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心底也很清楚,傅雅仪这种行为必然是有一大部分魏国因素,但是傅雅仪现在也并不想承认这件事,因为在她坚守住自己的底线时,西北官府正在向她的产业进行围剿。
任哪一个商人面对这件事,都会止不住的心寒。
“孟昭,有的可能惹人不高兴的事,我建议你还是少问为好,”傅雅仪眯了眯眼,缓缓说道:“我们之间有合作,并不代表你可以过问傅氏产业的问题。”
孟昭人在屋檐下,底线很灵活,嬉皮笑脸地在自己唇上拉了拉,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手里却晃了晃那把火铳,笑道:“那我便多谢傅大当家将我的小命儿也当命,还给配一把这样好的家伙了。”
孟昭本人功夫甚至可以说是几人之间最高的,若有事要逼得她动用火铳,那必然是天大的事或者极难缠的人,这把威力大的火铳关键时刻是可以救命的东西。这份感谢孟昭必须说。
傅雅仪懒得再理她,摆摆手,“要是没什么要说的了,那就这样吧,明日亥时末我们准时出城门。”
这是赶人了,孟昭见着天色渐深,也不多停留,干脆地告辞。
水榭中一时又只剩下了余姝和傅雅仪两人,但傅雅仪面上的不耐和不悦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你也要带上你的匕首和火铳,明日之前要若还有什么遗言可以提前写好,我并不能保证这一回能够平安回来。”
余姝托着腮看傅雅仪变脸,笑起来,“我哪儿能有什么遗言呢?倒是夫人,若是去唱戏说不准还能成台柱子呢。”
孟昭不知道傅氏的底细,可余姝对傅氏近一年来的所有开支都一清二楚,西北官府手中的火铳一直都是落后于傅氏的,现在在西北官方使用的大多是傅氏第十四代火铳,这是傅雅仪这么些年来与官府做生意的保障,永远都不会拿出看家的宝贝来,而自从第十七代火铳研制成功后傅雅仪也再不惧怕西北官府对她产业的围剿,更不会在提起时有什么不悦。
都是在孟昭面前做戏呢。
“你今日话有些多,”傅雅仪反讽道:“怎么?是地图记熟了?还是该交代的事交代完了?”
那自然是没有的,余姝连忙也在自己嘴上做了一个和孟昭相同的动作示意自己立马闭嘴,随即便捧着那本地图也请辞离去。
走到傅雅仪院门口时,她回头瞧了一眼不知何时在白玉烟杆里点了烟的傅雅仪,压下了眼底那一点点复杂,满脸笑意端庄持重地走出了门去。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傅雅仪这样的主事人,没有哪一个主事人会主动冲到最危险的地方,甚至不再带更多的手下。
可傅氏就是傅雅仪这样身先士卒地打拼下来的。
哪怕日常生活中排场极大,前呼后拥,可到了关键时刻,能自己解决的事,很少摆出更大的阵仗,从来都觉得人能越少越好。
傅雅仪刚刚说写遗言的时候余姝脑子里其实确实想起来几句话,她希望傅雅仪能一直活着,好好活着。
一个活着的傅雅仪,能让无数像余姝一样的姑娘过得更好带去希望,一个活着的傅雅仪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掌权人,每每到了这种时刻她都能更进一步了解林人音念晰她们对傅雅仪无条件的效忠从何而来。
一日一夜过得飞快,几人稍做准备部署便趁着亥时末出了坍元城门,每日这时候坍元城的官兵换守卫,孟昭前些日子便贿赂了这批人,就着夜色和重新放到他们手中的百两黄金,城门被打开了一道小缝,放三人的马匹出了城,这回孟昭与守城门的守卫约定四日后再回来,届时还有黄金百两奉上,这群人顿时乐开了花儿,连连点头应好。
余姝这一日倒是背熟了傅雅仪给自己的地图,同时还有了个新发现。
这个发现有赖于月娘几人。
老大姐杀猪坊自从正常营业后吸引了不少客人,这些客人大多是底层,来自天南海北,走过最难最限的路。
余姝背地图那一下午还顺便将自己手下的事务挨个安排了一通,重要文件需要等她回来才能签,其它的便可以交由文书官解决,恰是那时月娘拿着账本过来寻她请教,见着了她看东西看得辛苦,也知道她这几日要出门,便好奇问她要去哪儿。
余姝向来将月娘当自己人,机密不好告知,但具体去了何处倒是可以,直言自己要去一趟吉尔斯卡那沙漠。
月娘坐在那儿想了想,倒是从这将近一个月以来自己听的几百桩奇闻逸事里硬生生寻着了一桩与吉尔斯卡那沙漠相关的。
那是个讨肉的乞丐,月娘见他可怜便给了他半碗肉,唯一的交换便是要他给自己说一桩惊奇的故事,那人狼吞虎咽后搜肠刮肚才想起来一桩奇事。
说是他祖上其实是阔过的,那阔是来源于吉尔斯卡那沙漠,这片沙漠自百年起便是穷凶险恶之地,这不是指地形多险峻,而是指的每年这里头都不知道要逃进去多少穷凶极恶之徒,所以很少有人会进去。
这乞丐祖上之人被逼得走投无路进了沙漠,被里头披头散发的恶人追赶时跑进了沙漠深处,那里竟然有一座神女祠,他先祖便躲在神女祠里一日一夜,躲过了追杀他的人,然后在神女祠里发现了一大块黄金,抱着那块黄金小心翼翼躲躲藏藏走了将近一个月才走出去,后来在坍元城里将黄金卖了,拿了一大笔钱,也起了高楼,买了田地,传到乞丐这一代时因他好赌而被骗去输得精光,最后只能落得个乞讨为生的窘迫风光。
这故事月娘是当奇闻说给她听的,余姝面不改色,只说有些好奇,能不能托她再去寻一下那乞丐,问问他知不知道那神女祠究竟在哪里?
月娘应了好,但时间太短了,临到余姝离开那流浪到乞丐也不知去了何处。
可沙漠中有一座神女祠,里头还有黄金便已经很奇怪了。
吉尔斯卡那沙漠是妲坍神话中女鹰神的葬身之地,而妲坍从来不兴立祠,他们崇尚的是天葬,女鹰神肉身化作飞灰散于天地间,如她生前一般自在遨游,她是不可能有祠的,这里的人默认吉尔斯卡那沙漠的每一粒沙子都是女神的化身,所以每一粒沙子都不能被人的脚踩过,那是对女神的亵渎。
那一座神女祠若真的存在,也太可疑了些。
总不可能是不信邪逃进吉尔斯卡那沙漠里恶人修的恶女祠吧?
她将此事告知里傅雅仪和孟昭后三人一致认为这事确实有诡,反正暂时去沙漠里寻一扇门如大海捞针,不如先去找找这神女祠碰碰运气。
坍元城外躺了一圈流民,几乎三步便成一堆,见三人从城内出来,饿得发绿的眼睛宛如饿狼,紧紧盯着她们。
孟昭这些时日看这幅场景看过了无数次,她一扬马鞭狠狠甩在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周围有跃跃欲试的人也挨了她几鞭子,这么一下的震慑便令周围人知道了她们不好惹,停下了脚步和心思。
吉尔斯卡那沙漠在坍元城外往北,需要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这是妲坍王室为了隔绝王都与沙漠而特意种下的,同时也隔绝了潜逃进沙漠的逃犯。
几人穿过连月光都透不进来的沙漠耗费了不少时间,等到了吉尔斯卡那沙漠前都已经到了丑时末。
这里的沙漠和她们过去走过的沙漠都不同,这里是浅色的杏沙,月光洒下来时竟还能瞧见几分温柔,仿佛真是有个神女在温和接纳前来的所有人,绝口不提内部的危险,用最亲人的笑意引诱。
一同带来的还有潜伏,几乎余姝几人刚进沙漠便被人跟上了。
这一回有傅雅仪和孟昭在场,余姝半点不慌,眼底甚至还多了抹与傅雅仪相似的玩味,小声问道:“夫人,待会儿我可以开枪吗?”
傅雅仪闻言勾了勾唇,“在这里,不用顾忌伤害多少,也不用顾忌手上沾了多少人命,这里若有人死在你手下,那是活该。”
在这里的人,手上没少沾普通人的血。
余姝点点头,笑出两片酒窝,“好嘞!”
孟昭看了两人一眼,抬手将自己的马尾重新扎了一次,力求牢固不散架,她倒是不需要用自己的火铳,十二代的子弹很大,她也只带了二十发,不像余姝手上的新样式能够五十一百地带,她主要的武器还是刀。
并没有过多久,三人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脚步声,三人也干脆不再动作,立在原地等人上前来,没一会儿便有十来个长发凌乱,看不清人脸的男人将三人包围,嘴里叽里咕噜说的大多是妲坍语,与现在几乎快以魏国话为官方话的坍元城内完全不同。
余姝妲坍语还没有学完,只能听懂几个简简单单的词语,一旁的孟昭和傅雅仪却听得颇为明白。
“他们这是想把我们抓了,给他们打打牙祭呢。”孟昭手上拿着缰绳,哼笑了一声,“我就说这沙漠里的人挺可怕的,没有规则约束,都能生吃同类了,还讨论女人细皮嫩肉更好吃呢。”
傅雅仪面上的神情很冷,语气中隐有轻蔑与嫌恶,“今天估计要脏手了。”
“那打架总会弄脏手,无可避免,”孟昭笑笑。
余姝在一旁提醒道:“孟大人,我家夫人的意思是杀这群人她有点嫌手脏。”
“知道了知道了,”孟昭答得漫不经心,她拔出自己的刀,并不等围在四周的人再多讨论这三个女人十几个人怎么分,驾马直接冲了上去,“我们赶时间,要快点结束。”
傅雅仪眯了下眼,干脆地也打马而去,她比起刀更善用剑,虽然平日里教余姝的都是匕首,但是她最喜欢的是使剑,哪怕在马上也便若游龙,身型灵巧,只一会儿便挑了三四个。
孟昭和傅雅仪连手,飞快冲散了包围,令这群人的队形乱得不成样子。
本就是一群穷凶极恶的人,又哪里会有合作意识,被乱了队形便干脆散漫起来,各对付各的,见着了傅雅仪和孟昭是个硬茬子,便盯上了坐在马上被两人护在身后的余姝,散出来的两个满是恶意地朝她跑去。
余姝手上握着火铳,干脆地冲几人连开三枪,巨大的轰鸣声出现,整个场子都静了下来,刚刚还奔向余姝的几人早已僵立在了路上,胸口贯穿一道巨大的弹口,睁圆了眼睛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倒了下去。
孟昭和傅雅仪趁机又收割了几个,眼瞧着只剩下最后一名,傅雅仪对孟昭说道:“留一个活口。”
孟昭及时收回了刀,改为一脚踹去那人膝弯,同样有些嫌恶得拿了绳子将这瑟瑟发抖的沙漠恶人捆起来。
同伴们短短片刻便死伤惨重,这人吓得腿肚子直打颤,嘴里用妲坍话疯狂说着别杀我别杀我之类求饶的话。
孟昭眯了下眼,干脆地一个耳光甩到了他脸上,用那把染血的弯刀抵住他被头发和胡须掩埋的脖子,笑得有些玩味,“我们还正愁在沙漠里找不到向导呢,瞧瞧这不就送上门儿来了?”
“说说看,沙漠里是不是有一座神女祠,这座祠在哪儿呢?”
孟昭: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们这对狗情侣心有灵犀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Jerry拉耳朵.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