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时间不早了,林老他们需要回去休息。”明天奇皱眉。
“不不不,”明天杰摇摇手指, “正是考虑到各位时间宝贵,我才精心挑选了这种可以快速分出结果的游戏, 明董不妨纡尊降贵来试试?林老, 您说呢?”
从牌桌出现室内, 小老头就显得格外沉默,掐掐眉心,说:“老头子年纪大了, 脑子记不住事,你们年轻人玩的这些新潮东西啊, 规则要是太复杂, 我可就完全搞不懂了。”
这就是间接表明自己愿意参加游戏。
明天奇眉头锁得更紧。
三人坐上牌桌, 路骁也停下吃东西的动作, 语气有些好奇:“林爷爷为什么答应参加游戏啊?”
明明从前面的争锋来看, 林教授立场更倾向明天奇, 临了来这么一出,不就相当于改换阵营么?
席昭倒不以为意, 黑眸掠过桌面上的扑克, 哼笑说:“你林爷爷可坏得很。”
儿子林凌是被上面忌惮的极端医学狂人,创立的gift直至今天都还搞事不断, 林教授却还能让各路大佬尊称一句“林老”, 说他是只会闷头研究的迂腐老头,那也太小瞧“CBM研究首席”的含金量了。
方才席昭并非完全没有关注他们的谈话,明天杰突然发难,也是意识到了林教授的偏向, 小老头这个时候就不好把人得罪得太死,同时也是加深明天奇对他的重视——不过比起这些乌七八糟的,席昭相信他更想回实验室多测两组数据。
生活不易,老头叹气。
……
侍者递来雪茄和威士忌,一点火星在明天杰的指尖明明灭灭,他示意荷官拆开扑克,随后开始介绍规则。
“我们要玩的是一种简化版的抽牌扑克,一共24张牌,即每种花色从9到A,由于牌数较少,黑桃A可以充当‘万能牌’(即替代24张牌里任意一张),每轮分为下注、换牌、摊牌三个阶段,开局每人五张手牌和100枚黑曜石筹码,从我开始下注,两位依次跟注、加注或者弃牌。”alpha朝明天奇的方向吐出一口烟气,“不过,明董也可以和我额外赌些别的。”
空中顿时漫起呛鼻的火药味。
“换牌阶段,每个人可以更换1到3张手牌,但要公布自己的弃牌,每轮两次换牌,同样诸位也可以选择不换,保留分发的原始手牌。”见另一边包厢中的路骁忽然举起了爪子,明天杰换上一副和善口吻,“路小少爷请问。”
“24张牌,减去发给三个人的15张手牌,公共牌库就只剩9张,”路骁计算着,“如果第一轮三个人都换了3张牌,那就不没牌可换了吗?”
明天杰:“这就要提到‘强制洗牌’机制了,如果公共牌库的剩余数量不大于玩家提出的换牌数量,荷官将回收所有弃牌重新洗牌。”
以路骁刚刚假设的情景为例,如果在A、B玩家都提出换3张牌后,C玩家也要换3张,此时【需求(3张)=牌库余量(3张)】,荷官将强制洗牌,从新牌库(9张,余下3张,弃牌6张)里再发给C玩家三张。
“当然了,”一直谦逊跟在明天杰身边的齐朗清忽然开口补充,“一般也很少开局就换3张。”
路骁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周围人群全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只得忍下疑惑,听明天杰讲完“摊牌阶段以德/州/扑/克的排序规则来决定牌型大小,赢家获得底池所有筹码”,这才扯扯席昭衣袖,压低声量,委屈巴巴:“他刚刚那个眼神是不是在笑我笨?我都没玩过德/州/扑/克……”
不清楚为什么不开局换3张很丢人吗?
摸摸小狗郁闷的脑袋,席昭说:“待会发牌我再告诉你。”
明天杰、明天奇、林教授入场对局,包厢内三块并列的监视器同时开启,分别向观战区的观众们清晰展示参赛者的手牌。
第一局游戏荷官开始发牌,路骁连忙拉着席昭凑到林教授所对应的监视器前。
小老头的手牌为黑桃9,红桃Q,梅花9,梅花10,方片K。
席昭用目光点过那对“9”:“总牌数有限,4种花色,6种数字,因此每人的五张初始手牌有极大概率拿到一对对子,两轮换牌加注,稳妥一些的策略就是保留对子和一张高牌,换掉两张散牌低牌。”
“哦,”路骁点点头,表情依旧不大开心,“所以才说很少开局就换三张……”
隔着人群,黑眸扫过站在明天杰对应屏幕前的齐朗清,冷凝转瞬即逝,再度落回路骁身上,席昭语气多了些轻快:“不过也正因牌数有限,就算换掉三张也能保持基本牌型(一对)不变,甚至获得更大的牌型。”
路骁:“那他刚才为什么那样说啊?”
席昭笑笑:
“他没你勇敢。”
路骁:!!!
成功被顺毛的卷毛小狗又甩起了螺旋桨尾巴!
安抚好路骁,席昭的注意力集中到场上,比起耗时耗力的德扑,这种短牌对局能更快分出胜负,再加上一些补充规则,该说不说,他对这游戏还真有几分兴趣。
威士忌的醇香醉人心脾,明天杰只瞥了一眼手牌就将其倒扣在桌面,随手向底池抛出十枚黑曜石:“下注10枚,外加我城西郊区的一栋别墅,明董,跟吗?”
明天奇深深看了他一眼:“跟注,10枚,一栋别墅。”
“先说好,老头子我可没别墅,跟也只能跟这里的石头。”林教授同样跟注十枚。
一轮下注结束。
明天杰抽出两张手牌:“换两张,”阴冷目光从那张与自己极度相似的脸上剜过,“加注20,方氏合作案利润5%。”
“换一张,”抽出一张方片9,明天奇从荷官手中接过新牌,“跟注。”
底池筹码已经累积到了70枚,小老头满脸牙疼地丢入黑曜石,如同席昭分析的那般换掉了红桃Q和梅花10,可惜运气不佳,新入手的黑桃Q和方片J对牌型的加成效果几近于无。
“跟注和加注有什么不同吗?”路骁看得起劲,不知不觉都快蹭进席昭怀里。
“就像你去海鲜市场和别人竞拍你喜欢的手办,你觉得价格合适,就跟上卖家的底价,如果想逼退其他竞争者——”
一手扶稳满脸兴奋的棕发少年,薄荷冷香笼罩而来,席昭淡声解释:
“——那就加注把价格打上去。”
果不其然,二轮换牌开始,林教授就有些扛不住了,他的手牌太差,再往下也很难扭转局势,倒不如及时止损以免被吞掉更多筹码,最终选择了弃牌。
而明家两位总裁在最后的下注环节已经飙到了50枚,轮次结束,荷官宣布摊牌。
明天杰的最终手牌为红桃10、红桃J、梅花Q、梅花K、黑桃A。
明天奇的最终手牌为红桃K、黑桃K、黑桃J、梅花J、红桃10。
顺子大于两对,明天杰获胜。
以他们的身价,一栋别墅、一点让利自然不会失了风度,可惜接下来的几局,明天奇似乎一直运气欠佳,林教授可以毫无顾忌地弃牌,他身为明天杰真正的对手,却不能轻易退场。
捏着最后一张手牌,牌角折射出吊顶寒光,明天杰嘴角的弧度同其一样冰冷:“明董,我记得父亲在世的时候,曾教育过我们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可惜啊,幸运女神今天似乎是选我作为她的搭档。”
牌面揭晓,黑桃A的尖角如匕首一般刺入明天奇的心脏。
他又输了。
beta眼神越发凝重。
塞满议论的包厢内,黑眸盯着监视器上最后对决的两幅牌,这几局的牌型自脑海一一流过,席昭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
——有点意思。
“顺子和三条(三张相同的牌)哪个更大啊?”路骁忽然开口,从席昭口中得到“顺子更大”的答案后,琥珀眼眸蓦然一亮,“啊!我有点明白了,这个游戏‘凑顺子’也是一种方法对吧?”
“顺子”强度中等偏上,四种花色,五张手牌,那么每个人初始必将拿到两张同花色的手牌,24张牌点数又集中,它还有机会发育成通杀全场的“同花顺”,和保留对子的方法相比,同样是一种可行的换牌策略。
“其实就是减少你牌面的‘离散值’。”席昭将他记录牌局的稿纸递了过去,笔尖在纸上迤逦出流畅的算式,“顺子的数学本质是一串连续的数字,假设J=11,Q=12,K=13,A=14,一串顺子牌9、10、J、Q、K的样本标准差是1.58,而杂牌2、6、9、Q、A的样本标准差则高达4.78。”
简而言之,标准差越小,牌型会越接近顺子,扑克博弈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数学游戏。
好似进入了往日的课后补习,路骁似懂非懂到:“就是说,标准差小的牌……胜率会更高?”
“不能这么直接代换,标准差反映的是牌面的离散程度,但在德扑里,决定胜负的是牌型本身的等级强度,比如四条(四张点数相同的牌+一张散牌)标准差大概在2.6左右,大于顺子的标准差,牌型却比顺子更强,所以只能将其作为辅助参考,还有一件事——”
席老师叹了口气:“路同学,别人也不会让你在牌桌上按计算器的。”
已经代入进去、眼冒金星、拿出手机疯狂算算算的小路同学:……
琥珀眼瞳幽怨望来一眼:“我以后绝对不要和你打牌……”
别人不好说,这人脑子就跟自带超级计算机似的,底裤输光了说不准还得帮他数钱。
大魔王笑得无辜。
为了不打扰其他观众,俩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肩膀挨着肩膀,脑袋都快碰上脑袋,仿佛两只在冬日洞穴依偎取暖的小动物,关注牌局的研究员们未曾注意,暗里却有一双眼睛阴冷地注视着他们起身去拿饮料的背影。
扫过席昭桌面上遗留的稿纸,齐朗清回头与牌桌上的明天杰隐晦对了个眼神。
呵,alpha心头冷笑。
这个游戏,比的可不是计算。
……
为保证玩家不受干扰,游戏厅里设有隔音玻璃,中场休息时明天杰示意关闭隔音设备
“下一局,我的赌注是,”他摩挲着一枚黑曜石,“CBM5%的股份。”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大哥,这只是游戏。”明天奇极不赞同。
“是啊,如果连游戏都无法从我这里赢下,”某个称呼在alpha舌尖滚过,缠裹上明晃晃的恶意,“三儿啊,你让大哥怎么放心把父亲的‘明诚’交到你的手中?”
两人无声对峙,最后明天杰不知想到什么,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这样吧,玩了这么多局,林老想必也累了,我们不妨让小辈来上桌试试。”
“大哥的意思是……”
明天杰抛下手中筹码:“十万一枚黑曜石。”
“啊?十万?!”
“我的天呐,那一百枚不就是……”
无视周围惊呼议论,alpha直直盯着自己那位“三弟”:“你我各自选人出战,赢了的归他们,输了的我们赔,三局两胜,最终赌注就是CBM的股份。”
“明董啊,敢玩吗?”
与此同时,场下齐朗清亦朝席昭的方向走来,迎上不觉护在身前的路骁。
“席同学,要和我比一场吗?”
仅供三人可听的音量流淌在紧绷的空气。
“你和阿尧赢了,害死我父亲的账从此一笔勾销。”
“如果输了,”alpha表情带笑,眼神却刺得人通体生凉,“阿尧你就完成十年前本该做到的事情好吗?”
齐朗清说:
“跪下来,给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