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觉得缇亚丽太疯耍了她们一通而生气,反倒像因为发现缇亚丽这么疯而感到开心。
“你笑什么?”
孟昭心底有恨,做不到平日里那样洒脱,她也没有意识到,若是她自己平日里遇见这般心机手段都极为强硬的对手也会如傅雅仪一般产生兴奋感。
人生路上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感受得也太多了,这样强大的挑战才让人想要迎难而上,激起那么些乐趣。
这实际上是孟昭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傅雅仪乐了,“这一万三千金我还想着拿回去,你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缇亚丽吧。”
孟昭:“你不是说你不想管我杀不杀她?”
傅雅仪:“那我那时候也没垫一万三啊。”
孟昭一阵无言,她觉得傅雅仪很厉害,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够保持稳定的情绪,无论面对多难的事也总能体体面面,这是她求不来的。
刚刚余姝看完卷轴便没怎么说话,到了此刻车内气氛稍微活跃了些她才回过神来,忍不住说道:“既然这消息很可能是鬼将军拿出来的,那我们买下,她那头岂不是很快便能知晓?”
这话说得没错,这张卷轴便是鬼将军的眼线,让她知晓她的对手已然到来。
这也是个极聪明的法子,缇亚丽自己便是处于明面的,她花不了那么多的时间去找有谁想让她死,可宁愿花一万三也要知晓她过往的人必然是冲她去的,这个毋庸置疑。
该庆幸她们易了容,换了装,用的也是龙三爷的身份,唯一代表魏国人的余姝还只留下了一个骄纵的小姑娘的形象。
现在她们要做的是尽快赶到塔那将初秋几人带走,免得遭受到缇亚丽可能的埋伏。
依照缇亚丽的心狠手辣程度,很有可能会在知晓她的信息被售卖出后直接动手解决了购买人,以解除威胁。
几人说做便做,回客栈收拾了一下之后便匆匆往城外赶去。
只需要三日她们就能回到塔那,届时再改头换面可以接着在渡什境内继续打探消息。
渡什多黄沙土地,出了索契之后时不时能瞧见躺在路边或卧或立的流民挡住道路。
孟昭坐在车中对初秋的担忧到了极致,很怕她们还没赶到塔那就被缇亚丽先抄了家,忍不住撩开窗帘对外头驾马的老黑问道:“你知不知道别的更近的回塔那的路?”
老黑这一路极为老实,基本是她们说什么,老黑做什么,现在听了孟昭的话,犹豫一二后回答道:“倒是确实有一条,只是颇为偏僻,平日里都没什么人去过,现在也不知道成了什么模样了。”
“您确定要走吗?”
孟昭:“能省多少时间?”
老黑回答道:“能节省一日的时间。”
孟昭与傅雅仪和余姝对视一眼。
一日的时间足够让她们走这条路。
于是孟昭回答道:“就走那里。”
老黑得了令,教元霰驾着马车进了另一条岔路。
这条岔路颇为嶙峋,一面有陡峭崖壁,另一面是颇为显眼的石碓。
据说这条路曾经是要做成官道的,只是渡什王打仗抽空了次方财产,做路的计划便搁浅,只余一堆碎石块在此,但是因为这里怎么说也打上了官方的印记,普通人并不常来此处,怕弄坏了什么,官府借机让他们赔偿。
渡什的官府一贯黑,多得是名头给百姓加上罪名。
可今日这条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傅雅仪几人行地畅通无阻,几乎半日不到便行了一日的路。
行至中途,峭壁上有呕哑的秃鹫盘旋不止,忽闻一阵呼啸声,车内的傅雅仪骤然睁眼,一把拦住余姝从马车窗户跳了出去,余姝被她护着,除了头昏眼花片刻之外没什么事,可她们坐的马车却在这分毫之间被射成了马蜂窝。
孟昭正拎着赦赫丽的后摆也匍匐在地,两人起来后赦赫丽拍了拍胸口,“这也太吓人了吧?”
余姝爬起来,跟着傅雅仪紧贴到了峭壁下。
头顶还有弓箭向下扫射,元霰卷了块武器在原地挡了几瞬后就地一滚,也翻到了峭壁下。
这一块是弓箭的死角,起码他们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老黑从一旁爬过来,有些着急道:“怕是鬼将军已经在这里埋伏好了,老大,怎么办?”
余姝和傅雅仪对视一眼,她看清了傅雅仪眼底的意图,拍了拍老黑的肩膀,低声道:“你潜行的功夫怎么样?”
老黑一愣,“还可以。”
余姝:“那你躲在这里,等一切解决了再出来。”
老黑面露感动,大抵是没想到傅雅仪她们居然还会护着他。
可他的话还来不及说,傅雅仪和余姝便一个翻滚跳出去,对着头顶的几颗树一连开了三枪。
那本就是冬季的枯树,受此打击,顿时从头顶落下,狠狠砸在了地上,而埋伏在树上的两个弓箭手也一个被打穿了胸口一个掉下来摔得七窍流血。
一旁的元霰也没少动作,她极擅长登高,趁着火铳响起,大树掉落的间隙,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时候已然一跃而上,一步作三步,又了结了几个弓箭手。
弓箭的射程有限,大多埋伏的弓箭手都未曾攀多高,可就算是早有准备,一下死了五个,也瞬间出现了缺口,山涧间现出一阵嗡鸣,从另一边山口瞬间涌出来数十个身强体壮做流民打扮的人。
傅雅仪拍了拍余姝的肩膀,淡声问:“我教你的招式,你还记得吗?”
余姝刚刚落在地上,干净漂亮的脸沾了满了灰尘,此刻两只眼睛却异常明亮,她冲傅雅仪脆生生道:“记得。”
傅雅仪弯了弯唇,抬眸看向朝她们奔来的流民,眼底有几分冷酷,她快速说:“这些,可以杀。你火铳里只有七颗弹药,用匕首割开他们的喉咙。”
余姝点点头,从靴子里抽出匕首,朝那大队早就埋伏好的人马冲去。
没有几刻,流民便被她们解决了大半,地上躺了不少尸首。
老黑站在陡峭的崖壁间,看着面前的战况有些焦灼地搓了搓手。
余姝和傅雅仪都杀得极狠,这队流民大半是她们俩动的手,元霰还在上面解决弓箭手,孟昭在余姝和傅雅仪外头打外围,偶尔解决漏网之鱼,只有赦赫丽在一旁坐着看戏。
他眸光轻闪,在山谷间骤然又听到了一阵哨声,那群流民眼见着只剩下了四五个,却在这声哨声后骤然变得英勇无畏起来,几乎不惧疼痛地与傅雅仪余姝交手,哪怕被匕首刺入胳膊也仿若未觉,拼着同归于尽也要重创两人。
那声哨声仿若就在耳边,老黑悄悄往赦赫丽那里挪步,眼见着就要挪到,他从口袋里掏出匕首纵身一扑。
下一刻,却有另一道匕首狠狠击在了他手臂上。
老黑发出一声痛呼,狠狠摔在地上,一直在打外围的孟昭踱步而来。
她面上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多日来的焦灼与苦闷,反倒掺着点点笑意与肆无忌惮,一把拎起地上的老黑。
孟昭咧唇笑了笑,她的弯刀架在老黑脖子上,低声说:“你和你的主子想将我们引到这里来绞杀时有没有想过,我们也想引她在这里现身,将她绞杀呢?”
“你引导我们进这条路,太明显了些。”
老黑没有机会回答这个问题,甚至他脑子都还没转过来,就已经被孟昭一刀抹去性命,同时响起的还有火铳开膛的声音。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前来偷袭之人的尸首,傅雅仪和余姝手里的火铳还在冒烟,元霰身上满是鲜血,赦赫丽见了一次这样的场面,坐在石头上长吁一口气,直呼太刺激了。
而她们的对面,手中握着长刀的缇亚丽正缓缓走出,她面上戴着铁铸的面具,一身束腰黑衣,唇角不笑时是朝下的,令她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可见的无情与冷酷。
面具下透出的双眼满是野性与残忍,令人更多能联想到的是山野间的猛兽。
她定定打量着傅雅仪,这个从见到的第一面便令她忍不住手痒痒想要杀掉的女人,她与傅雅仪对视,笑起来,“傅大当家,好久不见。”
傅雅仪身冲她颔首,“鬼将军,好久不见。”
缇亚丽眯了眯眼,大概目中无人习惯了,她看完了傅雅仪之后才扭头去瞧瞧一旁的其她人,见到余姝的脸后愣了愣,只觉得有一股熟悉感,却又不记得从何而来的熟悉,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若有如此感觉,那必然是与这个魏国少女见过的。
可她的视线也没有在余姝身上停留多久,反倒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孟昭身上,眸光轻闪。
显然,她记得孟昭。
“缇亚丽,”孟昭冷笑一声,“看来你还记得我。”
缇亚丽咧唇笑了笑,“其实不记得了,只是看你想杀我的眼神和找我寻仇的人一模一样,那大概是我杀了你颇为重要的人。”
她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仿若在明明白白告知所有人,她就是在故意往孟昭心口插刀。
孟昭没有被激怒,她重新握了握自己的弯刀,显得极为冷静。
缇亚丽甚至能看到她眼底的笑意,这让她升起了几分警惕。
她会现身就是因为发现自己也进入了圈套中。
早在傅雅仪她们进渡什起,她便知道有一队魏国商队进了渡什境内,她一直在等着宰完这队商队后再解决了她们,所以才会有今日的埋伏。
老黑是她的内线。
可在老黑被杀的那一刻,聪明如缇亚丽也能猜到,傅雅仪她们说不定早就知道了老黑的身份。
她们在等她。
而且说不准也设了一个圈套。
所以她干脆地出来了。
缇亚丽与孟昭对视,那双如野兽般的眼底带着几分凶意。
可随之而来的是孟昭吹响的呼哨,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仿佛为了响应她,在呼哨落下后缇亚丽身后传来一阵猛烈的马蹄声,尘沙飞扬,直到马蹄声近了才能看清最前头的那个竟然是初秋!
她跨坐在枣红色的骏马上,身后跟着的是傅雅仪手下的火铳队和孟昭带来的女捕,女捕们极快地分散开来,占据了山间最好的狙击点,架起弓箭,初秋则带着火铳队包抄了缇亚丽的后路。
傅雅仪拉着余姝坐到了赦赫丽坐的石头上,她们的姿态堪称悠闲,哪儿还有这几日以来所表现的半点犹豫、躁郁、急功冒进。
“鬼将军一直在北方守着,我们也不好直接去寻,只能让你来寻我们了,不妄我们演了这么久的戏。”傅雅仪冲缇亚丽笑了笑,“鬼将军,我们孟大人要找你寻仇,今日还请你陪她做完这件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们俩的决斗我们不会参与。”
缇亚丽面上没有什么慌张之色,只问道:“若是她死了怎么办?”
孟昭回答道:“我若是死了,我们的仇怨也就解决了。”
说罢她勾了勾唇,“不过傅大当家会不会打死你,我就管不着了。”
“缇亚丽,你没有选择的机会,要么提刀与我一斗,要么直接乖乖受死。”
打起来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