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岳倒没有别人想的那么为难,他瞥了一眼垂着头的陈大娘,说道:“所以我想着在村子里成立一个协会,大家有钱的捐钱,有物的捐物,钱财到时候可以拿来给学有所成的学生们当奖励,捐的物件、粮食就拿来资助村子里的孤寡老人。林家村不是有善堂嘛,到时候可以启用起来。”
“捐钱捐物?”村里人悚然而惊,和身边的人对视了几眼后,确定自己不是幻听。
“咱们那么穷,哪里有余粮余钱捐出来啊。”有人立马开始哭穷。
他们原本还想着要孩子好好学习,把那高额的奖金拿下来,哪里会想到,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后竟然还是他们自己出钱来供孩子读书。
而且这沈岳一当上村长就让大家捐东西,名义上是为大家好,但很大可能是第二个林盛,不过是换了种法子来盘剥他们罢了。
大家登时都有些意兴阑珊。
沈岳就当不知道大家私下在嘀咕什么,“明年春天,我打算开放村子,发展旅游,到时候大家有意的可以一起参与,赚些银钱。”
人们一愣,然后就疯了,把刚刚的不满抛到脑后,“你竟然要带着我们赚钱?”
“此话当真?”
“我莫不是在做梦吧?”
“天啊,谁不知道跟着村长的人家都赚了不少银子,这是咱们的机会吧?不会是在做梦吧?”
沈岳摆了摆手,“行了,先听我把话说完,你们回去了再想想。”
他继续道:“捐钱捐物不是要求大家都捐,而是有意向,想为村子做贡献的人家可以来捐。”
“到时候会选取捐东西最多的前四名,和我一起管理林家村。”
他虽然当了村长,但并不想天天跑来跑去处理别家的事情,也不想整天和村里的大娘大婶大叔们打些鸡毛蒜皮的交道。
所以他打算找帮手。
“管理林家村?”这又是一个炸雷!
村里的大部分都是租户,有的租户问道:“我们这些租地的只要捐了银子,也可以参与管理林家村吗?”
“当然可以。”沈岳非常明确。
“天!”人群顿时沸腾了。
谁都知道,只有拥有大片的土地,成为地主,才有资格在村里面管着别人,让别人听从自己的号令,这租户只要捐了东西,都可以管别人了?
这地位升的可不是一层啊!
租户们立马激动起来。
而有自己田地的也很兴奋,一家就那十几亩地,如果没有意外,一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谁知道会来这么个惊喜。
沈岳心道,果然人人都有官迷的潜力。
他摇了摇头,提醒道:“只有前四名才有资格协助管理林家村,家里钱财有限的,就不要贸然参与,好好过日子,日子过好了,赚了银钱,想为林家村做些贡献,到时候再多捐些就是了。”
众人一听,顿时冷静了下来,也知道沈岳不是故意想盘剥大家了。
毕竟真贪婪的人,是从不会嫌钱少的。
这些年,他们从林盛身上可学到了太多东西。
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感慨,看来沈岳这个村长是真的想为林家村做些事情了。
于是大家愧疚过后,便安静了下来,继续等着沈岳说话。
沈岳接着道:“我家捐出一百两银子,作为协会的第一笔资金,若是有人愿意捐钱物,吃饭之后,可以找三哥登记,此后资金的来源、去向、结余都会找人记录清楚,于每月的初一公布上一个月的账务明细,保证相关资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而这笔资金除了用于学生科举之路上的奖金、孤寡老人的的赡养费用,还要用于村里表现的好的人家的奖金。”
“这是什么意思?”大家起了兴趣,纷纷询问。
沈岳道:“村里一年到头也没个娱乐,所以我想着要不咱们定个日子,趁每年年底有空的时候,请些戏班子什么的来唱戏,到时候开个表彰大会,大家吃吃喝喝,顺便评出一些睦邻友好、家庭和睦、教子有方的人家,算是个彩头。”
他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村里邻里之间也是矛盾不断,但是实际上事情都不是大事儿,原本只要一方大度些,很多事情就能轻易揭过去,也不会说天天吵吵吵、闹闹闹的,搞得村子里乌烟瘴气。”
“这是要立模范了吧?”大李氏笑。
沈岳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到时候睦邻友好、家庭和睦、教子有方三个名号可以各选出三个家庭来,一个家庭奖励二两银子。”
“一个名号二两?”有人笑道:“那岂不是大半都要被林六福家给赚了去?”
众人顿时大笑,全都看向人群中的林六婶一家,开玩笑道:“可不是,感觉他家要是分家,这名号村里人不用争了,全是他家的了。”
林大树爽朗笑道:“到时候承蒙大家厚爱了。”
“你可滚蛋吧。”林大树的朋友们立马嘘他。
有人调侃道:“大树,要不你也捐些银钱算了,光从里面挣银子,不出银子,你好意思啊?”
林大树顿时要上前踢他,笑骂:“还八字没一撇呢,你就给我盖锅了。”
林六婶笑道:“村长号召,我家自然支持,也想为村子里做些什么,到时候叫大树回去拿二十两银子登记上。”
众人不待起哄惊叹,林九就跳了出来,高呼道:“沈哥,我也出二十两。”
大李氏冲自家男人使了个眼色,林和站了出来,“我家比不上你们,出十两银子。”
“我出十五两!”一个跟着沈岳等人跑商的小伙子林海一咬牙站了出来,吼道:“跟着沈哥有肉吃。”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笑疯了。
其实村里人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了。
这些站出来的人拿出来的银子,都是大部分人家好多年、甚至一辈子的积蓄了。
但这些人却轻轻松松地拿了出来,看着还不当啥事儿似的,说明人家手里有银子,根本不在乎现在出的这些。
而这些人是什么身份?
全是和林家往来较密,跟着林家做生意的。
众人心里激动非常,跟着沈岳走,他们有一天也会有这样豪气的时候吧?
沈岳见有人捧场,笑道:“协会的资金有来源了,我就说下对村子的要求。”
他神色严肃了下来,说道:“睦邻友好、家庭和睦、教子有方,这是对大家的基本要求。村里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叫人记着,年底的时候根据大家一年的表现,来评定谁有资格拿这个奖金。”
“学生在学校学习,若是表现良好,就算没有拿到功名,也是有奖励的,奖励的数量可能不多,但省着些花,足够学生一年的生活花用了,不过这个钱并不向村里募集,目前穆林已投入了一百两银子,若是无意外,可以用几十年,所以林家村的学堂为学生们提供了如此优厚的学习条件,在座的学生们一定不要辜负了先生,更不要辜负你们父母。”
“最后,村里的孤寡老人们……”他道:“虽然我会尽己所能为大家提供方便,但林家村不养闲人,我也不会把钱投到好吃懒做的人身上。”
“明年我会开放林家村,让人过来旅游,带着大家赚些银子。所以村子里我希望不要出现隔空对骂或者械斗厮打的场景,也希望村子里的路要干干净净,不要到处都是随手丢弃的垃圾或者臭不可闻的牛、羊、猪粪,各家的院子里就算你收拾不出来个名堂,也要弄的干净些。柴火不要乱堆放,都堆到晒场里去。”
“等明年春天解冻,会招人来修村子里的路,修完路之后,就要招人天天打扫道路,检查各家院子里的卫生,保证村子里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大家有意向参与的可以报名,当然若是人太多了,人选就由村子的协会酌情考虑。”
“工钱是多少啊?都是从刚刚捐的银钱里出吗?”有人问。
“是的。”沈岳道:“具体的到时候会贴榜出来,当众宣读的。”
人群顿时嗡嗡响了起来,大家都一脸兴奋地相互讨论,说赚钱的机会到了呢。
“对了……”沈岳想起来一件事,“以后村里的哥儿或丫头们成婚,若是不满意成婚对象,不想嫁却被爹娘逼着嫁的,可以来找元元。”
他道:“林家村若是出个三五户惯爱攀高枝、为了银子卖掉自己亲生孩子的,大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以后男孩子们科举,可是要看村子以及家庭风评的,反正你们各自都想清楚,愿不愿意受连累。”
大家嗖地一下,又全把目光对准了林冉娘。
林冉娘都要臊死了,忙摆手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了,况且亲家一家子人都不错,冉哥儿嫁小树也是不错的归宿了。”
林六婶笑了一下,“改天叫冉哥儿和小树回去看看你,一个村子里的,不用像其他人家那样弄的生分。”
“哎,好的。”林冉娘立马接话。
其他人见人亲家俩个都不提往事了,便不再盯着林冉娘看。
林冉娘顿时松了口气。
沈岳话都讲完了,见人们忙着聊天,聊的是热火朝天,连饭都抛到脑后了,便道:“元元上菜吧。”
中午的菜非常丰盛,大部分都是荤菜。
不过为了保温,他们就没炒,全统一制成了烩菜,可以边吃边添加,保证吃到嘴里的都是热乎的。
林元叫人通知了学堂那边的灶,没一会儿,一盆盆烩菜就上了桌。
人们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了寒冷以及饥肠辘辘,等沈岳一声令下,便忙把筷子伸进了盆子里,边感叹着好香,边快速地吃了起来。
沈岳叫了林大树、林九、林海以及林和在屋里坐下,林征、穆林作陪。
林元也被沈岳拉了坐到跟前,埋头大吃。几人桌上的菜和外边的一样,沈岳笑道:“赶紧吃,吃完之后说个事情。”
“哎,沈哥你说吧,我们边吃边听你说。”林九大大咧咧道,“不耽误我们吃饭的。”
其他几人顿时笑了起来。
林大树敲了林九一下,“你倒是聪明。”
林九嘿嘿笑,“可不,跟沈哥学的呗。”
沈岳瞥了一眼他,“少贫。”然后筷子一转,从盆里夹了一块猪耳朵,放到了旁边林元的盘子里。
他漫不经心道:“明年春天,若是人多的话,可能会有人在这里住宿,住宿就会要吃喝,要购物。到时候你们有想法的话,可以参与一下。”
几人都不是笨人,一听就明白是啥意思了。
于是也不再说话,筷子一伸,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这一顿,一吃就是一个时辰。
等大家吃的差不多了,林元便让借给林家碗筷以及桌椅的人家留下。
下人们把油水十足的剩饭剩菜装到碗里,让这些人自行带回去,然后就得到了一顿感谢。
之后下人们分头行动,把每家的桌椅板凳都给人送了回去。
剩下的人则洗碗、刷锅一顿忙碌,直到傍晚才收拾停当。
中午吃了太多,晚上也没什么胃口,张氏煮了粥,又做了几个下饭的小菜,大家简单地填了填肚子。
等天都黑了,沈岳拉着豆芽菜回到了自家的小屋。
把油灯点上、炭盆燃着,沈岳一回头就是一惊!
“脸怎么这么红?”他吓了一跳,忙去摸豆芽菜的脸,“是发烧了吗?”
林元垂着脑袋,摇了摇头,声如蚊呐,“没、没有。”
他羞的脚趾都蜷缩了起来,脑袋也热的发烫,整个人如在云端,飘飘浮浮,晕的很。
“相、相公。”他小声嘟哝,连眼都不敢抬,猛地从被褥底下摸出了那个册子。
上午差点儿被相公发现这个册子,他便把它胡乱藏进了被褥下面。
“这、这个给你!”他一把伸出胳膊,垂着脑袋把册子递向了自家相公。
沈岳正在翻箱倒柜,“什么?”
他笑了一下,“你声音太小了吧?”
他从柜子里拿出自己前些天抽空去县城买的东西,走近豆芽菜,笑眯眯道:“快看看这是什么?”
林元不敢抬眼,他猛地把册子往前一递,鼓足勇气咕哝道:“你先把这个收下。”
“这是什么?”沈岳疑惑,但看豆芽菜坚持,只好接到手里,然后把衣服往豆芽菜眼睛下晃了晃,满怀期待道:“我已经收了,你看看这个喜欢不喜欢,嗯?”
“什么啊?”林元揉了揉脸颊,决定豁出去了,抬起了眼,然后他的眼睛瞬间瞪大,一脸的难以置信,声音禁不住的有些颤抖:“送给我的?”
“当然,除了你,我还能送给谁?”沈岳无奈,继而笑道:“你先换上,我挑了好久,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非常喜欢!”林元眼睛里闪着泪光,抿着唇,抱着衣服欢喜道:“这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啦!”
他手里拿着一套大红的嫁衣,款式不算繁复,但嫁衣的质地及手感却特别的好。
“相公,我换了给你看吧。”林元笑着摸了一把眼睛,果断地从踏板上跳了起来,伸手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好。”沈岳脱了自己的羽绒服,夹袄,没一会儿,便显出一身婚衣。
他是早上就穿好的,就等着晚上这一刻。
趁着豆芽菜换衣服的空荡,他把册子塞进袖袋里,开始点红烛,准备合卺酒。
“一直想给你补办个婚礼,但是我知道一旦补办,你怕是会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你可能不在乎,但我绝对不想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于是想趁着今天你生辰,找来全村的人吃宴,这样我们也算是补办了婚礼,就是不能明说,委屈你了。”
沈岳背对着豆芽菜,将合卺酒倒上,然后端着酒杯,转过身,“你嘴里还有溃疡,我就买了点儿果酒,一会儿你少喝……”
话没说完,酒杯差点儿掉地上。
沈岳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豆芽菜。
今晚的豆芽菜格外的不同,一身红衣,衬着那含水的眼睛,白皙通透的皮肤,透漏出一种沈岳从未见过的成熟韵味。
“好、好看吗?”林元紧张的都结巴了,下意识拉了一下嫁衣。
沈岳选的嫁衣很合适,穿在豆芽菜身上,显得长身玉立,气质清贵中夹杂着媚意。
诱人的很。
沈岳都要看醉了,呆呆地磕巴道:“好、好看。”
林元害羞地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那是什么?”
“哦哦。”沈岳回过神来,端着酒杯的两手有些抖,他咳了一声,缓和了一下剧烈的心跳,转而看向豆芽菜,“合卺酒,要不要喝点儿?”
“要!”林元眼睛一亮,舔了一下唇,他好奇酒的味道,好奇很久了。
沈岳见到他的馋猫样,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情也不是那么紧张了,走到豆芽菜跟前,把一杯酒交给他,提醒道:“你嘴巴里有伤口,慢慢喝。”
“嗯嗯。”林元答应的很快,转头勾起沈岳手臂的时候,却一口闷了下去。
“哇!”一股热辣辣的疼痛在嘴巴里炸开,林元的眼睛瞬间蒙上了水雾,扒拉着自家相公的胳膊,伸着舌头哈赤哈赤吐气,可怜兮兮道:“好疼!”
沈岳一见熟悉的豆芽菜回来了,放松的同时,又忍不住想笑。
他把喝空的酒杯放到踏板上,捏着豆芽菜的嘴巴,“张开我看看。”
林元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着眼睛望向一边,嘴巴却老实地张开了。
其实昏暗灯光和烛光下,什么都看不清楚。
沈岳却觉得有些燥热。
豆芽菜那沾着酒液的红唇娇嫩的跟玫瑰花瓣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咬一口。
“没事了。”沈岳口干舌燥,都不知道自己看了啥,说了啥,站起了身来,用手扇了扇风,“今天的炭火有些热,时间不早了,咱们睡吧。”
“嗯。”林元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顿时紧张起来,根本没听清相公说了啥,怂道:“那啥,我先睡了啊。”
“好。”两个人站在床边,各自快速地解着衣服带子,都不敢看对方。
只是沈岳脱掉衣服的时候,却摸到了袖袋里的硬物。
他一愣,反应过来是豆芽菜刚刚给他的小册子。
“这是什么?”他咕哝了一下,将衣服放到床头,掀开被子,拿着册子坐在了床上,拍了拍旁边,“快过来一起睡,别着凉了。”
“哦、哦!”林元低着头叠嫁衣,根本没看到他的动作。
于是等他放好嫁衣,回到床上,就对上了一双让人脸红心跳、浑身酥麻的眼睛。
那双眼睛隐隐有火苗在跳动。
林元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那火苗快速跳动起来了。
沈岳咳了一下,艰难地抖了抖手上的册子,“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林元当下是既怂又期待,脸都羞的红透了。
他眨了眨眼睛,嘴巴张了张,“冉哥儿给的。”
声音非常小,沈岳凑近了些,才听到他说了什么。
沈岳又咳了一声,想正经些转移一下话题,谁知道话题没想出来,人却被豆芽菜给猛地扑到了怀里。
那是真的猛,沈岳被撞的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砸到墙上。
“我今儿个十八岁生辰。”林元豁出去了,抱着自家相公,对着胸口就啃起来,“我要对你负责!”
沈岳身子紧绷,忍受着从未经历过的水深火热,咬牙确认道:“……你确定你能承受的住?”
林元紧张的浑身都在颤抖,深吸了一口发烫的空气,果断道:“当然!”
然后他就被压在了床上。
然后他就彻底陷入了云雾里,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