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换好雪服,带好手套和帽子,出发前往雪场,助理已经在酒店门口等着了。
坐在后座,郁青娩小声同赵成溪咬耳朵,“林助理全程跟着啊,不是在休假吗?”
他笑了下,垂眼,“给他的额外假,年假照旧。”
虽说林助理全程隐身陪同,但需要他做的并不多,只是偶尔开车订酒店跑腿而已,大部分时间自由支配,称得上是带薪公费旅行。
郁青娩不禁喃喃一句难怪。
“什么?”
她抬眼看赵成溪,小声把话讲完,“难怪林助理心甘情愿。”
虽然是夏天,但雪场雪质依旧很好,没有冰沙感。
郁青娩雪服里穿了一层保护层,但赵成溪还是把提前准备的小狗软垫给她系在屁股上,膝盖上也戴了两只小型小狗软垫。
她在雪场望了一圈,垂眼看着蹲在身前,给她系膝盖软垫的男人,“他们都不戴这个吗?”
赵成溪系紧后扯了下,确定牢固后才站起身,他抬手给她调整护目镜,“他们基本都只穿雪服里的保护层。”
他在旧金山经常去雪场,滑雪技术称得上专业,便没请雪场的教练来教。
郁青娩滑的是单板,比双板难控制,也更容易摔跤,但半天下来,她身后软垫基本没碰上雪。
每次她站不稳,控制不住平衡时,都被赵成溪稳稳接住。
没有边摔边学,学滑雪变得可爱又简单。
郁青娩对滑雪更多是好奇,能在赵成溪的陪同下滑出小段下坡,她已经心满意足了,抬手将护目镜推到头盔上,露出一双期待笑眼。
她隔着手套拉住他的手,“想看你滑。”
赵成溪笑了下,“不学了?”
郁青娩还有些气喘,笑得时候,呼出薄薄冷雾,点了点头,“好累了,不学了,想看你滑雪。”
她之前只在相册里看过赵成溪滑雪的照片视频,但还没现场看过。
“行,滑给你看。”
赵成溪走到雪场中间,转头看向郁青娩笑了下,她也弯唇冲他笑,皑皑白雪里,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十几岁那个张扬骄傲的少年。
下一秒,他挪弄雪板,倏尔从最高处顺直滑下去,蹲身Ollie跳,搓雪回旋,在空中扬起层叠细密雪粉。
不少在拦网前靠着休息的人看到这一步,都抬手作喇叭状高呼。
滑至半山腰跳台,他外转蓄力,滞空后内转360,落地后继续速降。
郁青娩站在山顶往下看,眼瞳比阳光下的雪还亮,看着赵成溪利落的动作,她嘴角扬得很高,若不是脚上穿着雪板,她肯定会原地起跳。
等赵成溪坐着缆车上来后,郁青娩拖着笨重雪板挪过去,眼睛亮晶晶地夸他滑得好帅,接着又拿出手机给他看刚才录的视频。
“我拍到了!刚刚你跳起来的动作!”
看着郁青娩眼里明晃晃的喜欢,赵成溪眼底笑意更盛。
他故意逗她,“宝贝,更喜欢我了?”
本只是想逗一逗人,叫她脸红,没曾想面前脸颊因低气温而冷得泛红的人真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还笑意吟吟地对他说“更喜欢了”。
在凉风拂面,透冷气雪场顶点,赵成溪垂眼,望着眼前眉眼含笑的人,心脏不受控制地怦然快跳,震得胸腔都微微颤动。
那一刻,他很想接吻。
后来离开雪场前,赵成溪突然拉住了郁青娩,止住她往前走的脚步,在她抬颈望过来时,抬手将她脑后的帽子扣了下来。
在周遭喧嚣和她疑惑的眼神里,他忽地低下头。
藏在毛茸茸帽子里。
跟她接了一个短暂又悸动的吻。
*
夏天的采尔马特小镇积雪褪去,露出连垣茂绿草地,湖边明黄色小花被风吹得四处摇曳,远处马特洪峰只覆盖浅浅一层薄雪,若隐若现露出岩石原色。
半山腰积雪已化,毛茸茸的黑脸羊低头咬着嫩草,脖子上挂着古铜色小铃铛,叮叮当当地响。
郁青娩穿了件薄长款棋盘格外套,浅棕配孔雀蓝,同款阔腿裤盖过脚面,抬手拢了下外衣蹲下。
她伸出手臂,想要摸一下乖乖吃草的小羊,谁知它们竟主动贴过来,其中一只好乖地钻进她怀里,卷曲蓬松的毛蹭着她。
“好乖啊。” 郁青娩看着在怀里蹭脑袋的小羊,心脏软软地感叹。
它们仿佛听懂那般,毛发松软的脑袋蹭得更积极了。
郁青娩笑着看向半蹲在一旁给她拍照的男人,“阿溪,你来摸一下,毛软软的。”
赵成溪收起手机,笑着起身走过去,刚一抬手,那颗卷毛脑袋便主动贴了过来,在他掌心蹭了蹭。
“是挺乖。” 他边说边像撸狗那样撸了几下。
接着又凑过来几只体系偏大的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像在排队求摸。
赵成溪被几双小羊眼睛给看乐了,还是抬手过去摸了几下。
郁青娩也被这架势给逗笑,扑哧轻笑出声,拿出手机也给他和小羊拍照,“它们有kpi吗?都好乖的过来让摸。”
他轻拍了其中一只的脑袋,“问你呢,有kpi吗?”
黑脸羊很乖,但也有些粘人,还差点不让他们走。
赵成溪抬手勾着郁青娩肩膀,缓步朝山下走,“就该送它们去上班。”
她笑得肩膀颤了颤,抬眼看着他说:“那它们会讨厌你的。”
闻言,赵成溪也笑,抬起垂在郁青娩身前的手,捏住她下巴,往上抬了抬,“我们有有不讨厌就行。”
她抿着笑,故意问,“要是讨厌怎么办?”
“要是讨厌的话,”赵成溪重复了一边,低“嗯”着,像是真认真思考起来。
过了会儿,他低下颈,含笑看着她。
“还能怎么办啊宝贝,只能对你更好了,努力多增加点喜爱值。”
夜幕渐降,伴着天空最后一丝橙色渐变成深邃的蓝色,赵成溪望着郁青娩,勾着嘴角,凑近,亲在了她的唇上,
地平线负四度到负六度之间,暖调与冷调交织。
日落与夜晚交汇。
天空短暂地融成整片蓝色。
在短暂静谧的blue hour里,赵成溪双手捧着郁青娩的脖颈,含着她的唇瓣,鼻息急促温热,勾着她的舌尖加深这个吻。
在此刻与整个宇宙分享他们的悸动。
blue hour转瞬即逝。
但爱人的心动永恒存续。
第87章 87.青溪
从欧洲旅行回来, 郁青娩没得空休息,便忙于此前洽谈好的联名合作。
艺术家联名迅速出圈,让不少品牌赚得盆满钵满, 跃跃欲试想分一杯羹的更不在少数,抢占先机在联名营销里显得至关重要。
最近中国风,非遗风蔚然成风,势如破竹地硬核圈粉。
不少品牌方同青年艺术家跨界合作, 将舞龙,漆艺竹编, 龙鳞卷重新带回大众视野。
前段时间郁青娩办的画展在艺术界掀动波澜,之前纹身作品也偏新中式风格,回国后接连斩获的青年奖让她名气渐起,不少品牌方抛出橄榄枝,邀请她一同打造联名产品。
毫无疑问,郁青娩心动了。
在几家品牌选了理念最投契的一家, 新兴咖啡品牌,松Chillax。
松弛感的松, 谐音宋朝的宋, chillax亦是chill和relax的结合。
宋朝的松弛感是整个时代的悠闲自洽,松Chillax期望将那个时代的松弛在如今快节奏的时代里重现,辟一隅之地, 让喧嚣归于平静。
这次合作围绕宋朝四雅,焚香、点茶、挂画和插花,推出四雅咖啡, 并在宋朝美学最浓郁的湖城打造“四般闲事”的主题店, 体验宋人的松弛感。
郁青娩负责主题店,咖啡杯身以及周边的插画设计, 经常往返于洲城和湖城之间。
又一次落地,赵成溪在机场接到人。
他一只手扶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搂住郁青娩,手指在她后腰处轻按着给她放松,边往外走边说,“我让林淮在湖城选了几处临湖别墅,这两天抽空选一套喜欢的。”
闻言,郁青娩原本泛懒的神经一激灵,“在湖城?”
赵成溪点头,抬手按亮行电梯按钮,垂眼看着她,“离开店还有一两个月,总不能每次过去都住酒店,不方便。”
他看着她有些懵的表情,抬唇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她脸颊,“傻了?”
“不是……”
郁青娩摇摇头,她只是没想到他打算在湖城买房子,“会不会有点夸张?”
这时电梯“叮”一声到达。
赵成溪拥着人走进电梯,垂眼笑着说:“不夸张啊宝贝。”
“而且咱家钱多,正愁没处花。”
郁青娩哭笑不得,抬脸看着他,瞧见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没忍住轻笑出声,“歪理。”
赵成溪挑眉笑,“歪理也是理。”
他低了低颈,唇贴在她耳边,“照片我看过了,临湖风景不错,落地窗很大,我们可以边赏荷边……”
话说到一半,沉默几秒,唇角掀了掀,笑腔气音的说完最后一个字。
“做。”
郁青娩被赵成溪的口出狂言给吓到,瞬时抬手捂住他的嘴,余光心虚地看了眼角落里的摄像头,急声道,“还在外面呢,有监控!”
他毫不惧怕,笑着在她掌心亲了下。
“干嘛呀!” 她瞪他一眼。
赵成溪垂下眼皮,眸前如春水般漾着笑意。
“放心吧宝贝,没人点开来听,不过要是监控室的人看到刚才的投怀送抱,” 他故意吊人胃口地顿了顿,挑了下眉继续道,“说不定真好奇,想听听我们说了什么悄悄话。”
“……”
郁青娩好气又好笑,气恼地抬手打了他一下,“赵成溪!”
赵成溪也不恼,眼底笑意更盛,懒懒应着声。
“在呢宝贝。”
拿他一身顽劣性子没办法,郁青娩只好抬手又拍了他一下,在电梯门打开后,踩着浅棕色矮跟芭蕾鞋先一步走出去。
赵成溪垂了垂浓长睫毛,遮住潋滟笑意,拉住行李箱,小跑着追过去。
低着声音,带笑腔喊人,“宝贝,等等我。”
几步将人追上,他抬臂圈住她细颈,笑着凑近,鼻息阵阵扑在她耳廓,“我错了宝贝。”
讲着道歉话,尾音却扬着,一点都不诚心。
郁青娩没生气,就是有点难为情。
被他蹭耳朵,亲脖子,柔声讲小话这么一哄,她佯装的气也端不住了,反倒是将一身长途飞行的倦意给哄了出来。
她嘴角小幅度翘了翘,放缓脚步,往后靠在他温热胸口。
如倦鸟归巢般,低低软软的,“好累啊。”
赵成溪低颈在郁青娩额头上亲了下,微俯了下身子,劲实手臂托在她圆臀处,稍一用力便将人给抱了起来。
她低呼一声,赶紧圈紧他脖子,“还在外面呢。”
他挑眉,唇角挂着笑,“怕什么,这里没人。”
凌晨的地下停车场,车子虽停得满满当当,却空无一人,回音明显的空间里只有他们小声耳语,还有行李箱滚轮在地上的摩擦声。
今晚赵成溪开的是一辆LandRover defender,亮漆黑武士,高底盘硬核越野。
前段时间,他从英国收来的一辆“古董”defender,空运回来直接送进车厂,这是改装完第一次上路。
拉开副驾驶车门,赵成溪直接将郁青娩放在座位上。
他爱玩车,也爱改装老车,她在Loop室内车场见过不少停产的古董超跑,古董越野还是头一次见,外车内饰都很有年代感。
车内很宽敞,视野也很好。
“好漂亮啊。” 郁青娩摸了摸中控台上的木质挡板,深浅棕,复古撞色。
赵成溪扣上安全带,闻言抬唇,边启动车子往外开边笑着说,“车顶安了车顶帐篷,过两天让他们再装个车边帐篷。”
骨节分明的手指转动木质方向盘,驶出停车场。
街边暖亮路灯顺着车窗透进光,落在男人立体深邃的五官上,红路灯前,他在光影错落间侧过颈,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单手控着方向盘,衬衫半挽,露出小臂。
“等忙过这阵我们去露营。”
他眼角尖细微微向下,眼尾很浅地上扬,不笑时水光潋滟,笑起来有浅浅卧蚕,眼眸更似清泉聚拢,愈发眼波流转。
哪怕恋爱至今,郁青娩仍对他这双水雾感的眼睛毫无抵抗力。
望进那双眼睛时,她便不受控心跳加速。
任由其蛊惑,不论听到什么,都只想点头。
“好啊。”
*
翌日下午,林助理便带着平板来了一昭馆山,郁青娩挑了其中落地窗最大的一栋,她同林助理讲时,赵成溪恰好在这时走过来,端着杯咖啡靠在沙发边上,垂睫看了一眼,嘴角一瞬上扬。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语气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宝贝就是眼光好。”
林淮虽不懂话里蹊跷,但跟在赵成溪身边这么久,察言观色早已炉火纯青,见两位老板都满意,从一昭馆山离开后便立马联系卖家。
初冬,松Chillax发布了官宣视频。
虽然郁青娩仅出镜几秒,侧面作画视角,但眼尖网友还是一秒认出。
松Chillax稍显冷淡评论区瞬间热闹起来,惊讶于这样一兴起的小品牌能同郁青娩合作,她自身成就已在青年艺术家里拔得头筹,更何况她如今还代表了洲城赵家。
不论怀渡是否表态,都已是隐形背书。
一夜之间,松Chillax从寂寂无名到无人不晓。
网友纷纷评论这简直就是泼天的富贵啊!
这段时间因着郁青娩一半在湖城,赵成溪也经常飞过去,有时会陪她去现场,虽只是等在一旁,但也摸透了实际情况,同林淮之前给他的那份背调相差无几。
湖城主题店开业,主推四雅咖啡,搭配四款甜品,酥油鲍螺,苏轼小饼,大耐糕和栗糕。
每人人手一份《宋人松弛指南》,以故事的形式,围绕宋朝四雅将宋人生活娓娓道来,新工笔插画给足了体验感,松驰躺平内求,更是直击灵魂。
线上商店也同时开启,出售宋瓷,宋扇和宋香等周边,刮起了宋朝美学的风。
松Chillax热度飙升,流水也很漂亮。
郁青娩也因这次合作更加出圈,除了画廊官博,连纹身店官博的私信都爆了,边芋哪见过这场面,点开后直接傻眼,手机震了很久才停下。
更有不少慕名过来,点名要纹郁青娩设计的图,连陈佳佳的美甲店都沾了光,感叹真是一人飞升,仙及鸡犬。
边芋兴奋地敲字发消息——
“青娩姐,你火啦!”
赵成溪那时正跟郁青娩在一家酸汤火锅吃晚饭,他们坐在桌子同侧,他垂下眼,恰好看到她点开的消息界面。
他放下手里的镂空窗花冰粉,低头,下巴靠在她肩窝。
“宝贝,不想努力了。”
郁青娩闻言边打字边笑,回完边芋的消息,她把手机放在桌上,侧过脸看着他。
赵成溪挑了下眉,也同她对视,眼尾微微翘起。
过了会儿,“不想养我?”
她摇摇头,“不是。”
“嗯?”
郁青娩抬手捧住赵成溪的脸,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笑,“我是在想,某人前两天不是还说要入股吗,现在开始养你的话,剩下的工作就要我来做,我才不要。”
闻言,他轻笑了声,眼下露出卧蚕。
“半点亏不吃啊宝贝。”
“那我再努力努力。”
赵成溪之前陪郁青娩在现场时,心里就有大概雏形,赵家和梁家虽都涉猎餐饮界,但前者重餐,后者重饮,在洲城开设茶咖体验店,梁尘更适合作牵头人。
聚会时提起这事,梁尘没多意外,夹着雪茄抽了口,笑了,“你这次不提,下次就是我开口了。”
闻言,赵成溪挑眉,也乐了,“你怎么猜到的?”
梁尘摊了下夹雪茄的手,“显而易见。”
“这家店理念对你胃口,但这并不够,重要的是你老婆的这次合作让你看到它了。”
他又抽了口,唇边溢出薄淡烟雾,“叫上沈时斜老婆,在茶室这块,姜吟现在做的比我好,后期打通港城市场,她可以主导。”
这一合作消息放出来,网友纷称松Chillax的跨界才是赢麻了,别人跨界是升咖,松Chillax跨界是直接上演命运交换。
洲城的茶咖体验店也毫无疑问成为新顶流。
松Chillax这一无名小卒的接连爆火也让大家渐渐明了,跨界出圈或许有流量密码,但出圈后的热度保温除了新意不断,更重要的是真诚。
在纸醉金迷,金钱为上里,不遗余力将沧海遗珠的宋朝文化展现出来,就是它最大的诚意和筹码。
这场合作里,没有大树乘凉,而是互相成就。
临近年关,茶咖店落定,赵成溪手里的项目也逐渐收尾,终于得空开车带郁青娩去湖边营地露营。
车顶和车边帐篷支起来,帐篷下立起小木桌和火炉。
来之前,家里阿姨提前准备好了树枝面包,面团拧成条,螺旋缠绕在树枝上。
郁青娩边跟赵成溪小声讲话,边捏着树枝一段在火堆上烤面包,没多久,刷了黄油的面包就烤得金黄油亮,她在表面撒了层糖颗,隔纸将面包从树枝上扭了下来。
顺着纹理掰开,她咬了一口,又喂了正在煮面的男人一口。
赵成溪挑眉,边捏着筷子搅面边夸人,“好吃啊宝贝,可以开店了。”
郁青娩又撕下一块,沾了点garlic cream递到他嘴边,看向咕嘟冒泡的小锅,笑着说:“那阿姨是这家店的主力。”
“嗯?”
“面包是阿姨准备的,荷包蛋和午餐肉也是阿姨提前煎好的。”
赵成溪闻言乐了,下巴朝一旁小碟子抬了抬,里面是从汤底里捞出来的烤蒜瓣,“烤蒜头也是阿姨准备的。”
郁青娩扑哧一笑,“阿姨什么都做了,名声让我们占了。”
他挑眉笑,话讲得不着调,“阿姨有格局,不慕名利。”
将麻油挤进去,赵成溪关掉开关,将小锅从电炉上端下来,放在隔热板上,两人拿着筷子用小锅吃同一碗面。
吃完后,他们踩着折叠梯爬上车顶,窝在支好的车顶帐篷里看星星。
偶时能听到枝杈上鸟叫声,还有营地其他帐篷传来的笑闹声。
郁青娩靠在赵成溪怀里,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她收回看着星空的视线,垂眼看着他们牵着的手,不由轻笑出声。
他闻声也跟着笑了笑,垂下眼,“笑什么?”
她仰起颈,笑着望进他水光清润的眼底,“没什么,就是觉得开心。”
赵成溪折低脖颈,在她唇上亲了下。
握住她的手,将她掌心覆在他心脏处,垂眼笑着问,“感觉到了吗?”
“什么?”
“我的开心。”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他们时刻努力感受对方感受。
这一刻,他们灵魂共振。
第88章 88.青溪
细雨淹润, 银丝细密渐转豆点大,噼里啪啦砸下来。
郁青娩细臂间的纸皮袋子也被雨水打湿,她忙不得护自己, 拢起手指护宝贝似的遮在纸袋上面。
她小跑进附近的一家戏楼躲雨,刚要瞧一眼纸皮袋里的东西,就被迎上来的小厮止了动作。
听了小厮的话才知这家戏楼要戏票,购票入场, 对号入座。
郁青娩今日剩的银元吃盏茶都不够,就在她瞧外面雨势, 犹豫是否冒雨在外等黄包车时,一道懒腔男声给她解了围。
“怎么来的这样迟?”
闻声,郁青娩抬眼望去,入眼是张陌生面容。
口气这般稔熟,她现下怀疑是否熟识,看过去的眼神也带起打量意味。
眼前男人身着亚麻条纹衬衫, 浅棕皮背带,外披粗毛呢西装, 指间燃着一根纸卷香烟, 白雾四漫。
那双望过来的笑眼,烟雾里依旧潋滟。
瞧着——很轻佻。
也不等她应声,男人夹着香烟的手指朝她又抬了下, “同我一起的。”
小厮陪笑,毕恭毕敬展臂迎接,看向郁青娩的眼神里兼带讨好和惊讶。
她不好拂面, 被迫坐在戏楼前排瞧完了整场戏, 临走时细雨未停,肩上被男人披上了他的毛呢西装。
后来她旁敲侧击问起家里佣人, 才知那日戏楼遇见的是赵家少爷,赵成溪,刚留洋归来。
只是这位赵家少爷名声不好。
留洋前挥金如土,是戏楼舞厅常客,如今更是奢靡无度,整日纸醉享乐,沾染的西洋做派更叫守旧人家私下叮嘱女儿切勿招惹。
但郁青娩却对这位赵家少爷生了好奇。
寻着各种借口出门,去那日的戏楼听戏,三五次扑空,也偶逢过一两回,许是她探究眼神太明显,又许是巧遇频繁。
第三次在戏楼遇见时,赵成溪将人拦在戏楼二层屏风后。
狭小阴影里,他一袭烟灰马甲,依靠在栏杆上,“巧合多了就不巧了,对吗郁小姐?”
郁青娩被问得心虚,垂下纤长睫毛,晓得心思被他探清,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在身前拎着小包的手指紧张收紧。
借着廊间映过的光,赵成溪细细打量面前的姑娘。
她一身水蓝色旗袍,乌发微卷,脚踩缎面路易跟鞋子,耳垂处空空,颈间细细一条单珠珍珠项链。
赵成溪唇角若有似无抬了抬,插兜直起身,缓步朝她走过去。
皮鞋跟在木地板上踩出慢吞吞的响,每一下都像敲在她心口,催促着心跳变快。
他在一步之遥驻足。
“喜欢我?”
是疑问句,却是笃定语气。
郁青娩心事被戳破,睫毛下意识颤了下,在他灼热视线里抬眼,望进那双水光桃花眼里,心跳声在耳际奏响。
她不知道是否真的“嗯”出了声音,但眼前人忽地笑了下。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他牵了起来。
从未同异性有过这般亲密接触,郁青娩心下莫名紧张,下意识蜷指想要躲开,却被赵成溪曲起的手指紧紧拉住。
“听过自由恋爱吗?”
她没答反问,“你会三妻四妾吗?”
听到这话,赵成溪明显愣了下,随即抬唇笑开,愈发觉得眼前这姑娘有趣,说“不会”时依旧瞧着浮皮草率的随口一应,但郁青娩却愿意相信,就像不在意关于他的风言风语那般。
她嘴角很浅地扬了扬,“那我听过。”
自那日之后,他们谈起了一场新式自由恋爱,但却不似字面那般自由。
郁青娩不敢让家里人知晓,同赵成溪见面更是寻遍借口,每次约会都偷偷摸摸,好在他挺配合地遮掩他们的关系。
但也只是明面上。
刚推开茶馆的包厢,郁青娩就被等在一旁的赵成溪拦腰抱起,一同挤在雕花酸枝扶手椅上,她臀坐在他腿上,仰着颈接吻。
如今她不似刚开始那般生涩,会试探着回应。
茶馆一楼在讲评书,他们在二楼包间,敞小窗远观。
赵成溪夹着烟吸一口,偏颈吐出烟雾,郁青娩窝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指尖在他喉结上摸了下,在他视线垂下来时开口小声道,“我想抽一口。”
他很浅的吸了口,低下颈,往她唇间轻轻吐着烟圈。
夹烟的手捏住她下巴,笑了一下,“你父亲知道你这么叛逆吗?”
郁青娩细眉下那双眼睛弯着,“只有你知道。”
她搭在扶手上的小腿小幅度晃了晃,旗袍侧边盘扣开了三颗,前襟皱皱堆起,愈发做实叛逆名声。
赵成溪搂着她的手,在那抹细腰上摸着,低笑着叫她小骗子。
每个瞧见郁青娩的人,都会主观臆断她听话不逾矩。
那日在戏楼初遇,在场的还有梁家小少爷,梁潮,听闻他们开始约会见面,他震惊不已,怎么瞧他们都不是一路人。
但赵成溪却在初次见面时就看出他们是一路人。
路易跟女鞋和西洋画颜料。
无一不昭示着她乖巧皮下的叛逆心性。
几日后,沈家少爷迎娶北城姜家千金的消息登报,郁政鸿一介洋行经理本连沈家请帖边都够不着,却轻而易举从旁处买来一份请帖。
赴宴前他叮嘱女儿要多交谈,攀个交情,莫要招惹赵家少爷,免得吃苦处。
郁青娩面上听话应下,却几乎未在宴会露面,而是跟那位莫要招惹的赵家少爷躲在洋楼一间房里讲情话,穿来的米色针织短衫随意丢在暗红烫金纹软垫长椅上。
她身子压过赵成溪一条腿,靠在他曲起的大腿上,身上那件水红色旗袍也起了褶,领口两颗盘扣凌乱开着,耳垂上的珍珠耳夹也掉了一颗,滚落在不远处的地毯上。
“父亲那张请帖是你安排的吗?”
赵成溪抽烟的动作顿了下,吐出烟圈,在烟雾里垂下眼,抬唇笑了下,“不然怎么光明正大见你。”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她一缕罗马卷,绕着细软发丝,缓缓打着圈。
“刺激吗?”
“嗯?” 郁青娩抬眼皮瞧身前男人。
赵成溪又吸了一口烟,唇边混着半口烟,吐在她耳窝处,在她耳边徐徐笑着说,“背着人幽会,不像偷情?”
跟郁青娩谈恋爱的事,在他那圈子里不是秘密。
但众人没料到的是他这一混迹声色的倒成了被玩的,被人姑娘藏着掖着,跟偷情似的不愿给名分。
不过他倒觉得没什么,反而乐在其中。
只是这段东藏西瞒的关系还是露了马脚。
郁政鸿虽终日忙着洋行事务,但太太路珈平日除了管家,有大把闲散时间,不过月余,她便瞧出女儿有了变化。
最明显的是她着装的变化。
郁青娩小时候怕疼没打耳钉,多年未戴过耳钉,最近却忽然带起耳夹,路珈去商铺打听过,是少见的西洋货,可这千金难求的西洋耳夹,她女儿却琳琅满目有一匣子。
路珈私下问起陪郁青娩出门的佣人,佣人也只是说小姐平日爱去茶馆戏楼。
她同郁政鸿讲起此事,他却很满意,“能同公使家小姐讲得上话是好事,我在洋行说不准能借上力。”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很多蛛丝马迹就很易发觉。
在西洋大戏院看完影片,夜色已深,一辆黑色宾利汽车停在了福庆巷,两人从车上下来,却迎面撞上了等在巷口的路珈。
郁青娩没料到她同赵成溪的关系会以这样的方式曝光。
她心虚地低声叫了声妈。
反倒是赵成溪淡定如斯,摆手将司机叫来,低声讲了几句后,司机便启动车子离开了,他搂着郁青娩的腰走到路珈面前。
众人口里目空一切的赵家少爷意外地彬彬有礼。
“郁太太,我跟令媛是自由恋爱。”
路珈自然晓得他身份,赵家钱权滔天,不是他们这般小门小户招惹得起的,怒火中烧也只能往肚里咽。
心里再有气,面上也只能以无视发泄。
赵成溪似乎晓得她想法,直接了当道,“我父亲会来商量婚事。”
当晚郁家灯火通明,瞧着房内坐着的两尊大佛,郁家夫妇也心知这婚事是盖棺定论,再无转圜了。
郁政鸿虽一心想借女儿婚事攀高枝,但也没将心思动在这样高的枝儿上,好在赵家给出态度不似意料之中的反对,瞧着像是挺满意。
这段婚事在洲城引起波澜,茶余饭后热聊话题,不少眼热人讲酸话觉得赵家定要反悔,但订婚仪式日期却很快登报。
黑白订婚照,郎才女貌,郁青娩一袭包头西式婚纱,珠光宝气,华丽无比。
在这场言语风浪里,赵家未讲半字,却真金白银地撑足场面。
婚礼仪式后,他们不住在赵家祖宅,而是住在赵成溪在秀阳路购置的一栋洋楼,小楼外侧种着玉兰树,枝叶延伸着探进三层露台,春日玉兰花开,微风轻轻吹散花香。
三楼露台旁是郁青娩的画室,姜思序堂,马利牌国画颜料,还有各式新兴的西洋油画颜料,西洋画师也会每周过来教授西洋技巧。
她时不时会让赵成溪做模特,雀跃地说要给他画画像。
正经画像没几张,他穿真丝睡衣,胸口大敞的抽烟画像,喝酒画像倒是攒了厚厚一沓。
赵成溪依旧对家里商行兴致缺缺,仅挂个名,兴致来了才去管一管,平日里依旧辗转于娱乐场所,挥金如土,只不过他现在是带着新婚太太一同混迹风花雪月。
郁青娩怕惹父母生气而不敢穿的衣裙,在婚后都无所顾忌地穿上身,一袭珠粉色吊带裙,细颈间绕着双层珍珠项链,罗马卷长发垂在肩后,脚踩一双粉缎镶银边编织小高跟。
百乐门听完一曲玫瑰玫瑰我爱你后,又去了常去的大茶馆听评书。
二楼包间已经叫赵成溪买下,成了两人幽会的常去处。
窄硬的酸枝木扶手椅早已换成西洋软垫长椅,木地板上也铺了层紫色暗纹地毯,中间摆了个矮脚桌,两杯樱桃色利口酒被饮了大半。
原本用来俯瞰听评书的两扇小窗紧紧闭着,两只长筒丝袜皱皱巴巴团在地毯上,水草纹烟灰缸上摆着只燃着的香烟,白烟徐徐飘开。
郁青娩额前,颈间和半露的蝴蝶骨浮着一层细密热汗。
她肩上的细带滑落,雪纺裙堆叠在后腰处,脸颊侧贴着趴在软垫椅上,若有似无地颤栗着。
赵成溪微侧过身,将保险小衣扔在矮脚桌上,复又转回身子,俯身凑近,在她那段白皙泛粉的脖颈上舔咬着。
他手臂绕过去,在两垣上抚弄,她微颤着缩了缩双肩,气若浮游地唤他。
“成溪。”
有点怕他用第二个保险小衣,她嗓音哑哑地补充了一句膝盖痛。
赵成溪在郁青娩脸颊上亲了下,低笑着“嗯”了声,扣着她肩膀将人转过来搂在怀里,他抬手揉着她泛红的膝盖,另一只手顺了几下她被抓乱的罗马卷。
两扇小窗打开了,评书声清楚地传进来,他抱着人坐在长椅上,靠着软垫,手揉着她的膝盖。
两人时不时笑着低声讲小话。
一楼散场了也无人敢敲包间的木门。
直到包间门被他们推开,等在远处的小厮们才毕恭毕敬迎上前。
回到秀阳路,佣人已经备好了宵夜,送到了二楼卧房,杨梅奶油松饼,还有两杯冰过的荷兰水。
郁青娩斜腿坐在软垫上,捏着小叉子挖着奶油松饼,赵成溪脱掉烟灰色马甲,坐在她一旁,一只手臂自后圈住她的腰,“好吃吗?”
她眉眼弯弯地笑着点头,捏起一颗杨梅喂给他。
他一边张嘴咬住,一边手下用力将人面对面抱进怀里,大手探进裙摆,指尖触到丝绸小裤。
她呼吸急促起来,双颊微微红润,心脏比水晶杯里气泡裂开的速度还快。
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琉璃吊灯映着斑斓光影。
扯断肩带的雪纺裙子丢在床位,裙摆从床沿垂落下来,摇摇晃晃地擦着床边的暗纹地毯。
赵成溪握着郁青娩细瘦脚踝,将她细腿折起,他俯身,另一只手掐住她下巴,稍一用力捏开她嘴巴,低头咬着她唇接吻。
床上白纱帷幔散落一半,在他裸背上遮起的阴影忽大忽小。
紧实的背部肌肉上生起一层细密热汗,顺着脊骨纹理流向两小汪腰窝。
落在腰侧的脂玉细腿颤栗着曲起,脚背绷直,圆润脚趾紧紧抵着床面。
垂在床边的雪纺裙子终于不堪重负地整片滑下。
层层叠叠堆落在地毯上。
雪纺裙旁还扔着几个带水迹的保险小衣。
暮来朝去,寒来暑往,郁青娩同赵成溪成婚已经两年了。
他们从秀阳路三层洋楼搬去了留洋设计师设计的文珠别墅,玉兰树下,茂绿草地上跑着一只颈间戴银铃铛的京巴犬,白色毛发软茸茸的。
管家将行李箱拎上黑色梅赛德斯奔驰。
郁青娩头戴一顶白色毛呢小礼帽,露出手推波纹卷发,一袭米色小洋装外穿了件浅咖色毛呢外衣,同身着同色毛呢大衣的赵成溪一起坐进车后座。
风吹动车窗布帘,露出相贴的唇瓣。
轿车行驶出别墅铁门,前往南浦火车站。
乘火车去滨城看雪。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一声枪响,玉兰花落。
誓言未破,那年冬季,雪落发丝,他们早已共白首。
短短三十八载的乱世,纸醉雪月,昙花一现,却也足以惊动岁月。
如同他们那场爱。
玉兰花下,执笔在画卷上描摹的面容。
经年不褪。
第89章 89.青溪
春末尾, 白日风柔,夹着暖意,吹得人暖溶溶。
摘云巷巷尾开着家书店, 无招牌,仅在门口立着块桃木门匾,写着“书店营业中”。
暗绛细框将临街落地窗隔成小格,镶着一排窄长桌, 高脚木椅上坐着个女生,穿着条裸粉色无袖圆领棉布拼纱连衣裙。
巴掌大鹅蛋脸被耳边落下的发丝遮住大半, 隔着玻璃都能瞧出那双半垂杏眼里的烦闷。
校考后那股要努力学习的劲头渐渐熄灭,数学书上每个字单拎出来,郁青娩都认识,可组合起来便是诘屈聱牙,生僻难懂。
一场美术集训如同按下恢复出厂按钮,做最简单的题, 也脑袋空空,答题处只孤伶伶写了一个“解”。
郁青娩气馁郁闷, 捏着笔在草稿纸上画鸵鸟。
几只鸵鸟脑袋埋在厚沙里。
将她逃避心态描绘的淋漓尽致。
赵成溪勾着校服外套, 站在郁青娩身后,看到她画第六只鸵鸟时,实在没忍住从鼻腔哼出了一声笑, 带着浅浅气音,正如窗缝吹进的软风,很惬意。
她瞬时像只被人戳颈的鸵鸟, 埋在沙层里的脑袋微怔, 动作缓慢地抬起头,扭颈朝后望去, 视野里站着一位身材修长的男生。
目光上移,徐徐对上一双水光浮动的眼睛。
细短发垂至眉骨,眼角勾着笑弧,瞳孔瑶光荡碧,清漾影落,浅浅卧蚕若隐若现。
眼睛好看是她对赵成溪的第一印象。
干净阳光是第二印象。
郁青娩捏紧坠星链铅笔,局促着不知如何开场,赵成溪却先开口,打破尴尬,“理科生?”
嗓音干净如春日溪流。
她下意识摇头,“我是文科生。”
又在心里默默补了句,声音也很好听。
“哦,你准备高考?”
她点头。
赵成溪笑一声,“那巧了,我也今年高考,不过我理科生。”
修长的手指在草稿纸那一排鸵鸟上点了下,他转过头看郁青娩,带笑腔问,“你复习数学,画鸵鸟干嘛?现在流行拜鸵鸟?”
家里老爷子是个十万诚心的老香客,散财似的捐香火钱,看到那一排一摸一样的埋沙鸵鸟,他下意识误会,当这是什么新型迷信。
六只鸵鸟,六根香,拜拜讨一好兆头。
语气没有嘲笑,只是单纯好奇,还觉得挺有趣。
气氛倏尔安静。
郁青娩摇头否认,有些羞窘地紧紧指骨,慢吞吞吐字,“数学太难了……”
赵成溪在她郁闷眸光里抬高眉骨,又猜一茬,“所以你想变鸵鸟逃避现实?”
“……”
什么变鸵鸟啊!
救命,她好想逃啊。
郁青娩脸颊在他真诚目光里一寸寸变红。
指甲在木纹桌面上摩出咯吱声响。
不禁腹诽他怎么讲话这么直白。
“我有努力学,但学不会,以前会的也忘记了。”
忘记了?
赵成溪挑了下眉,目光又在那排鸵鸟上停了停,接着抬眼看着她,“你是美术生?”
郁青娩有点震惊地望过去,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他耸了耸肩,抬唇笑,“显而易见。”
“啊?”
没理她的惊讶,赵成溪抬了抬下巴,摆出一副好好学生的语气,“要不要我教你?”
郁青娩双眸整得更大了,音量又高了几分地“啊”了一声,接着不太确定地磕巴问道,“可、可以吗?”
眼前男生往前迈了两步,手臂撑在长桌上,拽拽地“昂”了一声,“可以啊。”
他摊了摊手,指间勾了下,“笔。”
“奥。”
郁青娩应一声,将手里的笔递过去,借机正大光明地细看了几眼他的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整洁,连掌心的纹路都很干净。
赵成溪接过她手里的笔,戳了下课本,“哪题不会?”
她慢半拍回神,心虚地舔了下唇,抬手指了下,“这个不会。”
他垂着眼皮,扫了一眼题干,提笔在草稿纸上列示,手背因用力而露出明显青筋,三两下得出正确答案。
唇角抬了抬,刚要给她讲题,便看到旁边的人走神了。
“走神呢?不听了?”
郁青娩拉回脱轨的思绪,像是心思败露般心虚,垂着小扇子似的睫毛,不敢看他,左顾而言他地找借口,“你的字挺好看的,很干净。”
跟人一样干净。
后面她比没敢再走神,上课还专心,更有一瞬间觉得数学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讲完最后一题,郁青娩缓缓合上书。
心里涌现一股很矛盾的情绪,有点莫名其妙地舍不得,又觉得耽误他这么久很愧疚。
赵成溪拎起校服外套,随手搭在臂弯,“高一高二的知识点背一背,基础题就会做了。”
郁青娩边收拾书包边“嗯”了一声,纠结犹豫地抿了抿唇,没忍住还是低声抱怨,“难一点的题目还是不会解。”
“不会就问啊,又不丢人。”
“同学都忙着复习,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赵成溪笑了下,“问我啊,我是十二点的灰姑娘?”
在碎金般灿烂的傍晚里,他们加了好友,在聊天框里交换了名字,抬眸间是站在落日里的彼此,眉目生笑。
无人知晓里,指腹脉搏免打扰地飞快跳了跳。
那天回家后赵成溪才想起下午去书店的目的,隔天再去时那盘古董游戏碟已经被买走,那些原本要用游戏碟打发的时间被后来置顶的聊天框填满,那盘古董碟也辗转从国外淘到。
郁青娩在那天后对数学兴趣高涨,那些囤积在角落生灰的练习册被翻开,草稿纸用了一沓又一沓,做完最后一本时,她敲响路珈和郁政鸿的房门。
“爸爸妈妈,数学练习册我都做完了,周末想再去买几本新的。”
闻言,路珈被水呛了一下,同丈夫对视了一眼,头次见女儿对数学这么大热情,说不震惊是假的。
郁政鸿敛了敛眼底惊讶,起身下床,从红木抽屉里抽出几张纸币,摆摆手让女儿进来,将纸币给她,“钱不够跟爸爸说。”
“知道了,谢谢爸爸。”
他笑了笑,“现在不觉得数学题枯燥了?”
郁青娩麻布拖鞋里的脚趾蜷了蜷,睫毛遮住的眼瞳左右晃了晃,舔了舔嘴唇,有些心虚地说:“会做的多了就……觉得还挺有趣的。”
“嗯。” 郁政鸿摸了摸她的发顶,“刷题越多,不会的越少。”
“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周末买书是赵成溪陪着一起的,他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厚厚的习题,随手翻了翻,又随口说了一句,“题做挺快啊。”
但这随口一句却叫郁青娩一瞬如敲警钟般神经紧张。
门口灌进来的风吹得书页哗哗作响,这风像是也吹进了她心里,吹得心脏也咚咚作响,扰得她思绪乱了序。
她故作忙碌地翻着习题,装地淡定的,“题海战术啊,老师说的。”
赵成溪不疑有他,赞同评价一句,“是挺管用的。”
在郁青娩终于抬眸望过来时,他勾着唇角笑起来。
又在她猝不及防间,骤然俯低身子,同她平视,撩着唇角继续道,“给你讲题讲的我分都高了。”
微风拂过他额前短发,轻轻擦过眼皮,水雾清润的眼睛扬起弧度,卧蚕浅浅的,很漂亮。
目光相撞的那一刻,郁青娩觉得周遭一切都虚化了,好似天地万物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耳际只有疯狂鼓噪的心跳声。
砰砰心跳将她心底包裹严密的想法揭开,袒露在她脑海。
题海战术为的是一个光明正大发消息的理由。
她喜欢的不是数学。
感兴趣的也不是做题。
那天离开书店时,赵成溪推开玻璃门,却驻足没往外走,他站在金黄色的日光里,侧过身,垂眼望过来,五官蒙上淡淡光晕。
他很突然,很莫名其妙地说:“以前没觉得我这么喜欢讲题。”
话落他转身走进阳光里。
她望着落满碎金色的少年,嘴角在阴凉里悄悄拎起弧度,又在他转身催促间笑应着小跑过去。
路过一间冰糖葫芦的店,看见有冰糖黄皮的招牌。
郁青娩好奇买了一串,冰糖外壳甜甜脆脆,可黄皮口感却很涩,勉强吞下,再也不想吃第二口,却又觉得浪费。
赵成溪瞧出她的纠结,直接伸出手,“给我吧。”
“嗯?”她懵懵抬眸,没懂他的意思。
他勾着唇笑起来,伸过去的修长手指弯了弯,“不舍得给我吃?”
郁青娩瞬时摇头否认,“当然不是。”
她微垂下睫毛,指甲边在竹签上刮蹭着,边小声说,“刚刚我吃过了呀。”
赵成溪淡定“哦”了声,“那咋了。”
说完便直接伸手将她手里的冰糖黄皮拿了过来,瞧着很自然地张嘴将最上面那颗咬掉,微鼓着腮咬碎糖壳。
郁青娩微微愣在原地,目光在空了两颗的冰糖黄皮和他鼓动的脸颊上移动,想到刚刚她也吃过,脸颊不自觉微微变热起来,胸腔里的心脏也不自觉砰砰快跳。
走出几步,赵成溪察觉到她落步,便驻足侧过身,抬眼看过去,视线故意错开她的眼睛,落在她影子上。
很拽地喊人,“走了,愣着干嘛。”
郁青娩努力收起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悄悄深呼吸了下,稳住不听话的心跳,小跑几步到他身边。
两人很默契的,一个没提,一个没问刚为什么愣在那。
赵成溪垂眼看着她,“慢死了,郁青娩。”
郁青娩仰起脸,脸颊依旧微微红着,弯唇笑着回应。
“那我下次记得快一点。”
闻言,赵成溪轻咳了一声,张嘴又咬下一颗,用力咔嚓咬碎糖衣,像是要咬碎胸口突然不听话的心脏。
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照清了耳朵上纤细的血管。
也帮忙遮掩了那份欲言又止的红晕。
推开书店玻璃门,两人依旧坐在靠窗老位置。
郁青娩将崭新练习题翻开,捏着笔管,侧过头看向身侧的男生,她犹豫着开口问,“赵成溪,你以后想读什么专业?”
赵成溪横着手机,屏幕是游戏加载界面,“没想过,都行吧。”
“都行?”
他笑着“昂”了声,手指在屏幕上按着操作走位,“我又不靠这当敲门砖,考上什么读什么呗。”
郁青娩下巴抵在笔头上,垂下睫毛,佯装随意地问,“那你有想过去哪个城市吗?也是都行吗?”
闻言,赵成溪释放技能的手指顿住,接着毫不犹豫地关掉游戏,侧过脸,抬唇笑着说:“那不是都行了。”
郁青娩攥了攥手指,抬眸跟他对视,“那是什么?”
问这话时,她心脏大张旗鼓地跳着,连喉咙和耳朵都感受到了它的气势磅礴。
赵成溪不答反问,抬抬下巴,“那你去哪?”
“北荟。”
他一下笑开,眼眸水光流转,“好巧。”
郁青娩也跟着勾起唇角。
过了会儿,长睫垂了垂,“其实我不在意是不是好巧。”
晦涩的含蓄,赵成溪却听懂了未尽之意。
他舔了下唇,嘴角不禁勾起弧度,潋滟眼底浮过春水梨花,接着抬起手臂,掌心覆在她脑后,很轻地揉了揉,“我在呢。”
郁青娩不由弯起眼睛,“不在北荟,也在吗?”
赵成溪很拽地挑眉,“当然。”
他松开覆在她发顶的手,弯下四根手指,伸出小指探过去,在她面前晃了几下,“要不要拉钩?”
郁青娩扑哧轻笑出声。
也伸出小指,勾出他的小指,一大一小两只手慢慢靠近,拇指指腹紧紧相贴。
那个春末的下午,勾起的小指一直没有松开。
藏在桌下,却映在落地玻璃上。
第90章 90.青溪
高考结束后, 路珈和郁政鸿去羡仙巷接上阿奶,一同去订好的餐厅庆祝郁青娩高中毕业,整晚她躲着家人视线, 悄悄同赵成溪发消息。
直到回到家,关上卧室门,郁青娩才终于松了口气,刚要给赵成溪发消息, 他的信息就抢先一步冒出来。
“郁青娩,到窗边来。”
郁青娩心里一瞬冒出某种猜测, 又生怕想多猜错,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生出期待。
她垂眼按着屏幕,给他回了个“好”字,便握着手机朝窗边走去。
每走一步,心跳声便放大几声。
郁青娩刚走到窗边,掌心里的手机恰好震动了起来。
“到窗边了?抬头看。”
虽茫然不解, 但她还是下意识抬头朝窗外看去。
视野里是漆黑夜色下的高楼林立,忽然一抹淡金色倏地出现在郁青娩的目光里, 势如破竹地闪着光飞向高空, 在如墨天幕里陡然绽放成一朵庞然壮观的绣球花,如丝如缕坠落。
下一秒,数不胜数的金灿灿小绣球烟花在它周围星罗云布地绽放。
不计其数的碎银色光线横冲直撞向空中飞去, 层层叠叠绽放出扇形烟花,又在黄澄澄,亮晶晶里绽放出一朵又一朵淡粉色烟花。
无数璀璨烟花一瞬间点亮了黑夜, 映亮了迭迭云层, 更映亮了郁青娩的清润眼瞳。
她情不自禁抬手贴在微凉的玻璃上,指尖不自禁摸着玻璃上的光影变幻, 像是透过玻璃触碰到了空中的烟花。
流光溢彩下,手机里又弹出了两条消息。
“今天毕业了,要谈恋爱吗?”
“跟我。”
只看一眼,郁青娩眼前早已浮线的水雾便凝成眼泪,顺着她弯起的笑眼,从眼角涌了出来。
她笑着吸了下鼻子,刚要抬手回复,他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后,赵成溪很轻地咳了一下,捏着手机的手指动了动,故作淡定地开口,“发消息问有点不正式,所以打电话再问你一遍。”
郁青娩带着点鼻音地“嗯”了一声,搭在窗沿上的手指不自觉收拢。
胸腔里的心脏砰砰快跳,心跳声几乎要胜过夜空中的烟花声。
“我挺喜欢你,” 赵成溪顿了顿,半垂的眼皮下眸光闪烁,舔了下唇后说,“是很喜欢,只喜欢你,没喜欢过别人。”
“所以,跟我谈恋爱吗?”
说完,他另一只捏着银色打火机的手不自觉收紧,按在滚轮上的手指不停地滑动着,火苗噗噗亮起又灭,灭了又亮。
忽明忽暗,像他此刻没上没下的心脏。
郁青娩微垂着眼,粘了点眼泪的睫毛亮晶晶,眼尾越翘越高,不仅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耳朵里是咚咚心跳声。
她紧张又悸动地咽了咽喉咙。
开口时,声线都微抖起来,“我——我也没喜欢过别人。”
闻言,赵成溪倏地抬唇笑了起来,滑动火机的手指也停住。
他贯起有点拽拽的腔调,笑着说,“郁青娩,我们谈恋爱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坚定的陈述句。
她也笑了起来。
“好啊。”
最后一簇烟花在空中绽落,烟花下的他们开始恋爱了。
赵成溪仰起颈,视线里最后一点碎金色渐渐消弭,他抬起指骨扣上火机,在寂静里“嗒”地清脆一响,无声抬起唇角,“郁青娩。”
“嗯?”
“烟花短暂,我们永恒。”
话音落下的瞬间,赵成溪从郁青娩的视野盲区走出来,一步又一步,坚定地走进了她的视线里,在昏暗光线里抬起手臂,隔着电话听到闷闷一响,接着他指间冒出一小簇火苗。
微小却耀眼。
足够映亮他的笑容。
“毕业快乐,女朋友。”
当晚那通电话谁都没有主动挂断,郁青娩第二天醒来,按亮手机看到还在通话中的界面,她顿时愣住,试探着喂了一声,更是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回应。
“醒了?”
她张了张唇,眼睛瞠圆,愣了几秒才说,“你怎么没挂啊?”
赵成溪闻言笑了声,松开方向盘,捞起手机贴在耳边,“不是得女朋友先挂吗?”
他从赛车模拟器座椅上起身,走到一旁的沙发前坐下,抬起双腿搭在前面的皮质软凳上,双脚懒懒地晃悠着。
“谁跟你说的呀,可以挂的。”郁青娩垂眼扣着毛毯上的短毛,话虽这样讲,但嘴角却早已扬起弧度。
昨夜的烟花余韵很长,现在她的心脏还火树银花地乱跳着。
“梁潮啊。”
郁青娩眼底浮起惊讶,扣着短毛的手指停下,“他们已经知道了吗?”
赵成溪“昂”一声,“不然?”
“光明正大谈恋爱,有什么好藏的。”
他忽地沉默两秒,似是想到什么,淡“啧”了一声,“郁青娩。”
“啊?”
“赵家不联姻,也不甩支票,梁潮他们也不是无脑富二代,别脑补那些没用的剧情。”
郁青娩又张了张唇,她没脑补,就是有点惊讶他这么快就讲了,但否认又像欲盖弥港,最后只是弯着唇说了句“知道啦”。
赵成溪满意地“嗯”了声,曲起一条腿,光脚踩在羊皮凳上。
“下午带你去玩?”
“好啊。”
挂断电话后,她眉眼带笑地套上拖鞋,小跑进浴室洗漱。
丢在毛毯上的手机还未熄屏。
聊天界面显示着刚刚挂断的语音电话。
[通话中断:524 : 16]
他们从朋友到男女朋友的转变很自然。
赵成溪在赵家那样贵胄世家长大,让人觉得娇金玉贵,目空一切,可他牵手前会问她,接吻前会征求她的意见,看着不着调的富二代却给了郁青娩最高规格的尊重。
梁潮从美国回来过暑假,刚落地便组局打游戏,赵成溪把郁青娩也带了过去。
他们两人到的稍早些,没进包间,反而是带着她在吧台处坐下,要了份菜单,“这里的蛋糕挺火,要不要点?”
“好啊。” 郁青娩翻开窄长菜单,从琳琅满目里挑了一块巴斯克。
金黄色巴斯克表面焦糖烤得焦脆,配一勺雪白奶油,流心软滑,很浓的香草芝士味。
他们挤在同一张凳子上坐,赵成溪从身后侧伸出双臂圈住郁青娩的腰,下巴靠在她肩膀上,垂眼看着她拿着他的手机打游戏。
时不时低声在她耳边笑她一句,又被人拿人头了宝贝。
等待复活时,郁青娩侧过头好奇问他,“会掉很多分吗?”
他想也不想直接点头,“会吧。”
“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掉分就掉分。”
赵成溪说得事不关己,好像这个游戏号与他无关,他抬眸看了眼手机屏幕,笑着催她,“复活了宝贝,出门了。”
郁青娩重新看向屏幕,生疏地操作着水蓝色英雄往外走。
他又在她耳边淡淡补了一句,“你掉多少我上多少。”
她闻言勾了勾唇,带笑音地“奥”了一声。
梁潮他们来的时候,入眼就是这一幕,他脚步瞬时停下,后面跟着的人反应不及,差点撞在他身上。
崔煦骂他一句,他无暇理会,反而抬手往前指,“溪哥谈起恋爱来真腻歪。”
几人抬眼望去,纷纷沉默几秒。
梁潮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他们找了好半晌角度,寻了个光影最好的角度,咔嚓一声把这一幕给拍了下来。
后来这张照片被赵成溪拿去当手机屏保,用了很久都没换。
梁潮看着照片满意地笑了笑,收起手机叫一声。
“溪哥!”
丝毫没有电灯泡闪闪发光的自觉。
赵成溪闻声也没松手,就这么搂着郁青娩的腰抬起头,朝后仰了仰身子看过去,“有没有时间观点?你组局你迟到?”
“没迟到啊哥,我们卡点呢。”
梁潮咧嘴一笑,“再说了,我们早来了,那不是打扰你们谈恋爱吗。”
余光看到郁青娩又被人吃了人头,赵成溪唇角小幅度抬了抬,松开一只搂着她的手臂,转而勾住她的脖颈,将人往怀里一圈。
“介绍一下,我女朋友,郁青娩。”
郁青娩第一次见他的朋友,还是好几个,难免有些紧张,有点不自然地冲他们笑了笑,“你们好。”
梁潮很自然熟地打招呼,“你好啊青娩姐,我是梁潮。”
崔煦和其他几人也跟着自报家门。
赵成溪拉着郁青娩的手走在最前面,他们几人故意落后几步,凑着脑袋在后面讲小话。
她一袭浅调茶褐色无袖连衣裙,微垂坠感,脚踩一双浅杏色芭蕾鞋,乌润长发散在肩后,很浓的艺术气息,瞧着是很温柔的女生。
像一颗白皙圆润的珍珠,没有棱角,同赵成溪恰恰相反。
也跟他们想象中赵成溪的女朋友类型大相径庭。
梁潮包了间vip打台球,房间里有两张球台,沙发旁还立着几台游戏机,一下午玩下来,他隐隐有些懂他们两个的点了。
他单腿斜靠在球桌上,拿着巧克力粉擦球杆,冲崔煦哎了一声。
崔煦俯着身,“啪”一声,将球入袋,直起身子看他,“咋了?”
梁潮朝沙发那边抬了抬下巴,“我现在感觉吧,溪哥女朋友就该这样。”
“嗯?”崔煦扭头看向窝着打游戏的两人。
“你没发现吗?虽然青娩姐看着很温柔,也……”梁潮顿了顿,思索了半晌不知如何措辞,皱着眉说,“就你懂吧,反正跟溪哥大相反。”
崔煦杵着球杆评价,“看着不太像一路人。”
“但这一下午玩下来,我有点看明白了,青娩姐从来不说不让溪哥干嘛干嘛这种话,反而对他爱玩的东西好奇,溪哥也乐意教。”
“在青娩姐身边的时候,溪哥都变顺毛了。”
梁潮往崔煦那靠了靠,遮唇小声说,“我觉得吧,青娩姐也是个叛逆潜力股!”
崔煦乐了,单手叉着腰,又看了眼窝在沙发里的小情侣。
“你别说,你这一分析,我感觉还挺对的。”
“那当然了,我可是身经百战!”
*
查成绩那天恰逢工作日,路珈和郁政鸿叮嘱了郁青娩几句便匆匆出门上班。
等他们走后,赵成溪便带着郁青娩出去玩。
中午他们去了一家海鲜炸物店,进门立着个巨型鱼缸,打着淡蓝光,像走进一家小型水族馆。
郁青娩弯下腰看鱼缸,好奇地问,“我们吃的海鲜是从这里面捞吗?”
赵成溪也跟着弯下腰,胡诌着“昂”了声,“现捞现吃,让人觉得食物新鲜呗。”
她刚要说看着是挺新鲜,视线就对上了那只呆在石头上的绿毛螃蟹,扭头看着他,“老板可能不敢捞给客人吃。”
“嗯?”
郁青娩眉眼笑弯,抬手往一处指了指,“因为它都长绿毛了。”
想了想又说,“这种螃蟹肯定不好吃。”
赵成溪视线对上那只绿毛螃蟹,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肩膀都颤了颤,他抬起手臂圈住郁青娩的脖子,将人勾进怀里,边往里走边笑着说,“那可得找老板算账,长绿毛的海鲜都敢卖!”
她瞠了瞠眼睛,“啊?真找吗?”
“那还有假?”
谁知刚拐进内厅,便看到真正用来捞海鲜的“鱼缸”,没有绿毛,还活蹦乱跳。
郁青娩好笑又好气,抬头看他,“你来过对吗?”
赵成溪笑着垂眼,垂在她身前的手臂抬起来,捏住她下巴晃了晃,“是啊宝贝,来过,故意骗你呢。”
炸得金黄酥脆,热气腾腾的炸物满满当当点了整桌。
炸紫苏海胆,炸鲷鱼,炸雪蟹腿,炸生蚝,炸星鳗——
像是召齐海洋生物来开会。
午餐吃完便快到查成绩的时间了,赵成溪直接带着郁青娩去了附近的一家网吧,在前台开了一间vip包间。
他输入密码,推开木门,垂眼笑着看她,“紧张吗?”
推拉门合上后,郁青娩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搂住他的腰,仰脸看他,笑着摇了摇头,“你紧张吗?”
赵成溪傲娇地哼一声,“女朋友都有了,我紧张什么。”
“而且不就查个成绩吗?”
14点56分。
输入准考证号,按下确认键,成绩跃然于屏幕上。
郁青娩的总分毫无疑问地远超北荟艺术线。
而赵成溪看清最后的总分时,震惊不已,握着鼠标的手都蓦地松开几分,垂下眼乐了。
接着他笑着抬起手臂,勾过着郁青娩的脖子,将人揽过来,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下,“宝贝,你玄学啊。”
又在她另一侧脸颊上亲了下,“过线了。”
郁青娩心脏莫名砰砰跳起来,望着他,有些紧张地问,“哪、哪里的线?”
他笑着低头,亲在她唇上,“北荟。”
“你好棒啊,阿溪。”
她勾唇笑着扑进他怀里,抱紧他的脖子,“我们终于能在同一所学校了。”
赵成溪揉着她后脑,“是你厉害。”
虽然他成绩不错,但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不错,要不是给她讲数学题,被她带着努力了几个月,根本不会有现在这个“奇迹”。
等他把成绩发给赵知临时,赵董事长沉默了很久,大概在确认真假,良久才回了一句“祖上冒青烟了”。
路珈和郁政鸿得知郁青娩过线后,激动地说要提前回家庆祝。
最后两人在网吧也没待多久。
快走到家门口时,郁青娩将赵成溪拉到阴影处,抱着人说了句谢谢。
他挑了下眉,“谢什么?谢我送你回家?”
她弯着唇摇头,“谢谢你今天哄我开心。”
今天他带她四处玩,是怕她会紧张。
带她去吃炸物是她说吃油炸食品会开心。
他没明说,但她都知道。
赵成溪挑眉“哦”了一声,低颈在郁青娩唇上亲了下,抬了下眉,“也谢谢宝贝哄我开心。”
闻言,她轻笑了声。
在渐渐侵过来的橙红落日里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那我再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