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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经历了一连串的危机,终于能够正视自己的感情,决定相携终身后,佟婉月这时候发现, 谢朗父亲与她父母的死有关。

全书中只有这一个阶段,她对谢朗抱有抗拒态度。

姜菱现在已经搞不懂剧情发展到哪一步了,她现在经历的许多事情,都是原书中没有的剧情,干了一辈子内勤的佟婉月, 竟然转到了一线, 当刑警。

姜菱也搞不清楚, 佟婉月对待谢朗冷淡,是否因为已经知道了父母之死。

佟婉月没忍住问出口,“你还会做饭?”

谢朗说, “不会啊,但是我可以给宋哥打下手烧火。”

他想要展示自己并非一无是处,“我还会刷碗呢,上次来蹭饭,我把碗刷得干干净净。”

谢朗可骄傲了。

佟婉月这下沉默了,不知道该夸姜菱宋观书大胆,还是夸他勤快。

“挺厉害的,很多男同志都不会做家务。”

炸好的肉丸子跟白菜一起炖得软烂,被盛到了大海碗里,谢朗带了只烧鸡过来。

不仅带了鸡,他还带了瓶酒过来。

谢朗是真的爱喝酒,头上还有伤呢,也不稍微注意一点。

佟婉月虽然心里告诉自己,这辈子不要跟谢朗再有联系,可当看见他受伤还不忘喝酒时,眉头不免蹙了起来。

只是碍于身份,她不好开口。

姜菱没什么顾忌,一筷子拍在谢朗的手背上,“头上还有伤呢,就敢喝酒,不要命啦。”

宋观书乖巧得很,把倒好的酒杯推远,“我的伤还没好,我不喝。”

这还差不多。

姜菱的话里带上了埋怨,“你自己喝就算了,还要带着宋观书一起喝,真是过分。我明天要去跟白处长告状,让她知道你带着酒来我们家。”

谢朗伸手求饶,“别别别,我错了,可别让我妈知道,要是被她知道,那要念叨死我了。”

他带着烧鸡来找姜菱和宋观书,不是为了一起吃饭,主要是家里不许喝酒,他借口出来吃饭喝上两口解馋。

宋观书把酒杯推远,似是要跟谢朗划清界限。

他起身给自己和姜菱倒了一杯温水,“我还是喜欢喝水。”

每次谢朗带着酒来家里吃饭,饭后谢朗走后,姜菱总是皱着鼻子透风,姜菱她不喜欢烟味和酒味。

宋观书就说,“喝酒对身体不好,姜菱不许我喝酒,你以后要是还想带酒,就不要来我们家了。”

他心里想,最好不要再来了。

这人就像是牛皮糖,沾上以后甩不掉。自从知道他们家的地址以后,三五不时来家里蹭饭。

谁家也不缺那一口吃的,关键这人跟苍蝇似的,喜欢在姜菱身边嗡嗡嗡,烦人的很。

屋子里虽然有酒味,饭桌上却没人喝酒。

饭后,在佟婉月惊诧的目光中,谢朗起身收拾碗筷,去锅边刷碗。

她想起了上辈子结婚的时候,婆婆跟她说,“我这个儿子,一辈子都没有干过家务,他的手是干大事的手。”

那双干大事的手,此刻正在刷碗。

佟婉月很想把这一幕录下来,拿给她前婆婆白处长看一眼。

饭后,夜已渐深。

佟婉月和谢朗一起从姜菱家出来。

谢朗骑了自行车,佟婉月是从派出所过来的,步行只有五分钟,不值当骑自行车。

谢朗推着自行车跟在佟婉月身后,“小佟同志,你回家里,还是去派出所?我送你一程呀。”

谢朗和佟婉月的声音逐渐远去,姜菱打开窗户通风,她很不喜欢酒和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姜菱洗完脚后,盘腿坐在炕上数钱。

这几个月的工资没咋花,因为工资太少,攒了几个月,放在一起也没有多少。

姜菱守着钱匣子唉声叹气,国营厂看似是铁饭碗,现在吃香着,再过个几年,下岗潮席卷全国,连现在一月几十块的工资都没得了。

不能跟着厂子一起溺水,要在厂里垮台之前,及时换一艘船。

她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趁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下海经商。或者去读个大学,有文凭在身,再找工作总不会太难。

姜菱不是个喜欢奋斗的人,光是想想做这两件事有多么麻烦,就觉得很累。

宋观书听她拿着钱嘀嘀咕咕,于是问道,“厂里鼓励停薪留职,你想要下海经商?”

他很贴心地问,“你缺钱?”

姜菱还没回答他呢,宋观书就从柜子里翻出了个铝饭盒。

宋观书目光示意她打开饭盒,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姜菱疑惑的打开了饭盒盖。

刚打开就被饭盒里码放整齐的大团结吓到了。

“这这这”姜菱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声音,“快放起来。”

约莫这饭盒里大概能装下二百张的大团结,那就是两千块。

想她原先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如今只是见了两千块,就成了这个样子。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的?”

宋观书是副科级待遇,还有一系列的津贴奖金,每月大概有五十块工资。

现在的工资透明,谁家每月赚多少钱同事邻居都知道。

宋观书来厂里工作了两年时间,这两年间他就算不吃不喝,也碰不到两千块的边。

“这几年的工资,还有读书的时候,课余时间闲着没事,也赚了一些钱。”

姜菱非常爱花钱,她不能理解,宋观书读书的时候不花钱还能攒下来钱,这是怎么做到的。

“你不吃不喝吗?”

“学校食堂有饭菜供应。”只是味道不太好罢了,他同班以及同寝室的同学会选择在周六周天去国营饭店打牙祭。

国营饭店的菜和食堂的饭菜,对于宋观书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他对吃穿住用都没有要求,能够维持每日人体所需的营养物质就足够了。

宋观书没有强烈的食欲与物欲,同学们来到新环境之后攀比吃穿,他没有这样的需求,钱自然省了下来。

他的成绩好,升入高年级之后,学校老师会找他担任助教以及帮忙代课,并会支付给他一定的报酬作为课时费。

姜菱不理解,“你怎么能忍住的?”大概这就是反派和普通人的区别吧。

宋观书问她:“你不是缺钱?”

姜菱受宠若惊问道:“我缺钱,你就把钱全都给我?”

“可以给你,但要写借条。”

姜菱切了一声,那这叫什么给,这明明是借。

不过这也打消了这几天觉得宋观书有些奇怪的念头,反派还是那个反派,他没有变。

宋观书唇角挂上淡淡的笑意,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个月还十块,一年还一百二十块,十年还一千二百块,我在家里还有一些钱,都借给你。”

经过他这么算,有一种一辈子都要还债的感觉。

吓得姜菱摇摇头,“不借,我不借钱,再这么算下去,下辈子还得还债。”

他愉悦地说道:“没关系的。”

你是没关系了,合着不是你拉了一腚沟子的饥荒。

姜菱虽然月光,却不喜欢欠债。

“不要!”

宋观书把钱往她眼底推了推,试图用人民币腐蚀好同志。

姜菱一把盖上饭盒盖子,她凑近宋观书,她跟宋观书的脸隔得很近,“你就不怕我打着借钱的名义,把你所有的钱全都卷走了,就算是写了借条,你找不到我又有什么用呢?”

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满挑衅的神色,这是用白天的时候,宋观书说姜菱借钱给陈向阳,有可能遇到的结果,来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你不会的。”

这是什么见鬼的信任,算是反派给她发的好人卡吗?

以后姜菱要到处宣传,她是一个经过宋观书认可过的好人。

他眼角眉梢尽是笑意,“我还有很多钱,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

合着不是相信她的人品,是相信自己的财力。

宋观书的父辈确实是留下了供子孙挥霍了几辈子的财富,宋家小辈都已经死绝,就只剩下宋观书这个独苗苗。

归还给他的钱财,是一笔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金钱。

姜菱不甘示弱,“说不定我这人目光短浅,只能看到眼前的两千块,看不到长远利益,卷了钱就跑。”

宋观书叹口气,“那样的话,我就要四处乞讨度日,被人呼来喝去,你忍心吗?”

他知道姜菱心肠硬,但她也心肠软。

姜菱伸手在他下巴上摸了一把,“不至于,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有富婆愿意买单。”

宋观书的瞳孔睁大,随即垂眸低下头,露出更加柔顺的姿态,任她予取予求。

然而姜菱就只摸了下他的下巴,再没有其他动作。

宋观书心中暗骂自己反应太慢,他问,“那你呢。”

这个问题可把姜菱难住了,她是有色心没色胆,敢对宋观书有xx想法,不要命啦。

姜菱说:“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正直不过。”

他唇角的弧度渐渐扩大,姜菱没有立刻否认,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证明她喜欢他的脸。否则她怎么会认为,富婆愿意为了她的脸买单?

宋观书充满诱惑的说道,“我把钱借给你,你去下海经商,赚到了钱就还给我,就算没有赚到钱,你还回厂里上班,每月只需要还我十块钱就够了,这对你来说,是个无本万利的生意。”

他笑盈盈的看着姜菱,就好像在问:难道你不心动吗?

姜菱心动的很,这是一个处处是黄金的年代,只要你勤劳肯干,就一定能够赚到钱。

国营厂的工作很快就不是铁饭碗了,刚才她还想着下海经商但是没有本金,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她哪能不心动啊?但是宋观书这么主动借钱给她,总觉得这事有猫腻,他会有这么好心?

他像是伊甸园中诱惑亚当夏娃吃下苹果的那条蛇,宋观书虽然没有再开口,只是看着她。

他的眼睛里像是有钩子,姜菱又不是个擅长抵抗诱惑的人。

她伸手捂住了宋观书的眼睛,“打住,我这个人意志坚定,不会轻易受人蛊惑。”

一不小心她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这两人谁也没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

宋观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掌心,她为什么不压上来呢。

姜菱的手挡住了他视线,宋观书看不到姜菱的脸,只能看到眼前的掌心,她的手小却细长,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馨香。

“总之,我暂时不考虑停薪留职。”察觉到宋观书的睫毛轻轻扫过掌心,姜菱吓得立刻收回手。

“这些钱你还是你收起来吧,留着等到有需要的时候再用。”

因她拒绝,宋观书心中生出了短促的焦灼感,为什么不用他的钱,把他当作外人吗?就连只是借给她,她都不愿意要。

他面上看不出有任何的变化,“可是厂子,可能很快就要倒闭了,你不考虑其他的赚钱方法,恐怕连每月几十块的工资都领不到了。”

“你怎么会知道?”把心里话脱口而出,姜菱就又说了句找补道,“咱日化厂虽然规模不大,那可是国营的厂子,国营厂怎么会倒闭呢。”

宋观书:“乡镇企业生产的产品已经冲击到了国营厂销量,乡镇企业的发展会越来越好。海城衬衫厂的厂长作为被需要的模范而广泛出现在报纸上,国营厂存在的一些弊病,只能通过改革,才能让厂子维持下去,厂领导们应该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所以我才会说厂子很快要撑不下去了,毕竟普通消费者又不是傻子,一个味道发臭的洗发水,和洗完没有异味的洗发水,他们会选择哪一种,这应该很好选择。”

“所以我说,离开厂里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

姜菱找到了他话里的漏洞,这人只说她,却不说他自己,“你一直说我,那你呢。”

宋观书低下头,心情很好的样子,“你下海经商当上富婆,应该会愿意为我的脸买单。”

姜菱有点无语,她不会是给宋观书打开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新世界大门了吧。

“宋观书同志,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话,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以财示人,财尽而交疏。”

宋观书的脸上笼上一层阴霾,许久后,他笑了,“没关系,我会一直保持。”

这说的都啥啊,感觉他俩今晚谈话内容越讲越偏,姜菱及时打住,免得往更加奇怪的方向跑去。

“行,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管厂子倒闭不,我现在还得为了一个月只几十块的工资而努力,明天还得上班,现在得早点睡觉了。”

“我笨嘴拙舌不会照顾富婆,怕日后会因为照顾不当,被打断双腿,能让我在你身上练习一下吗?”

“你正常一点!”

姜菱气的把枕巾丢在了他脸上,她晚上就躺在枕巾上,枕巾上全是姜菱的味道。

被她的味道笼罩着,枕巾下的笑容逐渐扩大,小心翼翼呼吸着面前的空气。

即便是被拒绝了,宋观书脸上倒也不见恼色。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你又不用上班,不要早起准备早饭了,我早上起床的时候随便煮点米粥,就着昨晚炸的肉丸子。”

宋观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第二天姜菱睁眼时,房间内已经被米粥的香气笼罩着。

姜菱揉揉眼睛,“不是让你多睡一会?”

宋观书把温水倒进她的洗脸盆里,“左右睡不着,就起来了。”

姜菱也是很敬佩他的精力旺盛,怪不得他能当反派。

总让宋观书做饭,姜菱为数不多的良心都开始痛了起来。

姜菱洗脸的时候,问站在门边上的人,“今晚想吃什么,我下班的时候顺道去市场买。”

宋观书向来不在意吃食,也只有姜菱把每顿饭都看得极为重要。

他说,“头茬韭菜味道好,买点韭菜回来炒鸡蛋吃。”

昨天路过刘科长家的时候,宋观书听见姜菱夸他们家的韭菜炒鸡蛋味道香。

姜菱带上宋观书给她准备的饭盒,饭盒里装着昨天晚上的炸肉丸,要带去厂里给财务科的同事们分享。

“算了吧,韭菜是发物,对伤口恢复不好。”

“我吃别的就行。”宋观书不忘叮嘱姜菱,“饭盒里的肉丸不要全部都分给同事,给自己留几个中午吃。”

姜菱做出个没问题的手势,她又不是小孩,当然知道就算分享,也应该先紧着自己。

刘老太听着这两个人黏黏糊糊依依不舍地分离,没忍住啐了一口,搞什么,知道的是上班,不知道的还以为生离死别呢。

这院子里原本只有他们家里人是齐的,对门的小宋是光棍,正房住着的孙老头是鳏夫丧妻丧子。

现在一眨眼,她儿媳妇进了局子,他儿子和儿媳妇天天因为俩孙孙吵架。

住在对门的小宋有了媳妇,而孙老头也再婚了。

孙老头吝啬,方老太花钱大方,她手里头捏着亡夫的抚恤金,那是一笔不少的钱。

看别人过得好,刘老太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李君这个儿媳妇,在某种程度上是随了她这个婆婆。

恨人有,笑人无。

孙老头白嫖了她这么长时间的劳动,让她免费洗衣做饭,最后还从她儿子手里骗了一块钱。

刘老太恨死这个死老头了。

作为街坊,刘老太知道方老太那几个已经出嫁女儿的工作单位。

曾经有一段时间,刘老太还挺喜欢去方老太家里坐着唠嗑。

方老太喜欢吹嘘自己和女儿,为了显示自己过得好,她家里摆着的零嘴都是好的。刘老太爱占便宜啊,像方老太这种人傻钱多的冤大头,就是刘老太最喜欢的老姐妹。

方老太死了男人,就不爱让人去她家里坐了。

当然,即便方老太有钱,刘老太也不愿意去了,他们家还背着孝呢,晦气。

送走去上学的孙子孙女以后,刘老太把家里门锁上,去“恭喜”方老太的女儿有新爹了。

方老太的女儿们都盘算着从亲妈手里搞钱,别让其他两个姐妹占到了便宜,根本没想到会有被外人捷足先登的可能性。

要说老头老太之间有爱情,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呢?那肯定有。

但你要说一个手握着几千块亡夫赔偿款的老太太,跟一个视财如命的老头子之间发生了奇妙的爱情,他们绝对不相信。

也不光为了钱的事儿,她们爸才死了多久啊,也就三个月的时间,亲妈就再找了。

对于儿女来说,最接受不了这件事了。

刘老太才不会说自己是奔着方老太的三闺女去家里头闹,她说,“我就是怕你们不知道,来告诉你们一声,你说你们爸多好一人啊,你们妈这么快就再找,也不考虑你们姐三个的感受,她结婚之前至少应该问问你们的。”

方老太的女儿知道她这是来挑拨离间的,可还是得谢谢她,至少早点通知她们,免得她们爸的赔偿款都被孙老头给骗光了,等到那时候就晚了。

“大娘,谢谢你啊,我知道了,我下班了就回娘家一趟。”

“邻里邻居的谢啥啊,我看着你们姐三个长大,不忍心看你们吃亏。不过我来过这事,就别让人知道了,我怕叫你妈知道了,背后埋怨我,我闹得个里外不是人。”

“放心吧,大娘,不会跟我妈说的,以后家里有什么事,还得靠您通知我们呢。”

目的达成,刘老太喜滋滋的回家了,就等晚上看热闹了。

算好了姜菱回家的时间,宋观书慢条斯理在卧室里换衣服。

始终没等到姜菱推门而入,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听着院子里吵架的声音,宋观书顺间福至心灵,姜菱已经回来了,之所以还没进家门,只因为她被院子里的吵架绊住了脚,没急着回家。

这群邻居们,可真是够讨人厌的。

他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喜欢闹事的人。

第37章 第 37 章 她那动作不像是挣扎,更……

宋观书猜测得没有错, 姜菱回家的时候碰见方老太的女儿找上门。

为了看热闹,她没有急着回家。

她更不知道,屋里正有个人等着她回去呢。

方老太一共三个女儿, 方招娣、方迎娣、方来娣, 从名字上就能看出老方家对儿子的渴望。

方老太小时候跟着父母逃荒来到了北城, 她父母亲人都死在了半道上。是方老头的父母把她给捡回家,给儿子当小童养媳。

童养媳在婆家没地位, 就跟旧社会的卖身丫鬟似的。

直到方老太的公婆都去世以后, 她在这个家才稍稍有了些话语权。

方老太对她还是不好,女儿们也都看不起她这个当妈的。她的日子在方老头去世之后, 才彻底地好过了。

手里有了一笔巨款, 经常对她吆五喝六的男人死了,日子简直不要太好过。

方老太这辈子没有遇见过男人对她好, 所以在孙老头经常去家里嘘寒问暖,还带着吃食上门时,她不可避免地沦陷了。

大女儿招娣在钢铁厂当临时工,她结婚七八年未能生下孩子, 婆家那边怨言很大。她一直觉得愧对公婆丈夫,这次父亲去世,得了一大笔抚恤金,她公婆那边鼓励她去争。

她想着如果自己不要,会便宜了两个妹妹, 那还不如她要到了手里, 将来留给自己的孩子。

为着这笔赔偿款, 方家三个女儿已经闹翻了,彼此间不讲话。

如果不是亲妈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给嫁了,她们这种互不来往的状态会持续到几十年以后, 那时候姐妹三个都死绝了。

“这世界上,你就只剩下我们三个至亲了,结婚这种大事,您怎能不跟我们说呢。”

面对女儿,方老太有些心虚,说出去确实不好听。

但她也蛮无赖的,我已经领证了,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总不能压着老娘去民政局离婚吧。

孙老头:“现在讲究着婚姻自由,父母无权干涉子女的婚姻,女子也没有权力干涉父母的婚姻,我跟你们母亲都是成年人了,我们有权利追求爱情。”

方招娣气地骂人,“您那是追求爱情吗,你那是追求我爸的赔偿款。呸,臭不要脸的死老头,看我妈手里有点钱,就想要骗她。”

她指着天说,“我爸就在天上看着呢,你这么欺负我们娘儿四个,信不信天上一道雷打下来,把你给劈死。”

方招娣的丈夫接到了媳妇传来的消息,下了班就直奔岳父岳母家,他得帮着媳妇争家产啊。

她丈夫叫赵林,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在小学当班主任,他先前还有过个媳妇,不知啥原因他俩离了婚。

他在这里充当老好人,“妈,招娣她刀子嘴豆腐心,是她太关心您了,总担心您会被骗,您一直被家里人保护着,哪里知道外面世道险恶。”

对这个家里唯一的文化人,方老太愿意给他面子。

“要不是她们姐儿三个总惦记着你爸的补偿款,我至于连结婚这种大事都不敢告诉她们吗?”

赵林连连点头,“这件事她们做得确实不对,那是爸用命换回来的钱,理应放在您那儿。”

这次是方老太这半年间第一次见到大女婿,他是这个家里唯一向着她说话的人。

方老太面上的神情稍稍转晴,“这家里,也就林子说的话是人话。”

“招娣她是担心你,你知道的,她心眼不坏,太实诚了,有时候容易好心办坏事。”

方老太被哄得高兴了,大发慈悲道,“先进家里说吧。”

他们一家子进了家,姜菱没有站在院子里的必要性了。

她回到家里时,宋观书正若无其事地叠衣裳。

胳膊上的绷带已经被拆掉了,姜菱凑近看了看,已经结痂了。

很长的一道伤疤,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像是一条蜿蜒的蚯蚓。

宋观书声音发闷,“很丑吧。”

“怎么会呢,漂亮极了。”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了一个形容词,“像缠上了一条藤蔓。”

安慰了他好一通,姜菱才察觉出了不对劲,“不对啊,你不是不在意这种东西吗?”

宋观书轻叹口气,“身上有了这么丑的伤疤,富婆会不喜欢。”

这人的戏瘾也太强了,都过了一天,还停留在当小白脸那部分。

“不会的,富婆更看脸。”姜菱敷衍地安慰他。

宋观书迅速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是太累了吗?

他似是不经意问起,“今天上班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啊?”姜菱疑惑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话来。

宋观书继续说:“我手上的伤已经结痂,可以销假上班,明天一起上班。”

姜菱又去看了眼他的手臂,“好呀,我失去了上班搭子,每天上下班可无聊了,咱俩一起还能说说话。”

她话语中不自觉地依赖和熟稔,让宋观书受用极了。

“明天发工资,你去上班顺便还能领工资。”

宋观书知道她为了什么高兴,他说,“领了工资去买肉吃。”

姜菱路上没有买菜,经过菊香家门口的时候,她给姜菱塞了几根茄子。

“今晚就吃茄子炖土豆吧。”

姜菱坐在灶坑试着用玻璃碎片刮土豆皮,她看宋观书从前也是这样子刮的,她第一次用玻璃片,艰难刮下土豆皮的同时,还要尽量不要伤到手。

宋观书把茄子洗干净,正准备给土豆刮皮,四处没有找到玻璃片,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令他心惊肉跳的一幕。

“你别动,放着我来刮!”

他的声音向来沉稳平和,还是头一次这么严肃。

姜菱正在刮土豆皮,本需要用尽全身心的注意力,被他这么一叫,分了神,玻璃片锋利的边缘从她拇指肚划过,鲜红的血液瞬间流出。

姜菱不是没有受过伤的瓷娃娃,她准备站起身去水龙头下冲一冲。

宋观书的动作比她快多了。

下一刻,姜菱感受到,宋观书的唇舌在舔舐她的伤口。

这动作实在太暧昧,姜菱尴尬地想要把手抽出来。

然而,男女在力量上有差距。

尤其是,宋观书曾经下乡,干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农活。

他身上的肌肉都是在长期艰苦劳作中生出来的,虽然不张扬,却没有一块死肌肉。

姜菱的动作,在宋观书跟前就像是小儿科。

她那动作不像是挣扎,更像是在调情。

宋观书握住了她的手,姜菱的手只在他口腔中搅动了两下,在他的舌面上划过。

姜菱的大脑瞬间充血。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宋观书脸上的表情太吓人,他一向带着春风般的笑容,即便是心情不悦,脸上能挂着虚假的笑。

姜菱何曾见过他冷若冰霜的模样,都不敢问他为什么要把她的手塞进嘴巴里。

宋观书前段时间受伤的时候,去医院买了一些外伤药。

虽然他用不上了,却能给姜菱用。

宋观书拿着棉球,轻轻往她的伤口上按压。

“只是个很快就能长好的小伤,你如果不碰,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痊愈了。”

宋观书微微扯动唇角,发出急促的冷笑声,“怪我多此一举。”

姜菱哪里还敢火上浇油啊,宋观书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

“我不是这意思,其实唾液虽然能够消毒,口腔里有一些细菌,可能会导致感染,当然你爱干净,你嘴巴里肯定没有细菌的。正常情况下,清水冲洗,加上消毒水消毒,就可以隔绝掉大多数细菌了。”

宋观书眉毛蹙起,捏着她受伤的手指,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很吓人,看他这个样子,姜菱却有些不忍心,“不过,唾液应当可以让伤口痊愈得更快”

惯会胡说八道插科打诨,宋观书没好气瞪了她一眼,“闭嘴。”

这不能怪姜菱,她感觉到尴尬的时候,就想要胡乱地说话,这能够缓解她紧张的心情。

宋观书的眉毛始终紧紧皱成一团,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自责,“怪我,我刚才不该叫你。”

“没事啦,一点也不疼。”姜菱安慰道,“一点点血而已啦,不算多,我每月失去的血可比这个多多了。”

宋观书过了许久,才意识到姜菱说了什么。

他气得满脸通红,“流氓。”

姜菱晃了晃被包成粽子的手指,“要不要这么夸张,裹成这个样子,我还怎么正常吃饭。”

宋观书脸上的怒气渐消,恢复了往日的风轻云淡,他说,“怪我突然叫你才让你受伤,我应当承担责任,你现在不能正常吃饭,我应当负责。”

“不用了。”姜菱弱弱地说,她只是想要宋观书把伤口外缠着的纱布略微放松两圈,没有想让他自我反省。

“在你手上伤口痊愈之前,你想要做任何事,我都可以帮你代劳。”

姜菱歪头看他,“去方便,你也能够帮忙吗?”

姜菱能够清楚地听见他运气的声音,她想宋观书一定是被她气坏了。

说实话,姜菱还挺有成就感的。

宋观书微笑道:“如果你想,我没有意见。”

“这还是不要了吧,怪麻烦你的,我于心不忍。”

“不麻烦,我害你受伤,这段时间理应当照顾你。”

只是把他上次受伤的时候,姜菱买的红糖拿了出来,用热水冲了一碗红糖蛋花汤,让她喝掉。

姜菱一脸为难看着眼前的月子套餐,“我只是手划破了个小口子,真不要紧。”

宋观书不理她,蛋花汤往她面前推了推,“喝掉。”

“全都喝掉的话,我今天晚上就没有肚子吃饭了。”

宋观书思索下,妥协道,“先喝一半,余下的睡前喝。”

睡觉前喝糖水,那岂不是要胖死。

姜菱也提出了个各退一步的解决方案,“我喝一半,你喝一半。”

他还要再说什么,姜菱干脆耍起无赖,“要不然我就不吃了。”

宋观书拗不过她,只得从碗倒出一半来,“别人家为了吃个鸡蛋要打起来,你倒是好。”

他还能说谁家,说对面刘彤把家里鸡蛋偷带出去,小胖子刘磊看见以后,告诉了刘老太,刘老太拎起笤帚疙瘩狠狠抽了刘彤一顿。

姜菱笑嘻嘻地喝了口红糖水,“那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我吃到了鸡蛋,就希望你也能吃到。”

宋观书急着做饭,姜菱却催他先喝红糖鸡蛋水,“趁热喝,味道好。”不然鸡蛋有股子腥味。

第二天姜菱和宋观书一起上班,姜菱举着只裹成粽子的手上班。

正巧大姐姜莲来给她送自家腌制的咸鸭蛋,临近端午,家里腌的咸鸭蛋能吃了。

看见姜菱被裹严严实实的手指,她以为姜菱手指骨折,才会裹成这个样子,吓得赶紧问,“手指头咋的了,好端端的怎么会骨折呢?”

姜菱艰难地给她表演了一个食指弯曲,“没有骨折,刮土豆皮的时候不小心划上了一道口子,宋观书怕我怕不小心碰到伤口,就裹成了这个样子。”

姜莲收起自己的担心,有些嫌弃地白了她一眼,“还真是狗长犄角,竟整那洋事儿。”

姜菱嘿嘿笑了两声、

“这咸鸭蛋别不舍得吃,吃完了我再给你拿。”

“好,谢谢大姐。”姜菱应下,吃完以后,她不可能找姜莲去要的,大姐的日子不好过。

“我回去上班,有什么话领工资的时候再说。”

送走姜莲,姜菱回到办公室,很奇怪以往两位出纳大姐都挺早就来上班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还没来上班。

想想等会儿要发工资,心情就很好。

所有同事刚进办公室就看到了姜菱的手指,每个人都关心问了她的手指。

科长老唐也不例外,只是还没等到姜菱解释,老唐就一脸阴沉地说,“今天不能发工资了。”

这是怎么说的,几个小脑袋唰地一下抬头看向他。

李春娇问,“怎么回事,于姐昨天下午不是去储蓄所取工资款了吗,发什么什么事,又说不发了?”

老唐搓了一把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是去取钱了,半路遇见了抢劫的,几千块的工资款,全没了。”

“啊!”

财务科的干事们同时失声尖叫起来,等发工资这一天,大家已经等了二十九天。

姜菱心中了然,怪不得两位出纳大姐还没回来,她问老唐,“于姐她们没事吧,人还好吗。”

这就是老唐心情不好的另外原因了,“她护着工资款,被劫匪捅了一刀,现在还在医院里呢。”

不光工资款被抢了,手底下的员工也受了伤,放在谁身上,心情都不会太好。

“已经报警了,但是钱没了,这个月工资可能要晚点发了,还得看厂领导怎么说。”

财务科要么不出事,要出事肯定是大事。

老唐也发愁啊,厂里账上的钱本就不多了,如今屋漏偏逢连夜雨,太难了。

跟手下都交代了一遍,老唐就被厂长秘书叫走了。

估计是去商量这个月发不出工资的事情。

至于说报警抓劫匪,老唐和厂领导们都心知肚明,很难抓到这个人。

没能按时发放工资,厂里工人议论纷纷。

中午吃饭的时候,姜菱没有料到宋观书会在办公室门口等她,要跟她一起吃饭。

“你手上有伤,我怕你手上的伤影响吃饭。”

“不会的。”姜菱掏出勺子,这就是她的秘密武器。

食指受伤确实会影响吃饭,勺子就会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宋观书出于好心,姜菱总不能赶他走。

“那中午就一起吃饭吧。”

然而宋观书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才走到楼下,姜菱就被一个女同志抱住。

这个女同志不是别人,正是刘晓洁。

姜菱在办公室内没有饭搭子,自从刘晓洁为了道歉跟她一起中午吃了顿饭后,她就跟姜菱约好了中午一块吃饭。

连着两段时间,姜菱被迫不能上班,还担心过自己的饭搭子。

宋观书忍住没有把这个女同志从姜菱身上扒下来。

不行,会吓到姜菱的。

他淡笑地问,“这位女同志是?”

刘晓洁松开了姜菱,“你好,我是仓储科的刘晓洁,你是?”

宋观书微微颔首,“我是姜菱爱人,我姓宋。”

刘晓洁尴尬收回伸出要握手的手,“原来你就是姜菱的爱人宋同志,她经常跟我提起你。”

对这个话题,宋观书更感兴趣,他问,“是吗,姜菱都说过我什么了?”

刘晓洁那不过是一句客套话,谁承想宋观书竟然还会刨根问底。

她只能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现编,“姜菱说你待她很好……还说你这个人很好,总之呢,非常幸运能够嫁给你。”

在听到刘晓洁说姜菱夸他人很好的时候,宋观书就知道她说了假话,姜菱怎么会觉得他人很好,姜菱怕她还来不及呢。

宋观书似乎没有看出来,他声音中带着些许惊喜,转头看向姜菱,询问道,“是这样吗?”

否认了就等于刘晓洁在说谎,也说明她没有在外人面前夸过宋观书。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还是应该存在一些善意的谎言,姜菱理所应当地点头道,“当然了,这些全是我的肺腑之言。”

姜菱拍了拍他的手臂,“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啊,宋观书同志。”

宋观书的心情不错,哪怕这些话不是真的,姜菱愿意哄着他,至少能证明他跟别人不一样。

三人来到食堂,各自打了饭,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听见厂里其他工人议论工资款的事情。

刘晓洁好奇地询问这个三人当中唯一的财务科干事,“菱菱,你是财务科的,这个月为啥不发工资啊,你知道啥时候能发工资不?”

宋观书正在沉默吃饭,突然听见刘晓洁对姜菱的称呼,瞬间睁大眼睛,随即很快恢复到继续吃饭的状态。

姜菱忙着聊天,没有注意到宋观书,她向着不远处几个人聊天的方向努努嘴,“她们说得没有错,工资款被抢了。”

“啊!那我们这个月的工资怎么办?”

姜菱摊手表示不知道,“看厂领导怎么办了,我们财务科的同事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

这事儿闹得,刘晓洁骂了两句抢劫的劫匪。

下午的时候,厂领导就对此事提出了解决办法。

用厂里生产的产品抵工资,姜菱下班前收到了一箱子的牙膏。

宋观书工资比姜菱高,下班时来财务科找姜菱的时候,他搬了一箱子香皂,还有一箱子洗衣膏。

不只他们家是这样,厂里其他工人也是如此。

本来同事们约好了去医院探望受伤的同事,现在每人都要搬至少一箱子东西回家,就没有办法去医院了。

老唐就说,“明天吧,明天下班再去医院探望她们,这次大家先把东西搬回家。”

宋观书找了个网兜,把箱子塞进网兜里,一左一右挂在车把上,姜菱坐在后座上怀里还抱了一箱子。

两人歪歪扭扭地把自行车骑回家,把车把上的东西搬回了家里。

看着三箱子的牙膏香皂,姜菱无语地说,“本来还说发工资去买肉吃,就是不知道拿着香皂牙膏去换,老板愿不愿意用香皂换肉。”

宋观书说:“家里不缺钱,想吃肉就去买。”

姜菱没好气说,“就是不缺钱,也不能让这些东西一直在家里放着,这玩意有保质期,一年也就用上几块香皂几盒牙膏。”

家里洗发水都变质得很快,其他的日用品还好,牙膏香皂这些东西都能正常使用,姜菱和宋观书在选择的时候特意避开了洗发水。

她在家里气得骂人,“厂领导怎么想的呀,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宋观书把三箱子的东西都搬到卧室的角落放着,他说,“放假的时候拿出去降价卖一卖,比国营商店卖得便宜不要票,许是会有人愿意买。”

不是钱的事,是这东西摆在那儿看着闹心。

姜菱说,“再说吧,我有一种预感,咱们家的香皂牙膏会像线面一样繁殖,越来越多。”

厂里会选择用生产的产品给工人发工资,只能说明,厂里账面上没钱了,连发工资的钱都没。

未来会变好吗,那肯定不会啊。

厂里不给工人发工资,工人的生产积极性差,生产出来的产品数量就会减少。

生产的产品不是全国各地销售,而是给厂里工人发工资。

产品不卖出去,厂子账面上就没有钱,由此就会陷入了恶性循环。

可能,日后每个月,她和宋观书都会收到几箱子香皂作为工资。

姜菱问宋观书:“你说,香皂能吃吗?”

宋观书:

第38章 第 38 章 某个人不要脸的鸠占鹊巢……

天气越来越热, 窗外蝉鸣阵阵。

姜菱换上了短袖替代春装,她手上那个不大的口子早已痊愈,反而是宋观书手臂上那道结痂的长疤痕, 迟迟未见好。

姜菱不知道他不愿被人看见身上的伤疤, 还是单纯不怕热, 不喜欢穿露皮肤的短袖。

宋观书一直穿着长袖春衫,姜菱光是看着就觉得很热。

端午节, 厂里给所有工人都放了一天假。

姜菱和宋观书买了些粽叶和糯米, 两人在家里试着包粽子。

姜菱上辈子看过许多视频,理论经验丰富, 实践起来啥也不是。

反而让宋观书根据他的动作, 加上一些理解,成功地包上了粽子。

尽管那粽子跟正常粽子在外形上有些微差距, 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漏米,那就是好粽子。

包了三种馅料的粽子,分别是花生、红枣还有红豆。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没有能够保存食物的冰箱,一次包太多粽子,容易变质。

别看他们煮了一大锅水,用来煮粽子,实际上一共包了十个粽子。

粽子在锅里煮了一天的时间,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只简单地吃了两个粽子锅里煮出来的鸡蛋将就。

下午时, 粽子将要出锅, 宋观书翻箱倒柜找白糖。

吃粽子不蘸白糖,总觉得不是那个味。

姜菱想起自己又一次不小心把装着白糖的瓶子打碎,怕宋观书骂她, 没敢告诉他,她一个人把白糖和玻璃瓶的碎片打扫干净,然后毁尸灭迹。

“还没找到吗?”姜菱主动请缨道,“我去买吧。”

宋观书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说,“你在家里看火,我去买。”

姜菱摆摆手,已经起身走了,“两步路而已,我不知道粽子什么时候应该出锅,还是你看着锅吧。”

去家属区杂货铺买了一斤白糖,这一路走来很热,姜菱想要吃根冰棍凉快一下,杂货铺的冰棍已经卖完了,却没人补货。

姜菱犹豫再三,决定去那家新开的小卖店买冰棍吃。

小卖店的商品多,唯一的缺点就是距离家里不是那么近,不像是杂货铺,走两步路就到了。

姜菱想要说服自己不要去,为了根冰棍要在大太阳底下多走五分钟的路,这真的值吗?

大馋丫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说明到底值不值。

姜菱打怵去小卖店,除了距离更远,还因为中途要经过一片玉米地。

玉米地是钢铁厂种的地,关于青纱帐,总有各种各样的传说。说是早年间有姑娘经过这地方的时候,被糟蹋了。

姜菱虽然没有完全当真,心里头却有点膈应这条路。

肖兵的两个父亲先后入狱。

谁也不知道究竟他大伯才是他亲爹,还是他二叔是他亲爹,就是肖兵妈也说不准这件事。

肖兵大伯因为故意杀人,被判死刑,立即执行,他甚至没有在看守所里多待几天,就直接被架上了刑场。

肖大嫂犯包庇罪,也被判了刑,但因她主动坦白,给司法机关省去了许多麻烦,她只被判了一年半。

肖大嫂的两个女儿前脚死了爹,后脚妈也进了监狱,俩人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由于父母的事情,工作上受到了排挤。

她们没有办法承受这一切,跟单位申请调去了偏远山区工作,至少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过去,姐妹俩互相作伴,也不怕受了委屈找不到诉苦的人。

肖兵的“二叔”入狱以后,厂里分给他们的房子就被收了回去,肖兵家里的钱早就被调查小组带走了,肖兵妈手里没钱,跑去投奔自己弟弟。

肖兵舅舅是钢铁厂的工人,曾经因为亲姐夫是领导,他当上了个不大不小的小领导。

他嘛,作为厂领导的亲戚,平时为人处世带上了几分傲气,同事领导早就看他不顺眼,碍于他有了厂长姐夫,不得不忍着他。

在肖振华入狱之后,肖兵舅舅迅速被撤职,别看只是个小领导,工资津贴比普通工人高出一大截来。

这在肖兵舅舅家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有人埋怨肖振华不走正道带累了家里人,还有人怨他贪了那么多钱也不说给家里人一点。

就在这时候,肖兵妈带着肖兵去投奔弟弟家。

就算是肖兵舅舅本人,都不太愿意招待他们娘儿俩,更何况还有舅妈表弟,这两个血缘上算不得太亲近的人。

再一问,不是要短期借住,是要长期住下去的意思。

肖兵舅舅不好赶亲姐姐亲外甥走,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肖兵舅妈。

肖兵妈也不是个好惹的啊,她拿自己早年为弟弟家做的贡献说事,现在她丈夫出了事儿,弟弟弟妹就想要把她一脚踢开。

邻居们都是看着肖兵妈长大的老人,觉得贪污的肖振华可恶,可这娘儿俩又有什么错呢。

大家都过来劝肖兵舅舅让这苦命的娘儿俩住进来,其中不乏一些说话有重量的长辈,肖兵舅舅捏着鼻子让这娘儿俩住进家里。

即便是住进了家里,对他们娘俩的态度非常之不好,呼来喝去,像他是什么脏东西。

肖兵从出生开始就是厂领导的儿子,身边无论大人小孩,没有人不恭维他。

前一段时间来求着他们家的舅舅,如今变了一副嘴脸,肖兵的心理落差很大。

原先他手底下的几个小弟,曾经跟着他一起为非作歹,整天喊他兵哥兵哥,现在见到他就只当没看见,甚至躲了老远。

家里没有能够时不时让他去医院住一住的条件,他的腿就只能靠自愈。

他的腿虽然好了,却留下了病根,被肖振华打过的右腿走起路来会一瘸一拐。

肖兵舅舅家的表弟为此笑话过无数次,他这是坏事干多了。

这个表弟跟被肖兵害了的于家姑娘亲弟弟是同学,同学们知道他表哥的所作所为,都背地里孤立他,他是个正常人,不可能觉得肖兵是好人做得没错。

肖兵被打的那一次,他跟着同学们一起讨论肖兵怎么没有被打死,靠着骂肖兵最狠,他成功被同学接纳。

因为经常跟着同学们一起骂肖兵,他是这个家里最恨肖兵的人。

如今的这一切,对肖兵来说就像是一场梦。

不久之前,他还是无数人捧着的厂长公子,不过一夕之间,他就变成了人人嫌弃的过街老鼠。

像是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肖兵不知道是谁,也找不到证据。

但是他之所以会成为一个肮脏丑陋的跛子,跟姜菱有脱不开的干系。

虽然公安把姜菱放出去,说那件事跟她没关系。

肖兵却能够确定,那天晚上出现的女人就是姜菱。

至于说,并非姜菱动手,他为何一直揪着不放。

这就要说起他欺软怕硬的劣根性了,他当初带着几个小弟,都被那个赤手空拳的男人打得浑身多处骨折,现在他只身一人,腿脚也不是很灵便,哪里打得过那个男人。

况且找那男人还需要时间,姜菱却是近在眼前的。

肖兵舅舅家就在钢铁厂家属区住着,肖兵没有工作,在外面流荡的时候偶尔能看见姜菱,不过姜菱丈夫总跟在她身边,这很不好下手。

肖兵妈找了个去医院做保洁的活儿,每天给宝贝儿子塞上几毛钱,怕他在家里吃不饱饭。

肖兵用他妈省下的钱去买烟,他原来抽几块钱的烟,现在就只抽得起几毛钱的烟。

他又去杂货铺买烟的时候,遇见了姜菱从里面拎了一瓶白糖出来。

肖兵下意识躲了起来,等看清楚她只有一个人,肖兵捏着裤兜里的刀跟了上去。

下午路上行人不多,今天是端午节,厂里给工人们放假,路上的行人比从前多。

才跟了两步,就遇见了好几拨行人,肖兵想要放弃,这不是个好时机。

就看见姜菱换了个方向,虽然不清楚姜菱是想要去哪里,他还是跟了上去。

随着姜菱越走越偏僻,肖兵都要怀疑她发现了自己,暗中跟人做局,想要把他引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给害了。

不过肖兵没有退缩,他还有刀,这次他未必会吃亏。

看见路上的那片玉米地,他搞明白了姜菱的意图,走过玉米地就是西家属区,他家原来就住在西家属区。

西边的厂领导多,就有职工家属在西家属区开了个小卖部,小卖部的商品又多又全,就是价格贵。

肖兵大喜过望,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他看着前面窈窕纤细的身影,短袖露出了雪白的手臂,肖兵心中生出了淫邪的念头。

他是个好色的人,自从腿断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沾过女人,平时在舅舅家不方便,冷不丁看见女人,还是个漂亮女人,某些念头就像是野草一样生了出来。

“姜菱!”远远地,有人在大声喊姜菱。

隔得太远,姜菱没能分辨出那人是谁,直到这人小跑着来到他跟前,姜菱才认出来,是陈向阳。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大老远看见背影,就觉得像你。”

“你怎么来了?”

陈向阳把挎着的筐给她看,露出金黄的杏子,“我邻居家树上摘了些杏子,味儿不错,我不喜欢吃甜,想着你们小女孩喜欢吃,就给你送一些。”

肖兵被陈向阳的声音惊到,迅速地跑开了。

陈向阳指着一瘸一拐跑开的人,“那个人你认识吗,他刚才好像一直在跟着你。”

压根不是什么隔着大老远就看见了姜菱,他跟姜菱才见过几面啊,哪里就几十米开外光看背影就知道是她。

陈向阳却是来找姜菱的,邻居因他前段时间帮着免费修理自行车,给了陈向阳一篓子黄杏。

他不爱吃杏子,留着浪费不如送人。他在北城的朋友不少,却一下子想到了愿意主动借钱给他的姜菱。

他带上黄杏来找姜菱,谢朗曾经带着他来过一次,他大致记得路,走错了几次,正想找人问路。

就看到一个猥琐的男人在尾随姑娘,凭借他多年混社会的经验,这男人肯定不是好人。

他想要提醒被尾随的姑娘,又怕被当作是一伙的,于是他干脆大喊姜菱的名字,就当他是认错人了吧。

令陈向阳没想到的是,那竟然真是姜菱。

姜菱没有意识到有人在跟着她,她只觉得这条路格外的阴森。

光看一瘸一拐的背影,姜菱没有认出那人是谁,肖兵借住在舅舅家恶毒时候营养跟不上,他瘦了将近三十斤,他后背还有些佝偻,就像是个久经风霜的老头,很难将他跟肖兵放在一起。

“不认识。”

陈向阳提醒她,“以后一个人不要走这种路,外面很乱的。”

“谢谢,我以后会注意的。”

陈向阳笑的时候,眼角的疤格外明显,“你别嫌我多事就行。”

他有提醒别人,却被当成流氓的经验。

“正好你在,陪我去小卖部买两根冰棍。”

姜菱买了三根冰棍,陈向阳分了一根,她把冰块咬得嘎嘣脆,手里还拿了一根买给宋观书的。

怕回家之后,冰棍化掉,她走得很快。

在家里的宋观书迟迟没有等到姜菱回家,他有些不安,姜菱她是不是不要他了?

他不应该放任姜菱自己去买白糖的。

他不能安心待在厨房里,宋观书站在院子里等姜菱。

没等到姜菱,反而等到了方老太的大女儿大女婿骑着自行车进到院子里。

方老太大女儿一家跟二女儿三女儿不同,两个小女儿因为母亲急着再婚,要挟母亲如果不跟孙老头离婚,她们以后就不给她养老。

没有儿子的人,其实很在意养老问题,方老太内心有些动摇。

孙老头搬出了自己的孙女,而方招娣跟俩妹妹不一样,俩妹妹越是要挟老娘,她越表现得通情达理,能够理解母亲。

只要有一个女儿站在自己这边,方老太心里都有底气,这证明她做得没有错。

大女儿婚后愿意跟她亲近,是方老太愿意见到的,至少将来还能靠着大女儿养老。

孙老头其实不太愿意方招娣带着丈夫来家里过节,这就意味着他们还要吃他家的粮食。

这对于抠门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切肤之痛。

方招娣的丈夫看见宋观书后,顿时眼前一亮。

他伸出右手,要跟宋观书握手,“同志你好,我是招娣的爱人,我叫赵林,这段时间我岳母多亏有各位邻居照看。”

宋观书不喜与人肢体接触,从前还能装一装,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他冷淡地点头,“你好。”

赵林似乎没有注意到宋观书的嫌弃,他继续说,“同志也是钢铁厂的工人吗,从前我陪着爱人回娘家,似乎都没有见过你。”

这个人像是苍蝇一样嗡嗡嗡,吵得很,宋观书想要去街上等姜菱。

“宋观书,我回来了,看我买了什么。”

姜菱把没有拆开的冰棍高高举起。

刚才还冷若冰霜的俊颜,刹时间冰雪消融,赵林不由得看呆了。

才绽开的笑容,在看见姜菱身后跟着的陈向阳时微微僵住。

他怎么来了?

赵林跟宋观书的反应恰恰相反,在看见姜菱时,他眉心蹙起,很是嫌弃。

却在看见跟在姜菱后头进了院子的陈向阳时眼睛亮了,比见到宋观书的时候更为激动。

他的眼神像是激光射线,在陈向阳身上上下扫描着,他满意得不得了。

“这位小同志是?”

陈向阳就不像是宋观书的态度爱答不理,他不设防说,“我叫陈向阳,是姜菱和宋哥的朋友。”

他学着谢朗称呼姜菱和宋观书。

赵林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尤其是在他伸手时,陈向阳也伸手握手。

“去买冰棍了,路上遇见了陈向阳,我俩就一起回来了。”姜菱手里一直拎着的冰棍递给他。

宋观书先接过被她抱在怀里的白糖,“先回家。”

他们三个人依次进了西厢房,赵林面上有些依依不舍,转头看见方招娣那蠢女人的脸。

他忍住恶心,温和说,“我们也进去吧,咱妈要等急了。”

陈向阳把杏子放下就要回家,姜菱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刚好粽子要出锅,她就说,“一起留下来吃饭吧,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吃,咱们人多还能热闹一点。”

姜菱殷勤地把冰棍外面裹着的包装纸撕开,“我跟你说,刚才多亏陈向阳,后面好像有人尾随我,被他给吓跑了。”

本还因为姜菱突然把这个人带回家里,而有些不开心,听了姜菱的话,立刻问她当时的情况。

“不该让你一个人出去的。”他心里一阵后怕,“那人长了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陈向阳也说,“女同志一个人出去不安全,我在街上听说过很多这样的案子了,宋哥你可得注意一点,平时出门尽量陪着姜菱。”

宋观书沉沉说道,“这次是我疏忽了。”

因着陈向阳才帮了姜菱,宋观书对他没那么强的抵触心理。

姜菱和宋观书再三挽留他在家里吃饭,闻着厨房里飘香的粽叶味,陈向阳想家了,顺势答应下来,他确实不想回到出租房内面对着冷锅冷灶。

两人原本的晚饭比较简单,粽子蘸白糖,就着一锅出的粽叶味鸡蛋。

陈向阳真是能吃,他两口就能吃掉一个鸡蛋,光鸡蛋就吃掉了五个。

姜菱看得目瞪口呆,“怪不得你长得壮呢。”

姜菱嫌粽子腻,晚餐就只吃了一只粽子。

陈向阳不只吃了鸡蛋,就连粽子都吃了两只。

吃完饭他擦擦嘴,不好意思地笑笑,“好久没吃饱饭了。”

陈向阳麻利地收拾桌子洗碗,他比谢朗更擅长干活,他从小就没少干家里家外的活,离开家以后就更会看人的眉眼高低。

他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干完活就主动提出回家。

收了陈向阳的杏子,姜菱不好让人空手回家,视线在卧室里搜索了一圈,看见她和宋观书不久之前发的“工资”。

家里现在最多的就是香皂洗衣膏,用不完根本用不完。

姜菱从箱子里拿出一些香皂牙膏,放进陈向阳挎着的筐里。

陈向阳已经在她们家吃了不少好东西,哪好意思再要。

“我又不是小姑娘,用不上这些东西。”

“家里多的是,你自己不用,送人也好啊。”

陈向阳:“那你自己留着送人。”

撕扯间,姜菱想到了一个想法,她说,“你摆摊修车的时候,能帮我们把这些东西给卖出去吗?”

姜菱把她和宋观书收到的工资打开给陈向阳看。

陈向阳吓了一跳,“你们家,怎么这么多?”就是小卖部的库存也就这么多了。

姜菱耸肩,“厂里没钱发工资,就给我们发了些香皂牙膏抵工资。”

产品抵工资,在这一时期不算少见。

陈向阳去摆摊的时候,就遇见有人出来摆摊把厂里抵的产品卖掉,还曾遇见过有人把自己厂里发的东西跟别的厂工人以物换物。

给朋友帮忙,陈向阳从来没有二话,“行啊,没问题。”

“就按照国营商场销售价格的七折来卖。”姜菱思索后说道。

“这……你们要亏很多钱了。”

姜菱说,“这东西就摆在家里,我俩一分钱都没有,日常生活又不能吃香皂喝牙膏,低价亏钱卖出去,总好过全部放在家里等着过期。”

陈向阳叹了一口气,“你们也不容易,还以为双职工家庭日子过得好,要是遇见这种两口子在同一厂里,两人一起不发工资,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放心吧,肯定帮着你们尽快卖出去。”

姜菱又说,“你抽一成作为佣金。”

陈向阳给朋友帮忙,不可能收钱,“帮忙可以,不要佣金。”

“亲兄弟明算账,不能让你白干活的。”

陈向阳还要再说,被姜菱打断,“你先卖着,万一将来我们的工友同事需要你帮忙,就按照这个一成的佣金,怎么样。”

“不管怎么样,就是不能收你们的钱。”

姜菱把筐塞进他怀里,要送他离开,“你家住哪儿,我们明天把这三箱东西送你家。”

陈向阳报了个地址,两人记下了。

解决了萦绕在心头的大问题,姜菱轻松地拉伸了下身体,随即发现,卧室的温度太高了。

锅里煮了一天的粽子,灶台连接着炕,将热气传到卧室。

即便是开门开窗,炕上的温度还是很高。

姜菱还躺在了炕头,冬天的时候,炕头是个好地方。

夏天的时候不烧火做饭还好,一旦烧火,炕头就很热。

尤其像今天这种烧了一整天的炕,身下垫着褥子,姜菱都能感觉到炕下的燥热。

她躺在炕上,像是烙大饼一样,一晚上不停地翻身。

许是太困了,临近后半夜,姜菱终于睡着了。

炕尾虽说没有炕头热,但也不好受,宋观书也一直没有睡着。

后半夜,身下的温度渐渐凉了下去。

有人比宋观书更先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尽管已经睡着了,寻找凉快地方的本能还在。

宋观书睁开眼,看着黑暗中姜菱的动作。

她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蹬开了,宋观书摸黑起来小心翼翼拿起她的被子,要给姜菱盖上。

他刚盖上,就被姜菱蹬开。

连着几次,不知道是为了躲避被子,还是感觉到炕尾更凉快。

在宋观书好心给她盖被子的时候,某个人不要脸的鸠占鹊巢,躺在了他的褥子上

宋观书呼吸一滞,他以为刚才不小心把姜菱吵醒了,仔细观察,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她呼吸匀称绵长,不像是被吵醒的样子。

总算是来到了舒服的位置,她睡得更沉了。

宋观书犹豫了片刻,也躺了回去。

第39章 第 39 章 都说梦是现实的投射,她……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姜菱像往常一样睁眼时,正对上了一片白的令人眼晕的肌肉,她在心里唾弃自己睡相差, 难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梦游的坏习惯?

还好她醒得早, 在宋观书睡醒之前, 先睁开了眼,方便逃跑。

姜菱鬼鬼祟祟地观察宋观书, 正对上一双缓缓睁开的眸子。

宋观书震惊极了, “你怎么?”

逃跑失败,姜菱老老实实道歉, “对不住, 我好像梦游了。”

宋观书默默把被子拉在身上,把身体全部盖住, 像是个被轻薄了的良家妇男。

姜菱心中的愧疚更加严重了,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那可是宋观书啊,就连夏天都不穿短袖,长衣长裤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古板一个。

她怎么能睡着睡着跑人家被窝里, 还不止一次做出这种事来。

她可真不是人啊。

都说梦是现实的投射,她晚上经常梦游爬宋观书的床,难道是说,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有多馋宋观书的身子。

看了眼被被子裹住的他, 被子下的身体宽肩窄腰大长腿。

好吧, 她确实挺欣赏。

“没关系, 你不必自责,我们原是夫妻,即便……也没关系的。”

宋观书如此通情达理, 衬得她更不是东西了,姜菱低声下气说,“我保证以后肯定不会再犯,这次只是个意外。”

她越说越觉得心里没底,似乎第一次爬进宋观书被窝的时候,她也这么保证过。

姜菱有点担心他会用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来说,万幸宋观书没有。

为了约束自己的行为,姜菱说,“咱俩中间放点东西当间隔,万一我越界,也能有个提醒。”

没有注意到宋观书越来越黑的脸色,姜菱还在想放什么做间隔。

看见炕边上的炕柜,她指着炕柜说,“把炕柜放在咱俩中间!”她不是说说而已,是下了决心的。

宋观书抿唇笑,笑容中带上了两分明晃晃的落寞,某个不解风情的人没注意到,她满心都在炕柜身上。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件事不能完全怪你,若将炕柜放置你我二人中间,若谁不小心给踢倒了砸到了睡梦中的另一人,造成惊吓事小,若是砸伤了身体,那就麻烦了。”

宋观书说得也有道理,姜菱觉得,按照自己的睡姿,宋观书梦中受伤的可能性很大。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昨晚发生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意外罢了。”

房间内一共只有两个人,清早又是极为安静的时刻,姜菱不聋,她自然听见了宋观书的叹息声。

宋观书他虽然没有指责她,堪称是通情达理的典范,但不知道为什么姜菱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

她是想要弥补宋观书,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姜菱尴尬地想要岔开话题,她拿起宋观书放在枕头边上的手表,“我看看几点……我去,七点了,上班要迟到了。”

刚好有个理由能够正大光明地让她逃开这个尴尬的环境,姜菱麻溜地穿衣服下炕。

她穿好衣服后宋观书还没动,姜菱疑惑催他。

宋观书揉了揉额头,“抱歉,我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没来得及起来做早饭,梦里一直被人压着,一晚上在做梦,很累。”

姜菱的头默默低了下去,她能懂这种晚上睡不好的感觉,“我去给你请个假?你在家好好休息一天,补个觉,白天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你的睡眠。”

宋观书沉沉地呼吸两下,“不用了,你先洗漱。”

才做了错事,姜菱乖得不像话,“好的,不急,你慢慢来,不急着去上班,好多人都旷工呢,咱们能去上班就不错了,厂里应该懂得感恩。”

宋观书被她这话给逗笑了,她总有很多的歪理邪说。

因为俩人同时起得晚了,今早没有热乎乎的早餐,每人饭盒里装了个粽子,他们会在上午上班的时候找机会吃掉。

姜菱坐在自行车后座的时候还在想,宋观书一直起得很早,他起床的时间似乎很固定,雷打不动,今天怎么就起得晚了呢。

而且他睁开眼的时间太巧了,但凡晚一分钟,她已经逃之夭夭,不会被宋观书抓了个正着。

难道他在装睡?

时间太巧,姜菱有点怀疑,随即她将这个危险的念头从大脑中踢了出去。

绝对不可能,宋观书这人洁癖多严重,没人比她更加清楚了。

再说了,他没有装睡的必要。

估计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太困没起来,以至于他睁眼的时间很巧,那估计是被她的动作给吵醒了。

算来算去,还是她的问题。

所以这一整天,姜菱都极为乖巧配合。

习惯了从前的她,宋观书反而有点不习惯,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心理。

下班以后,宋观书和姜菱回家把厂里发的“工资”装到自行车上,根据陈向阳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陈向阳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匆忙,带的钱不多,他租不起太好的地段,在偏僻的城郊跟人合租。

合租在这个年代提起来似乎有点格格不入但的的确确是合租,一间房里几张床,陈向阳的室友指着角落的一张床说,“那是陈向阳的位置,你俩坐他床上等吧,正常情况下他很快就回来了。”不正常情况是,陈向阳又多管闲事去,那回来的时间就不一定了。

有时候半夜回来还带着一身伤,室友们睡得好好被他吵醒,都觉得他很烦人。

今天他倒是没有多管闲事,没有等太长时间,陈向阳就回来了。

“这地方又偏又难找,还以为你们找不到了呢。”

姜菱得意地说,“我们小宋司机可厉害了。”

宋观书自来不在意来自外界的评价,他知道姜菱是个爱说好听话的,从她口中说出的话未必真心,只是客套与逢场作戏。

可是明知如此,他的心情还是十分愉悦。

陈向阳跟着附和道,“厉害厉害。”

不用姜菱和宋观书动手,陈向阳把三箱日化品搬到床下,还不忘跟宋观书和姜菱保证道,“你们放心,我肯定努力去卖。”

陈向阳的室友好奇地关注着几人的动作,房间内还有外人在,三人到院子外聊天。

几人闲聊了两句,宋观书又问起陈向阳那日尾随之人的样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旧事重提,毕竟是重视媳妇的表现,陈向阳挺乐意跟他讲。

根据回忆,陈向阳重新描述了一遍。

“头发有这么长。”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个子不矮,高高瘦瘦,看起来很脏,像是个捡破烂的。”

别看陈向阳穷,他这人不脏,去不起要掏钱的公众浴池,就趁晚上的时候去河里洗洗,绝对不会把自己给搞得脏兮兮。

“对了,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在大庭广众之下,陈向阳模拟起那个人走路的姿势,“这人为老不尊,年轻时候也不是什么好货,估计坏事做多了,被人给打瘸了。”

说到一瘸一拐和被人打瘸,宋观书心底倒是有个猜测,这人刚好与姜菱有仇。

可是,姜菱和陈向阳都一口咬定那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子,年龄上又对不上。

陈向阳生平最痛恨这种欺负小姑娘的混蛋,他说,“宋哥,你要是想对付这个老混蛋又人手不足,找我帮忙。”

他露出自己的肱二头肌,“保证把那个老小子的隔夜饭给打出来。”

宋观书淡笑道,“多谢你的好心,心意领了,只是我们夫妻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会与人打架,我打听这人的样貌只是为了将来遇到的时候心里有个防备。”

姜菱不认为宋观书打听那人样貌是为了帮她报仇,可听见从他口中说出自己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这句话,姜菱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种话,就连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宋观书他是怎么好意思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应该不会痛,他应该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不能暴打老流氓,陈向阳有些遗憾,“那有啥事要帮忙的就来找我,我这人没啥能耐,就一把子力气。”

姜菱和宋观书上门的时候没有空着手来,带了一个西瓜,让陈向阳分给室友邻居。

陈向阳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西瓜,去院子里薅了好多西红柿、黄瓜、茄子,房东老太太在屋子看见了指着他骂,“陈向阳,你这个小兔崽子!”

陈向阳和房东老太太关系好,他性格讨喜,找上了年纪的女性喜欢,是奶奶们的梦中情孙。

房东老太太的儿孙不在身边,家里有个啥坏了,都是陈向阳主动来修理。

这小伙子又勤快,干活的时候从来不吝惜自己的力气,院子里的菜地都是他种下的。

“大娘,再过几天又长出新得出来了,这些你又吃不完,我帮你解决了哈。”

房东老太太气得把窗关上,关窗之前还说,“房后还有桃子,带着你朋友去摘点带回去。”

陈向阳一点也不客气,就像是自己家似的,“好。”

摘了人家的西红柿、黄瓜,姜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够了够了,足够我们吃很长时间了。”

陈向阳不以为意,“这有啥的,大娘吃不完也是浪费,咱们帮了她,她还得谢谢咱呢。”

他又去摘了一些桃子放进筐里,“也不知道你们爱吃李子不,我就又摘了些李子,这李子可酸了。”

说着,陈向阳做出皱眉的表情。

临走前,姜菱跟他说,“你给房东拿两管牙膏两盒香皂,不能白吃人家东西。”

陈向阳催着他俩赶快离开,“昨天你们塞给我的香皂洗衣膏,我全部给大娘了。”

姜菱这才放心。

路上去给陈向阳买西瓜的时候,姜菱本来说回家的时候也买个西瓜吃。

现在手里有了许多水果,别说吃西瓜了,他们家很长一段时间用不着买菜了。

“回去吃糖渍西红柿,夏天的时候吃这个很舒服。”

“好。”

姜菱和宋观书回到家时,西厢房的门口正一坐一站着一男一女。

见到他俩终于回家,坐在门口的谢朗激动地喊了一声,“你们终于回来了。”

谢朗怀里还抱着个大西瓜,佟婉月只抿唇笑。

姜菱跳下自行车,宋观书停车她开门。

姜菱开门,让佟婉月和谢朗进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谢朗把西瓜放在案板边上,“厂里工资款不是被人给抢了吗,我听说佟公安很擅长给嫌疑人画像,就请她帮个忙。”

谢朗算是半个日化厂人,厂里出了事,虽然不会影响他们家的日常生活,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事关下个月能不能发工资,姜菱当然关心了,她问道,“怎么样,画出来了吗?”

“那……”

谢朗到了嘴边的话被佟婉月打断,“嫌疑人很狡猾,头上戴了头套,估计就是厂里的员工,怕被发现,做了层层伪装。”

谢朗不知道佟婉月为什么没有说实话,嫌疑人确实做了许多伪装,但是佟公安很厉害,将嫌疑人露出来的部位做出完成复原,画得活灵活现,现在厂里已经在安排各个科室的工人指认了。

但既然佟婉月不愿意说,谢朗也没有拆穿。

姜菱失望地皱皱鼻子,“那我们下个月是不是又要发牙膏当工资了。”

佟婉月满眼笑意,揉了揉姜菱的头,眼神中充满了慈爱,每次看见姜菱,都好像看见她小女儿。

“放心吧,我们公安会努力破案的。”佟婉月问谢朗,“对吗,谢公安。”

谢朗: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佟公安身上充满了母性光辉。

他点头,“对,我是日化厂的人,厂里的工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兄弟姐妹遇到困难,我一定努力帮大家解决问题。”

身上的汗意渐消,谢朗想起自己还带了个西瓜来,“我来切西瓜,很快就好。”

确实是很快就好,两刀将西瓜切成四瓣,露出红色果肉和黑色西瓜籽。

他将切好的西瓜装盘,每人分了一块。

姜菱才吃了一口,就皱起眉毛,“你是不是刚才没有洗菜刀,西瓜上一股子葱蒜生肉蔬菜的复杂味道。”

佟婉月没说什么,她这时默默地放下了西瓜。

谢朗就是这样的人,家务一窍不通,难道她刚结婚就愿意一力承担家务吗?

不是的,当初她也想过,跟谢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让谢朗做家务,反而会让她感觉到更累了,最后她只能一力承担。

宋观书把姜菱拿在手上的西瓜扔掉,“我去洗菜刀,再去切两块没有味道的西瓜。”

谢朗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我不知道切西瓜之前还要洗菜刀。”

本来不用,宋观书每次把灶台和厨具都洗得干干净净,苍蝇踩上去都要摔跤。

但是昨天晚上轮到姜菱洗碗,她是个马大哈,说洗碗就只是洗碗。

宋观书切西瓜不如谢朗切得快,但他把西瓜切成大小均等的小块,不怕吃得满身汁水。

佟婉月对宋观书一直有很强的防备心,可即便是十分不喜欢这个人,也不得不承认,他干活儿很利索,不像是谢朗那样毛手毛脚。

作为一个新婚时给谢朗收拾过无数次烂摊子的人,佟婉月都要因为宋观书这个男同志家务做得利索,而对他改观了。

吃完西瓜,姜菱留他们俩在家吃饭,毕竟到了饭点,不留他们在家吃饭,说不过去。

佟婉月执意要回所里,这样的话,谢朗就不好意思留下蹭饭了。

这时,宋观书却突然问起,“佟公安,不知道你知道肖兵的现状吗,前些天有人跟踪过姜菱,姜菱说跟踪他的人有些一瘸一拐,不知道是不是他。”

肖兵如今父亲坐牢,家里权势尽失,颇有些亡命之徒的意思。

色鬼跟踪漂亮姑娘所为何事,不言而喻。

事关姜菱的安危,佟婉月不敢大意,“钢铁厂就在西河的辖区内,我去打听一下,得到信儿了就来告诉你们,这段时间,劳你多上心。”

宋观书敛唇淡笑,“姜菱是我爱人,我自然会上心。”

佟婉月回到所里就向同事打听,她是领导,通过之前的案子跟同事们打成一片,同事们也都愿意帮忙打听。

第二天下班的后,佟婉月就去找宋观书和姜菱,她没把话说死,“不确定是不是肖兵,不过他现在的确就在钢铁厂家属区,根据邻居所说,之前断腿,让他在走路的时候留下后遗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宋观书心中了然,那人八成就是肖兵了。

真是个没用的玩意,只敢找女人撒气。

佟婉月担心姜菱,“不如你先避一段时间,肖兵一直遇不到你,应该会打消念头。”

这话说起来,佟婉月自己都不信,坏人怎么会因为没有遇见仇人就打消念头呢。

“不用,我会护好她的。”宋观书声音很冷,却格外坚定。

别说佟婉月不可思议,就是姜菱都有一点意外。

姜菱觉得,是这段时间同吃同睡经历的缘故,宋观书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陈向阳几乎每两天来一次家里,把当天挣到的钱给他们。

姜菱觉得他这样太麻烦,白天摆摊卖货已经很辛苦了,晚上还要多跑一趟。

她就说,“你每周来一次就成。”

陈向阳很坚持,“用不上一个礼拜,这些货就卖完了。”

所有日化品全部卖完,陈向阳很激动,买了两条排骨去找姜菱和宋观书庆祝。

这一周虽然赚得不算多,只有不到十块钱,却比他每天摆摊修理自行车赚钱多了,至少这个月的房租和伙食费有着落了。

他感激姜菱和宋观书给了他这个赚钱的机会,特意带着排骨来感谢他们夫妻。

刚好这天是周日,方老太的女儿女婿又来他们家吃饭。

陈向阳拎着排骨在院子里跟赵林说了两句话,进门的时候有些神情恍惚。

姜菱正责怪他买排骨浪费,就看到他神思不属。

她伸出手指在陈向阳面前挥了挥,这人始终没回神,姜菱决定把问题抛给宋观书这个聪明人,“他这是咋了?”

宋观书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陈向阳把排骨放在案板上,坐在姜菱从前烧火的小凳子上,他抱住自己委屈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他刚才,扣我手心呜呜呜好恶心。”

他说得没头没尾,姜菱和宋观书都一头雾水。

过了很久,姜菱似乎想起了,刚才陈向阳在院子里跟赵林聊天,似乎从那之后,他的情绪就不太对了。

姜菱到底见多识广,她想到了一种看似不可能的猜测,“你是说,赵林他扣你手心。”

说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怕被正院的人听见,姜菱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明明是个一米九的壮汉,陈向阳委屈得不像话。

他点头,“嗯。”

姜菱让宋观书给他倒了一杯水,“是不是误会啊,不小心碰倒了。”

说到这个,陈向阳更委屈了,“不是误会,他就是故意的,连着扣了好几下。”

这下给姜菱干沉默了,她温和地说,“今晚吃红烧排骨?宋观书做的红烧排骨味道一绝,大米饭就红烧排骨怎么样?”

姜菱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就连喜欢吃酸口的宋观书都没多说啥。

大老爷们被男人惦记上,这着实有点可怜。

美食抚慰人心,这话半点不是玩笑。

吃上香喷喷的红烧排骨,陈向阳不复刚才的颓然。

姜菱很久没吃红烧排骨了,吃完了一碗米饭,宋观书给她添饭,她的视线在宋观书身上转了一圈。

“宋观书,方老太那个大女婿有没有对你?”

宋观书神情僵硬,迅速回答,“没有。”

刚才同情陈向阳,他没有想到第一次遇见赵林的时候,赵林也想要跟他握手来着。

宋观书只觉得一阵恶心反胃,出于男人的尊严,他不能被人知道这件事,更不能被姜菱知道。

姜菱打量着宋观书如画的眉眼,“那他可真是没眼光。”

宋观书都不知道应该高兴姜菱喜欢他的脸,还是应该生气姜菱把他和恶心的人凑在一块。

他给姜菱夹了一块排骨,风轻云淡说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许是他更喜欢陈向阳这一款的吧。”

姜菱边啃排骨边打量陈向阳,饶有兴致地点点头,他这个类型确实会招某些人的喜欢。

陈向阳简直要哭了,这下红烧排骨吃进嘴巴里都没有滋味了。

本着多拉一个人下水自己就不是最可怜那人的想法,陈向阳说,“不应该吧,宋哥长得这么好看,又会做饭,我要是变态,哪怕不喜欢宋哥这一款的,我也会看中他。”

姜菱瞪大眼睛,看原著的时候,就很多读者磕陈向阳和谢朗,虽然目前姜菱没有发现这俩人哪里不对劲。

难道说,陈向阳他真的是?

姜菱震惊:“你你你……”

闻言,宋观书搬动凳子,紧贴姜菱。

“我有爱人,我们感情很好,她很喜欢我。”

姜菱以为宋观书这是为了跟陈向阳讲清楚,叫他不要心存妄念,她没有当回事。

这下陈向阳是哭了,“我嘴笨,我没有看中他,你们不要误会我了。”

满脸凶相的大男人哭得可怜,姜菱和宋观书无奈对视一眼。

“是不是我这几天穿了短袖,变态以为我是个随便的男人。宋哥虽然长得好看,但他穿得多。”

看吧,即便是男人遇到了这种事,第一时间都是怀疑自己。

姜菱只好拿自己举例子,“他看中你,跟你是什么样的人没关系,只因为他变态好色。我之前被流氓跟踪,难道是因为我向他释放了某种暗号吗,那必然不是啊,所以不要怀疑自己。”

听姜菱说起肖兵,宋观书目光微动。

“再说了,你比他高出一个头,你一拳能把他打飞,他要真想对你做什么,有危险的应该是他才对。”

陈向阳有被安慰到,她说得好像有道理。

宋观书跟她说,“姜菱,厨房有桃子,你去洗一下。”

姜菱听话地走到门口,想起家里的桃子早就被吃完了,哪里有桃子能让她洗?

她回头要去问宋观书,卧室门在她眼前关上了。

下一秒,姜菱听到了反锁的声音。

宋观书这是有事跟陈向阳说,却不告诉她,姜菱气得捶门。

不管怎么捶门,都没人给开门。

宋观书不给开门,姜菱自有办法,她一遍敲门一遍喊,像是惨遭背叛的绝望主妇:“你们不要在里面做那种事,宋观书你是有老婆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啊”

喊得太起劲,她都没有听见插销被拨动的声音。

下一秒,门在她面前拉开,姜菱没有注意到门已经打开了,她还在捶门,这时候停下已经晚了,由于惯性,她的粉拳挨到了宋观书的胸膛上。

她能有多大劲儿啊,打在身上根本不疼,反而像是按摩一样。

有多大的怒气,在姜菱扑进怀里的那一刻都消失了。

但宋观书依旧脸黑如锅底,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下,“真不知道有什么能治你这张胡言乱语的嘴。”

陈向阳就怕姜菱再造谣,不敢跟宋观书再共处一室了。

“有事咱以后再聊,宋哥你跟姜菱好好说说,那种话不能乱说。传出去,名声要毁了。”他更害怕的是,这事传出去以后,将来会有无数个赵林吻了上来。

陈向阳溜得太快,房间内就只剩下姜菱和宋观书。

宋观书面色依旧不虞,好脾气的人沉着脸很吓人。

姜菱见到情况不对,立刻服软,拉着他的衣袖摇了两下,“我错了。”

第40章 第 40 章 是姜菱,她昨晚不小心.……

姜菱眨巴着水润的眼睛, 乖巧地看着宋观书,看得人心头软软。

就这么轻易地原谅她,会不会显得他太过纵容姜菱?

不让她长点记性, 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将来她还能再犯。

宋观书心里叹口气, 真是败给她了。

宋观书仍然觉得不解气,又在她嘴巴上拧了一下, 他没舍得用力, 跟摸也没差了。

刚才气头上,拧姜菱脸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 这是个多么暧昧的动作。

尤其这次他拧的不是脸, 是嘴巴。

许是彼此间还有过更加亲近的动作,许是没有把他当成异性, 即便是如此亲近暧昧的动作,姜菱也没有抵触。

姜菱犯了错,嘴上用宋观书开玩笑,她当然不敢躲了, 认打认罚没有怨言,当然了宋观书应该不会打她。

罚也罚了,姜菱觉得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她说,“那我们吃饭吧, 红烧排骨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阵无力感袭来, 难道说姜菱跟他道歉, 就只是怕耽误了吃排骨吗?

“下次再胡言乱语,家里一个月不去买肉吃。”

已经坐在桌边啃排骨的姜菱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露出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的表情。

总算看见姜菱露出了心痛的表情,宋观书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吃肉这可是姜菱的死穴,她乖乖保证道,“我以后不瞎说话了。”

明明事情按照宋观书的预期发展,他这心里越想越不舒服,感情在姜菱心里,他还不如吃肉重要。

姜菱看他又一副生闷气的样子,不知道他生闷气的真实原因,只当他是因为自己乱说话才生气了,“不要生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其实也不能怪我,谁让你跟陈向阳说悄悄话不带我,还特意把我给支出去,我想知道啊。”

宋观书气笑了,合着姜菱还有理了。

姜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蒲扇,给他扇风去火,“您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您跟我这种人生气,都拉低了自己的格调。”

宋观书很不喜欢姜菱这种将他跟她区分对比的说法,他冷笑轻声说,“我们是一张结婚证上的夫妻俩,难道你认为我们的身份有任何差异吗?”

身份有没有差异,这当然得看宋观书的意思了。

听到宋观书的话后,姜菱立马否认道,“咱俩当然没啥不一样的了,咱俩整天同吃同睡,革命友谊相当深厚。”

原本缓和了的神情,听见她那句革命友谊时,垂下睫羽,缓缓说道,“我知道了,姜菱同志会因为革命友谊跟人睡在一个被窝里。”

哎呀,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姜菱无话可说,她十分心虚。

宋观书这人嘴皮子利索,好赖话都让他说了,姜菱只能低头被训地跟个三孙子似的。

姜菱要改变这现状,她学着宋观书,并加入了一些自我发挥,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喋喋不休的薄唇。

猝不及防被外力捏住嘴巴,宋观书狭长的眸子圆睁,“唔……”

“吵架归吵架,可不兴翻旧账,多影响双方感情啊。”

宋观书想要把姜菱推开还不是轻轻松松,不过是怕伤了她。

“我数一二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我松开你,以后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没等宋观书点头摇头,姜菱就默认他同意,松开了手。

姜菱下手不存在不舍得用力,宋观书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两道红痕,像是被人蹂躏了似的。

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怎么办,这段时间总在不停地心虚。

宋观书倒是真的没有再翻旧账,只是看姜菱的视线凉飕飕的。

怕他看见脸上的红痕,姜菱把家里的镜子倒扣了过去,防止被宋观书不小心看到。

他没有发现脸上的红痕,只是再不去搭理姜菱。

姜菱骨子里也是有点贱的,把人家惹恼了,又巴巴地去哄。

宋观书收拾碗筷,她就跟过去主动刷碗。

“我来我来,你去歇着。”

推着宋观书出了厨房,姜菱打扫卫生那叫一个尽心尽力,按照宋观书曾经的标准打扫,将厨房擦得一尘不染锃光瓦亮。

干完之后,她还不忘拉着宋观书来邀功,“收拾得干净不,全都按照你的要求来。”

姜菱认为自己是在主动低头给他递梯子了。

宋观书却不买账,“你很聪明,没有我在你身边耳提面命你也能做得很好,看来不是学不会,而是不想学。”

这人比往常难哄多了,姜菱提醒自己,以后可得忍住了不能再犯贱。

但自己有错在先,不能任由关系继续僵着。

在两人相继洗漱之后,姜菱仍然不气馁,宋观书坐在炕沿边看书,她故意凑过去没话找话,“看啥书呢?好看吗?”

姜菱才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水汽。

潮湿的水汽带着独属于姜菱才有的味道,霸道地钻入他的皮肤、他的身体,熏得宋观书有些心烦意乱。

宋观书已经不气了,只是故意板着脸。太轻易原谅姜菱,会显得他不值钱。

姜菱语重心长说,“别生气,我听说睡觉前生气,人会变丑。”说着,她做了个鬼脸。

宋观书没好气白她一眼,“净会胡言乱语。”

总算不是不理她了,“真的不是开玩笑,你难道没有听说,睡前生气,结果第二天起床就变成了小傻子。”

“就不能盼我一点好。”

姜菱讨好地说,“我就是怕你气坏身体,所以才劝你不要生气。”

宋观书其实好说话,姜菱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躺下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宋观书的皮肤那么柔嫩,红痕过了一晚上还没有消掉,反而微微发紫,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早就知道他皮肤好,即便不擦护肤品,依旧白嫩细腻。

现在才知道,他的皮肤不光洁白细腻,而且还嫩得很。

为了不叫宋观书看到自己的脸,姜菱早上梳头发的时候都没有使用镜子。

虽然红痕在宋观书脸上,最终是藏不住的。

上班以后被他的同事指出来,叫他发现,那时候姜菱不在技术科,宋观书想找她算账都不能了。

财务科就在一楼,宋观书按照惯例把姜菱送到财务科门口才准备回技术科上班。

还没上班,财务科几位干事或站或坐,正在开着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厂里拖欠工资的事儿,站在走廊里都能听见她们谈话的内容。

看见财务科的牌子,姜菱伸手挥了两下跟宋观书再见。

“我到了,你快回去上班吧。”

宋观书语调平静道,“没关系,不急,只差两步路,送你进入财务科,我再回去。”

从前都让他送到了财务科办公室的门口,今天是怎么了,财务科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想让他看见吗?

宋观书心中冷笑,不想让他看,他偏要去看看。

科里最能说的于家凤大姐还在医院里躺着,另一个文员大姐立刻顶上。

姜菱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听这位文员大姐说,“我的工资是一箱洗发水,我男人是棉纺厂的,这个月发了不少布,他发的布给我们一家老小都换了一身新衣裳,这还好,就是天天洗澡,也用不完一箱子洗发水啊。”

“我跟周围人家交换,但是大家宁可换布,也不愿意换我的洗发水。”

他们都还好,家里只有一个人在日化厂工作,跟亲戚邻居匀一匀,互相交换各自厂里发的“工资”,勉强能够将厂里发的日化品给消耗掉。

“你说小姜和小宋,俩人都是咱厂职工,我那天看见他们一共领了三箱子回家,这么多东西要用到猴年马月去呀,就算是找人交换也换不完啊。”

姜菱站在走廊里,刚好听见这位大姐在说他们家,看来她来得正是时候,刚好她可以把陈向阳推荐给各位同事。

李春娇说,“他们小年轻没孩子没老人,花销轻,就算是花老本,影响也不大。你说咱这把年纪了,上有老下有小,吃的穿的可以用洗发水跟邻居换,孩子去学校交学费,老人去医院看病,能不能把洗发水当作钱花啊。”

老唐叫停了发牢骚的众人,“厂里在给大家想办法,大家都别太悲观了。”

宋观书把姜菱送到财会科的办公室门口,他站在门口扫了一眼,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魏明从外面进来,看着这小两口成双成对,他就觉得刺眼,非得说点难听的话不行。

“呦,小宋,你这脸是怎么了,跟人打起来了?”

魏明说完又觉得不对劲,打架往嘴巴上打的情况不少,却没有哪一个打架的姿势能造成这种印子。

宋观书疑惑,在摸到魏明指着的皮肤时,似乎有轻微的刺痛感。

他脑子转得快,立刻想到了是昨晚姜菱捏的。

心里骂姜菱这个小没良心的,下手没个轻重,

姜菱气死了,魏明他一个大男人,嘴巴子怎么那么碎啊,宋观书是不是跟人打架,跟他有个毛线的关系。

宋观书嘴角噙笑,“是姜菱,她昨晚不小心”

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都是成年人,谁还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魏明暗骂自己多嘴,给了这俩贱人秀恩爱的机会。

办公室内的同事们在魏明开口的时候,就安静了下来,听到宋观书这石破天惊的一句,彼此间互相对视,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姜菱挺直的腰板终于弯了。

太丢人了。

她还不能解释,因为宋观书没有说错。

事件发生时间是晚上,发生地点是家里,作案人是她姜菱。

只是说,没有发生大家想象的互相甩嘴唇的情况而已。

想歪了能是宋观书的错吗?

他实话实说,是你们脑子里的思想黄暴。

这真是个心机男,为了秀恩爱简直没下限。

可怜她的一世英名,都毁于一旦。

而且姜菱有一种错觉,宋观书去技术科上班的时候,还要宣传一下他的英雄事迹。

光是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姜菱恼羞成怒把人推出办公室,“快上班吧,一会儿要迟到了。”

宋观书十分乖巧听话地说,“好。”

总算把人送走了,姜菱一回头正对上了一双双或揶揄或好奇的目光。

毕竟跟姜菱不熟,彼此间还差着十来岁的年龄差,不好打趣小辈床上的那些事。

财会科办公室内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各位老大哥大姐们还没有想到用什么来岔开话题,姜菱先开口道,“刚才在走廊,听见姐关心我和宋观书领了三箱子牙膏香皂,这些牙膏不当吃也不当穿,日子应当怎么过。”

文员大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想到背后讨论人家却被正主听见了,索性她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说破大天去,也是她关心同事。

“我啊,有个朋友在外面摆摊,我托他帮忙,在摆摊的时候,顺带帮我把牙膏香皂给卖出去。”姜菱坐下给自己灌了口凉水,这外面的天儿可真够热的。

“按照国营商店销售价格的七折来卖,额外给他一折作为佣金,我们虽然赔了一些,至少看见了现金,不用想要花钱的时候到处跟人换,麻烦得要命。那些香皂摆在家里,估计我们要用好几年,不如早点拿出去换钱了。”

李春娇首先夸她,“你这法子好,说是亏,也亏不了太多的。”厂里以物抵工的时候,还额外多给了大家一些,就怕这种法子发工资工人们的怨气太重,适当地让工人们占点小便宜,至少心里能舒坦点。

“至少能看到现金啊。”李春娇赞成这个想法。

也有人觉得不划算,自己到手只有原本工资的六成,实打实亏了四成,不划算,还不如用这些东西跟亲戚朋友互相交换呢。

因为人的个体差异导致想法不同,这很正常,姜菱不费力去劝跟他想法不同的人。

她只说,“各位哥哥姐姐们,要是谁有找我朋友帮忙销售的意向,可以联系我。”

姜菱用自己的实际经历来说话,“具体销售周期,一箱子差不多两天时间,我们家一共三箱,花了五天。”

虽然陆建军嘴上说着亏了,心里却想着可以趁着放假的时候自己家里人也试着去街上摆摆摊,这样还能省下一成的佣金。

姜菱也没想过,让陈向阳代售发家致富,就想着让他稍微多赚点钱,能够改善一下生活水平,毕竟昨天晚上的排骨不能白吃。

整间办公室只有老唐和李春娇来找了姜菱帮忙,魏明家里不太缺钱花,他跟丁艳没孩子,厂里给他发了一箱子的洗衣粉,但是丁艳工资是照发的,发的洗衣粉已经被丁艳带去了单位,送给同事。

李春娇相信姜菱,却不大相信姜菱那个素未谋面的朋友,她再三确定道,“姜菱啊,别怪姐多心,你这个朋友他靠谱吗,不能带着这几箱子的货跑了吧?”

姜菱只负责帮陈向阳招揽客人,打消疑惑这件事要他自己完成。

姜菱笑着说,“明天下午我让他来厂里,你们看过再做决定,要是觉得他值得信任,就让她跟着你们回家取货,要是还不太放心呢,就让他空手回去也没关系的。”

姜菱这么说,反而她举了一些例子来证明那小伙子有多令人靠谱让李春娇放心。

她看向老唐,也是这么说的,“毕竟事关工资,咱们看过再作决定。”

姜菱没想到,自己在科里一共才给陈向阳拉到了两个雇主,宋观书就给他带来了四个雇主。

“啊,你对我都没有这么好过。”

宋观书无奈地叹一口气,“我这都是为了谁。”

声音飘散在风中,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姜菱没有听到。

她激动地拉着宋观书的衣服,“我们去找陈向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没有去城郊的家里,去了陈向阳摆摊的地方,他正准备收拾自己的修车工具回家,见到俩人很高兴,买了两瓶冰镇汽水,给了宋观书和姜菱喝,他没舍得给自己买。

姜菱喝了一口橘子味的冰镇汽水,跟他说,“你知道我们厂在哪里吧,明天下午三点左右你来一趟日化厂,我们有同事也想请你帮忙把厂里发的货品卖出去,还是咱们之前商量过的,七折销售,你抽一成作为佣金。”

为了说服同事费了多少口舌,这就没有必要告诉陈向阳了。

陈向阳很激动啊,以为能赚到几块钱就很高兴了,没想到又来活了。

他不是不知感恩的人,陈向阳说,“我请你们去吃饭吧。”

姜菱笑了笑,“你一个人在外,赚钱不容易,花钱省着点,不要太大手大脚了,稍微攒点钱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将来遇到了花钱的时候,还得自己手里有钱,才能不慌。”

陈向阳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来话。

“明天下午按时来,穿得干净利索一点,嘴巴要甜一点,多说点好听话。”

姜菱想要拍拍他的肩膀,陈向阳长得太高,她够不着。

陈向阳又是摆摊又是卖货,可谓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宋观书不喜欢喝汽水,陈向阳买了两瓶汽水,最终都进了姜菱的肚子。

天气热,就得喝点凉爽的东西解渴。

陈向阳比姜菱想得还要争气,许是给陌生人卖货他更有心理压力,也更为用心,卖货的速度反而更快。

虽然说要亏钱,但是回款速度快啊。

陆建军想要省下那一成的佣金自己家里人摆摊去卖,卖了一段时间即便是以六折的价格,也始终无人问津。

问了路人才知道,他们这价格这么便宜,难保不是兑了水或者是卖假货的。

这还没地方说理了,日化厂家属出来卖的,怎么能是假货呢。

再说了,凭什么那个陈向阳的七折就不是假货,他这个六折就是假货。

这时候就不得不提关于口才的重要性了,陈向阳靠着一张嘴,把路过的行人顾客夸得开开心心买货。

陆建军家里人卖货就像是如今国营商店的营业员,商品往那儿一摆,坐在摊位前等着顾客上门。

自己卖一直卖不出去,陆建军没有办法,只得让姜菱帮忙找陈向阳。

厂里来找姜菱帮忙的工人越来越多,就连大姐姜莲的婆婆也找了过来。

姜莲婆婆是销售科的科长,原本厂里生产的产品由政府统购统销,他们销售科平时很轻松,根本没事干。

但最近这段时间,要厂里自己找销路。

销售科闲了这么多年,哪里知道怎么给产品找销路。

厂里没钱发工资,是因为生产的产品卖不出去,产品卖不出去,除了产品本身的原因外,还怪销售科没本事。

姜莲婆婆原本恼怒姜菱抢了他们销售科的活儿,在其位谋其政,你又不是销售科的员工,凭什么抢了我们销售科的活儿。

本来冷眼瞧着这一切,看着姜菱到处张罗帮着厂里人联系销售卖货,她任由事态发展,得让厂里其他人看一看,他们销售科的工作没那么容易,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胜任的。

结果就是找姜菱联系销售的工人都收到了现金,她本来想跟厂里举报姜菱越俎代庖,还是她小儿子制止住了她。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小儿子还给她生了个大孙子,老太太最听小儿子的话了。

姜莲小叔子不像亲妈糊涂,他说,“你就算去举报大嫂的小姨子,她没有违反厂里的规定,帮着工人解决了工资的难题,厂里还应该感谢她呢。你去举报她,不仅衬的销售科无能,让人背后说你度量小,你影响了厂里其他人将产品换成现金,大家要在背后骂你的。”

姜莲婆婆觉得儿子说得有理,又听她分析之后,她不仅打消了举报的念头,还有了新想法。

她去找到姜菱,说家里有不少东西要卖。

她家倒是不缺钱,一家子工人,但是家里人都在日化厂上班,一家六口收到了一座小山似的洗漱用品,足够一家子用到下辈子。

对这个重男轻女的老太太,姜菱没多少好印象,但她毕竟是大姐的婆婆,姜莲又是个软弱不硬气的儿媳妇,得罪这老太太,姜莲和两个外甥女就不好过了。

为了姜莲,她说好,问了下有几箱,分别是什么东西。

每次姜菱都要说下规则,“您能来找我,想必已经知道我的规矩,市价七折销售,抽一成作为佣金,您家东西多,为防止担心带着东西潜逃的情况发生,会分两次去您家里带走货物。”

北城卖不动了,陈向阳租了辆三轮车跟朋友去附近的镇上卖。

“行是行,就是你看咱们都是亲戚,佣金能不能就不收了。”

原来她打着这个主意,姜菱言简意赅,“不行。”

姜菱没把她当成长辈和领导的尊敬,姜莲婆婆不满道,“你靠着帮厂里人倒卖日用品,还不知道赚了多少钱,只是让你不收我的佣金而已,咱们是亲戚,连我的钱你都要赚,你这小同志人品太差了。”

姜菱合上记录的本子,“您要是觉得我从中赚了钱,那你就自己去卖,甚至我也欢迎厂里同事找你去卖。”

姜菱不经手这些钱,她只是传递个消息,总有人怀疑她从中赚到了钱。

被误解倒是没啥,她原本的目的也只是想让陈向阳从中赚点钱。

虽然那些钱没有经过姜菱的手,但是她通过本子上记录的每人多少需要陈向阳代为销售的产品,能够猜到陈向阳这段时间赚了五十块左右。

陈向阳至少别大手大脚出去挥霍,这些钱足够他生活小半年了。

正好借着姜莲婆婆来闹,她就说了,“本意是想要帮助工友们渡过难关,我才从中牵线搭桥找了朋友帮忙,既然大家都觉得我从中牟利了,那大家去闹市自行摆摊售卖,我们这个活动就到此结束了哈。”

姜莲婆婆有点慌了,她不仅没有完成小儿子交托的任务,反而惹恼了姜菱,她彻底撂挑子不干了。

姜莲婆婆只得回家跟小儿子商量,商量的结果就是派出大儿媳姜莲出马。

她姜菱再是硬气,还能连自己亲姐姐都不认?

姜莲也知道婆婆的想法,但是公婆丈夫小叔都催着她来找姜菱,家里的日用品用不完这是现实,堆在家里还很碍事,当然还是变成现金更加划算了。

姜莲一脸为难地找到姜菱,没等她大姐开口,姜菱就说,“行啊。”

这下给姜莲整得不会了,“要是难办就算了。”

姜菱,“大姐开口了,我总归是要办成的,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佣金还是抽取10%。”

来之前姜莲婆婆已经交代过她了,跟厂里其他人一样。

财务科的同事目睹了这一切,李春娇说她,“你还是太善良了,你大姐人不错,她那婆婆真不是个好东西,帮忙还要被倒打一耙,你就不应该答应她。”

姜菱无奈耸肩,“那毕竟是我大姐,我总不能看着她作难,不过我大姐家是厂里的最后一份子,其他人我就不管了。”

李春娇说,“这样也好。”

姜莲婆婆赶上了末班车,却被厂里其他持观望态度想等等看的工人骂了个死臭,他们怕不把稳,想着过一阵子再去找姜菱。

工人私下里是议论过姜菱靠着这个赚钱,不然她凭啥干得那么积极呢。

虽然有议论,大家能够从中得利,结果姜莲婆婆把背后议论的话捅到了姜菱面前,把人给惹急了,不帮着大家伙把日用品换成钱。

姜莲婆婆断了大家伙的财路,她却能凭借着跟姜菱的关系,把家里堆着的日化品卖出去。

最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姜菱跟陈向阳说了事情原委。

陈向阳气地说,“早知道那个老婆子说话那么难听,我不赚她的钱。”

姜菱笑笑,“当然要赚了,十多块钱呢,买肉吃不香吗。只不过你以后要想别的赚钱法子了,我们厂里愿意赔钱换现金的工人都差不多了。”

陈向阳对钱没那么看重,有钱赚开心,没钱赚也开心。

“我继续摆摊修自行车,虽然赚钱少,但是轻松啊。”

知道这两口子都很上进,陈向阳补了一句,“修车的时候,琢磨下其他的赚钱方法。”

姜菱去厨房找瓶起子开汽水,叫宋观书和陈向阳找了机会,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

姜菱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聊完了。

陈向阳怕姜菱造谣,“我先回家了,再晚没有公共汽车,要走着回去了。”

走之前,他不忘跟宋观书确认道,“六月十五对吧,钢铁厂放电影。”

宋观书嗯了一声,他怕姜菱追问,若无其事地收拾桌上碗筷。

“热水在暖壶里,我去刷碗,你先洗澡。”

姜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装,演技差评。

身上汗水黏腻,很不舒服,姜菱决定先放他一马,等她洗完澡再说。

姜菱没有追问,宋观书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姜菱在他的耳边不停问道,“你们刚才说啥了?说啥了?告诉我。”

宋观书打马虎眼,“没什么事,他问我做什么来钱快。”

“不信。”姜菱,“陈向阳就不是那种人。”

“你说呀,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肯定会保密。”

魔音入耳,宋观书淡定地翻了一页书,“下次他来家里,你可以问他。”

下一秒,宋观书就笑不出来了。

被敷衍的姜菱恶向胆边生,她挽住了宋观书的胳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姜菱,你”

“我不管,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松手!”

不是严重洁癖吗,不是厌恶跟人有肢体接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