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当然,你走的那天,我还是会让人接方凯给你处理后事的。至于他愿不愿意回来,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袁莉猛地睁大眼睛,像濒死挣扎的野兽,一瞬不瞬瞪他。

“我早就给你说过,公司和方廉,你总要放过一个。”方逾拾捏着指骨,轻蔑道,“你现在真的很像个笑话。”

对于间接害死自己母亲的人,就算落到这种下场,他也可怜不起来。

方逾拾转身想走。

“你知道你妈死的那天发生什么了吗?”

方逾拾脚步顿住,悬在门把上的手凝滞几秒,缓缓垂下。

袁莉早就知道他会停下,咯咯笑了起来,胸口起伏带动内脏的伤,她笑得上下气不足,颇为悚然。

“你不知道吧,那天晚上,我就在病房里。”

方逾拾睫毛恍然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里零星光点仿佛要把那双好看的棕色曈孔击碎。

袁莉似乎很满意这副景象。

她盯着方逾拾的双眼,惨白的唇一张一合,一字一顿:“我和方廉都在病房里。”

“林釉死的那天晚上,我们在上/床。”

“哐当!!”

警察听到动静破门而入,入眼就是满地的玻璃狼藉。

柜子上的玻璃饰品早已碎裂,站在其中的男人左手不停滴着鲜血,掌心还握着一枚不规则的尖锐残骸。

袁莉还在扯嗓子冲他嗤笑。

“林釉那晚是浅昏迷,方逾拾,你猜猜她有没有听到动静?我觉得应该听到了吧,不然怎么会当晚就死了?”

她大概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笑得止都止不住,旁边心电图波动越来越大,尖锐的转折角刺疼了方逾拾所有神经。

掌心那枚玻璃嵌得更深了。

警员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臂,生怕这人情绪不稳,做出糊涂事。

方逾拾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失控。

只是在良久的沉默后,闭了闭眼,用睫毛扫开眼中猩红的血丝:“抱歉,我失态了。”

“方先生,您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警员多少也知道点这家的八卦,见他这样,难免心生同情,说不出责怪的话。

“好的,谢谢。”方逾拾想露个善意的笑容,尝试好多次牵动嘴角都无果,只得放弃,“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警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能为力地看着他把手中那枚布满血迹的玻璃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开病房。

方逾拾望着紧赶慢赶跑来的律师,轻飘飘吐出一句话。

“袁莉女士和方廉先生伉俪情深,最后这几天,让他们住一个病房比较好,您觉得呢?”

律师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垂首答道:“明白了先生,明天会按照您的意思处理妥当。”

……

方逾拾处理完手伤离开医院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他蹲在医院门口的路杆后,点了一支又一支烟。

空了一天几乎没进食的胃在翻滚。

又想吐了。

猩红的火光亮了灭,熄了燃,照得缠纱布的左手更加惨白。

很快,墙根的小方巾就堆了一座烟头搭的小山。

这个牌子的烟是方逾拾接触过最烈的。

尼古丁夹杂着薄荷爆珠的凉意,直冲大脑,刺得人浑身血液流速加快。

他垂着脑袋,机械性重复抽烟的动作。

烟支被点燃,又被徒手掐灭,指尖被烫得发红,烟灰弄脏了洁白的绷带,掌心积累出一片余污,瞧不清有没有血的功劳。

或许过了很久,又或许根本没过多久,烟盒终于只剩下一根。

方逾拾趁嘴上那根还灭抽完,用烟头的火将最后那支燃灼,替换位置。

新的那支还没入口,他余光看到地上有道影子正朝这边走来。

步伐显得很急切。

他愣了两秒,下意识站起身。

结果蹲的太久让两腿麻木,跌跌撞撞往一边倒去——

意料之中的没有摔倒。

梁寄沐把他稳稳抱在了怀里。

方逾拾视线飘忽,抿唇低着脑袋:“你好像每次接我都特别准。”

梁寄沐单手撑着他全部体重,没说话,脸色不太好看地望向他缠着纱布的左手。

方逾拾还夹着烟,察觉到目光,下意识就想掐灭。

但有只纤长骨感的手比他动作更快,五指几乎是擦着他的指缝进去,碰上了那点红色星火。

方逾拾心脏陡然一震,失声道:“烫!”

“嗯,烫。”梁寄沐搓着指尖,淡淡地陈述事实,仿佛掐灭烟头的那只手不是他。

“你疯了吗?”方逾拾眉头都皱紧了,把烟头随手扔进垃圾桶,紧紧握着他那只手,“知道烫你还掐?都红了,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

梁寄沐由着他抓,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安抚地揉揉他耳朵:“特别疼。”

方逾拾听他说疼,呼吸都被攥住了,着急道:“医院……”

“我已经抓到你两次了。”梁寄沐忽然出声,一边问一边弯腰将那根支完整的烟捡起,连带方巾包着的那堆烟头一起扔进旁边垃圾桶。

方逾拾愣了愣。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他脑海中迟钝地回忆起大年三十机场那次,梁寄沐揉着他指尖给他暖手。

所以……当时就看出来了吧。

梁老师是顾及他的小心思,没有当场点明。

梁寄沐扔完垃圾,掐过烟头的那两根指腹触上他的下巴,将被灼过的余温传递过去。

他轻声问道:“还用手去灭烟头吗?”

方逾拾感受着下颌的炽热,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图为何。

梁寄沐知道他不喜欢听教训,所以干脆身体力行,用另类方法强迫他改掉坏习惯。

无非就是仗着自己会心疼,不得不改。

方逾拾气红了眼。

“梁寄沐你过分!”

“抱歉。但别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这种会伤到自己的事,不要有下次了。”梁寄沐态度难得强硬,声音倒是软很多,“好吗?”

方逾拾垂眸擦去他指尖上的烟灰,低下头,咬住了泛红的指尖,舌尖轻扫过烫伤处。

大概是无声的妥协。

梁寄沐刚硬起来的心又软了。

他舍不得再逼问答案,摸出他大衣口袋里的车钥匙:“小拾,我们回家。”

布加迪车身惹眼,方逾拾让人挑了个停车场的角落,那里没有光,显得低调又贵气。

方逾拾被安置在副驾驶,空调慢慢暖回寒意彻骨的手。

梁寄沐倾身过来给他扣安全带的时候,鼻息扫过了脖颈。

翻腾不止的胃竟然安静下来,不再叫嚣折磨人的痛楚。

“椅背需要放下去吗?”

梁寄沐胳膊撑在他身侧,隔着镜片都藏不住眼中的担忧。

方逾拾闻着他身上好闻的玫瑰淡香,眼角猝不及防垂下一滴泪。

梁寄沐手忙脚乱去擦。

方逾拾握住他的手,直了直腰,将他鼻梁上的眼镜咬掉。

银丝镜框啪的一声掉在座椅间的置物盒内。

方逾拾说:“梁老师,做吧。”

梁寄沐愣怔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现在?”

“嗯。”

方逾拾的答复几乎听不见,想大点声却无能为力,只能吻他唇角,用行动回答。

梁寄沐接到他状态不好还受伤的消息,西装没换就匆匆推掉会议赶了过来,根本不知道今晚发生过什么。

但他现在知道,他爱人需要情绪的发泄。

梁寄沐半句没多问,拿起手机准备下车。

“我去买东西。”

门开前一秒,旁边的人拉住他手腕:“不用戴套。”

梁寄沐停下动作,蓦地转过头。

方逾拾解开安全带,跨过中间阻碍坐到他腿上,放倒椅背。

他拆下梁寄沐的酒红色领带,绕过自己眼睛,俯身摸索去找那两片熟悉的唇,嗓音模糊又涩然。

“我可能会哭,你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