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儿,路阿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我这才发现,他出去也没带手电,等于摸黑出去然后摸黑回来,我看见就有点生气,他本来还带着伤,这万一哪里再磕了碰了怎么办。
见他回来,我们几个都纷纷站起来,我率先过去刚想数落他几句,他反倒先开了口:“整理好装备,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要尽快离开。”
“怎么了,怎么不安全了?”我问他。
他看了看我:“你跟我过来一下,墓道里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路阿爻点名是只要我跟他一起出去,田小七也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主动弯下腰帮助何瑜整理放在角落的湿衣和氧气瓶。
路阿爻说完就一个探身出了耳室,我怕有什么事情,也连忙打开手电跟上去。
耳室外就是一条横向的神道,神道修的很宽,地上的砖开裂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出去之后就能感受到一股来自地底深处的阴冷气息,冷气从脚踝直窜进裤筒,我还有点难以适应,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路阿爻打着光线最暗的手电快步往神道的一个方向走去,我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砖块碎得很没有规律,稍不注意就能把人绊个狗吃屎。
我始终注意着脚下,没看清路阿爻到底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他一停下,我直接撞上去了,这次撞得非常结实,瞬间给我撞得眼冒金星,摸着鼻子往后连退了两三步。
路阿爻愣了一下,要过来扶我:“没事吧?”
我摸着撞得疼痛的鼻子,对他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你到底发现什么了,走得这么快。”
路阿爻侧过身去,他一侧身我就看到后面的墙壁了,这是神道两侧的墙壁,用的都是一些整块实心的石头,我用手电筒大致扫了一下,这些墙壁上面既没有雕刻字体又没有什么花纹,光秃秃的没有凹槽。
我顿时有些不太明白,心说这是什么意思,大老远地带我过来,就是想让我看石头?难道路阿爻还会赌石,这石头其实是一块巨大而又珍贵的翡翠玉石?他这是在暗示让我切回去补贴家用?
“什么意思?”我眨眨眼。
路阿爻深深叹了口气,突然向前一步过来拉住我的手,将我的手心往那堵墙上贴,我非常迷惑地看着他,我摸了一会儿这堵墙,紧接着他又拿着我的手去摸与之相对的另一堵。
而这次只摸了一下我就明白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这两面墙,触感不一样。”路阿爻放开我,然后说,“通常一座地宫基本都会统一使用开采同一种石料,但是从这里开始石料开始不一样了,而且两种石料的时代也不一样,一种粗糙一种细腻,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建设态度,在我进过的所有地宫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我收回手,看着那两面墙摸了摸下巴:“你的意思是说,这座地宫有拼接的嫌疑?”
路阿爻似乎有些意外我得出这种结论:“为什么这样说?”
我就解释:“因为在我所学的专业范畴里,一份作业的画风统一只有一种,但如果一份作业出现了两种完全相反的画风,那么基本上只可能出现两种结果,第一种是把别人的作品照搬过来,所以形成了两种不同的风格,第二种就是拼接,也是照搬,但搬的不多,也就是在原作者的基础上加了一点自己的东西。”
“不论是哪种可能,只要出现这种情况,结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份作品不是一个人所能完成的。”
说到这儿,有一个事件的轮廓正在我脑中成形。
我又跑了两步回去,细致地照了照刚才走过的神道路面,看完又跑回来,说道:“刚才我一路过来,路面的破损程度也不太一样,你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了,我现在有一个比较大胆的想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讲。”
路阿爻看着我,我稍微在脑中整理了一下语言,接着说:
“之前的镇墓兽体积实在大得骇人,我猜测这里的地宫很可能被后人拓宽过,就像我误入的研究所一样,研究所也是434考古队在地宫的外沿拓宽出的部分,所以我在猜测,这里的结构会不会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出来一层。”
我状态一上来,讲得就格外起劲,我立刻将手电筒叼进嘴里,然后蹲下来从那些破碎的砖块里随便捡了一块,用砖块在地上随便圈出来三个相互包裹的圈。
“最中心的一层是本来粗糙的地宫核心,这是最早期建造出来的,没有考虑防水,仅仅是把墓葬装进船里,然后沉入水中,所以这些砖块才会破碎得这么厉害。”
“然后是第二层,这一层也就是建造防水层和排水通道以及排布机关轴承的关键层,很显然,这一层的设计者心思非常缜密,他几乎把所有能够考虑到的都设计出来了,也是他所设计的防盗装置让你跟四哥都中了招,我觉得,如果没有这一层,最早期的地宫已经彻底被毁掉了。”
路阿爻接着我的话往下说:“第三层就是434考古研究所,它属于最外层,并且建造材料不如地宫,很不牢固,所以我们在上面引爆炸点,首当其冲的是最外层的研究所。”
我想对了,他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这种默契使我几乎不需要跟他过多解释什么。
“那你认为,第二层的建造者会是谁呢?”路阿爻也蹲下身来。
“有这个能耐的那个时期的能工巧匠,除了济云师,还能有谁?也说不定是他早就给自己备好了墓穴,海底墓穴不是简单的工程,分两批进行建造也不是不可能。”
听完我的猜测,路阿爻不说话了,他垂着眼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他思考了一阵子,站起身抬头看了看顶部那些柱头铺作,随即摇了摇头说:“不太对劲,这种构造让我感觉很熟悉,以前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但是越是熟悉我就越不舒服。”
我立刻站起来:“什么意思,你想到什么了?”
路阿爻紧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那一瞬间他的声音突然放得很轻。
他说道:“太奇怪了,这里有一部分的东西,我以前见到过。”
“你见到过?在哪里?”
路阿爻犹豫了一下,才说:“在我家的宗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