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岳觉得无语的很,不过看不说话人家是不会放他们走了,便道:“这伞是新出的,估计过不了多久,聚仁堂就会售卖了,大家想要的话,到时候去看看。”
“原来是聚仁堂啊,不过……”人们反应过来,“既然聚仁堂现在还没卖,那小哥的伞是哪里来的?”“太河镇林家村林元家制作油纸伞,供货聚仁堂,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提前去那里看看。”沈岳道。
他收起伞,回过头,眼神掠过宋氏震惊苍白的脸,看向女人,“不过我家的伞是不会卖给尹秀才的,因为我林家是绝对不会把伞卖给一个家暴渣男的。”
说完他便不管别人的脸色,拉着豆芽菜就往圈外挤去。
等离开人群很远了,沈岳才把伞给又撑了起来。
他低头给豆芽菜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问道:“热了?”
豆芽菜点了点头,突然叹了口气,“她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沈岳摸摸他的脑袋,“行了,别操心外人的事儿了,咱们赶紧去找郭衙役他们吧,都快中午了。”
“行吧。”豆芽菜拉住他的手,重新打起精神:“我们走吧。”
两人到达县衙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衙役们下衙。
“沈小哥。”郭衙役最先发现的他们,远远地摇手打招呼,他身后跟着孟衙役和刘衙役,闻声嗖地抬起了头,看向沈岳这边,笑了起来,“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岳脸上挂上笑容,“郭大哥、孟大哥、刘大哥。”
几人很快就汇合了。
沈岳笑道:“今天带着媳妇来办点儿事,好久没见过几位大哥了,正好和你们聚聚,请你们吃个饭。”
他低声道:“顺便谈一谈生意的事。”
三位衙役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有了些兴奋。
不过衙门口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几人便相携着去了春风楼。
坐定之后,等待上菜的时机,沈岳拿出了一个小袋子,递给为首的郭衙役,“这是哥哥们那十五亩竹林这几个月来的收益。”
三个衙役们的眼睛嗖地一下全亮了。
郭衙役赶紧打开袋子,其他两个衙役也都伸着脑袋,眼睛往袋子里扫。
“三十二两?”三人惊讶,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喜意。
沈岳将他们的表情都看在眼底,闻言点头,“目前为止,十五亩竹林共产出了四百把油纸伞,除去颜料、皮纸等成本后,赚了六十四两银子,三位哥哥分得三十二两。”
三位衙役喜滋滋地收了银子,感叹道:“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沈弟就赚了这么多银子,真是太能干了。”
沈岳谦虚,“三位大哥谬赞了。这是正好赶上炎热多雨的好时候了,若是其他季节,必赚不了那么多的。”
他从放在身后的背篓里拿出三把油纸伞递给三人,“这就是竹林的产出,三位哥哥拿去送给嫂嫂们。”
“是你媳妇刚刚撑的那种吗?”三位衙役顿时惊喜,赞道:“沈弟也太周全了罢。”
沈岳笑了笑,“媳妇爱这些,就记在了心上。”
三位衙役顿时开始起哄。
林元脸红地抓紧了相公的衣袖,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虽然只有相公和他两个人的时候,他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流氓模样,但人多的时候,他也是会害羞的呀。
不过听到相公说会把他的爱好记在心上,他心里甜滋滋的。
相公太好了!
就是马上要走了!
林元本来还在偷偷地笑,突然间就有些不开心。
沈岳虽然在和这些衙役们聊天,但实际上一直在注意着豆芽菜,看豆芽菜的情绪突然低落下去,忙低声问道:“怎么了?”
林元在外人面前,有些不自在,嘴巴张了张,却抬手比划道:“我不想让你走。”
沈岳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还有半个月才走,到时候我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必不叫你被人欺负了去,不用害怕。”
林元眨了眨眼睛,听懂了相公的言下之意,一脸委屈地点了点头。
而三位衙役则对视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沈弟要去哪里?”
沈岳苦笑:“不瞒三位大哥,半个月后,我就要出去跑商啦。”
三位衙役惊讶,“你一说跑商,我们兄弟还以为你觉得小地方利润太少,想出去赚上一笔,但看你这个表现,也不像是很乐意的样子,怎么回事?”
沈岳叹了口气,“我媳妇之前受到恶人惊吓,不能开口说话了。这么些时间我们一直在寻求治疗,今个儿上午周大夫看了,说他可以试着说话了。这个节骨眼上,我怎么可能乐意出去?”
郭衙役皱眉,“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孟衙役是个暴脾气,卧槽了一声,“不会是那老头子搞的鬼吧?”
郭衙役和刘衙役都是一惊,提醒他:“慎言。”
孟衙役梗着脖子,瞪着眼睛骂道:“都是一群龌龊玩意儿。”
“你们前些时候不在县城不清楚,我可是知道的,那老头子交代了县里的粮铺,不让购买林家村的粮食,他那从儿媳抬起来的小妾不就是林家村村长林盛的侄女嘛,上次去划地大家也都看到了林盛的小人做派,再一结合沈弟的动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哪有好好的银子不赚,出去搞跑那风险极高的商呢,肯定是被这一伙人逼的。”
“竟有这回事?”郭衙役和刘衙役对视了一眼,说道:“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们昨个儿才回来,哪有时间告诉你们。”孟衙役吹胡子瞪眼,“先些时候我也忙,刘家村事情你们今天也知道了,我一直在焦头烂额地处理那一烂摊子事,平时连衙门都不回,哪里会晓得老头子搞事情,听说林家村这件事的时候,事情都过去好多天了,林家村的田税都已经收了上来,我还以为都过去了呢。”
郭衙役白了他一眼,“你就是对沈弟的事情不上心。”
“哎,我错了还不行嘛。”孟衙役忙讨饶道:“下次一定上心。”
沈岳忙道:“不管孟大哥的事情,其实是我没说,我要是说了,孟大哥必会帮忙的。郭大哥也别错怪孟大哥了。”
刘衙役道:“你就为他说好话罢,咱们兄弟之间就是要守望相助才好,他倒好,留在县城也不说多关心下你。”
沈岳无奈地笑道:“都是我事发的时候没找孟大哥,哪里又能怪他,哥哥们可别再提了,再提我就要羞愧了。”
刘衙役摇了摇头,伸手点了点沈岳的脑袋,“你呀,就是好说话。”
孟衙役忙站起来,拎起茶壶给大家倒水,“行了,这次是我没注意,下次必不会这样了,酒菜还没上来,先给你们倒杯水,酒上来了,我自罚三杯,保证下次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
“这可是你说的哦。”郭衙役笑道:“既然如此,沈弟就把水先喝了,待会儿等他自罚了酒,再原谅他。”
沈岳无奈,只好站起身接过水,一口干了。
“好!”孟衙役大喝一声,“我也干了。”
端起茶杯,就豪放地一饮而尽。
如此这般,这件事算是揭了过去。
众人再坐定的时候,气氛更圆融和谐了。
“林家村田税的事情怕是沈弟解决的罢,后续还有什么问题吗?”郭衙役问道。
沈岳叹了口气,“还真是田税引起的后续。当时林家村的村民们卖不出粮食,还被告知只要撵我们一家出林家村,他们的粮食就有粮铺收了。没办法,为了保护一家老小,我只好借遍了亲戚朋友,凑了部分银子,一点点买下大家的粮食,让大家有银子缴税。”
“当时也要谢谢聚仁堂的李掌柜,若不是他付订金订下一批油纸伞,我和媳妇手里的银子再加上借的,也怕是远远不够的,说不得到了现在,我一家老小都不知道在哪里流浪呢。”
“天,他们也太过分了吧!”刘衙役惊道。
郭衙役摇了摇头,“欺人太甚呐。”
沈岳不甚在意道:“都过去了,好在老天爷也在保佑我林家,让我们度过了这个难关,还借着李掌柜的订单赚了一笔。几位哥哥的分红银子就是出自这一笔订单呢。”
三位衙役感慨,“原来竟是这么个缘法。”
随后又问,“那买下的粮食?”
沈岳点头,“共买下了近两百石粮食,家里人口少,附近又卖不出去,正好我大嫂的弟弟常在外跑商,我就想着跟他跑一次,把粮食销出去。”
刘衙役道:“可惜我们帮不上你什么。”
孟衙役怒道:“都是他们捣的鬼,粮食能卖什么钱,出去累死累活跑几个月,不过赚个几十两,沈弟留在家里守着竹林,一个月就能赚几十两银子,更别提跑商说不得有多少危险呢。”
郭衙役和刘衙役深有同感,都有些愤慨。
沈岳正想说什么,却感觉手被拉住了。
他低头看向豆芽菜,却发现他瘪着嘴,一脸的不舍,眼睛里也泪汪汪的,可怜极了。
沈岳摸摸他的脑袋,揽了揽他的肩膀,看向三位衙役,“出去跑商是迫不得已,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必会做好准备,不叫自己受了伤。不过,我唯一挂心的是我媳妇,他一个人留在林家村我不太放心,怕那些人会针对他。所以愚弟就开了这个口,到时候若是媳妇有什么事,请三位哥哥不要嫌麻烦,尽量帮我照看一下。”
郭衙役“哎”了一声,“这算什么,到时候弟夫有需要,就到衙门找我们或者安排个人来通知我们,我们必会为他出头的。”
“就是……”刘衙役也道:“作为兄弟,没得让你在外辛苦劳累的,还放不下家里。弟夫我们看着呢。”
孟衙役也道:“上次是我失误,下次必不会了。弟夫就交给我们兄弟三个,有什么是尽管说,咱们都是兄弟,不必再说麻烦这外道的话了。”
沈岳捏了捏豆芽菜的手。
豆芽菜立马会意,把眼泪憋了回去,站起身来,端起茶杯,艰涩道:“我……以茶……代酒,敬哥哥们……一杯。”
三位衙役一听他说话,哪里不知沈岳的担心。
就是自家正常的媳妇独自留在家里,他们都会担心,别提沈岳媳妇才刚刚能张口说话,若是真受了欺负,怕是连表达都表达不清楚的,怕是更让人挂心了。
当下,表示要帮着照看的心意又真诚了些,忙道:“有事儿尽管来,不必外道。”
话说到这里,在一旁等候的小二就开始上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人很快就放开了。
刘衙役朝门外扫了一眼,见没什么人,便低声道:“虽说这次过去了,但沈兄留在林家村处处受人掣肘终究不妥,不若再使把力,把林家村村长的位置给拿下。”
“你做了那么多事,在乡民间口碑不错,若是在我们兄弟的帮助下,把县衙关系打通,将来帮县衙管理乡民户籍和衙役的事,也不是多么难操作。”
“对啊。”孟衙役一拍手,也道:“省的叫那些宵小骑到头上,一个不小心就护不住老小。”
沈岳顿时来了兴趣,不过他有些疑虑:“林盛他是村长,在县衙里有关系……”
郭衙役低声道:“凡是村长,都是从地主乡绅里选出来的。沈弟多留心帮助乡民,赚的钱也多买地,争取一批租户,那你基本上就有竞争力了。”
“林盛是村长,但村长也有不能胜任的时候呢。”刘衙役道:“县令打算秋种之后召集乡绅地主商讨事宜,沈弟可以借机会多表现。”
郭衙役道:“县令去年夏季新来的,人生地不熟,本来他是不想和县里那一套班子掺和什么的,只等着任期一结束就走。但最近来了消息,他三年任期过后,很大可能会留任三年,所以他现在急需要自己的人手来办事,这是个机会。至于县丞那老头子你不用管,县令对他早不满了,只要你表现的好,我们兄弟有机会进进言,村长的职位,你要拿到手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最关键的是要和乡民们打好关系,我们还好说,毕竟是兄弟,他们才是麻烦,户籍税务徭役,一个不好,他们就能让你完不成任务,受上级苛责。”刘衙役道。
孟衙役道:“所以要多买地,让他们租地,这样他们不缴税的时候就可以威胁他们,不老实也不行。”
沈岳静静地听着,最后一拱手,“多谢三位大哥提醒,小弟必会尽力的。”
他对奴役欺压乡民没兴趣,但对当村长却是兴趣满满。
当了村长,就有维护乡村和谐稳定的权力,对那些偷鸡摸狗的,欺辱乡民的,泼皮、癞子他都有权力私自处理。
林盛是个大地主,村里人有一半都租的他的地,沈岳暂时是没办法,但林健那样的,沈岳当了村长,是可以直接把人赶出林家村的。
想起豆芽菜受的欺负以及先前的憋屈,沈岳看向豆芽菜,心里登时充满了战意。
前段时间那种忧心忡忡,生怕被赶出林家村的日子,他再也不要豆芽菜过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给豆芽菜创造一个安宁舒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