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龙宝(1 / 2)

君涟漪不知自己是如何挣脱出月芜寂怀抱的, 亦不知自己是如何忍着痛一步一步从屋里出来的。

此时此刻他唯一的想法,只有救他的龙宝。

他出了屋,疯狂地开始摇晃起他之前送予容玉的铃铛, 尽管他知道那个铃铛只有在他靠近容玉时才会有效,可是他现在别无他法。

容玉现在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许是他的祈求被上天听到了, 也许是老天爷终于开始怜悯他,在他昏迷过去的前一刻,他终于看到了朝他疾步而来的容玉。

真好,他的龙宝有救了。

君涟漪想着, 已是再坚持不住, 缓缓的倒了下去。

有一双冰冷的手接住了他, 那人冷眸冷面, 浑身浴血的模样,犹如地狱而来的修罗。

他缓缓抬眸,冰冷的眸子如同利刃一般, 狠狠刺向疾步而来伸手试图接住君涟漪的容玉, 冷冷开口:“药他已经喝了。”

容玉微愣, 随后缓缓将手收回,有些头痛一般揉揉额角,“仙尊真的想好了吗?这孩子……可是他的命。”

“留它才是要他的命。”月芜寂将目光落到怀中人身上, 眸中阴鸷一闪而过, 然而很快, 他的眸子又柔和起来, 抱他的手亦是紧了紧。

今生, 他又一次, 将利刃送入了他的心房。

只是他君涟漪不知的是, 龙族的心脏, 与人族正好相反,是在右边的。除非他有意去刨他的心,不然他根本不可能真的将他杀死。

当利刃刺穿胸膛的那一刻,他真的好恨,恨他君涟漪无情无义,恨他君涟漪又一次试图将自己杀死,恨他君涟漪每一次动手时都毫不犹豫。

当胸膛被刺穿的那一刻,他恨不得就此一掌拍死君涟漪。

可……当他真的对上他的眼的时候,他顿住了,且久久忘了动作。

那是怎样一双眼呢?

失望、难过,夹杂着悲伤与痛苦,看向自己时,恍惚让他有了种自己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的错觉。

那是他前世从未在君涟漪眼中看到的情绪,亦是前世自己临死前看君涟漪时的眼神。

君涟漪看得他……明明被刺穿的是左胸口,右胸膛里的心脏,却好似被千刀万剐了般,疼痛难当。

太痛了,是前世被背叛被欺骗被刨心所加起来的痛楚都所不及的。

为何会这样痛?

月芜寂问自己,可他自己也给不出答案。

他开始迷茫,久久忘了动作。

直到感觉自己设的结界一次又一次的被人冲撞着,直到感觉到怀中空空如也,他方反应过来,心头一紧,连血都来不及给自己止,便匆忙出了屋。

却见那人,手中不住的摇着那个他与容玉定情时所赠的铃铛,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容玉的名字。

容玉!容玉!容玉!

前世今生,他的心里都只有容玉罢了。

外面,容玉还在苦苦哀求着想要进来,而里面,君涟漪却是挣扎着想要出去,自己夹在他们二人中间,仿佛像那……卑鄙无耻,又可笑极了的小人。

他想,他就是要做那小人,让他们哪怕是死,都不得相见。

可,听着君涟漪那一声又一声地祈求般的喊着容玉的名字时,他终究是狠不下心来。

他终是学不会君涟漪那……一次又一次对深爱自己之人出手的狠心。

于是他撤去结界,想要默默离去,不想看那二人接下来的亲亲我我。

却不想,君涟漪却突然一个踉跄,朝前跌了去。

他根本来不及阻止自己,身体就先过脑子,飞速而去。

将人抱入怀中之时,他的心终于没那么疼了,他的身体,亦是欣喜得在微微发着颤。

他近乎颓败的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自己根本没法对他放手,他的身体、他的心,哪怕只要与他有哪怕一丁点的触碰,就会马上缴械投降,将自己鼓足了放他走的勇气,都击得溃不成军。

他对他就是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他从来都是知道的。

他不允许任何人对他有肖想之心,亦不允许任何人将他从自己身边夺走,哪怕这个人是他们的孩子,也不可以。

紧紧抱着怀中人,月芜寂面色仍旧冷淡,毫无感情道:“孩子没了,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忘了的。”

“仙尊真这么觉得吗?”容玉却是笑了,静静地看向月芜寂,“仙尊真的觉得,阿涟能忘记这个孩子吗?真的觉得……”他像是故意一般,顿了顿,才接着道:“他醒来之后发现孩子没了,他还会有活下去的欲望?”

这话听得月芜寂心头一紧,面色却仍未现出半分波澜。

他紧抱着怀中人,转身,不欲再理容玉。

却听身后的容玉又道:“仙尊,你真的想逼死他吗?”

是愠怒又有些气急败坏的口气。

“你若真的想要他死,何不现在就一刀了结了他,何苦对他如此苦苦相逼?”

月芜寂一怔,转身冷冷看向容玉,启唇,“本尊没有逼他。”

“你没有逼他?”容玉笑得越发讽刺,“那是谁强迫了他?又是谁给他上了刑?是谁将他送去了铜倥山?又是谁把他送入了九层镇妖塔?仙尊,你猜猜他为什么受尽如此苦楚,都没有想过要自缢?”

这些事情的其中缘由,其实容玉知道罪魁祸首是顾凌才对,但他想要救君涟漪,想要救他的孩子,就必须要把话往重了说,他别无选择。

可他却不知,这些事情的真正罪魁祸首,真的是他月芜寂。

是他将君涟漪推入的险境,才让君涟漪欠了顾凌的恩情,后面才会有那么一连串的事情发生,让他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走上了这一条受万人唾弃之路的。

月芜寂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看着怀中人,面上表情再是保持不住,颤抖着唇,微微红了眼。

他真的会因为孩子没了,而不想活了吗?

月芜寂无从得到答案,最终还是,抱着君涟漪回了屋,将容玉隔绝在了外面。

君涟漪又梦到了那条龙,无精打采的躺在他身边,仿若死去了一般。

他心中微紧,想要去摸它,却见那龙缓缓睁开了眼,朝他软软地喊了一句,“爹爹……”

梦戛然而止,他满头虚汗的从梦中惊醒过来,腹中钝痛仍是未消。

他的孩子……

手轻轻覆上小腹,君涟漪怔怔地看着床顶,一眼不眨。

有人来到了他身边,扶着他起身,给他喂苦兮兮的药。

君涟漪缓缓别过眼瞧他,咬牙,打翻他的药,嘶吼出声,“滚……”

月芜寂紧抿着唇,冷冷瞧他,将被药烫到的手悄悄藏入袖中,缓缓攥紧。

有泪漫上了君涟漪的眼,他不想再在月芜寂面前落泪,便干脆别开眼,不再看他,钻回了被子里。

月芜寂静静地看着那床上鼓起的大包,颤抖着唇,许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热粥在桌上,你要是饿了,就吃点。”

那一碗热粥,是他用灵力温着的,无论君涟漪什么时候想吃,都不会冷。

君涟漪充耳不闻,直到有轻轻关门声传来,他才在被窝里,悄悄哭出声来。

月芜寂站在门外,抬头望月,亦是悄然落泪。

在之后的三天里,月芜寂都会时刻关注着小清阁里的动向。

令他意外的是,君涟漪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但相反,他却是太安静了,安静到每天只躺在床上,盯着床顶发呆,不吃也不喝,哪怕他进屋,也视他如无物。

这个样子,反而更让他担忧。

他试图和他讲话,和他说孩子没有死,还在他肚子里。

可是君涟漪,却始终不搭不理,整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犹如死尸。

他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之势消瘦变弱。

这种感觉,就好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之人的生命在缓缓流逝一般。

最终,月芜寂慌了,不得已,他只能强制给他喂食,结果在好不容易吃下后,君涟漪又全都吐了出来。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现在更不知要如何去哄一个已然对自己失去全部信任的人,无法,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去找容玉。

容玉朝他微微一笑,倒是没有拒绝,接下了照顾君涟漪之事。

那一日,阳光正好。

容玉手中捧了碗热粥入门,轻轻关上门,来到了他床边坐下。

“今天太阳很好,阿涟,我们出门踏踏青吧。”

春日,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然而床上少年依旧未动,静静地看着床顶,连眸子都不眨一下的。

容玉轻叹一口气,伸手遮住他的眼,另一手抓住他的一只手,引着他的手来到腹间,细细的摸索着。

“阿涟,感觉到了吗?它长大了一点。”

君涟漪心间微动,身体却仍是未动。

容玉轻笑一声,“它一直都在这里,从未曾离去,不过,你要是再这样的话,它就真的有可能会离你而去了。”

君涟漪心间微颤,终是眨了眨眼。

容玉感受着手心睫毛的触感,缓缓地拿开手,将粥端到君涟漪眼前,“尝尝吧!我亲手熬的。”

君涟漪就着他的手起身,缓缓垂了眸子。

容玉喂着他,一口一口将碗中粥喝尽,正要收碗时,手才被君涟漪一把抓住。

君涟漪显得十分紧张迫切,几日未进水的嗓子十分沙哑,“孩子,真的还在吗?”

月芜寂的话,他不信,但是容玉的话,他会信。

容玉点了点头,又引着他的手摸了摸,“还在的,我保证没骗你。”

那里仍然是扁平的,但得了容玉的保证,君涟漪终是放下了心来。

容玉又扶着他躺回了床上,笑道:“你且睡一会,等醒来,我带你去踏青。”

君涟漪点点头,这些天来,睡了唯一的一个好眠,无梦惊扰。

容玉拿着碗出门,就看到了一直立在院中的月芜寂。

他顿了顿,没开口,往回廊走去。

月芜寂见状,亦是跟了过去。

二人直到走到足够远的地方,方停下步子来。

“他……如何了?”月芜寂立马开口询问,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容玉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月芜寂心头一紧,皱紧了眉头。

容玉道:“他身体很是虚弱,若是慢慢调养,倒是能恢复过来。但……”他顿了顿,轻叹一声,“孩子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