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就说明魏语璇还没有出手,又或者已经出手,后果还没有显露,所以傅雅仪才决定直接亲自前往雍城,以防万一。
要是因为魏清弭做了点什么,导致孟昭折在里头,那才是真的损失惨重。
傅雅仪并不怀疑山意和西北各个有良心的大夫的能力,这么多人,总有一日会让这场病疫消失,这只是时间问题,起码她是这么相信的。
她与余姝带入魏清弭后做了许多猜测,当她们是魏清弭时要如何在这场灾祸中捣乱,以做到令龙椅上至高无上的皇帝引起百姓们的恐慌。
其中的揣测很多,无法确定具体的事件,所以干脆直接前往雍城,无论魏清弭出什么招都方便她们迎战。
几人怕浪费颇多时间,日夜兼程,只花了两天半便到了雍城之中。
雍城的西城口正有人排队离城,而进城口却基本没什么人。
雍城离夏州口太近,疫病传来此处的可能最大,要赶紧离去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反而是她们四个逆行的人要引人注意些。
有抱着小女儿和全副家当往外逃的大娘见着了四人,犹豫片刻后才劝道:“你们是要进城吗?现在不是进城的好时候。”
几人对视一眼,余姝面上便迭起了笑,好奇问道:“为什么现在不是进城的好时候啊?夏州口不是都被封住了吗?雍城应该是安全的才对。”
大娘用乡话低低嘟囔了几句,大概是骂老天爷的话,等自己发泄完了这才对余姝压低声音说道:“安全什么啊?说是州牧和监察使都在前线,实际上城里早就有谣言,那些官老爷都自己逃了,甚至已经逃到更西边去了,我们再留在这里不是等死吗?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控制不住直接蔓延过来了。”
说着,她看了眼前头的马车,好言劝道:“你们还是别进城了,赶紧走吧。”
余姝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感谢,也压低声音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这回来雍城便是想接我们太姑奶奶走,老人家总是有些倔强,待了一辈子的地方舍不得走。”
大娘恍然大悟,为几人孝心感动,却也没有再都说什么,只道了句珍重便抱着女儿匆匆离去。
进城的号很快到了几人,她们也还没来得及就这件事交谈,便先打马进了城,进城前还听到门口的守卫交谈。
——“这出走的人这么多,咱们也不拦拦吗?”
——“这世道,还拦得住他们吗?”
雍城原本也算是个颇为繁荣的大城,现如今却显露出几分萧索来,街道上皆是匆匆行人,路边的商铺要么关门要么半关门,有的地方还有被水冲垮的痕迹至今都没人来收拾。
她们照旧着了城里最大的酒楼住下,现如今哪怕是酒楼也少了太多生意,住宿费都变便宜了起来,傅雅仪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包了楼顶一整层,而现在包一整层所需花销还不及过去的一半。
待到安顿下来,傅雅仪才唤了余姝她们来这层的茶房。
傅雅仪:“说说看你们看到的。”
她穿的并不厚重,颇为轻薄的黑袍,令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冷淡。
余姝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茶杯,“城内百姓跑的颇为慌张,而且是大规模逃离,如果没人在背后散播谣言,做不到这么快。”
林人音:“城内百姓一跑,四散开去后西北长官和监察使离去,夏州口和雍城危一事怕是也会散播至西北各城中,会引发极大的恐慌。”
这事她们原本倒是以为是魏清弭的花招,令西北州牧和监察使失去威信,犯下错来,可往后一想,却又觉得魏清弭习惯雷霆手段出手,一旦出手便必然是一击即中,否则还不如细细忍耐,就犹如她夺去蕃南王之位的筹谋一般,这招数确实够狠,却也很散。
但它最大的作用是自雍城开始,恐慌会日渐弥漫在整个西北和周边的州郡。
人一旦陷入恐慌,便会以自己的生命为重,还会变得偏激,为自保做出诸多荒唐事来。
若是此前皇帝下令烧毁整个夏州口,或许只有雍城百姓会一边愧疚一边说皇帝这命令下得好,可一旦这种恐惧传播到了整个西北,夏州口内的百姓便会成为整个西北百姓心底的阎王,巴不得皇帝快点下令让他们远离自己,免得将疫病传来。
这是人心。
却也是能够让皇帝下令烧毁夏州口后依旧保持明君形象的方式。
而若没有上面的命令,城门守卫怎么会这么轻易放逃城的人离去?
夏州口的未来全在那一方小小的营账里,在那几个手握权力的人掌心,哪怕已经有四面八方的大夫进里城内依旧挡不住他们的恐惧,他们怕治不好,怕拖太久造成更可怕的后果,所以这一切都在为那个命令做准备。
任由恐慌肆虐,任由百姓奔逃,让内部对立起来,以期让他们无能下的政策显得更加合理化,不会被天下人谴责。
这是迫不得已的,这是无可奈何的,这是百姓恐慌下他们不得不下达的护住更多人利益的法子。
他们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只有城里染疫的人该死。
余姝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握紧了拳头,明明外头春光明媚,可她却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心里凉得彻底。
人为了利益能做混账事,将人命不当一回事,说不定未来烧城还会成为西北州牧身上的一道将功赎罪的功绩,让他更加节节攀升,光想一想这个场面,余姝都忍不住想一拳砸在他们的脸上砸个稀巴烂。
茶室里有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双眼睛眨巴眨巴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傅雅仪,隐隐怀着期盼。
傅雅仪正在饮茶,她自己泡的热茶,沿着喉管一路而下,她面上的神情却很平静。
陶瓷茶杯在桌面上轻轻磕碰,发出一声轻响,傅雅仪半垂着眸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良久后她才缓缓说道:“找到魏清弭布置在这里面的棋子,问她愿不愿意合作。”
点漆的眸略闪,带着几分深不可测,“既能让皇帝和咱们的长官们吃个大亏,丢个大脸,又能救下夏州口的城内百姓,这种事她应该会感兴趣吧。”
我已经给最腐朽贪婪的人想好了最暴烈直接的推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