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撬墙角 雀跃的鹊鹊 24060 字 10小时前

第31章 被发现了

等蒲灵回到酒店,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的事了。

刚才一路上,谷佳佳还在她耳畔嘀嘀咕咕:“都怪这破剧组,每天都那么晚收工,真不把人当人了,非得挤占掉演员所有时间吗?不知道这样会很耽误我们小情侣见面吗?!!”

语气义愤填膺,扒拉着车窗不断往外确定返程路线长短,模样心急如焚。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那个跟男友分别几日,却因相思入骨而恨不得立刻就见面的人。

离得近了,情绪总是容易传染,蒲灵在回去的路上也有些心不在焉,在第三次无意识地看向屏幕左上角的时间显示时,她绷下了唇角,关掉阅读软件。

将手机熄屏,阖眼假寐。

剧组统一安排的车子将人送到指定地点,谷佳佳并不打算去当一个瓦数亮堂的电灯泡,她只是露出个终于能够宽心了的表情,语气明快,“靳总应该等很久了,姐,你快去吧!”

蒲灵把包递给她,“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着急?”

“也没有啦,只是,”谷佳佳露出意味深长的姨母笑,促狭挑起一边的眉毛:“我刚才可是听见你说很期待和靳总见面哦。”

蒲灵没有否认,但笑不语。

下车后,跟其他演员挥手告别。以防万一蒲灵还是绕了下路,眼见身边没认识的人时,她走向酒店的停车场。

走近,周遭只亮着寥寥几盏灯,光线微弱,安静得像是被这世界遗落的一角。

车很好找,因为在她的身影甫一出现在停车场时,一辆黑色车辆就打起了双闪,极为贴心地预示着他的位置。

蒲灵脚步顿了顿。

明明这段时间时常见面,但自从知道对方身份后,心里还是不由升腾起一种陌生的情绪,似有若无地裹挟着她的心脏。

走到车前,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驾驶座位置坐着一抹挺拔俊秀的身影。

除此之外,看不出其他任何。

蒲灵自如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俯身弯腰,后背往后靠的同时舒展双腿。

侧身的那一刻,有一大捧鲜花现身在她眼前。

“……”她愣神一秒,而后轻轻抬眼看向身侧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袭长款风衣,款式简约却不简单,勾勒出宽肩线条,身影落拓清贵。

眉眼还是那副眉眼,跟前几天,甚至前几个月前,都无甚变化。

朗眉星目,五官深邃立体,轮廓冷峻却不失精致,孤高得像是高原山巅上最纯净无暇的一抔新雪。

蒲灵却知道,眼前的人戴着一副面具。

这面具看不见摸不着,几乎融入到他的骨血里,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如非他自愿,谁都扒不下来。

蒲灵神色未变,扬起个惊讶的笑容,从靳西淮手里接过那捧花。

“好漂亮的花,谢谢你——青恪哥。”

男人唇角微弯,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游刃有余地模仿到了他哥表情的精髓,语气也是:“喜欢就好。”

蒲灵眨眨眼,天真烂漫地问:“怎么突然又给我送花?今天好像不是什么节假日吧。”

“不是节假日。”他看着她,面孔淡然:“只是看你那天挺喜欢这些花,问过庄园的人可以采摘后,就挑了一些想着送你。”

蒲灵掸眼细瞧了下怀中花束。

并不是单一一种,品类丰富,开得灿烂绚丽的弗洛伊德,淡雅芬芳的郁金香,清碧欲滴的琉璃翠……很大一束,她差点拿不动。

但颜色搭配得还挺好看,有种别致的和谐。

蒲灵刚想再道一次谢,转眼却扫到什么,她神色微微一动。

短瞬后,她从花束里抽出支在边缘做陪衬的,扬起脸,语气透露出一丝不确定:“这应该是紫罗兰吧。”

还没等人回答,她又进行了自我否定,推翻自己所说的话:“不对,是翠雀花。”

靳西淮对花没什么研究,他挑的这些,都是那天视频的时候,蒲灵有表露出喜欢之意的。

“翠雀花?”

“对,翠雀花,也叫大飞燕。”

蒲灵将花举高一些,化身植物大师,认真科普着:“翠雀花的花瓣比起紫罗兰会更大一些,花瓣有单瓣和重瓣两种,紫罗兰则基本都是五瓣。”

“翠雀花的叶片边缘光滑,根茎粗壮直长,紫罗兰的叶片边缘弧度则曲折起伏,枝干纤短。”

说完,像是觉得干巴巴地口头描述不够生动,蒲灵腾出手,从网上找了一组花的图片。

倾身,将手机屏幕亮到男人眼前,“这样看,是不是就能更看得出来它们的区别。”

“……”

靠得太近了。

近得靳西淮能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匀缓的呼吸咫尺之距,少女身上的好闻气息将他的呼吸彻底围剿,像一颗浸水的蜜桃。

“我……”

声带生起干涩的牵扯感,像是火燎一般,将靳西淮的声音压制在喉咙里。

“看来还是长得太像了。”蒲灵不动声色地往后轻靠,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她的指尖在那支翠雀花叶片上轻抚,不紧不慢道:“怪不得还有人把紫罗兰和翠雀花说成双胞胎花。”

“不仔细看真的挺难区分的。”

两人距离又回归正常状态,那股淡淡的清香随之远去,靳西淮神志稍定。

听到蒲灵的话,似有警报作响,那双弧度舒展的桃花眼一拧。

少许,他缓缓抬眼瞧向蒲灵。

却见小姑娘像只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把心思放在自己刚才说的话上。

蒲灵用手勾了下鬓角发丝,低头,轻嗅了下怀中的花,眉眼弯翘。

“好香。”

笑容明亮又澄澈,不掺一丝杂质-

时间不早了,两人去附近吃了个饭,便各自回酒店房间。

蒲灵没打算和靳西淮住在同一个房间,前两次都是迫不得已,更别提现在的她还得知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她把靳西淮送的花抱回房间,一路上,因为那束过于庞大漂亮的花束,不时有人朝她投来注目礼。

惊奇这般冷冽霜冻的季节,竟然还能见到开得如此娇嫩欲滴的鲜花。

好在蒲灵脸上戴着口罩,面对那些目光,她视若无睹,自如地走过。

电梯里,有个女孩捅捅身旁同行,问:“今天是什么关于情侣的节日吗?”

“不是啊,五二零,七夕早就过了,最近一个就只有前几天的圣诞节了啊。”

“那看来是人小情侣之间的纪念日。真羡慕啊,好大一束花,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别羡慕了,你先找个男朋友吧。”

“那算了。反正我以后死了坟头也会长花的。”

“……”

等电梯的功夫,蒲灵垂眼瞧着手里的花。忽而又想起快两个月前,她那次是杀青后收到的另外一束花。

很好看,很得她心。

而且,也是靳西淮送的。

若换做之前不知道他身份时,再收到这样一束花时,蒲灵会讶异靳青恪什么时候那么富有浪漫细胞,但这事儿放在靳西淮身上,她就觉得一点也不奇怪了。

熟练又频繁。

看来这大少爷,没少干过这事,一出手就是送人花。

果真是玩弄风月的一把好手。

不过也对,按照蒲灵记忆里的靳西淮的形象,就是个纵火芳心又不服管教的模样,随性又散漫。

若有一天,这少爷变得专一又长情。

蒲灵觉得,那肯定是这世界先乱了套-

酒店房间里没花瓶,蒲灵找了几个玻璃杯,装了点水,把花放进去,充当临时的收纳处。

等她收拾完毕,从浴室洗漱出来,见手机收到了褚婴宁发来的几天消息。

大致是说她这几天忙得快要飞起,身为服装设计师,这几天流连在国外秀场,还上火,下牙龈内侧长了一个巨痛无比的口腔溃疡。

蒲灵擦着头发,一边慢吞吞打字问她:

【现在还没忙完吗?再忙也要记得注意休息呀。你喷点西瓜霜在口腔溃疡上,应该有点用。】

她发过去消息没多久,褚婴宁直接发了个FaceTime过来。

蒲灵接起,两秒后,画面里出现褚婴宁那张流露出浓重疲态却依旧明艳生香的脸庞。

她应该刚忙完工作,身后背景还是经典的秀场置景,典雅且大气。

褚婴宁朝她挥了挥手,测试网络流畅度。

蒲灵见状弯了弯唇,半开玩笑道:“看来还能动,没到你说的忙到休克的地步。”

褚婴宁幽幽叹口气,“别说了,也是刚忙完。年底了各个行业都得冲业绩,服装行业也不例外,我接下来还有好一阵要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国……”

说着,褚婴宁忽然看见摆在蒲灵身后桌面上的一束花,她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

“欸?宝你身后怎么有那么多花?”

“花啊。”头发擦得半干,蒲灵用手作梳,理着头发,不以为意道:“靳西淮送的。”

“……?”

乍听到这个名字,褚婴宁想到那天发现的堪称戏剧性的事情,哪怕尽力去消化了,心里还是不由震颤一下。

她第一时间都忘了问蒲灵你们还没摊牌吗这事,而是下意识问:“他怎么会送你花?”

“不清楚。”蒲灵也瞥一眼那花,随口想了个可能性:“或许是代他哥送我的吧。”

听到这话,褚婴宁顺势想起那天因为两人都要忙而不得不暂时搁下,没继续往下深究的事情。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点闲暇时光,她便把事情重新拎出来,试图跟蒲灵商议好对策。

“圈圈,你打算怎么处理靳青恪这个渣男,如果觉得意难平想要报仇的话,我竭尽所能都要帮你报复回去。”

蒲灵心头一暖,但她还是拒绝了褚婴宁的好意:“我没想报仇。”

褚婴宁愣住:“为什么呀?”

蒲灵:“因为在我眼里,靳青恪跟谁在一起我都无所谓,哪怕是前女友。毕竟,我跟他之间应该只算某种意义上的假情侣。”

“什么?”

“假情侣???”

消息过于具有冲击性,褚婴宁一时舌挢不下,不小心磕到自己的口腔溃疡,痛得“嘶”一声。

“婴宁,你没事吧?”

“我没事。”褚婴宁雪白指尖按着自己的唇角,她顾不得唇齿上的隐隐刺痛,急急问道:“什么叫你和靳青恪是假情侣,难道你们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对方,或者说对对方有好感,只是一种协约式的关系么?”

蒲灵语气平静:“差不多。”

褚婴宁似被她的情绪感染,也沉静下来,但依旧惶惶不可思议: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建立这种协约式的关系?”

“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蒲灵说:“你也知道,我家里是什么情况。”

“如果不找个他们都称心如意的好对象,我可能会一直没办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与其时不时就被骚扰,弄得生活不得安生,还不如一劳永逸,找个他们从小就一直想着攀附巴结的对象。”

“我需要一个挡箭牌,靳青恪刚好也需要一个帮忙挡桃花止闲话的对象。所以我俩就一拍即合,成为了协议情侣。不过我们都没挑明,只说在一起试一试,实际上我们不仅没感情基础,在一起后关系也一直不咸不淡的,跟以前没什么俩样……”

不过。

后面蒲灵就点到即止了,没说其实在后期他俩感情好像有一点点往前发展的苗头。

但一想到后面的人压根不是靳青恪,她就觉得没必要说出来了。

“对不起啊婴宁。”蒲灵道着歉:“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怕你觉得我这样是在受委屈,会为我鸣不平,一不小心在我爸妈那里露了馅,就没把这事告诉你。”

褚婴宁也就沉默了几秒,就哼哼出声,佯作不满道:“我口风也没那么不牢靠啊,你竟然那么不信任我!”

蒲灵熟练地哄人:“是是,我们褚大小姐的嘴比瓶口封蜡还严实。下次不会了,以后一定都一五一十地跟你说,不会再瞒着你了。”

事实也证明,褚大小姐好哄得很,她没再计较这茬,而是把注意力转到了靳西淮身上。

她问蒲灵:“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虽然你跟靳青恪不算什么实打实的情侣,但他瞒着你去见前女友,还找他弟弟假扮他身份这事却是铁打的事实。”

“需要和他们当面对质吗,如果要的话,你告诉我一个时间和地点,我立马飞过去帮你把这俩兄弟骂个狗血淋头。”

像是开了闸的水,对于这闻所未闻的奇葩事儿,褚婴宁滔滔不绝:

“真是有病,放不下前女友就直说,我以前一直以为靳青恪就是装了点、高冷了点,人品还行,没想到竟然也那么恶心,我看他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两边都不舍得,但碍于人劈不成两半,就找了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当替身。”

“不过更让我不理解的还是靳西淮。到底他哥给他许了什么好处,竟然能让他这个目空一切的大少爷屈居于下扮演他哥?”

直到听到这一句,蒲灵才缓缓出声:“我也很不理解。”

褚婴宁:“那要不我现在打个电话去质问他,我记得我还有靳西淮的联系方式。”

“不用。”蒲灵依旧对这一提议表示拒绝,这次不等褚婴宁问,她就给出了理由:“我并不打算拆穿那么快。毕竟他们欺骗了我那么久。”

褚婴宁咬紧后槽牙,予以赞同:“也对,这样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而且我实在好奇,靳西淮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和把戏。”

她讨厌这种被动的感觉,必须得拿回主动权。蒲灵想起这些天来的点点滴滴,以及靳西淮那些难以捉摸的举动与态度,眸中微光闪动,轻声启唇:

“所以,我打算——”

“试着跟他玩一下这场游戏。”

第32章 被发现了

自蒲灵有记忆起,她的父母便对她极尽要求。

尚在朦懂不知事时,她就被引至钢琴前,稚嫩的手指被迫在黑白琴键上艰难摸索;三岁之际,又踏入舞蹈的领域,小小的身躯在舞室里压腿开背,旋转跳跃,承受着远超年龄的训练强度。

本应充满纯真欢笑的幼年时光,却被琳琅满目的兴趣班无情填满。各种家教老师轮番上阵,前赴后继地致力于将她雕琢成精通琴棋书画、符合名门标准的完美淑女。

说是名门,也称不上,至少在蒲义平这一代,蒲家就没落了不少,几近跌出所谓的云京上流圈层。

为了撑起摇摇欲坠的富贵门户,她的父母真算倾肠倒腹费劲心思,不惜将亲生女儿视为跳板,只望一跃平步青云。

可这块板要想牢靠,就得不断打磨加固。

所以某些枷锁,自小便紧紧束缚在蒲灵身上,将她困于以爱为名的牢笼里,一遍遍地鞭挞、规训,毫不留情。

好在她也足够争气,不仅没被折磨歪,还如她父母所愿成为了橱窗里最为精致的瓷娃娃,漂亮且引人注目。

她嘴甜,乖巧伶俐,生得又毫无攻击性,一张小脸像是白玉雕的粉团捏的,格外讨人欢心。

凭着这些特质,不论是父母带她出席什么场合,面对怎样不苟言笑的大人物,蒲灵几乎是无往不利。

可她人生中第一次栽跟头,就是在靳西淮身上。

或许是这段时间,“靳西淮”这个名字,以及这个人再次“出现”在她身边,蒲灵这天睡觉的时候,久违地,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不记得是三岁还是四岁了,那应该是父母带她第一次来靳家,来参加靳家俩位少爷的生日宴会。

蒲灵第一次见比她家别墅宽敞华丽那么多的住宅,有列队的佣人和管家,来往的宾客面孔中,还有她看新闻才能看到的重要领导。

她的父母一进门,就满脸堆笑地跟人攀谈起来,言笑晏晏,满面春光,而他们年幼的小女儿被冷落在一旁,像是被彻底遗忘。

不过蒲灵早已习惯,她熟练地扭动着小身板挤出人群,去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地方待着。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栋城堡似的建筑,顺着漂亮的旋转楼梯上去,不知不觉地走到一个房间。

门没锁,她看见有光亮往外泄露,便敲敲门,但里面没有人应,犹豫了一会儿,好奇心使然,她推门进去。

原来里面有人啊。

小蒲灵看见偌大的房间中央,有一个穿着白色小西装,系着领结的男孩坐在地毯上,面前是一堆积木块。

蒲灵知道那叫乐高,她上次逛商场时看到也想买,但邱姿不给她买,说那不是女孩子玩的,只给她买了音乐盒和一堆儿童读物。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小男孩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发现是个小女孩。

他漠不关心地重新低下头,摆弄着面前的乐高。

小蒲灵看到了他的脸,像她看的童话故事里的王子,比她在现实中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孩都要帅气好看。

但驱使着她脚步往前的并不是王子的颜值,而是在来之前,她的妈妈曾经拿着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的小男孩,耳提面命地嘱咐她,说这就是待会儿要去参加生日宴会的主人公,如果见到了,一定要嘴甜,和他搞好关系。

蒲灵小脑瓜回想着邱姿跟她说的那个名字,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在男孩面前蹲下。

蹲了好一会儿,人都没抬头看她一眼,像是把她当做了一团空气。

蒲灵也不气馁,她自顾自地做起友好的自我介绍:“青恪哥哥,我叫蒲灵,不过我现在还不能熟练地写自己名字,不过我知道怎么读,蒲是跟葡萄的葡同音,灵是灵气的灵,跟数字零同音哦。”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到男生面前,献宝似的说:“青恪哥哥,请你吃糖。”

那是她瞒着邱姿好不容易藏起来的糖,自己都舍不得吃。

但男孩完全不领情,他抬起眼冷冷瞪她一眼,扬手扫落蒲灵手心里的那颗糖。

并跟她说了第一句话:“我不是你青恪哥哥。”

那时候的蒲灵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名字,或者是对方不想跟她攀上关系,不让她喊哥哥的称呼。

想起邱姿的千叮万嘱,即便委屈难言,还是含泪捡起那颗糖,忍着哭腔跟人道了歉。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男孩的名字并不是靳青恪,而是叫靳西淮。

靳家有两位小少爷,还是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但不知为何同样是男孩,小的那个却并不被父母喜欢和重视。

旁人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所以就连她的父母,像是也遗忘了这号人物,未曾跟她提及过-

次日便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蒲灵早早起了床。

她这些天早上基本都是草草对付几口,连吃几天蛋白和黑咖,或许是碳水没跟上,经常还没到中午就饿了,或多或少影响到了拍摄状态。

上午有一场挺耗体力的对手戏,怕自己到时候低血糖做不好动作,蒲灵打算趁今天时间还早,吃一顿丰富且营养均衡的。

不过去外面吃还是不太现实,便点了一堆外卖,把订单截图发给谷佳佳,让她待会儿去取一下,自己则在洗漱完,争分夺秒地做两组瑜伽。

在做第二组瑜伽的时候,房门被敲响,蒲灵从瑜伽垫上起身,前去开门。

以为是谷佳佳,门打开的时候,蒲灵的视线直接平移过去。

却不料,目光只望见了一堵结实宽阔的胸膛。

质地精良的风衣前襟微敞,露出里面纯黑色的毛衣,纹理细腻柔软。

抬头往上,才得以看见来人的脸庞。

看见是靳西淮,蒲灵愣了愣。

脸还是那张脸,但或许是昨晚刚梦到年幼时的他,岁月阻隔,光阴渺远,此刻再见到,心中莫名产生几许陌生感。

默了几秒后,她垂落眼睫,眨去眼里的复杂情绪。

恢复成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口头依旧表达着讶然:“青恪哥,你怎么来了?”

靳西淮并未察觉到眼前之人在短短几秒中的心绪变化,神色是招牌式的温和淡然,嗓音清闲:“我去买了点早餐,想着你应该没那么快去拍摄,就打算拿过来和你一起吃。”

蒲灵这才注意到他拎在手上的早餐。

“可是……我已经点了外送。”

男人的面色依旧宽和从容:“没关系,我买的分量也不多,一起吃,品类丰富些。”

蒲灵没拒绝的理由,侧身让人进屋。

手机消息响起,是谷佳佳说她已经拿到外卖,现在在等电梯上去。蒲灵便没关实房门,虚虚掩着。

进门后,靳西淮想起刚才瞥到的蒲灵身上的装束,随口一问:“刚才在运动?”

蒲灵点头:“对,毕竟有上镜的需要,所以形体还是要维持一下。”

靳西淮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蒲灵穿着瑜伽服的身体,顿一下,很快便不露痕迹地撇开脸。

因为靳西淮的到来,蒲灵提前结束了晨练,跟人说一声,便进洗手间去换身上的瑜伽服。

靳西淮则把食物放在茶几上,那是他大清早开车绕了大半个城区买来的,都是些老字号餐饮,去晚了得大排长龙。

将食物从袋子里取出,揭盖摆桌,有一碗是鸡丝汤面,干湿分离包装,装汤的碗包装得格外严实,靳西淮没拆好,汤顺着倾倒的碗洒在他风衣袖子上。

质地不吸水的坏处,就是汤顺着衣角有往下淌的趋势。

靳西淮洁癖发作,难以忍受地擦了下被弄脏的指尖,而后直起身,动作利索地将外衣脱下。

蒲灵刚好在浴室换掉瑜伽服,抱着衣服出来,额上涔着层细密的汗芽。

谷佳佳拎着外卖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引人遐想的场景,她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她忙不迭拎着东西背过身去:“对不起,我不知道靳总你们在……那啥,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

蒲灵愣一秒,瞅见小助理掩耳盗铃般的举动,才意识到她误会了什么。

虽觉尴尬,但蒲灵早已习惯了小助理时不时就脑洞大开、浮想联翩的言行,闻言,不由扬唇淡笑一声。

“想什么呢佳佳,大清早的能不能思想健康一点。”

谷佳佳转过身,仔细一看,发现场面的确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她讷讷地站在原地,说了声对不起。

蒲灵不想继续深究这一事情,不合时宜,连对象都不恰当。

她若无其事地招呼道:“没事,先把东西放下,一起吃早餐吧。”

她让谷佳佳将食物摆上桌,抬头去瞧靳西淮那边的状况,正欲问他需不需要将衣服脱下来清洗,却见男人不声不响地将脱了一半的衣服重新穿了回去。

将衣服穿好,靳西淮没往她的方向看一眼,只用无波无澜的嗓音撂下一句:“我去下洗手间,你们先吃。”

看着他的背影,蒲灵眨眨眼。

刚才。

她好像,看见靳西淮的耳根红了-

用完早餐,时间指向八点整。

按剧组统筹安排,八点一刻要在指定地点上车,不知不觉竟然吃了那么久,蒲灵吃完最后一口贝果,便起身,打算和谷佳佳一同出门。

靳西淮在五分钟前就停了筷,但也没离开,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低眸玩着手机。

见俩人要出门,他才抬起头,似漫不经意地问:“今天大概什么时候能收工?”

蒲灵没看通告,想了下,随口答道:“应该还是老样子,如果早的话是六七点,迟一些大概会到八九点,大概率还是会迟一些收工。”

“不对灵灵姐。”谷佳佳帮她收拾好水杯等物品,抬眸朝她看来,提醒道:“今天不同哦。”

蒲灵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三十一号,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她从善如流地更正说辞:“那应该会比较早收工,剧组还是蛮人性化的。”

“那晚上一起去吃个饭吧。”

蒲灵愣怔一秒,然后就看见靳西淮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件物品。他走到她面前,弯腰,将那瓶触手温热的牛奶放进她掌心。

视线里,男人一双桃花眼弧度垂落,卧蚕隐约,绅士地征求着她的意见:

“可以吗?”

……

直到上了剧组大巴,带着谷佳佳坐在最后一排,口袋里的玻璃装牛奶余温渐失,蒲灵才缓缓回过神来。

劲是缓过来了,但蒲灵还是有些恍惚,觉得几分钟前站在她面前的人,似乎比她印象中的更为难懂,更不按套路出牌。

一点误解,居然让他耳根变了色,完全不像他这种裘马轻狂的少爷该有的反应。

在蒲灵感觉荒谬与好笑的时候,没想到自个那么快就被反将了一军——

被他塞牛奶的举动扰乱了心智。

虽然只有一瞬。

截然相反的性子,竟然也能演出另一番模样?

蒲灵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压低声音问身旁人,试图寻找共振:“佳佳,你有没有发现青恪哥最近有什么不同吗?”

谷佳佳“啊”一声,“什么方面的不同呢?”

蒲灵补充题干:“就是比起你第一次见到他,或者说比起刚认识他半个月的时候,现在的他有什么不一样吗?就你发现的,或者说感觉到的不同也行。”

“emmm……”谷佳佳略作沉吟,而后脑袋灯泡一亮,“当然有不同!”

蒲灵不动声色地问:“具体说说。”

“除了之前说过的感觉比以前更帅了,还有就是感觉穿搭也比以前更好了。”

她掰着手指头,“以前见靳总都是一身西装,但现在偶尔能看见他穿休闲装,不过靳总身材那么好,怎么穿都帅啦。”

“……”蒲灵不抱希望地问:“还有别的吗?”

谷佳佳挠挠头:“好像没了诶。”

小助理完全没发现。

看吧,不是她之前过于迟钝,是对方技高一筹,演技高超。

蒲灵想起方才靳西淮发出的约饭邀请,那应该是在变相地邀请她跨年。

可他以前明明很不待见自己的。

也不知,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或者说,又想了什么愚弄她的把戏。

第33章 游戏开始

这天的下午,剧组提前收工,放大家回去休息。

按执行导演的话来讲,就是希望大家趁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跟家人聊聊天,或者跟三五好友吃餐饭叙叙旧。亦或是,跟喜欢的人见一面,携手跨个年。

在蒲灵记忆里,她似乎并没有跟人一起跨年这种概念。

学生时代,被繁重的学业和各种兴趣班压得喘不过气,加上邱姿对她的管教极为严苛,不允许她参加任何娱乐活动。

设置回家的门禁,十点之前,必须在家洗漱完毕。

像这种从一天跨越到另外一天的庆祝活动,蒲灵想都不敢想。

到了大学,父母给她精挑细选了金融专业,但蒲灵不喜欢,瞒着他们辅修了表演。

学业繁忙,加上室友谈了恋爱,最后一天的晚上,都有相陪的另一半,蒲灵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唯一落单的那一个。

所以细算起来,这的确是她第一次跟人在跨年的这天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坐上靳西淮的车后,蒲灵开启话题,象征性地问起他的行程安排:“青恪哥,你打算在这里待几天?”

靳西淮开着车,骨节分明的手指掌着方向盘,背脊挺拔而松弛,眼睛看着前方路况,一心二用着回答:

“打算过两天回去。”

模糊的时间概念,并无确切安排。

似乎成年人被生活中的条条框框的束缚、被困囿在忙碌中、被时间追着跑的困扰,这些都与他无关。

也是,游手好闲的大少爷,玩心重。

蒲灵默默地在心里想,说不定靳西淮就是闲着没事干,借着他哥的身份享受一下在公司身居高位指点江山的爽感。

又不想待公司一直受束缚,所以就时不时找借口来她这边,是吧?

想着自己成为工具人,蒲灵忍住吐槽的冲动,佯作关心地问:“公司最近不忙吗?”

恰逢红灯,车辆缓缓停下。靳西淮手懒懒搭在方向盘上,但眼神却没往蒲灵那边瞧,只用正经磊落的嗓音回道:

“还好,公司雇了CPM,业务能力还算不错,落在我身上的事不算多。”

蒲灵也没想刨根问底,既然对方给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她也不便追问,怕露出什么端倪。

她转而问起今晚吃饭的餐厅:“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吃饭?”

靳西淮:“我订了一家西餐厅,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还好,我什么都可以。”蒲灵回道。

听出她话里的模棱两可,前方红灯在倒计时,靳西淮轻叩着方向盘的指骨稍顿,一直目视前方的视线挪转,他侧头往蒲灵脸上看了一眼。

绿灯亮起,他发动车子,伴随着引擎发动声,靳西淮温声道:

“不用勉强,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随时提出来。”

“也没不喜欢吧。”

蒲灵习惯了将就,反正从小到大她的想法就没被父母重视过,什么事都要随着他们的心意来,久而久之,她觉得自己的意见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只是。

注意到靳西淮不时看向她的目光,似乎十分在意她的想法。

蒲灵口中的一句“没关系,就吃你订的那家就行”忽然有些不想说出来了。

但她依旧非常无所谓地说:“只是觉得今天天气挺冷的,西餐没太多热食。不过你已经预订了,临时变更也麻烦。”

“不麻烦。反正也只是预订,取消就行。而且餐厅有那么多家,不中意的话,换过一家就好。”

收声两秒,靳西淮缓缓补充道:“不要委屈自己。”

靳西淮将车停在路边,拨了个电话过去,对方接起来,他说:“嗯,今晚不过去了,我跟你们说的安排都撤掉吧。”

“所用的花费我会照付。”

挂断电话,他看向蒲灵,眉目清朗,像是春水荡开的柔波。

“好了,重新选过一家你喜欢的餐厅吧。”-

辗转几个平台,又仔细看完攻略后,蒲灵最后选定了一家中餐厅。

在她挑选餐厅的时候,靳西淮就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玩着手机,时不时回答一下蒲灵问的忌口问题。

“这家网上口碑不错,而且我仔细翻了翻,不是暗戳戳买软广打造的那种,是有不少自来水倾情推荐,应该会不错。”

说完,蒲灵将餐厅图片与地址发给靳西淮,刚想告诉他,却听见男人说:“我看看。”

不等蒲灵反应,他侧着身,低头将视线投向了她伸在中央的手机屏幕上。

蒲灵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给他发消息的聊天框页面。

而聊天框最上方,是蒲灵上次冲动之下,改成的新备注——

最最亲爱的宝贝男朋友。

等蒲灵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已经来不及了。男人目光落在最上方的那一备注上,一瞬不瞬地定格了几秒。

“……”

蒲灵改备注的本意,就是想哪天让靳西淮看到这个备注,让这个肉麻至极的备注冷不丁地膈应他一下。

但现在时机不对,蒲灵仓促收回手机,强作镇定道:“我已经把餐厅和地址发你手机上了,你可以在手机上看到。”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

半晌后,蒲灵听见靳西淮低低“嗯”了声,而后直起身,收回视线。

唇瓣抿着,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此后一路无话。

顺着导航,十几分钟后,黑色添越抵达蒲灵敲定的那家餐厅。

两层小楼,装潢复古,斗檐下挂着两个圆形红灯笼,连店名都是用一大块木质牌匾提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在一众霓虹簇拥的印刷体中格外突出。

进店,按网上看来的攻略点好菜,等上菜的间隙,蒲灵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也不知道什么事招惹了这位大少爷,一副话欲缺缺的模样。

刚才点菜的时候,虽说她问一句他也答一句,没让她的话落地上,但明眼人都能瞧出他没平时好脾气和有耐心。

蒲灵想,要不是还要继续硬着头皮扮演他哥,这人能直接不搭理她。

大抵是众星捧月惯了,少爷脾性大,不开心了也有一堆人哄着。

但蒲灵做不来这事,反正餐厅里人声热闹,她也不嫌冷场,干脆也不说话。

不多时,服务员送来碗筷,覆膜包装,蒲灵把她的那例碗碟放在面前,撕掉外层薄膜。

窸窸窣窣的声响,终于引得对面的人抬眼,视线在她脸上微微凝睇。

蒲灵当没看见,自顾自地拎起一旁的铜质水壶,热水灌得满,有些沉手。

她正要用两手合握,就在这时,一只细长白净的手伸了过来,“我来吧。”

蒲灵垂落的眼睫泄出一丝意外。

她本来想着待会儿借着帮人烫碗筷的由头化除僵局,没想到这少爷会率先一步坐不住,主动打破沉默。

靳西淮面色如常地接过来,问:“要倒水喝吗?”

蒲灵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想烫一下碗筷。”

靳西淮挑眉:“烫碗筷?”

“对。”蒲灵解释道:“虽然这种中式餐厅的碗筷都有消毒过,但我还是习惯用热水烫一遍。虽然麻烦一些,但会更安心。”

“行。”靳西淮若有所得地点了点脑袋。

随后,蒲灵看见他轻松地将那铜制水壶拎在掌中,而后将她面前的碗筷一并挪过去,斟满热水,清洗一遍,再将水倒进一旁的垃圾桶内。

简单又烟火气的举动,可偏偏因为那张出类拔萃的脸、那双漂亮修劲的手,显得极具观赏性。

等意识到自己盯着那双手看了许久后,靳西淮已经将碗轻放回了她面前。

蒲灵长睫一耷,掩去眼底情绪,温吞道了句谢。

一餐饭慢悠悠吃完,也才晚上八点多。

两人走出餐厅,夜风微凉,吹拂在人身上,跨年的缘故,街上人很多,熙来攘往,一张张各异的脸庞却不约而同地洋溢着笑意。

“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靳西淮站在她身边,身形条管笔直,手抄进大衣口袋,姿态清正又落拓。

难得出来,蒲灵也不想那么快回去。

视线望着璀璨光华的夜景,又滑过一张张喜气洋洋的人面,她倏地想起看餐厅攻略时瞄到的一家酒吧。

只是……

蒲灵陷入踌躇。

似是看出她的犹豫不决,靳西淮偏头问道:“是有想去的地方吗?”

蒲灵点点头,跟他说了下那家酒吧的概况,继而道明自己纠结的心思。

那家酒吧评价不错,只是她从没去过那种地方,好奇却不免踌躇,也怕别人认出她。

“没去过也没关系,刚好今晚有时间,那就放任自己去体验一下新鲜的事物。”

靳西淮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手指搭在蒲灵围巾边缘,“至于害怕被人发现这件事——”

他抬手,将那条轻温软如雾的围巾往上扯了扯,指尖隔着布料,捂了捂蒲灵被围巾遮住的下半张脸,视线沉沉地下坠,望进蒲灵眼里。

“放心,不只是围巾,我也会替你打好掩护。”

……

顾虑被打消,蒲灵便跟随着靳西淮的脚步,踏入了附带相中的那家酒吧。

说是酒吧,其实更像是一家清吧,不见灯红酒绿的喧嚣,光线柔和干净,各式各样的剔透酒杯错落有致高叠,调酒师站在吧台后娴熟地将酒瓶上下翻飞,背后是一整面排列有序的原液。

寻了个靠里侧的卡座,靳西淮让服务生要了本酒水单,拿到手后,他径直递给蒲灵:“你看下想喝什么?”

蒲灵接过,翻开两页,被眼花缭乱的页面和梦幻晦涩的酒品名字震慑了几秒。

她低下眼,正想仔细琢磨着单子上“萤火之森”和“蓝桥风月”到底是什么调的酒时,就听见身旁的人熟练地点了单,对酒保说:

“一杯帕洛玛。”

蒲灵本想继续事不关己地翻看酒单,但忽地想起什么,眼里闪过微光。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靳西淮。

似是纳闷,她目露疑惑:“青恪哥,你经常来这种地方吗?”

“……”

不等人回复,蒲灵接着说:“感觉你对这个地方好熟悉呀,不用看单子就能点酒,不像我,连个酒品名字都喊不出来。”

她的语气轻而柔,却透着十足的疑惑,看向靳西淮的表情满是认真,像是发自内心感到不解。

靳西淮微怔一瞬,眸底闪过无人知晓的懊恼。

但面上神态如常,四平八稳地解释:

“不常去。只是跟众星集团的许总一起去过一家私人酒吧。那回点的就是帕洛玛,感觉味道还可以,所以这次想着再点一次。”

蒲灵欣赏够了他一本正经胡诌的模样,没继续为难。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经常来,还想着让你给我推荐一下,那看来我还是自己再看看单子。”

酒未上桌,靳西淮起身说去下洗手间。

蒲灵看着他的背影,勾着唇,眸色慧黠动人。

偶尔逗一下,还挺有趣。

身边卡座空下来,蒲灵继续翻着手头的纸张。

过了会儿,身边传来动静,一抹高大的身影覆盖下来。蒲灵以为是靳西淮去而复返,抬头望去,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男人。

她下意识把围巾往上扯了扯,而后对那人道:“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有人了。”

男人穿一件夹克外套,衣襟大敞,露出里面的花衬衫,右边耳钉闪闪发光,长相还算俊秀,但一开口嗓音就透出一股在声色场所浸泡多时的哑,话术也油腻:

“没关系,我就待一会儿,只要能跟你这样漂亮的美女说上几句话我就很开心了。”

但蒲灵完全不想和他说话,干脆沉默以对,想着等靳西淮回来了就好。

但那陌生男人浑然没眼力见,也不懂什么叫讨嫌,见蒲灵没说话,以为是害羞,他涎皮赖脸地凑近:“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蒲灵头也没抬:“不可以。”

那男人并未被她的冷漠击退,反而被激起征服欲,腆着脸又靠近了些,脑袋几乎要贴到蒲灵身上。

“不要那么高冷嘛,你不觉得我长得很帅么,交个朋友发个朋友圈也有牌面。”

蒲灵往旁边撤身,面无表情道:“不觉得。麻烦你离我远点,我对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过敏。”

那男的嘴角笑意凝固住,他向来对自己外貌自信得很。见蒲灵一直往旁边躲,躲他跟躲瘟疫似的,不由恼羞成怒:

“我没自知之明?那你就长得很好看吗,又戴帽子又绕围巾,以为自己是明星啊?一直不敢抬起脸,是不是长得见不得人?虾系女是吧?”

蒲灵懒得费口舌跟这种人争论,索性站起身,打算去厕所避避这傻缺。

但她还没走两步,就被那男人扯住胳膊。

虽是隔着厚外套,但她还是排斥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放手。”她冷冷吐字。

“放你妈放,我就不放怎么了?”

无法沟通。

蒲灵拿起手机,正准备报警,却被一双温热宽大的掌心轻按住肩膀,她看过去,发现是靳西淮。

一颗心忽地落地。

靳西淮不发一言,只一双眼黑沉得骇人,阴冷而暴戾,他上前将蒲灵护在自己身后,而后拧住那男人胳膊,反手一甩,将人推了个趔趄。

那男人手腕一软,跌跌撞撞地往后踉跄,直到扶住吧台才站稳。

他狰狞着脸直起身,望向靳西淮,本来破口的脏话在看见男人不知甩他几条街的外貌后,顿时觉得胸口堵得慌。

强行按耐住容貌焦虑,他拔高声音,“有病吧你,没看见我在搭讪吗?吃饱了撑着了管闲事?”

今天有着特殊含义,时间宝贵,靳西淮并不想将事情闹大破坏心情,只目光寡冷地瞥他一眼,用那种回复蠢蛋的语气凛声回道:

“她是我女朋友。”

“你说——我能不能管?”

“……”

碍眼的苍蝇灰溜溜遁走了。

蒲灵安然地坐回原位,跟靳西淮说了句自己没事。

恰好她点的酒也调制好了,一杯蜜桃莫吉托,便做出一副要仔细品酒的姿态。

实则她心思并不在酒上,脑海里不断回荡着男人覆着寒霜般干冷又料峭的那句——“她是我女朋友。”

说得如此自然,如此理直气壮。

像是一点心理负担也无。

蒲灵一时竟不知是靳西淮入戏太深,还是他脸皮过厚。

可她转而想起早上瞥见的男人耳根的一抹淡红。

这好似又证明对方也没毫无廉耻到一种地步。

蒲灵轻抿住吸管,凉润的酒液入喉,充盈着淡淡果香。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鬼迷心窍,她的脑海霍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既然他敢如此毫无包袱地占着自己男友一角,那如果是更逾矩的行为呢?

靳西淮他,会作何反应,还会一点负担也没有吗?

第34章 游戏开始

到点后,酒吧中央的舞台亮起灯光,驻唱乐队成员抱着各自的乐器上台,光线绚烂明亮,将他们烘托成众人视线的焦点。

不似大多数舞台开场喜欢来个炸裂的调动气氛,随着舞台光线暗下,一首抒情乐缓缓流淌而出。

细腻沉静,宁静又温情,很快便将场地淹没成静谧的一片湖。

靳青恪:【阿淮,上次商场入驻靳氏旗下综合体的项目书出了几个纰漏,有让人重新写一份吗?】

靳西淮:【早就打回去了,新弄的也重新发你邮箱了。】

【你自个翻翻邮箱,不要有什么事就找我,我不是你助理。】

按耐着脾气回复完人消息后,并暗含警告地告知对方今晚只要不是世界末日都不要找上他后,靳西淮将手机设置成免打扰,随手搁下。

一抬眼,却发现身旁的人已经把一杯酒喝到了底。

他方才紧绷着神经,抟心壹志地回复他哥消息,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蒲灵的饮酒进度。

喝那么快,不晕吗?

靳西淮不由蹙了眉,将放在左手边一口未喝的帕洛玛移开,屏障撤去,他撑身向前。

蒲灵盯着杯子里残存的最后一滴酒,正思考着要不要仰头喝去。

一只骨廓匀净的手忽地搭握上玻璃杯的顶端,并往下施力,惹得她正欲往上抬的动作动弹不得。

顺着那只霏玉般的手,蒲灵轻轻抬眼,懵然地看向男人。

两人视线对上,不明白靳西淮的用意,蒲灵略显迟钝地问:“不让喝了吗?”

“不是不让,是饮酒的速度不宜过快,容易出现头晕的症状。”靳西淮指骨屈起,轻叩了下杯壁,伴随着清脆一声响,他慢悠悠道:“而且,这杯已经空了。”

蒲灵慢吞吞地眨了眨眼,“那我下一杯不这么喝了。”

靳西淮轻吊眉梢:“还要喝?”

蒲灵将脑袋往下一点:“对呀,我挺喜欢这酒的口感的,想多尝几款。”

看着言行因酒意微醺而明显已经迟钝的小姑娘,靳西淮深深地凝视着她,眼角弧度柔软:“不怕醉吗?”

蒲灵没再管那个已经喝空的杯子,捞过酒水单,视线一行行地往上面瞄过,唇色被酒液润得清莹水红,她不以为意道:

“有你在身边,为什么要怕。”

——完全信赖他的模样。

靳西淮喉结隐晦地滚动两下,可转念又想到什么,脑袋低下来,乌黑眼睫垂落,不无自嘲地扯动唇角。

可惜,信赖的并不是自己。

而是在她视角里的靳青恪。

翻完酒水单,蒲灵招来酒保,雪白指尖轻点着平滑的铜版纸:

“再要一杯长岛冰茶,一杯玛格丽特,一杯龙舌兰日出……”

“好了,暂时就点这些吧。”

像是将所有情绪调整回了规定的轨道,靳西淮指腹压住她还欲往后翻的纸张,语气温和地制止。

蒲灵手上跟他较劲:“可我还有想尝试的品类没点。”

似是不满被管束,她直勾勾地看向靳西淮,杏眼黑亮,蒙雾般莹润。

也就僵持了那么几秒吧,靳西淮便没辙似地卸去手上力道,毫无原则地让了步。

“想点就点吧,不过都尝一口就好,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我每样就只喝那么一小口。”她拿手捏了个指甲盖大小的距离。

等点的酒全送上,蒲灵用手圈过那些色彩斑斓的酒杯,一杯杯地开始品尝。

像是小猫舔水一般,先伸出舌尖轻触一下酒液,再试探地抿一口,借由齿腔与味蕾细细尝味。

偶尔蹙起秀致的眉头,偶尔轻舒嫩红的唇角。

望着那一截时不时怯怯探出的温软舌尖,靳西淮眸色一黯,旋即撇过脸。

喉头轻轻滚动。

宛如被烈火炙烤,唇舌发燥,他感受到自己陷进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焦渴当中。

在尝到第三杯椰林飘香时,蒲灵惊喜地亮了眸色,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等喝完,像是才想起某人的叮嘱和自己的承诺,她小心抬眼去瞧靳西淮,看他有没有注意到。

然后瞬间被抓包,男人正目无流视地看着她。

蒲灵做贼心虚,佯作若无其事地朝他挤出个笑脸,同时将酒杯往他的方向推:

“这个酒很好喝,你要不尝尝?”

靳西淮不发一言,只沉默地看着她。

蒲灵继续倾情推荐:“酒精味道不是很浓,更多的是浓郁的椰奶和菠萝的清香,甘甜又顺滑。真的不试试吗?”

男人依旧毫无反应,像是一场无声的拒绝。

蒲灵讪讪地收回手,脸上表情略显遗憾:“好吧,你不想喝那就算了,就是有点可惜,剩下的只能被回收倒掉了。”

她正要将杯子往旁边放,去拿下一杯,但手抬起正悬在半空时,纤矮的玻璃杯脚忽地被捏住。

攥过来的那只手匀称修长,清透如玉,但此刻却因过度用力,指骨泛着不正常的白。

蒲灵微怔,面带讶异地朝他望过去。

靳西淮没直视她的眼睛,而是垂着睫羽,不错眼望着那杯装饰着鲜红樱桃的酒杯。

静默须臾,他轻启唇,缓声道:

“我试试。”

捏起盛着酒液的飓风杯,靳西淮指腹按在杯壁,无意识地摩挲两下。

顿了顿,他将印有清浅唇印的杯沿调转了个方向,将干净的一面对着自己。

唇瓣贴过去,喉部极为缓慢地吞咽,喝下一口。

看到他喝下,蒲灵半撑着腮颊,脸上带着微醺的粉意,笑眯眯地问他:“好喝吗?是不是还可以?”

舌尖残存着朗姆酒的醇香,掺杂着一丝果香,齿关轻抵上颚,靳西淮语带艰涩地吐出两个字:

“……还好。”-

虽说在靳西淮的监督下,蒲灵每种酒就浅喝了一点,但积少成多,到最后,她的舌尖混杂着各式酒精的风味,酒劲后知后觉地涌上来,脸颊泛红发热,意识逐渐涣散。

而跟她同桌共饮的靳西淮,除了她递过去的那杯椰林飘香,几乎是滴酒未沾。连先前点的那杯帕洛玛最后都是到了蒲灵手中,被她尝了味。

“能站起来吗?”

靳西淮看着她迷迷糊糊地将埋在颈窝的围巾往上拎,一只手撑着桌面边缘,脚尖点着地,膝盖弯着,想要使劲却提不起力的模样。

“当……当然可以。”

蒲灵语调含糊,挣扎着自食其力,但最终还是不胜酒力,一阵头晕目眩,膝盖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小心。”

好在靳西淮眼明手快地捞住她,捉住手臂将她揽进怀中。

蒲灵贴着他的胸膛抬眼,晕乎乎地扁了扁唇,逞强道:“这……这是个意外,我自己能行。”

最后,她还是被靳西淮半搂半抱着带出了酒吧。

因为喝了点酒,哪怕只有一口,秉承着谨小慎微的理念,靳西淮还是叫了代驾,送他们回酒店。

穿过大厅,走向电梯的那一段路,靳西淮用衣服掩着蒲灵的脸,目不斜视地将人抱到房间。

单手推开房门,灯亮,似是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刺激到眼皮,一直窝着没动静的人忽地在靳西淮怀里翻了个身。

唇瓣随之轻轻张合,发出微弱的气音:“我……”

靳西淮动作一顿,敛睫低眉,俯首贴耳:“什么?”

怀中的少女阖着眼,纤长睫毛轻轻颤动,唇齿间发出几不可查的声响:“渴……我想喝水……好渴……”

靳西淮弓背,动作轻缓地将她放在床上。拿来房间里的一瓶纯净水,拧开瓶盖,递到蒲灵唇边。

蒲灵半睁开眼,宛若被抽走骨头的身体倚靠在床头,眼睫困倦地耷拉下来,瞧见唇边的水瓶,她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声音含糊不清。

“不要……我要喝热……热水。”

说完,她脑袋往后一歪,有往外倒的趋势。

见状,靳西淮一手将开盖的水瓶往外一扬,肩膀靠过去,让蒲灵的脑袋稳稳落在他身上。

另外一只手则扣着她的腰,牢牢箍住的力道,像是握住什么价值千金的和璧隋珠。

掌心里,不盈一握的触感让靳西淮短暂失神。

直到怀中的人发出一声不舒适的闷哼,他才如梦方醒般,松手,将人重新送回柔软的枕头上。

靳西淮转身找到房间里的水壶,烧了一壶热水。水开后,冒着热气的水与纯净水一同倒进杯子里,勾兑出一杯温度恰好的热水。

一杯水重新被递到蒲灵唇边,少女脸上神态温驯,显得乖巧极了,可一开口却依旧是任性至极的拒绝,“这水太烫了,我要喝冰水……”

再次面对拒绝,靳西淮脸上仍然没显露出丝毫不耐,他无声叹口气,开口的嗓音温和中带着不自觉的轻哄:“这水不烫,我掺了冷水进去,喝起来应该刚刚好。你今晚已经喝那么多酒了,再喝冰水会刺激肠胃。”

“可我觉得这水很烫。”像是完全没听进去他的话,蒲灵重新闭上了眼睛,昏昏欲睡的模样,不满地嘟囔:“天气那么热,为什么不让我喝冰水……”

闻言,靳西淮哑然失笑。

看来真的已经醉得不轻,连现在是数九寒天的季节都忘了。

感受到身边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因为酒精发酵而身体升温发热的人蹭了蹭枕头,慢腾腾地将手伸出被子外,搭上胸口的衣领。

在靳西淮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她皱了皱鼻子,燠热难耐地将圆领毛衣往下一扯。

“……”

因失去布料掩盖,一弯伶仃玲珑的锁骨毫无遮挡地显现在空气当中,笼在房内清淡的光线下,渲着象牙般温润质感。

明明仅仅只裸.露了这么一小块皮肤,可靳西淮还是觉得后脑勺一瞬发紧。

将视线偏转,大脑空白地往一旁的落地灯上盯。

可身边的动静还在继续,极力地牵扯着他猛然跳动的神经。

蒲灵轻声喃喃:“好热……渴……想喝……水。”

静默片刻,像是彻底认了输,靳西淮低眸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吩咐对面的人帮忙送点冰块过来。

折腾好一番,蒲灵最后也只是浅浅抿了一口冰水,便没再继续喝下去。

她拨开放在自己面前的水杯,神色困顿地合起眼皮,唇边溢出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语不成句。

“晕……”

“热……睡觉……”

下一秒,便有一双温热的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往枕边放。

等她躺好,又伸手细致地帮她把被角掖得严丝合缝,像是生怕她扯掉被子,最后冻得感冒。

脸贴着散发着淡淡馨香的枕头,少女闭着眼眸,睫毛柔软地垂下来,嘴角弧度松弛,神情安然又平和。

房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透明的空气静静流动,伴随着微不可查的呼吸声。

心脏被闷在胸腔,隔着结实的骨架与皮肉,怦然跳动的动静被隔绝一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传来一阵轻响,而后覆盖过来一片阴影,似是有人俯身靠近。

停顿几秒后,像是专门掐着点儿,一道清冽的气息凑近,悠长干净,极为克制悬在蒲灵耳畔。

嗓音温柔又缱绻,低到几乎要听不见,如同一束羽毛轻柔剐蹭着鼓膜:

“蒲灵……”

“新年快乐。”

第35章 游戏转折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拉开,门锁传来轻巧的“咔哒”声,靳西淮关门离开。

隔着紧闭的门扉,脚步声远去。

蒲灵睫毛翕动两下,而后缓缓睁开眼。

眼眸清澈明亮,眨眼频率迅捷,哪还有之前的醉意朦胧与迷迷瞪瞪。

虽然没踏足过酒吧,但蒲灵酒量真心还行。

高中毕业后,她考了个离家有些距离的学校,大三下学期搬出宿舍,住进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寓,有时候心情烦了,也会去便利店买一些酒回去喝,把自己灌得微醺,理智渐渐被醉意抽离,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自然就被抛之脑后。

就这样,在一件件烦心事的堆叠积攒下,她孑然一身地在公寓里喝下一杯接着一杯的酒,默默咽下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与难受。

相应地,对酒精的耐受力也一步步提高。

所以今晚喝的那些酒水,还不足以将她变得烂醉如泥,思绪混沌。

虽然有些微醺,但出门后被风一吹,在车上睡了会儿,酒意便渐渐挥发了。

而身为演员,一些高难度的角色都挑战过了,演这么一出醉酒戏,对蒲灵来说,完全就不在话下。

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试图通过演这么一个丧失意识的醉鬼,用一些平时清醒时根本不会做的行为,看一下靳西淮对此做出的反应。

去折磨他,戏耍他。

但一出戏演下来,靳西淮不仅没有如她料想中的那般,因为她几次三番无理取闹地要喝水的举动感到不耐烦,还体贴备至,耐心十足。

整个人似乎没有脾气,完全不像她记忆里我行我素、疏宕不拘的少年。

若是先前还存在一丝怀疑,认为靳西淮扮演他哥,成为自己男朋友,是对她……意图不轨。

可今晚,她有意地去做出一些令人误解,撩拨人心的举动。

如果靳西淮真有不轨之心,心思龌蹉,可能就会因此按耐不住,趁虚而入。

但他完全没有。

不只持节克己,还对她百般纵容,悉心照顾。

为什么呢?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蒲灵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陷入更深的费解。

所以,靳西淮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短暂的元旦假期于次日清晨宣告结束,蒲灵起床后,不知是没睡够还是酒精代谢产生了点副作用,她脑袋有些昏沉沉的,不过除此之外也没其他多余的不适症状。

在她洗漱的时候,小话唠谷佳佳便迫不及待地谈起昨晚如何跨年一事。

“我昨晚跟爸妈视频完,看了场跨年晚会,就看着小说睡着了。唉,本来还想掐着点在朋友圈发个动态,迎接新的一个年份的到来,看来只能得后面过除夕守岁的时候再掐点发了。”

说完自己的,她用那种含蓄又克制不住好奇的小眼神看向蒲灵,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虽未言语,但蒲灵一下子就猜中了她内心的想法。

“是不是想八卦一下我昨晚跨年都做了什么事?”

谷佳佳露出被戳中心思的赧然神色,语气弱弱地说:“是……是有那么一点好奇啦。”

蒲灵笑笑,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她脑袋:“我还不懂你嘛,小八卦精。”

往脸上泼了两捧冷水醒神,蒲灵关掉水龙头,用洗脸巾擦着手上水珠:“昨晚其实也没做什么事,就是去吃了顿饭,然后在一家格调挺不错的酒吧里喝了几杯酒。”

“啊……”谷佳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还夹杂着点失望:“就只有吃饭和喝酒了吗?”

“不然呢?”蒲灵好笑地瞥她一眼:“你以为我们做了什么?”

谷佳佳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也没有啦,就是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就感觉……好像平淡了点。”

蒲灵扬眸一笑:“是吗,我倒是觉得挺新鲜的。”

这话不假,于蒲灵而言,昨晚的确是挺新奇的一次体验。

第一次和人出去跨年,第一次去了酒吧。

尤其是这次跨年的搭子,是在此之前,她从未设想过,甚至觉得这辈子她和对方都没办法坐下来好好沟通的靳西淮。

洗漱完,蒲灵正想发消息问靳西淮要不要过来一起吃早餐,房间门铃突然响了。

谷佳佳去应门,片刻后,手里提着一堆东西回来。

蒲灵瞧着,问:“这是什么?”

谷佳佳:“那人说是靳总吩咐他们送过来的,说是这些食物和蔬菜汁能缓解酒后肠胃不适。”

“不过,今天怎么不是靳总亲自送过来?”

蒲灵也有些纳闷,想了想,她给靳西淮发去了两条问候消息。

问他起床了吗,以及要不要一起过来吃早饭。

但消息发过去,半天都没等来回复。

直到蒲灵吃完早餐,坐上前往片场拍摄的车时,才收到靳西淮的回复消息:

【不用,你们吃就好。】

【我现在回云京了,有点事,需要赶回去处理一下。】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能让靳西淮如此着急赶回去,但蒲灵知情识趣地没追问。

大概率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说不定还是跑回去给靳青恪那公司收拾什么烂摊子。

那些事都与她无关,她只想专注于做自己的事情,好好地拍好每一场戏。

至于后续这两兄弟还要搞什么幺蛾子,那等到时候,她见招拆招就行了-

随着深冬的脚步临近,气温一降再降。

剧组紧赶慢赶,终于赶在过年前圆满杀了青。

杀青那天,蒲灵作为女主角,理所当然地收到了剧组买来的花。接过花时,她唇边挽起明媚笑意,用无可挑剔的话表达着感谢:“这玫瑰花好漂亮,谢谢。”

跟脸上灿烂表情不同,她的内心情绪几乎没多少波澜。

这样类似的花她都不知道收到过多少束,无甚新意,不过也能理解,工作人员一定是买那种最不会出错的花,且要做到一视同仁。

捧着那束花,蒲灵站在一众演职人员中央,驾轻就熟地对着相机镜头,嘴上喊着“杀青快乐”,心里却不期然地,想起了一个人。

……

结束为期近三个月的拍摄,出组后,蒲灵再次回到了阔别数日的云京。

但她工作却没闲着,休息了一天后,便前往拍摄场地拍摄之前经纪公司未知会她就接下的品牌代言。

那是一家知名的饮料公司旗下新推出的果味茶系列,价格中档,因为口感偏甘甜可口,定位面向年轻消费群体。

“这个牌子之所以会选中你,一是因为你现在有了点知名度,特别是在爱看影视剧的年轻女孩当中。二是你的形象跟这新系列的产品很贴合,也符合这牌子的经营理念和受众群体。”

蒲灵原本还纳闷自己的形象怎么跟一个饮料品牌贴合,等她看到饮料包装设计后,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可爱,俏丽,色彩鲜艳明亮,是时下流行的多巴胺风格。

而蒲灵也不止一次听旁人评价和赞美她,说她人如其名,灵气生动。

漂亮明媚到适合驾驭一切高饱和度的色彩。

当天拍摄的场地是一家室内摄影棚。

蒲灵提前看了工作人员发来的拍摄主题和脚本要求,大致就是让她穿着五套颜色与果茶包装相配的服装来拍摄宣传海报与视频。

化好第一套的妆,蒲灵挑着橙色的眼线,听导演和艺术指导给她讲解待会儿的拍摄要求和表现的重点。

“待会儿蒲老师你就拿着这瓶橙子味的果茶,一手拿着这个新鲜的橙子,站在这些形状可爱的小道具旁边来进行拍摄,至于姿势和表情嘛,尽可能地俏皮活泼一点,毕竟品牌调性摆在那儿。”

蒲灵认真听完,又请教了几个细节问题,便进行了一组试拍。

这组试拍是方便工作人员检查现场的灯光、场景布置,以及画面构图是否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如若没有,好及时地进行调整。

在得知蒲灵这是第一次代言广告,刚开拍时,导演已经做好了试拍不成功,待会儿如何引导和纠正她拍摄时出现的问题的准备。

却没想到,镜头一对准,站在场地中央的女生就展示出了极高的表现力。

只见蒲灵盘腿坐在地板上,面前是一张透明的玻璃茶几,她原本蔫蔫巴巴地伏案处理着工作,中途似是口渴了,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橙子,可刚准备扒开果皮的时候,想起待会儿可能会沾到一手黏腻的汁水,便恹恹地放下了手中的水果。

她垂头丧气地想要继续处理工作,忽而扫见摆放在一旁的果茶,双眼顿时放光。拿起来,拧开瓶盖咕噜噜喝下好几口,脸上露出如饮甘霖般的愉悦表情。

眉开眼笑,雀跃无比。

原本身上颓丧萎靡的情绪一荡而空。

一连串的动作,没有一点卡顿,连小表情也十分到位。

“咔——”

导演宣布试拍结束。

蒲灵剥离拍摄状态,谦虚地请教:“刚才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的吗?您尽管指出来。”

导演露出满意的微笑,对她予以认同:“蒲老师你的表现没什么瑕疵,只是我们需要调一下拍摄的参数和光线的强度。”

摄影师和场上的调度人员都对蒲灵刚才的表现给予很高的评价:

“蒲老师,你真的第一次拍摄广告吗?表现力真的好好,感觉跟你合作会很愉快。”

“之前真的没有做过模特吗?你的表情好自然,好生动哇。”

蒲灵弯着唇,一一回应:“的确是第一次拍。谢谢您的夸奖,我的荣幸。”

“没做过模特呢,可能是拍戏拍多了,对我的表情管理有了一定的帮助。”

正式拍摄期间,蒲灵又换了几套发型和妆容,衣服也随着她接下来要拍摄的饮料包装瓶的颜色变换。

在拍完又一款桃子味饮料后,中场休息时间,摄影棚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化妆师正在给蒲灵改妆造,化着随着水果颜色调整的精致眼妆,她连脸都转不开,只能听着其他工作人员的议论声,去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来了?怎么看见有一群人围着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那是谁啊?那么大派头。”

“感觉还挺帅的,身材不错。”

闻言,蒲灵心下一动。

可她脑海里那个想法还没来得及成型,就听见有人回答道:

“听说是康家的少爷,我们今天拍摄租借的场地在内的这整栋楼都是他家的,可能是来这里视察工作的吧。”

康家少爷?

蒲灵有听过,但没跟康家的人有什么来往,更别提这不知富几代的少爷。

等化好妆,她重新投入拍摄工作当中。

蒲灵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便极为认真,心无旁骛的,不会为其他事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