

“刘家大嫂,我伏山你都不认得了?”伏山说着朝里走,带着被吓着的妇人说:“我们将军回来瞧瞧月小姐,你们还缺什么可告诉我……”

他俩走进去,剩兄妹二人在外间站着。

梁安上下来回扫量不过几天没见的妹妹,大约是为了方便做活儿没穿往日惯穿的丝裙,不大不小的一个姑娘穿上朴素的长裙更显得小小一个,瘦得梁安难受。

他张开宽大粗糙的手掌想摸摸梁棠月的头,又抖着手指头怎么也落不下去。

“阿月……”他只能叫了一声。

梁棠月手里还抱着针线,被他叫了一声惊醒忙往后藏,梁安早已瞧见了她裹起来的几根手指头,他不知道怎么心疼才好,张开嘴又闭上,闭上嘴又张开,最后只说了一句。

“做得好。”

这一句话终究还是惹得小姑娘没法儿再瞪更大的眼眶里滴落了好大一颗泪,砸在手指上都溅起细小的水花。

“哥哥……”她颤着声音叫,低着头碎步凑近过去,站在梁安面前盯着他的靴面又讷讷叫了一声,“小哥。”

从雪灾那日起她满心都是说不出的害怕,直到听见府里人说梁安一大早急匆匆走了心就停不下来地打鼓。

她从内院走进前院,从前厅走近门前,直到天都快黑了她咬牙迈出府门就看见有人飞奔着带了消息回来说将军被带走了。

梁棠月脚下一软,又硬生生撑住。

一夜里睡不着觉,迷迷糊糊闭上眼又惊醒,再醒来连郑伯都病倒了。

梁棠月又慌又怕,待到府里人来问话她才明白,这是她的家,哥哥不在,她得撑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就在做每一个决定前想如果娘亲在会怎么做,如果爹爹在会说什么。

她提着一口气不敢松,好像这口气吹出去她就要倒下了,直到看见梁安的那一眼。

梁棠月知道,她做到了。

“好姑娘。”梁安的手掌还是轻轻落在了妹妹头上,不知是欣慰还是心疼,五味杂陈,最终目光越过小姑娘的肩落在伤痕累累的十指上,把别的话都咽了回去。

剩了一句:“不愧是咱们梁家的女儿。”

比哥哥期望的做得还要更好,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