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丽殿下正在我们门外的马车里睡觉。”余姝回答道:“需要我现在去叫醒她吗?”
任野婧点头,“是,还请你把她带来吧。”
余姝重新扣上了面具,只言让任野婧稍等,便飞快朝楼下走去。
任野婧若有所思地盯着余姝的背影,问傅雅仪:“要把你的小手下挖走需要多少钱。”
傅雅仪:“无价。”
“嗯?”任野婧这才好奇地望向她,“我曾经以为你是个只要有利润就什么都可以的商人呢。”
“我的人,无论谁都是无价。”
傅雅仪轻嗤一声,“你不要抱着挖墙脚的想法了。”
尤其是余姝这一个,尤其不行。
任野婧若有所思,她指尖轻敲着桌面,缓缓问:“她难道是你的情人吗?”
“她是我未来的继承人。”
任野婧挪揄道:“哦?你们中原的规矩还能把自己的继承人放在腿上把玩吗?”
傅雅仪:……
傅雅仪眯了眯眼,话语中并不落下锋,理直气壮道:“那不是把玩,那是光明正大的教育。”
任野婧:?
你看看你说的像人话吗?
回想起自己刚刚在屋子里的想法,傅雅仪沉吟片刻,问道:“拓丽殿下平日里听话吗?”
任野婧:“她在我心里是最乖的小孩了。”
傅雅仪:“那她是怎么样做到这样乖巧听话的呢?”
“我怎么知道?”任野婧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三百天都在战场上,连拓丽面都见不到,剩下能见面的时候,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的宝贝女儿难道不值得我纵容宠溺吗?我对她不管不顾,她却依旧甜甜地叫我母亲,她就是这世上最乖巧懂事的宝贝。”
傅雅仪:……
傅雅仪没有当过母亲也没有带过孩子,自然弄不懂这种母亲对孩子看哪哪儿都好的想法。
她原本只是想知道如拓丽余姝这般大的小姑娘该如何管教罢了,哪怕是念晰被她捡回来时都已经快二十了,并且曾经常过苦日子,天然地懂事又跳脱,丢给林人音她们带着,半点不用傅雅仪费心。
就按任野婧这个宠溺的法子,不用半年,余姝的尾巴能翘上天,并且再也收不回来。
她放弃了向林人音讨教的想法。
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还可能被任野婧看一场笑话。
傅雅仪及时中止了这个话题。
任野婧也点到为止。
两个人都是颇为成熟的人,有的笑话看一会儿便够了,看久了说不准对方要翻脸。
“傅大当家,你说想要渡什的消息,在我们交易这段时间,我会准时将我手下的探子打探到的消息抄送给你。”任野婧手中把玩着已经饮尽的白瓷茶杯,低声道:“可是你想要渡什的消息干什么呢?”
“我并不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原因。”傅雅仪回应道。
她这话说得不客气,可是已经习惯了她说话风格与性格的任野婧大方笑笑,“你们魏国人,说话总是不真诚,喜欢说一半留一半。”
“你当我们不知道你们魏国商人们有意识地分散在妲坍渡什间,保持着我们双方的平衡吗?”
“你们怕我们一家独大,怕我们整个西域有了统一的王之后成为魏国的敌人,你们极其想让我们保持着分治的状态。”她眯了眯眼,“前些时日,渡什王想要开祖坟,挖了先辈的地宫,以补充军事上的财政漏洞,后来被劝下,可是没过几日临裕沙漠以北便有不少魏国人聚众前往,并且在那处与渡什边防发生了些摩擦。”
“再然后,渡什王想要重开祖坟的心又蠢蠢欲动了,这几日我听说他正在挑一个年代远些的祖宗去开地宫。”
傅雅仪闻言眸光轻闪。
她并不奇怪任野婧知道魏国商人们在西域做了什么,甚至任何一个西域掌权者都知道魏国商人们做了什么打着什么主意,但离不开魏国商人的不是魏国人而是她们,她们在魏国人出现前像是一群拥有宝库却不知往何处挥使的人,直到魏国商人打开了西域与魏国的连接通道,让贸易横穿这片大陆,将魏国这个庞大的宝库放在了她们身前,才让西域迎来了一波无比昌盛的繁华时期,西域对魏国的依赖性是无法想象的高。
不止是魏国官方,哪怕是普普通通穿梭在西域和魏国之间的商人为了保持住这种贸易也会自发保持一种平稳。
可是这样的平稳都是外部手段,一旦有哪一位西域的国君变得脱离掌控些,那这样的利用贸易平稳维护西域的分裂格局的手段便失去了属于自己的作用。
比如两百年前,妲坍王大规模虐杀魏国商人,虽然他只上位了短短两年,可还是令大量魏国商人不再前往妲坍,全部聚集在了妲坍以东,让渡什收获了最大的利益,在升腾的贸易中完成了无数资产的累积,一举成为西域的贸易中心,国力飞升,险些一统西域。
而现在的渡什王也是一个这样的疯子,随时可能脱离掌控,甚至这个疯子还更加小心,懂得封闭国内的重要消息。
此刻任野婧突兀告知傅雅仪渡什王最近的想法,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提醒。
从来就没有魏国单方面掌控西域的情况,傅雅仪并不敢小瞧她们的野心和聪慧,魏国想要维持的平衡也同样能成为西域小国利用魏国的机会。
比如一旦渡什王真的挖了自家祖坟,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得到先辈大笔财产的渡什谁也不知道会在当代战争狂人渡什王的带领下变成什么样子,渡什和妲坍两者之间甚至真的可能死磕到最后,然后分出一个胜负来决定谁是西域最终的王。
任野婧告诉她这个消息就是在直白的明示,妲坍可能会撑不住了,你们还不想想法子帮帮忙。
傅雅仪默了默,没有回应她的这句话。
所幸并没有等多久,余姝便带着刚刚被唤醒,还有些恼怒和不敢置信的拓丽上来了。
拓丽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会输,还会一开始便落进了余姝的陷阱中,等她醒来,在妲坍未尝败绩的拓丽觉得自己天都塌了。
她输给别人了,平日里都是她笑眯眯看着别人犯傻,这一次她居然傻乎乎往别人陷阱里套。
“人有输有赢,殿下何必因为一次胜败而气恼呢?”
余姝在她身后笑吟吟道:“再说,哪怕你输了我也不会笑话你。”
在傅雅仪那儿余姝多了许多不可说和奇怪的感觉,但等到了楼下,她又后知后觉发现傅雅仪真是心机老练,两个人在那儿磨蹭了半晌,被傅雅仪一阵反问,结果便是余姝提出的要求,傅雅仪一个都没有答应。
余姝下意识回避着傅雅仪所说的话,她不太想去思考自己对傅雅仪究竟有哪儿不同,为什么不同,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她甚至心底有些恐惧,害怕等自己想清楚了,说不定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东西。
那还不如一直当个胡涂人。
怎么过不是过?
反正傅雅仪又不可能赶她走。
于是她和拓丽一同上楼时又恢复成了原本的冷静,忍不住逗弄起气鼓鼓的拓丽来。
“你现在就在笑话我!”拓丽超大声地说道:“你把我叫醒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在笑了!”
“没有啊,我天生就是这样的笑脸。”余姝捂着唇说道:“殿下不要误会我。”
“是吗?”拓丽逼近她,明艳的小脸上满是忿忿,“你当我傻子吗?”
说罢,她倔强地碎碎念道:“我又不是输不起,你爱笑就笑,我又不是输不起,我很厉害的,低你一筹就一筹嘛,也不算什么……”
就这么碎碎念了一路,终于到了门口她才有些躲闪地低声问:“我母亲有没有生气啊?”
余姝有些诧异道:“你母亲为什么要生气?”
她仔细思索了一下任野婧提起拓丽时候的宠溺,怎么看怎么该觉得拓丽应该是被母亲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孩儿啊。
“哎呀,你不懂,”拓丽跺了跺脚,“我母亲喜欢我肯定是因为我聪明机敏,肯定是因为我脑子好可以成为她的骄傲,我这一次失败了,愧对母亲的期待,她说不定就没这么喜欢我了。”
余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拓丽,觉得她的认知可能出现了一点偏差,但是此刻也已经没有时间说什么了,于是便推开门让拓丽先进去。
这一看不得了,原本在她面前上蹿下跳像只蚂蚱的拓丽在进门前一刻突然变得端庄了起来,她双手交握在腹前,面上带着大方从容的笑,进门之后如乳燕归巢般扑进了任野婧的怀里,垂眸可可怜怜说道:“母亲,我今天被她算计得好惨啊!”
余姝:?
怎么个事?川剧变脸都没有她这么快吧?不是说输得起吗?
傅女士:所以你们没有见过那种那样不可言说的教育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