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在马车里撩开窗帘往外探头,瞧着初秋的身影越来越小,她英气的眉眼之间闪过一丝忧虑。
她倒是想时刻带着初秋,恨不得栓裤腰带上,可这一次危险未知不说,初秋却显露出了自己极为果决的一面,说不去便不去,决计不给傅雅仪添麻烦。
“初秋倒是很听你的话。”她对傅雅仪说道。
这一趟只有这一辆马车,老黑和元霰在前头做马车夫,赦赫丽与孟昭方的两名女捕则在马车外骑马做随从。
马车里只有孟昭和傅雅仪余姝。
傅雅仪只极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应她的这句话。
余姝却没忍住笑了,“你这话说得有点酸味。”
孟昭闻言浑身一僵,随即便仿若没有骨头一般,软倒在马车靠背上,她也笑了笑,状似调侃道:“我哪儿敢啊,我是拿初秋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说的是实话,她本身是个极为强硬的人,可是面对初秋半个屁都放不出来,别说什么让初秋听她什么决定了,便是她自己有什么建议想让初秋听听也要看看对方的脸色。
可孟昭适应良好,面上对这样不平等的关系没有半点不适,还能顺着余姝的话调侃一番自己。
傅雅仪拆穿她,“你这是觉得把自己姿态放低能减轻对初秋的负罪感。”
孟昭轻哼一声,“我的负罪感不会减轻,但是我在她面前姿态低一些本来就是应该的。”
余姝赞叹于她的理直气壮与淡定自若,为她鼓了鼓掌。
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多久,三人很快开始养精蓄锐,渡什的路没什么平坦的路,马车颇为颠簸,能将人昨夜的晚饭都抖出来,能少说话便最好少说话。
鬼将军的传言据老黑所说,在前年,也就是妲坍渡什开战那一年最为夸张。
彼时渡什国力亏空,老王暴虐偏激,为了战争投入太多已经无法再回头,百姓怨声载道,国内四处都是失去家的流民,便是那时缇亚丽横空出世,打出了那一年的第一场胜仗,给了他们一点希望,然后便是战局翻盘,渡什开始稳占上风,甚至还打下了原本丢失的地盘,如此不世之功令她在渡什受到了大部分百姓的喜爱,哪怕传言她嗜杀,手段狠辣,那与企盼停战希望的百姓来说,也不算什么了。
后来妲坍渡什议和,鬼将军的神话便渐渐破灭了,她仿若夜空中转瞬划过的一颗耀目的流星,在新王费蒙柯伊手下迅速被打入尘埃,由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成了埋在风沙中的守边人。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
老黑他们也不会去特意探听一个鬼将军为什么会被贬到边关去守关这种事,毕竟与他们没什么关系,能够告知傅雅仪她们的也不过是渡什王廷对外宣称的有关于缇亚丽的罪状罢了。
可若是其中真的没有鬼,那也不会在组织中鬼将军的消息炒到天价了。
车行两日便到达了索契,这座城池没有一路以来的灰尘飞天的感觉,反倒令人耳目一新,颇为整洁繁华,来来往往穿梭的行人也多了许多。
普一进城,她们便换好了面具直直往城内最大的永昌拍行行去。
永昌拍行是赦赫丽用渡什话直译成汉文后的称呼,里头堪称金碧辉煌,无论摆件还是装饰都显露出这座建筑的财大气粗,据说这实际也是整个渡什最大的拍卖行,每月底都有数不胜数的对象等着被拍出去。
此间来来往往的人大多一身黑衣,面具覆面,她们一行人进了拍行后便有小二将她们引向三楼的雅间,行至门前,小二才搓着手问道:“不知是哪方的来客?”
赦赫丽将手中的信物不动声色塞进了小二手中,说道:“塔那来客。”
小二眸光微闪,接着问道:“不知您要拍要卖?”
赦赫丽笑笑:“拍。”
小二点点头,直言让她们稍等片刻便转身离去。
雅间里头傅雅仪余姝和孟昭已经落座,这个拍行里也不宜进来太多人,便留了元霰在楼下等着顺便看着老黑。
赦赫丽是几人中渡什话说得最标准的,再加上来的路上老黑说明的程序,并未让人产生什么怀疑。
余姝倚靠在窗边,撩开窗帘瞧了眼楼下。
永昌拍行坐落在最热闹的街区,楼下便是人来人往的闹市,实在很难让人想象,这样一个庞大的拍卖行会是一个情报组织。
并未等多久,便有小厮再次过来请几人移步。
这一次移步却是往下走。
三楼的尽头有一座暗门,暗门之下是长的见不到底的梯阶。
小厮燃了盏灯走在最前头,她们排成一长串到了地底,空间颇为狭小,整条道都仅能容一人通过,余姝跟在傅雅仪身后,暗暗牵住了她的袖摆,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见到了光亮,待到四人走出,面前的一切便豁然开朗起来。
底下的装修比地上要雅致太多,视野极为开阔,带着面具的黑衣伙计往来穿行,大多手上都抱着几捧文书,而大殿中心的圆台边坐了不少人,正在与圆台里坐着的伙计面对面谈话,大抵是在咨询所需的消息此处有没有。
小厮领着四人到了最前头,却没有去那圆台,反倒是又领着四人进了另一间雅间,他恭敬道:“几位稍等,会有容测师前来为几位做这笔买卖。”
龙三爷加入组织多年,等级颇高,这反倒是便宜她们几人,免去了不少繁杂的步骤。
进来的容测师瞧着是个姑娘,一身宽大的黑衣,面上带了个荆花缠枝的面具,露出的唇娇艳欲滴,她给几人行了个礼后便温声开口道:“不知几位想买什么消息。”
傅雅仪坐在主位,淡声回道:“我们要知道鬼将军的消息。”
容测师手一顿,唇角勾起了抹笑,“每日都有许多人来问我鬼将军的消息,我们派出去的探子也确实打探到了几个关于她的重要信息,只是不知阁下付不付得起钱了。”
傅雅仪扬眉,“你开价吧。”
似是没有想过今日会碰着口气这么大的客人,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关于那件属于龙三爷的信物的信息,判断了一下信物持有人在这里所等级过的财产,认真问道:“还请问这是您想要的消息,还是有别人想要的消息。”
一旁坐着的孟昭哼笑一声,指尖敲了敲桌面,“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容测师眸光轻闪,最终也只笑道:“是在下唐突了,关于鬼将军缇亚丽的消息那头的主顾开价一万三千金。”
这是一个天价。
一个诸如傅雅仪她们进塔那那天被抢的商队,起码要日夜不休做一百二十年生意才能拿出这么些钱财。
这对傅雅仪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却不一定值。
北行路线半年左右的利润去换一个缇亚丽尚且不知真假的消息,不是一桩好生意。
她的目光看向孟昭。
若是傅雅仪不出,那就只能西北官府出,一万三千金对整个西北来说也不算太大的开支,可是这个钱怎么出,谁来出,那头说不准能吵上半年,吵出结果来黄花菜都凉了。
孟昭和傅雅仪迅速完成眼神交流,余姝瞧出了她们俩的打算,对对面的容测师开口道:“一万三千金,太贵,需要我去问过我们当家才行。”
她开口说的是标准的魏国话。
余姝面上带着一个狐狸面具,唇角勾起时哪怕瞧不见脸也衬得她有一股灵动狡黠。
傅雅仪闻言淡声道:“那你最好快些,时间不等人。”
容测师道目光在几人之间巡视,仿若揣测。
余姝双腿交迭,往后靠了靠,显露出几分傲慢来,“我们当家想买鬼将军的消息,这两位说他们有,我们当家便遣了我过来。”
她指了指容测师,“你们这里的消息太贵,我现在做不得主。”
说罢,她又对傅雅仪的话嗤笑一声,“时间不等人?一万三千金,你们渡什也很少有人能出得起这个价吧?放在手里不怕成了个死消息吗?”
一旁的赦赫丽尽职尽责充当翻译,将她的话转达给容测师。
傅雅仪面上恰到好处露出一分无奈,与容测师对视一眼,示意她也没什么办法。
孟昭则在一旁略有些暴躁地用流畅的渡什话说道:“中原人可真小气啊。”
这是她们来时便定好的策略,若是价钱不满意,便由余姝扮作雇佣傅雅仪所顶替的龙三爷买消息的人,赦赫丽是她雇佣的翻译,孟昭则顶了老黑的位置,做傅雅仪的手下。
容测师提出的价钱确实超出了几人的预料,却又在承受范围之类,若能再谈低些,谈到西北官府的承受范围之内,那才最好不过。
几人不露痕迹地演了这么一通,反倒令对面的容测师陷入了思索,大抵是余姝的用词过于激烈,让她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魏国少女升起了几分玩味之心。
她合上自己从进门便在记录的文书,坐直身子说道:“其实您若是觉得这个要价太高也还有一个不要钱的法子。”
此话一出,余姝眸光轻闪,保持着那股傲慢,问道:“你倒说说是什么法子。”
容测师冲她笑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她轻声说:“提供这消息的主顾说,若有人能割下鬼将军的项上人头,这消息不要钱白送,还附赠万金。”
“这位姑娘,你们敢吗?”
孟昭:理直气壮做舔狗
容测师:你们敢吗?
姝宝:emmm我们可能还真敢诶。
孟昭:这不打瞌睡了就送枕头?
傅女士:又省一笔钱,不错。
赦赫丽:做翻译好辛苦阿巴阿巴阿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