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姝与傅雅仪进傅宅时里头都已经快要开席了,见着了两人,念晰坐在席面上嚷嚷起来,“夫人姝宝,你们俩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余姝笑了笑,迅速找了个理由,“我们自然是去给各位姐姐拿礼物啦。”
她与春月对视一眼,春月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没一会儿便有侍女推着车将礼物挨个放去了各位姑娘桌面山,席面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傅雅仪安静地落座,只倚靠在主座中,一边饮酒一边瞧着下头的欢声笑语,时不时有人给她敬酒她也通通接下了。
余姝则早早被念晰拉到了身边,念晰将准备的五缸美酒摆上了桌子,扬声道:“咱们今夜不醉不归,姝宝,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余姝接过她的酒杯,与她轻轻碰了一下,目光流转,却是在思考应该如何避酒。
那几缸酒没有五六十个人那是绝对喝不完的,余姝并不想自己醉死在这里。
她插科打诨躲了不少酒,临到中途时傅雅仪冲一旁的侍女示意了一下,便有人端着五千两白银的银票走到了余姝面前,将托盘放到了她的桌子上。
因为附近的钱庄最大面额的银票也才五百两,这五千两摞在托盘里,反倒有些厚重起来,余姝大大方方收了银票,眉眼弯弯,笑出了两个酒窝,周围的姐姐们也跟着起哄,有了这个小插曲后反倒放过了傅雅仪,纷纷拿着酒去灌起余姝了。
可余姝的酒量却是非常好,陆陆续续有人倒下,余姝依旧淡定自若,除了脸红一点,仿佛完全没有影响。
可实际上她已经有些醉了,她喝酒后总还是有点儿神智的,只是会变得很迟缓,直接表现便是她依旧坐得笔直,笑得开心,哪怕脑子里快成一团浆糊了也仿佛千杯不醉,这点儿酒完全没有影响到她。
傅雅仪坐在台上瞧了会儿,准备去假山后抽个烟,她刚刚起身,余姝便眼尖地瞧见了,她含含糊糊对一旁已经在和月娘对瓶吹到念晰说道:“我去洗把脸,姐姐你少喝点。”
念晰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那你可得早些回来,不能借故溜了。”
余姝连连保证道:“放心放心!今日我们一定喝个痛快。”
她说完,便尽量保持平稳地往假山后走去,望月阁里的喧嚣声都小了些,临近假山时她起了点促狭的心思,放轻了脚步往准备吓一下那后头的人。
傅雅仪靠在假山边,刚刚拿出葛蓝鹭前些时日送给她的水烟丝,察觉到凌乱且熟悉的脚步,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带到红色夹袄的一角出现,她伸出手,将对方一把拉了过来。
余姝眼前有些发晕,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自己后背贴到了石头上,她仰头看傅雅仪时都觉得有些模糊起来。
傅雅仪低头看她,面前的美人哪怕被拽过来也眉眼弯弯,这回的酒还没上头,面上洁白如玉,耳垂上的两个翠绿耳坠摇摇晃晃。
“夫人,你为什么不用我送你的礼物?”余姝突然问道。
她送给傅雅仪黑色的烟杆是存了点小心思的,今日她在王宅瞧见她没有用上,实际就想问一问来着。
傅雅仪将手中的白玉烟杆放回去,淡声问:“你喝醉了?”
余姝在这句问话下被转移了注意力,她仔细感受了一下,如实回答道:“有点儿晕,可能确实醉了。”
傅雅仪这个酒量不太好的很少醉,余姝这个酒量极好的反倒时不时便被灌个大醉。
傅雅仪哼笑一声,从腰侧拿出了那柄纯黑的烟杆,在余姝面前晃了晃,“我用白玉用习惯了。你这根,中看不中用。”
烟杆是需要翘起的烟嘴和高出一截的烟斗的,余姝送的都在一条直线上,美观价值大于使用价值。
“不会吧?”余姝将信将疑,“怎么抽不是抽啊?这样的不行吗?”
“你可以试试,”傅雅仪将那柄余姝送自己的黑玉烟杆递过去,眸光微闪,突然说道:“现在应该也算是年后了。”
余姝没听清她后面那句话,只眯着眼瞧,乖乖过去学着傅雅仪的模样用启唇含住烟嘴,温良的玉在她唇齿间待了一会儿,余姝抬起头,松开烟嘴后有些困惑地问:“你不放烟吗?”
傅雅仪垂着眸子,低声说:“你不能用烟。”
“那我怎么试试这个烟杆?”余姝不懂,也不理解,她睁圆了眼,“不放烟我怎么试试这个礼物好不好用?你又是在逗弄我吗?”
傅雅仪:“没有。”
余姝:“那你就是故意不想用吗?”
“或许你可以用别的地方试试。”一顿胡搅蛮缠,傅雅仪眸光略暗,她抬手轻轻撩拨着余姝的耳尖,“你会喜欢的。”
余姝被她指尖撩得偏过头,热气顺着心口涌到脸上又涌到了耳尖,她突然颤了颤。
假山后还有不少姐姐们酒醉后的疯言疯语,余姝靠在嶙峋的墙上,目光涣散,她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与那日在书房中不同了许多,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她好像听着了潺潺水声,假山旁是有一条人工引进来的小溪流的,用的是活水,总会自动漫上周围的平地,浸润傅雅仪花了大价钱移植来的茂盛草坪,她记得那条小溪经常在溪水中开出漂亮的水莲,可往往没几日便会被汹涌的溪水打得飘零一片,粉色的叶瓣被碾碎在尘泥中。
可再往后她也有些记忆断断续续起来,记不清那条分去她心神的溪水究竟长什么模样。
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吟/哦,醉眼朦胧间瞥见了傅雅仪的唇,她揽住她的脖颈,骤然吻了上去。
她不着边际地想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吻面前的人了,因为对方唇瓣间的软总让她觉得很熟悉。
傅雅仪手上摩挲着那根黑玉制成的烟杆,突然轻轻笑了笑,她抬起另一只手扣住了余姝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两人都在喘气才离开她溢着酒香的唇瓣,可却没有放过她的后脑,反而像抚摸一只猫一般,漫不经心地摸过她的头顶。
余姝贴在假山上,待喘息平复后,眸光轻闪着抬手捧住了傅雅仪的脸,用两个大拇指拉了拉她的唇角,轻声说:“夫人,你现在笑起来,嗯……”
傅雅仪没说话,静静等着她发表对于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的重要发言。
余姝:“嗯……这样被我拉起来笑不太好看。”
傅雅仪:……
余姝慢吞吞道:“不如你自己笑一笑试试?”
傅雅仪唇角勾起一个有些恶劣的笑,她把晶莹的黑玉烟杆放到了余姝面前,冲她扬了扬下巴,“你自己弄脏的,总得自己弄干净。”
余姝觉得她此刻的笑就很好看,像只黑夜里的精怪一般诱惑人,于是她被美色所惑,拿出腰间的绢帕顺着烟嘴擦干净,一边擦一边说道:“我怎么不记得是我弄脏的呢?”
黑玉烟杆上有两只手,一只属于傅雅仪,一只属于余姝,两人的手都洁白莹纤长,像是附身在黑色枝干上的两颗蚌,色差极为明显,也带着别样的匹配。
傅雅仪垂眸瞧她慢吞吞擦干净了,到了唇边下意识带几分调侃的话语一顿,余姝有所察觉,醉眼朦胧地抬头,一双波光粼粼的杏眼与她对视,面上满是被酒气氤氲出的红。
“嗯,”傅雅仪低低应了一声,“是我弄脏的。”
假山后骤然传出来了念晰醉醺醺的叫嚷,“姝宝呢?是不是被我们灌醉之后躲酒去了?”
余姝耳朵尖,听到的一瞬连忙冲假山后孩子气地回道:“我才没有呢!我起码还能再喝整整一个时辰,把你们都喝趴下!”
念晰:“那你人呢?”
余姝闻言推开了傅雅仪就要往外走,可又不小心腿软险些跌倒在地,傅雅仪扶了一下她,她站稳之后却一把推开对方,跌跌撞撞地走回了席面间,再次与念晰几人喝了起来。
傅雅仪难得有些无奈,她在假山后头等了几刻,等到后头的嚷嚷声小了些才重新走出去,最后站在了已经醉倒在桌前的余姝面前。
半开放的暖阁只需将门前长达三丈的帘幕合上便可将风挡灾外头,屋子里燃着的暖碳足够将屋子烘至最舒适的温度,傅雅仪刚要吩咐人将帘幕合上,外头却传来巨大的声响,一道烟花如流星般直升天际最后又炸开,银白的流光瞬间铺满了天际,并且源源不断出现。
这声响将屋子里躺得七仰八叉的人炸醒,林人音一把拿出了自己的短剑,迷茫地四处张望,喃喃道:“是有人拿火药来炸房子了吗?”
薛好一躺在地上踢了她一脚,哈哈大笑,“是烟花,你个蠢货。”
月娘趴在地上,悠闲地翘起脚,双手托腮,感叹道:“哇,好漂亮啊。”
莺歌靠在栏杆旁,点评:“那个炸开的烟花好像一只猪。”
玉安点点头:“姐姐你说的对。”
赦赫丽有些奇怪地眯着眼看了会儿,醉醺醺道:“什么猪,那明明是只鸟儿啊。”
春月笑起来,“不是鸟吧?是小桥流水的景儿啊。”
塔塔符儿在一旁疯狂鼓掌,手拍得通红,“春月姐姐说的对!春月姐姐的回答最有文化!”
莺歌:……
玉安:……
赦赫丽:……
三人挣扎着爬起来报复般地锁住了塔塔符儿的脖子,闹成了一团。
念晰也被吵醒了,她左右瞧瞧,有些站不起来,干脆在地上爬了两步,拽着傅雅仪的裙摆,像只小狗似的盘腿坐在地上抱住了傅雅仪的小腿,傻乐,“姝宝,这里有根树枝,快过来,我们一起靠着看烟花。”
傅雅仪:“……”
傅雅仪一把拎住她的后脖颈,将她拉开,可是下一瞬她的另一条腿便被余姝也抱住了,余姝跪坐在地上倚靠在她腿边,仿佛没有什么安全感似的,两条手臂一路攀爬到了傅雅仪大腿根,哪怕隔着衣服也令她浑身一僵。
傅雅仪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摸了摸余姝的头,淡声说:“余姝,松开。”
余姝茫然四顾,“是谁在说话?”
傅雅仪:……
傅雅仪发现每当傅宅所有的姑娘聚在一块儿喝酒时,好像全府的正常人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她深吸一口气,一把将余姝也拉开,丢去了念晰身上。
念晰刚刚挣扎着坐起来又被撞倒,她干脆躺地上不动了,倒着看烟花,余姝在她旁边滚了两滚,也学她不动了,两人像两只失去梦想的小猪,同时叹了口气。
念晰说的是:“这样的生活真好啊。”
余姝说的是:“有酒乐逍遥,无酒我亦颠(1)。”
念晰看了余姝一眼,伸出大拇指赞赏道:“你比我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