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发完之后,他甚至不等月芜寂回信,就兀自将玉牌碾碎了,随即站起了身,踏风回了小清阁。
回到云梦山时,清姬已候在了书房内。
君涟漪诧异地看向已恢复如初的清姬,挑了挑眉道:“好全了?”
清姬轻笑着点了点头,“多亏了尊主送来的灵颜花,奴家才能好得这么快,奴家在这里,谢谢尊主的相助之情了。”
她边说,边一伏身,朝君涟漪行了一礼。
君涟漪随意的朝她摆摆手,道:“即是已恢复如初,那接下来的战事,你可不要让本座失望啊!”
清姬难得地正经起来,看着远方的天边,轻轻启唇,“清姬定不负尊主一番苦心,为尊主夺得天界。”
那最后一战,君涟漪终究是没放心让清姬一人带兵前往,便与之共行了去。
传说中的月夕仙君,君涟漪虽在他人口中不断听到有关于他的事情,他本身却是从未见过这个人。
之前他想,这个人既是月芜寂的师尊,那定然也是个性格淡漠,举世无双之人。却不想,这人性格却与他想的截然相反。
那位仙君,此刻就端坐在云层之上,蓝衣雪发,冰绡覆目,身前放着的是一架古琴。
他长相不似月芜寂那般清冷出尘,倒有几分温润之感,唇角总缀着淡淡笑意。看到他的第一眼,君涟漪脑子里莫名就出现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话。
他想,用这句话来形容月夕仙君,最适合不过。
月夕仙君和月芜寂相比,简直是天平的两个极端,却又莫名,让君涟漪感到眼熟。
他总感觉这张脸,好似在哪里见过,而且就是在前不久。
仔细思索了一番前几日所见过的人和事,君涟漪猛然惊觉,这张脸,竟是像极了前两日他在妖魄宫所见的那个清姬的脔/宠。
正确的来说,是那个脔/宠,像极了眼前的这位仙君。
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君涟漪勾了唇角,戏谑地看着清姬,挑了挑眉道:“今日你再败给他,本座就不会再给你第三次机会了,清姬,你好自为之。”
清姬笑笑,好像并不太在意自己会不会有这第三次机会,伸舌舔了舔唇,沉眸看向那仙君,一副蛇看中猎物,即将捕食之姿,道:“奴家必不让……尊主失望。”
“那就,看你发挥了。”君涟漪随即靠坐回自己的白玉靠椅之上,当真没有插手的意思,静静地看向了双方交汇的兵马。
他百无聊赖的弯曲着食指,一次又一次的敲打着椅扶手,目光却并没有从清姬那边收回。
清姬在与强敌战斗之时,更喜欢用真身一决高下。
因为她的真身皮肉之上,有一层厚厚鳞片做盾,一般武器根本伤她不得。
可月夕仙君的琴却并非一般武器,所弹奏出来的音调虽说平和,却暗藏杀机,每一个修为低下的魔,都会被蕴含在音调里面的灵力所击伤,更有甚者,会被直接夺去性命。
一时之间,魔族这边惨叫声一片。
有一些聪明的魔甚至发现了主源头在月夕仙君那边,便直接径直攻了过去。
不过,却根本不待他碰到月夕仙君,清姬便甩动了蛇尾,狠狠地扫在那人胸口之上。
“这是本君的猎物,谁也别想觊觎半分。”她的唇角依旧带着笑意,出口的语气却冰冷至极。
那魔被狠狠打倒在云层上,立马就失了性命,直看得其他魔心中一惊,再不敢上前打扰他们一分。
君涟漪亦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着他们,并无一丝动作。
在修为上这一块来看,清姬明显弱于月夕仙君,但在智谋上这一块来看,清姬明显又强于月夕仙君,因此一时间一来二去,竟也分不出一个胜负来。
君涟漪耐心的等候着,敲击椅把手的频率,却加快了。
终于,清姬貌似也和他一样,打的太久,有些不耐了,便在靠近月夕仙君之时,突然化作了人形。
君涟漪挑了挑眉,还以为她自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就要放弃了。
却不想,清姬唇角微微勾起了些微幅度。
就在所有仙族微喜,所有魔族为之捏一把冷汗的目光中。也在清姬足够靠近月夕仙君之时,清姬突然解了自己的衣衫,扑向了月夕仙君。
月夕仙君见状大惊,连忙收回手中琴,抬手别开头,用长袖遮住自己的视线。
清姬见其破绽,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立马出手,在指尖聚上一丝纯妖之力,朝月夕仙君胸口袭了过去。
月夕仙君微惊,待想要防御之时已来不及,清姬那一掌,还是拍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而那一丝纯妖之气,亦是顺着他的心口,瞬间没入了他的心脏间。
刹那,月夕仙君便觉心痛难忍,急急抬头看向清姬,怒声质问:“你在我心房放了什么东西?”
清姬抖了抖已垂落在手肘处的衣服,将其拉上肩头,笑道:“自然是能让你我殊途同归的好东西。”
月夕仙君不敢自信的睁大了眼看她,但瞬间又被疼痛所淹没,捂着胸口缓缓地跪在了清姬身前。
清姬见状蹲下身去,伸手捏住了月夕仙君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笑道:“段夕月,若你早年间从了我,我也不至于用这种方法来对付你,都是你逼我的。”
段夕月因为疼痛紧皱的眉头展了展,片刻后却又紧拧起来,别开头挣脱她的手,咬牙道:“人妖殊途,你何必执着?”
“何必执着?你说何必呢?”清姬也不再勉强他,目光只落在他渐渐出现鳞片的右脸上,低低笑出声来。
随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几近盖过了这片天空的厮杀之声,她才缓缓停了笑,转过头去看向君涟漪,朝他挑了挑眉。
可明明,君涟漪朝她看向自己的眼中,隐隐看到了泪光。
微不可察的皱皱眉,君涟漪暗叹一声,大喊出声:“鸣金收兵!”
清姬和月夕仙君这一战中,清姬胜了,且擒了月夕仙君为奴。
然而这场战虽胜,魔族的死伤却也不小。
那一天,鸣金收兵之后,人间下了一场血雨,雷声阵阵,像是要将天给劈开一般。
民间见过这场血雨之人,皆传这是不祥之兆,是天怒。
而这场天怒的始作俑者,是魔族那位新主。
一时之间,这位带领魔界走上巅峰,被魔族之人奉为天主的新主,瞬间被民间视为大祸,视为瘟神,视为……妖人。
可再次面对这些人的鄙夷辱骂之时,君涟漪却发现,自己心底竟是毫无波澜。
人一旦是在一个环境里面呆久了,竟然也是会真的变得麻木的。
兀自笑笑,君涟漪耳听着那说书人将自己编排得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一口饮尽杯中茶,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便离开了茶楼。
走在大街之上,明明人声鼎沸,他却忽然觉得,自己好似不在其中一般,心底莫名泛起了一种被世界都给隔除在外的感觉。
罢了,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又何故要为被这个世界隔除在外而伤感呢?
兀自笑笑,他再不胡思乱想,正要转身而去——
手,却被人突然从身后抓住。
他微感诧异,本能的出了手,却被人轻易地制止了,月那清冷声线自身后传了过来。
“是我,阿漪。”
君涟漪惊讶回头,对上的果真是月芜寂那双略带寒意的眸子,不由讶道:“月……你怎么在这里?”
月芜寂朝他微点了点头,道:“我是来找我徒弟的。”
又是徒弟。
“哦……”君涟漪应一声,将自己的手从月芜寂手中抽回,顺口问:“那你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了。”月芜寂定定看向他,再次抓住他的手腕,道:“我找你有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哦!”这一次,君涟漪没有再拒绝,任他拉着自己走向了前方。
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棵歪脖子树,还是他们两个人。
君涟漪从手中幻化出一块扁平的石头,打了个打水漂后,率先开了口:“你找本座何事?”
月芜寂看着他打的水漂,想了想,道:“之前你说过的,允我一事,不知道如今可还算数?”
“原来是为此啊。”君涟漪笑笑看他,“当然算数,你说吧,什么事?”
月芜寂盯着他的眸子看了几分钟,启唇道:“我想要仙泉里的一半仙气。”
君涟漪拿石头的手一顿,怔愣片刻后,缓缓转头看向了月芜寂,心间一股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月芜寂亦是看着他,目光不闪不躲。
君涟漪张了张口,想要拒绝。但,思起冥泉之事,又想起自己当初给他的承诺,想着,或许分他一半,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最终出口之语,也从拒绝变成了好。
只是他有一事不明。
月明明说过,他的徒弟不是他的心上人的,但为什么?他会为他徒弟做这么多?
而且他徒弟做的这个事……怎么感觉和他一样?
君涟漪复杂的看着月芜寂,问:“本座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月芜寂认真的点了点头。
君涟漪道:“你的徒弟,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