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与寻常不同的回应终于令傅雅仪抬起头来,她眯着眼打量起了余姝。
少女穿着一身绸缎绿裙,长发利落地挽去发顶梳着简易的双峰髻,只有一根玉簪和一支步摇点缀,可偏偏她婷婷立在廊下,身后的轻纱如曼,头顶寒月如弓,此刻放目眺去仿若月下清幽的精怪,浑身上下都带着股湿漉漉的媚与凉。
傅雅仪放下笔,逆着光有些看不清脸,便吩咐她道:“过来点儿。”
余姝脑子明明晕得不行,可她却依旧觉得自己很清醒,走向傅雅仪的每一步都仿佛飘飘欲仙般踩在云上,没有着力点。
待她走得再近些,傅雅仪便闻到了那股清甜的酒味儿,也看到了她眼尾被酒熏出来的红,唇瓣被酒润出来的艳。
“喝了多少?”傅雅仪淡声问道:“明知最近事情那么多,还敢醉?”
余姝闻言委屈道:“我没有醉。我是陪拓丽喝的果酒,您怎么随意冤怪别人?”
“哦?我还冤怪你了?”
傅雅仪扬了扬眉,眼底倒是并没有多少责备,毕竟责备一个逻辑不通的酒鬼是没有意义的事。
“你喝成这样,明日可还练刀?”
余姝点点头,“当然练。”
说罢又一本正经反驳道:“我说了,我没有醉,我自己的酒量我还没数吗?”
傅雅仪都被她这样的反驳给气乐了,复又拿起笔,说道:“我看你并没有什么数,你现在给我回去赶紧睡觉。”
“你是不是生气了?”余姝敏锐道:“你平日里对我都不是这样的口气的,夫人你平日里很纵容我的。”
“你也知道我纵容你?”傅雅仪掀了掀眼皮,“喝醉酒了倒是挺诚恳。”
“我向来都很诚恳啊。”余姝慢吞吞说道:“我给夫人跳舞,夫人别生气行不行?”
傅雅仪没有回她,这几日她要部署处理的事情成堆,实在没有什么闲工夫看余姝跳舞,但凡能安排的事她都要第一时间安排,否则也不至于大晚上还派人把余姝叫过来吩咐了。
“你先回去,等明日酒醒了再来我这。”
她干脆说道。
谁知余姝半点不听话道:“我不要。”
傅雅仪:……
“不要?”傅雅仪缓缓重复着这两个字,她向来是个绝不容许工作时被打扰打断的人,面对余姝刚刚的胡搅蛮缠已经显露出了极大的包容,此刻再被她打断,不由得眸光微沉,开始思虑该怎么好好教训她一下。
可余姝已经醉意上头,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这个老虎嘴边拔毛的做法,她取下自己头上的钗环,走到傅雅仪的太师椅扶手上坐下,然后抬手揽住了她的肩,将自己压在她脖颈边,贴着她的耳尖轻声说:“我不要,我就不要走嘛。”
“我就要给夫人跳舞。”
傅雅仪:……
傅雅仪很少有无言以对的时候,这种时候便是她的耳尖也被余姝掺着果酒清甜的两句撒娇染红了,她忍耐道:“你站好。”
“我不。”余姝倔强地揽住她,自我推销道:“我知道夫人看这些东西很累了,我跳舞特别好看,你看完肯定神清气爽。”
傅雅仪觉得今夜要是不如她的意,必然要被闹一晚上,握在另一边扶手上的手紧了又紧,过了半晌才压住工作被强行打断的暴躁,吐出一口气,生无可恋道:“那你跳吧,快一点。”
得了令的余姝顿时开心起来,她目光在水榭中瞄过,最终看中了平日里用膳的方桌,费了点功夫拎着裙摆爬上去,看了一下距离后又搬了条椅子到桌前,说道:“夫人你坐这里。”
傅雅仪闭了闭眼,万分不乐意地坐过去了,她面无表情盯着站在桌面上让她只能仰望的余姝,催促道:“你能快点儿吗?”
余姝在台上比了个好的手势,抬手一边击掌一边打节拍,足尖轻点着桌面,待到瞬息之后便灵巧动了起来。
大概她是真的,花了很长时间去练这支舞,哪怕还醉着,肌肉记忆却依旧让她流畅地将动作做了出来,繁复的裙摆翩迁,仿若蝶影轻掠。
傅雅仪见过无数美人的舞,余姝并不是跳得最好的,可胜在灵动随性,每一个动作都足够洒脱肆意,太过符合她本身的性格,看久了竟然也能让人看出几分闲适,彻底压下方才的暴躁来。
她想起了自己许久许久前听过的古旧曲调,托着腮轻轻哼起来。
桌上的余姝闻言,明润的眼又亮了几分,开始和起她的曲儿来,换了个舞她便显得有些笨拙了,大概那酒劲终于到了她四肢,令她动作都做得断断续续起来。
傅雅仪早就在下头等着了,果不其然,又转了两圈后余姝彻底晕了起来,踉跄着跌下了台,跌进了她的怀里,可却没有半点后怕,反而还笑了笑,一把揽住傅雅仪的脖颈,搭着椅子扶手的双腿还要晃一晃。
“我就知道,每次我出现危险,夫人都会救下我。”她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夫人刚刚哼的调有词吗?”
“夜半酒熏熏,欲把愁肠抛。鸳鸯暮暮踏歌来,人如朦胧艳李,娇若花面,朱唇点点,斜阳断梦,魂不知何处。(1)”傅雅仪凝视着她的眼,一字一句轻轻唱了出来,声音有些低哑,“这是一首无名氏写的词。”
余姝坐在她怀里用被酒意浸染的朦胧嗓音跟着唱了一遍,“调子那么欢快,词怎么这么悲凉呢?”
“嗯,词人大概再也寻不到那个嬉笑怒骂的鸳鸯了。”傅雅仪淡声说道。
“也不一定是爱人,说不准是知己呢。”余姝笑道:“我们那儿谈得志同道合的知己也叫鸳鸯。”
余姝的目光是飘忽的,被酒迷昏了头脑的人并没有什么专注力,常常想到什么是什么,她刚刚便一直盯着傅雅仪说话的唇。
傅雅仪的唇型是偏薄的,并且透着殷红,上下两片时常紧闭,带出独属于她的威严。
余姝盯了许久,总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一股对她嘴唇的冲动,这股冲动一直存在一直被克制,连接着一个又一个被她压进心底深处的绮梦,破笼而出的那一刻一同带出来的是光怪陆离令人不忍直视的交缠,这让她眸光略微失神,眼底多了几分奇怪。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和傅雅仪做过这些事呢?难道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她下意识抬眸,撞上了傅雅仪盛着几分忍耐与压抑的眼,再凑近些才发现她的眼原来不是那样漆黑一片,而是略暗的深棕。
可这样近的距离,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一般,余姝舔了舔唇角,没忍住真的照着脑子里的想法做了。
她揽住傅雅仪的胳膊用了点力气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在对方猝不及防下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轻轻贴了一下,然后又迅速离开。
傅雅仪浑身都僵了僵,她骤然捏住余姝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抬起那一汪惹人怜惜的秋水目,浑身上下的威压逼得余姝都瑟缩了下。
“你在干什么?”
余姝眨了下眼,露出了些傻笑,“夫人,我与你算是知己吗?知己做这样的事是不是越界了些?”
“是很越界,”傅雅仪居高临下地摩挲着她的侧脸,凝视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突然冷笑了下,“但是还不够越界。”
她一直很想克制些,再克制些,可是余姝实在是个肆意且步步紧逼的人,连醉酒了都这样难缠。
“余姝,”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余姝拉出一道长长的鼻音,懵懵懂懂地望向她,像是不知道自己刚刚做过的事有多越轨。
傅雅仪再次抬高了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柔软的唇摩擦贴合,果酒的甜香仿佛已经蔓延到了唇上,令余姝连唇都是甜软的。
“张嘴。”
傅雅仪低声命令道。
余姝攀着她的肩听话地启唇,随即便再无法招架,只能软倒在她怀里,任她作为。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月亮依旧高悬,四周寂静一片,只能听到低浅的风,余姝靠在傅雅仪怀里急促地平复着呼吸。
她依旧紧紧揽着傅雅仪的脖颈,眼底依旧保持着醉酒之人的迟缓,等到这个吻带来的影响过去,她才哑声说道:“夫人,我们好像不能这样。”
“不能怎样?”傅雅仪靠在椅背里也在平复呼吸,声音里都带着难得的春情,话尾也有了些上扬。
余姝思虑片刻,却没有想通究竟是为什么不行,于是大着舌头说道:“不行,就是不能这样,这样是越线的,我和你之间你说过不能这样的。”
“我说过吗?”傅雅仪反问道。
余姝于是又开始费力去回想她是何时说过的这些话,可想了半晌依旧没有结果,只能重复道:“你确实这样说过,你不要反问我,你要自己去回想。”
傅雅仪给她逗乐了,也真笑了笑。
她抬手摸了一下余姝的后脑勺,“人醉了,脑子倒是还好使。”
“你打断了我做事,又喝得大醉,受点惩罚不为过。”
余姝闻言认真点点头,红扑扑的脸上满是严肃,“确实不为过。”
傅雅仪逗够了人,一把将她扣进怀里,缓声说:“那你睡吧,喝醉酒的人,是不会记得醉酒时发生的事的。”
她幽深的眸子中含着一点倦意,难得温柔地一下又一下拍着余姝的背。
就像余姝说的,她和她还没有到这个时候。
所以今晚,只需要她记得就行了。
一个只有傅女士记得的吻嘤嘤嘤
我真的好喜欢年上被年下引诱,抛弃克制的感觉啊。(虽然傅女士根本就经不住半点引诱)
(1)我编的,如有雷同只能说我和那个古人一样有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