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我,”
顾嬿白道,“怎么回事?你脸色不好,工作找不到吗?”
那一天,听这年轻人的话,还是说想找一份在玉器店的工作。
这才多久呢,连发宣传单的工作都干上了。
而且,眼下看着连这个都干不成了。
“我右手废了,不好找……”
这年轻人黑眼圈很重,脸色也有点苍白,“连吃饭的钱,都挣不到了——”
无论做什么,都干不成。
明明只是发个宣传单,可这也莫名其妙被人找茬,连这个临时活都能弄丢了。
已经好一段没好好吃饭了,真真是狼狈万分。
“老板……”
这时,看着顾嬿白,这年轻人十分不安地又开了口,“您能……能帮我找个活干吗?”
说着,又忐忑道,“抱歉,上次您帮我的我还没好好谢您,这又——”
实在是没办法了,肚子饿,甚至昨晚上,还去一家面包店门口,等着人家深夜丢出来的过期面包吃。
再这么下去,他就是山穷水尽了。
“我有个民宿,”
顾嬿白看着他道,“你要是实在找不到理想的工作,可以去我民宿那边试试——”
“啊……谢谢,谢谢老板,”
这年轻人也没想到顾嬿白答应的这么痛快,惊喜下一迭声谢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我把地址分享给你吧,你拿手机,”
顾嬿白道,“加一下微信。”
“抱歉老板,我没手机,”
这年轻人一脸困窘道,“要不您把地址给我说一下,我记性好,能记住。”
顾嬿白想到之前陈姐说的,看来确实这年轻人是没手机。
她就口述了地址,这年轻人果然记性很好,她才说了一遍,他复述的竟然丝毫不错。
记下来地址后,这年轻人又是谢了又谢后这才离开。
顾嬿白笑了笑,没再多说。
这年轻人眼神清澈,看向她求工作时,眼底那种强烈求生般的挣扎欲望,令她心里微微一动:
她不知怎么形容,只是想到了,在医院无亲人陪伴,她又吐过一次血后,护工偷懒暂时不在。
她就拖着病体,艰难挣扎走向卫生间时,不小心跌倒。
那头晕眼花中,手指下意识抓住旁边人的衣角时,只怕在别人眼里,也是这样的求生眼神。
等顾嬿白回到家时,关河给她打来了电话。
接通了之后,知道那年轻人已经到了鹤园,关河听他说是她介绍过来的,便打电话问一下。
“是我介绍他过去的,先试用一段,”
顾嬿白道,“你看看他能干点什么,先暂时给他安排点事情,这人眼下身体看着很虚,先让他缓一缓。”
“行,”
关河忙道,“先给他安排一个月试用期吧。”
“这人有身份证吗?”
顾嬿白还是问了一句。
别没有手机,连身份证也没,就不好说了。她只能暂时提供一下食宿缓缓他的困境,但就不能用他做工了。
“有啊,”
关河忙道,“有什么问题吗老板?”
“没事,”
顾嬿白一听有身份证就暗暗松了一口气道,“有身份证就行。”
“有有,身份证上的名字还挺那什么,挺时髦的,”
关河哈哈笑道,“穆桂英的穆,名叫长——长蘅——长短的长,蘅是一个草字头,下面一个平衡的衡,是读蘅吧?”
顾嬿白一笑嗯了一声。
“S省人,”
关河又道,“不过他说之前一直在G省那边干活,后来辞了出来了,一路北上到了海城这边。”
说着,想到了什么又道,“不过这人右手废了,使不上劲儿,这个老板您知道吗?”
听顾嬿白说知道,这边关河才放了心。
他肯定不会因为这个歧视这年轻人的,毕竟他一只胳臂,顾嬿白都重用他当了鹤园的园长。
“你有什么特长吗?”
打完电话,关河到了管理房这边的小客厅,将一杯茶递给穆长蘅后问道,“说说看。”
“我……”
穆长蘅沉默了一下后,有点不安道,“我之前是做玉器活的。但眼下右手废了,精细活也做不了了,粗糙一点的话,左手还能做——”
关河:“……”
不管是鹤园,还是民宿,貌似都用不上做玉器活的。
“你什么学历呢?”
关河还是继续问。
这也是鹤园的规矩,来应聘的都要填一张表,这表里的内容他都要问一问。
“我……”
穆长蘅顿了顿道,“初中……毕业。”
他从小学徒去了,初中才上完。正规的学历,就是初中毕业。而且,眼下他连初中毕业证都找不到了。
关河:“……”
他轻轻咳了两声,默默在表上填上这一项。
填完后,没忍住又看了这穆长蘅一眼。
说实话,穆长蘅初中毕业他是有点没想到。倒不是因为别的,因为这穆长蘅身上,很有一种怎么说呢……
就跟沈家那位学霸沈成砚似的,那种浓浓的书香味吧?
就是举止之间,很雅致似的。
就比如眼下喝茶,明显这年轻人是渴的不行了,一口一口喝个不停。
可每一口,那言行间都透着一种有点像是他印象里,之前村里人说的老秀才的那种感觉。
这可给他安排点什么活呢?
重活也干不了,轻活……学历也不行啊,财务绝对干不了的。
“你电脑水平怎么样?”
关河满眼期待问道,“年轻人一般都玩电脑多,你做个文档报表之类的,没问题吧?”
这样可以替刘旸分担一点工作。
刘旸确实太忙了。
“我……”
穆长蘅避开关河期待的眼光,越发有点不安,“我不懂——我没玩过电脑——”
只有日日夜夜的赶工,也还不完师傅欠下的黑心贷。
关河:“……”
这年轻人到底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没手机没玩过电脑,这平时的消遣都干什么呢?
关河拧着眉毛想了想,忽然眼中一亮道:“你等等啊。”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没多久抱着一个西瓜进来了。
将这个西瓜,还有一个水果刀往桌上一放。
“你会做玉器活,就能雕个什么对吧?”
关河道,“要不你试试,能不能把这西瓜雕出来个好看的造型什么的?”
虽然玉器和西瓜不是一回事,但他觉得,大致能雕个简单的造型出来,应该也行吧?
民宿那边有客人在吃过芥子那边的饭菜后,就起哄让民宿这边饭菜也精致一点。
说是要方便他们拍照发朋友圈什么的,不然,这饭菜只能吃到嘴里才知道有多香,发个照片别人也看不出来啊。
这时他就让穆长蘅试一试,能弄个好看的造型啥的,可以让他去厨房打个小工。
穆长蘅有点意外,默默跟这个大西瓜来了一个猝不及防的“艳遇”。
“行吗?”
关河试探问了一句。
“我试试,”
穆长蘅道,“我右手废了,左手做不了太精细的活,不知道做出来合不合民宿的要求。”
小时就跟着师傅了,一开始什么都会拿在手里玩,加上他和一般的玉雕师也不一样,用他师傅的话说,天生的,那叫造型的天赋。
“没事,你试试,”
关河道,“你先在这边开始吧,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一下,一会儿我就回来。”
“好的,关园长,”
穆长蘅忙道,“我这就开始,您去忙吧。”
关河这边忙完了今天鹤园牛奶的报表之后,又和刘旸说起了这新来的年轻人。
“长得挺好的,”
刘旸笑道,“他要真进了咱们鹤园,那就是咱们的园花了。”
当然,他们老板不算。
关河笑着切了一声,都是玩笑。
忙完了这边,关河便回了管理房这边的小客厅。
一进来,就被茶几上的“作品”给惊得脚步一顿。
这个穆长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将这个大西瓜,雕成了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不止花叶齐全,而且那花瓣雕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
一片片花瓣薄得就跟什么似的,都快透明了。
鲜红的瓜瓤就这么成了一朵鲜红的牡丹花。
“这……”
穆长蘅一见关河进来,有点不安道,“左手练得不够,实在是粗糙了些——有形无神,有态无韵。”
关河:“……”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不不,挺好挺好,”
回过神后,关河一迭声赞道,“你这一手,可真是厉害啊。”
正说着,一闪眼看到穆长蘅右手的手腕,不由微微一怔:
这穆长蘅右手手腕,有一个很整齐的伤疤。
乍一看,跟割腕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