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C区已是数日后,缘余抽不开身,派信得过的人在A港港口接应茧绥。
此前充当司机的黄毛也来了。
他跟在茧绥身后一口一个“茧哥”地叫,其他人也跟着叫起来。
茧绥问知不知道尘燃在哪里,小弟们面面相觑,还是黄毛站出来说:“茧哥,你可能不知道,最近这边乱得很,我们也没联系到大哥,不过他可能已经随海哥回了本部……”
说是“随”,实则是“绑”。
因为尘燃和某人的气场实在不合,公开场合动手打了许多次,每一次都以尘燃被按在地上爬不起来为结束。
海哥丢不起这个人,正好A港的械斗越来越激烈,海朝确实想把尘燃也带走。
当初海朝同茧绥所说的话,有一大半都是假的,实际尘燃是他培养起来的。
对于这个上蹿下跳的小鬼,海朝当然是想保住。至于从未见过面的茧绥,他没有太多感情,所以擅自做主,跟“疯狗”做了桩交易,把茧绥交付到对方手上,解决了不必要的争端,也避免了尘燃私自藏人的处罚。
岑骁渊能费心寻找这么久,开价又如此大方,海朝不相信,茧绥仅仅就是个玩意儿物件儿那么简单。
茧绥当时离开的时机刚好。
C区眼下的混乱程度,属实超出预料,江赵两家合起伙来,势必搅得谁都不得安宁,更何况,他们雇佣的都是些没有区域身份的亡命徒,连垃圾场附近极其隐蔽的村落都被找到了。
如果“疯狗”不来镇压,只会比现在还要混乱,死伤情况也会更加惨烈。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迈入地下城的入口,和之前截然不同,所有的娱乐设施都停止了。
茧绥首先能嗅到一股铁锈的腐味,入耳是一声声哀吟,楼台之上,俯瞰地下,担架上躺着一个个受伤的病患。
黄毛小心翼翼观察着茧绥的脸色,“茧哥,要不你跟我一块回本部吧,我昨天刚跟缘哥联系上,是缘哥说……”
“不,直接让茧绥去A港。”缘余当时在信号不怎么好的通讯器里回答,“他知道该怎么做。”
楼梯是铁艺的,仿佛随时就要坍塌,鞋底踩下去,回响声咚咚,应和着心脏的跳动。
成功抵达最下方的平台,茧绥回过头来,“医药箱在哪里?我来治疗。”
来不及去找尘燃,他先为受伤的人进行简单的伤口处理。
血、血、还是血。
梦里的血出现在现实里,不知道拆开了多少纱布,又浸染了多少声痛吟。
茧绥近乎机械地完成手里的工作,治疗的人当然有些,看得出就是他们内部人员,一个个手法粗鲁且不熟练,好在躺在这里的人都只是轻伤。
埋头处理那些大小不一的伤口,血腥味扼住他的喉咙,隐约间,听到熟悉的声音。
茧绥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抬这儿来!抬这儿来!哎呦喂,我的祖宗啊!”
这一次,声音更加清晰,茧绥猛地抬起头,寻着声音处望去。
一抹蓝色从他的眼前溜过去。
他刚要起身,手里的纱布没有剪开,连接着伤者的手臂,“啊,不好意思。”
再抬起头时,茧绥就找不到人了,好在他的手脚利落,已经完成大部分清创,余下的包扎工作可以交给其他人。
黄毛早就不见了,地下城的场地很大,娱乐设施全部移走了,大片大片的空地,搭配着昏暗的灯光,即便是白天,也像陷入混沌。
平台的最右边有一道大门,连接长廊,茧绥记得声音是从这里消失的。
他刚踏出去一只脚,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让一让啊都让一让。”
茧绥转过头,如同电影里的慢动作回放,一帧一帧地在眼前铺展。
他和担架上的人打了个照面,血液逆流而上,瞬间淹没呼吸,双手扎凉。
血、血,还是血。
血将担架上的白浸透了,滴落下来,落在脉搏上,咚咚咚,是脚踩在铁质楼梯的嗡鸣,在脑海里也产生巨大的回响。
鸟儿的头颅撞击在铁笼,四散的羽毛扼住口鼻。
茧绥僵硬在原地,提不起勇气去确认,躺在担架上那人是不是岑骁渊。
过往如同书页,在有风的时刻,飞速翻卷过他的脑海,每个瞬间都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让他滚出去,我不需要。”
“醒了还不滚下去,想在我身上赖多久?”
“废物点心。”
“那以后就叫你岑点心。”
“你叫什么名字?是说你真正的名字。”
……
“你一个Beta,拿抑制剂做什么?”
“一通短信都不发,是不是巴不得我死?”
“给你一天时间,收拾好东西,搬去海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