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青溪
赵成溪招手叫他们先去, 带着郁青娩去隔壁选赛车服。
几人见这情形稍有懵圈,这妹妹虽勾人招数新,也长得脱俗, 但走向不至于这么快吧!!
凑过去问梁潮是不是知内情,这妹妹什么情况,赵成溪都学会主动了?
梁潮也摆上谱了,神神秘秘“哦”了声, 似藏着什么绝世珍宝般,拽得二五八万, “也没什么,就之前在沈哥订婚局上见过一面。”
这不说不打紧,这一说更叫人心生惊骇。
一面便叫赵成溪纡尊降贵,这妹妹可不就是本事通天嘛!
俱乐部里有专门买赛车服和用具的地方,新手尝鲜也不怕,轻松配齐一套。
原以为赛车服大同小异, 千篇一律没新意,却在花花绿绿里挑花眼, 甚至还能随意黏贴喜欢的图案, 自行DIY。
“开过卡丁车吗?”
郁青娩挑衣服的手指稍顿,抬眸望去,摇头说没开过。
他抱臂靠在一旁, 闻声点点头,“挺好学,等会先带你跑两圈玩玩。”
她“嗯”了声, 嘴角隐匿翘起小弧度。
为隐含的他会教而开心。
最后选了件纯白色的, 暗藏着小心思,因为他的赛车服是黑色。
结账时, 郁青娩要递付款码的手被挡住,只听身侧男人淡声交代,“记我账上。”
她急说:“不用,我自己付就好了。”
赵成溪闻声顿步,侧过颈,懒洋洋垂眸看她,“省省吧,老板不想赚你钱。”
郁青娩下意识驳他,话说到一半隐隐猜到什么,眼神从质疑转为疑惑,不确定的问,“你……你是老板?”
“昂。”
对上她睁大微诧双眸,赵成溪抬了下眉骨,“怎么?在你眼里我这么不务正业?我不能是老板?”
他垂眸瞥她一眼,冷冷淡笑,开始翻旧帐挑剔人。
“上回质疑我不能去老城,这次直接怀疑我是不是老板了,挺好。”
郁青娩愕住,瞳孔睁大几分,哪曾预料是这走向,不由有些舌结的:“没、我没这么想。”
赵成溪鼻腔溢出一声淡哼,轻瞥她一眼,那眼神像在说你觉得我信?
“……”
她欲哭无泪,缓两秒问,“你生气了?”
赵成溪面无表情,“生气?我简直喜上眉梢。”
喜上眉梢丝毫看不出,火冒三丈倒是看的明明朗朗。
“我真没……”
她实在有苦难言,只是意外他这么快就正业了,可细想他回国大半年,似乎也不早了,想解释却像有越抹越黑的嫌疑,含糊支吾半声,便干脆不继续辩解了。
认为看扁他就认为吧,又不会缺胳膊少腿。
知道这是赵成溪的俱乐部后,郁青娩再去瞧四周装修,心态莫名变化,室内场很大,除了赛车道,还有茶歇室,隔壁还有街机游戏和桌游,没半点玩票性质。
只是客人好少,她这么想,也顺势这么问出了口。
赵成溪抬手戴头盔,从窄框递出目光,给她答疑解惑,“清场了。”
闻声,她尴尬地抚了下耳际碎发,唇边挤出僵硬笑意,想想也是,都是膏腴少爷,哪吃的了同旁人争场地的苦。
“这样啊。”
“是啊,这样啊,” 赵成溪带笑腔重复她的话,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快带上头盔。
郁青娩之前没接触过这些,头盔戴的手忙脚乱,碎发压的翘边,将心灵手巧这一标签摘的干干净净。
赵成溪旁观不下去,提两步走近。
手指捏住头盔边沿压飞的头发,细致地顺着,虚掌控着头盔两侧,缓着力度朝下压去,那双干净眸子从前风镜露出来。
她稍狼狈抬起眼,唇掩在盔内,声音有些沉闷,“谢谢。”
赵成溪瞥她一眼,未语,两指按在镜片上,朝下轻一滑,伴随“咔哒”轻脆合声,还有一句低语的“笨死了”。
镜片遮合之际,郁青娩瞄到了他唇角的弧度,很浅,但她看到了。
她藏在头盔的嘴角也跟着上扬。
那句“笨死了”也莫名叫人品出几分纵容。
他好像还挺喜欢她笨的。
这想法让郁青娩没忍住笑出声,她好像被玛丽苏洗脑的傻白甜,单纯一句骂语也叫她脑补联想出宠溺剧情。
她视线受阻,不适应带盔走路,走的辛苦且慢。
走在前面的人像背后生了双眼睛,脚步比平时放缓些许,恰好是她能跟上,又不费力的节奏。
她又想,他才是洗脑的罪魁祸首。
两人来到一辆赤红超跑赛车前,恰逢一辆亮银色减速驶过,一个粉色头盔探出车窗,打官腔喊一声赵老板,得瑟玩笑道,“没想到我也有套你圈的一天!”
赵成溪手撑车框,微扬下巴,头盔也遮不住那股嚣张气焰,“你试试。”
接着收回视线,手指朝车门一扬,叫她坐进副驾。
手还虚抵在车框顶。
粉头盔又打趣一句,“溪哥绅士啊,牛逼牛逼!”
“滚。”
郁青娩脸微热,抿了下唇,弯身坐进去,在他关门时忽地抬起颈,隔着墨色镜望着他,犹豫两秒,低声说了句“谢谢”。
赵成溪歪了下颈,闷出一声笑,“客气。”
抬手在车顶上拍了一下后,接着将车门关上。
绕过车头,赵成溪拉开驾驶室的车门,躬身坐进去,扣好安全带,侧颈隔镜看向郁青娩,目光在她身前安全带上扫了眼。
“准备好了吗?”
郁青娩手指攥紧胸前带子,竭力放缓呼吸,心脏却依旧加速怦跳,她抿唇轻“嗯”了一声,“准、准备好了。”
赵成溪定定望了她几秒,似隔镜看透她的慌乱,嗓音放柔几分,“放松点,不用紧张。”
他满18便拿了证,又爱玩车,恋爱时郁青娩更是没少坐他的副驾,各种车型也跟着眼熟了遍,心想同以前那些没差,或许速度会更快些。
她如此自我安慰,咽了咽喉,“……好。”
赵成溪收回视线,筋骨分明的手指握着方向盘,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看向蜿蜒车道。
几秒后,排气管嗡嗡几声巨响。
车子如被猛烈蒸汽倏尔喷出时,郁青娩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想简单了。
身子惯性朝后倒去,瘦薄脊背撞在皮质靠背上,砸出一声闷响。
慌张之下,郁青娩下意识抬臂,细指拽紧安全把手,指骨绷出大片清白,身子也跟着缩紧,微躬身蜷进座椅里,额角虚贴着门框。
她唇线抿得紧平,眼睛更是紧紧闭着,细瞧睫毛也颤个不停,分不清是吓得还是车速带的。
急转弯时,她更如巨浪里小舟,绵力薄材,轻易被巨浪掀得翻涌。
没有风帆,生不出半点阻力。
就在郁青娩觉得自己要失重沉海时,耳边倏时落入一道熟悉男声,在风驰电掣里意外带有安抚效果。
“郁青娩,别紧张,调整呼吸。”
他余光瞧着她,“试着慢慢睁开眼睛,你只有试着感受速度,享受赛车,它才会回馈给你好的体验。”
郁青娩松开紧咬的下唇,嗓音绷颤,甚至混着几丝哭腔。
“我、我不敢。”
赵成溪微侧眸,边观察着车镜情况,边缓声安抚,“我降低一点速度,你先试着调整呼吸,一深三浅,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好、好的。”
感受到速度放缓后,郁青娩慢慢调整呼吸,深呼吸几下后,她颤着长睫,缓缓先睁开一条细缝,轻扑几下后又睁开几分,视角渐渐变大。
直至视野清晰,半山环云纳入视线。
“好点了吗?”
她点头,声音还是微颤,“好、好点了。”
“嗯,我缓速带你开半圈,再慢慢加速,你慢慢适应。”
“好。”
赵成溪敛起平日不着调,耐心安抚,试图带她入佳境。
渐渐适应车速,等他提速,甚至急转弯时,她没再像之前那样恐惧到心如闯进一头小疯鹿,扬着鹿角四处乱撞。
竟意外的有些享受了。
是一种血液倒流,急涌后脑的兴奋感。
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如同撞破枷锁与世俗,无意闯入由他营造的世外桃源。
郁青娩终能分神去瞧驾驶室的男人,哪怕隔着厚重头盔,她也像能看清他神情似的,摒去昔日纨绔,敛眉专注,唇线压的极平。
那双碧水润瑕似的眼眸定也凝出坚定。
他侧头去看车镜,脖颈稍斜,锋利喉结划过坚/挺衣领,
上下缓慢滚动,抵得银色锁头也跟着晃动,莫名带起一份难以言表的欲气。
郁青娩视线似被烫到,心虚收回,头盔下的双颊不由生热。
蓦地想起这家俱乐部的名字。
Smashing。
感受到赵成溪身上那股游刃有余,把控全局的气势,她忽然觉得他很衬俱乐部的名字。
虽然后半程开始享受赛车的乐趣,但下车时,郁青娩还是有些手脚发软,脚踩在赛车道上,如同踩一团软塌塌的棉花,一脚深陷。
身子朝旁歪时,后腰撞上劲臂,被稳稳力道控住。
赵成溪垂着颈,看着反五彩光的镜片,环着她腰的手轻拍了两下,“脚软?”
郁青娩声音泛闷的应着。
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指甲压出点点青白。
她总觉得被他环住的那寸皮肤生烫,隔衣也能清晰感受到他灼热体温,头盔里的脸颊和耳廓也跟着被灼烫缠绕,气息有些不稳,小声解释:“我第一次坐赛车,还有点不适应。”
赵成溪刚要开口,周围忽然聚来几人。
先起哄的是赛车前的粉头盔,染一头粉发,很烧包,暧昧笑着,“哟,干嘛呢这是,背着我们在这占人家妹妹便宜啊。”
“妹妹你好啊,我是侯周,还认得我吧,刚就想问了,你看上他啥了?”
郁青娩被惊得一颤,如触电般蓦地松开手指,边朝侧挪几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边颔首应着你好,余光还朝赵成溪那边递一眼。
“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侯周拍手叫好,“妹妹头脑清醒!”
郁青娩有些尴尬,愣住,不知怎么回话。
归于平稳的心在打趣话术里再次起伏不定,双颊热度也烧的旺盛。
暗暗庆幸没摘头盔。
否则顶着红脸,定是要百口莫辩。
赵成溪冷笑一声,隔镜片寒气剜他一眼。
微垂颈,双手控住两侧将头盔摘下,额角密起一层薄汗,发梢也沾上水汽,修长手指穿发朝后脑抓了两下。
日光刺得他微敛眉,薄白眼皮半遮潋滟眼瞳,听着挺平淡的语气,实则裹满戾气。
“你叫谁妹妹?”
第22章 22.青溪
侯周有些懵住, 慢半拍的:“……啊?”
他渐渐从这平淡语气里品出几分不平淡,后背莫名生寒,汗毛直立, 连带看向郁青娩的眼神都带上几丝肃然起敬,像瞧见什么稀罕宝器。
“那、那我该叫啥啊?”
“难不成……” 他咽了咽喉,试探着,“难不成叫姐姐?”
下一秒, 一颗黑色头盔重力砸进侯周怀里,撞得他朝后退半步, 抱着头盔呆滞原地。
赵成溪余光瞥见郁青娩想摘头盔的动作,脸上凛气收敛,蓦地出声,“不是要学卡丁车?”
果然她动作顿住,“嗯,是要学。”
“那还摘什么头盔?”
这话像是在说, 你笨手笨脚,摘下来还得我替你带, 老子嫌累。
郁青娩听出暗层意思, 缓缓收回手,不恼反抿唇笑,还觉得他有点可爱, 好像总是以反话来关心,总是暗戳戳递在意。
这跟以前的赵成溪大相径庭。
从前他向来随性直白,但这次重逢, 他在对待她的事情, 明显拘着不少。
她似乎能猜透几分,但不愿深究, 倒觉得这样傲娇别扭的赵成溪也挺有趣的,像翻开同一本书,却发现是再版,添了许多新内容,比旧版更易引人入胜。
“要学就快点跟上。”
“哦。”
没头没尾,却对答如流。
旁观目瞪口呆,这什么新技能,新暗语?
侯周缓过神,望着赵成溪走远的身影,还有他身后跟着的纤瘦身影,怨声载道这都什么事啊,叫啥啥不对。
又不禁惊疑,“他俩到底啥情况啊,说话跟打哑谜似的,这都啥跟啥,听不懂啊。”
观完整戏,梁潮凑过去,老神在在,“你这情商跟脑子就别挑战高难度,别什么都好奇都想,安安稳稳追剧,别跳剧情,知道吧?。”
不等他答,又接着问,“对了,你认识大象吗?”
“认识啊。”
“哦,我当你不认识呢。”
侯周微懵,默几秒,拉住要擦肩而过的于媛媛的手臂,“他什么意思?”
于媛媛嘴角忍笑,不忍戳白,耸耸肩概括一切。
走至半路,他才恍然大悟,低“艹”一声,跺脚踹地,神他妈的不识相 。
一圈人里,唯独郁青娩没有驾照,或许深知没驾驶天赋,屡屡拒绝朋友的学车邀请,以至于在奔三途中还不如十八岁小女孩。
而没天资在学卡丁车的过程中刻痕愈深。
旁观赵成溪开车,心觉就是踩油门转方向盘,瞧着是蛮简单,可当她真坐进卡丁车,却分不清左脚油门还是刹车,更是几米撞多次轨道。
车头再次撞上轨道时,她脑回路清奇的庆幸没学车,没为马路杀手添砖加瓦。
郁青娩撞得后脑发懵,脊背发麻,彻头彻尾没脾气了,她从车里泄气起身,再也不愿踩油门了。
见此,赵成溪憋着笑,努力平稳语气,“是不是还没拿证?”
郁青娩茫然看他,“什么证?”
赵成溪一听乐了,抬了下眉骨,不答反问,“你说什么证?”
闻声,郁青娩脸颊瞬间红热,指腹脉搏剧跳,她倏时攥紧手指,试图压住这快速跳动,含糊其辞的难以开口。
看向他的目光也隐隐别扭起来,心诽他这人脑回路怎么这么奇怪!
哪有直接问人领没领结婚证的啊。
还是在赛车场。
她声音低低的,幽怨语气里裹狭几分不自知的小心思,“你是在嘲笑我吗?难道你拿证了?”
赵成溪似是猜到她在讲什么,极力忍着笑,嗓音却带起颤意,“郁青娩,你想什么呢?”
郁青娩微拧眉心,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似在说你自己问的怎么还问我,再开口,音量更低几分,“你不是在说结婚证吗?”
默两秒,疑惑喃了句,“难道美国大学结婚证也加分吗?”
话音刚落,身前男人便笑出声,连肩膀都跟着轻抖两下。
接着嗓音颤颤地解释,“美国结婚证不加分。”
见他这样,郁青娩略有不满的咕哝不加就不加,有什么好笑的。
下一秒,赵成溪躬身靠近,眼尾弧度上扬,笑腔开口,“郁青娩,谁问你结婚证了?”
郁青娩愕住,双眸瞪大,“……?”
紧接着,舌结道,“不、不是吗?”
他轻抬眉骨,“我说的是——”
她呼吸收紧,心跳在乍然安静的氛围里渐渐快跳。
几秒后,字珠顿落,掷地有声。
“驾、驶、证。”
闻声,郁青娩启唇,嘴巴张成一个小圆圈,脸颊热度不自觉烧起,羞意席卷全身,在他视野里芒刺在背,很想逃走。
心底懊恼横生。
她刚乱想什么啊!在赛车场怎么会想到结婚证啊!
赵成溪敛起笑意,没再顽劣逗人,插着兜直起身,难得正经几分,“没考驾照?”
郁青娩还沉浸在难为情里,垂着睫,不好意思瞧他,很慢的点了点头。
“怎么不考?”
她攥了攥手指,剥离几分难为情,慢吞吞的:“我有点害怕开车,而且室友每次学车回来,都会讲教练很凶,喜欢骂人。”
讲着讲着,语气莫名混进委屈,“我可不想去讨骂。”
听到她说室友,赵成溪了然是大学室友,至嘴边要问出的话又咽回,思一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有什么可纠结的。
“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郁青娩眼眸亮了亮,露出希翼,可转瞬又黯淡,“可是不报驾校,私下学,不是不准考驾照吗。”
“私下学可以考,就算不可以,学会后,最多去驾校走个过场。”
听到这话,她心底那点恼羞被雀跃压过,蓦地抬眸望住他,语调浅浅上扬。
“真的吗?”
赵成溪抬了抬下巴,拽拽的:“昂,那还有假?”
她抿唇笑,眼眸亮亮的:“那我回去就报名科目一。”
众人自然瞧见郁青娩撞轨道撞得头盔都冒丧气,但也不是不识趣的,给两人留足时间,这才前来打趣,专来揶揄赵成溪,“你这老师当的不行啊,怎么教的啊?”
但这比直接打趣郁青娩还叫她烧窘。
好丢脸,还叫赵成溪跟着丢脸。
她过意不去,急忙解释,“他教的很好,是我学得慢。”
侯周虽然记吃不记打,但这次倒也学乖了些,“别替他解释,大美女有特权,做什么都对,学不会肯定是赵成溪教学方法老套!”
郁青娩张唇哑然,下意识望向赵成溪,眸中歉疚,却被他虚拢肩催促去换衣服,对刚才那番取笑似恍若未闻。
于媛媛适时凑近,亲昵挽臂,笑着说一起啊。
女孩子友情就是这样,一点好感,外加喜其性格,便能迅速发酵,如今郁青娩早被她在心里划进小姐妹范畴。
两人走远几步,她按捺不住好奇,小声八卦。
“溪哥是在追你吗?”
郁青娩微愣,迟缓摇了摇头,“没有。”
于媛媛遗憾“啊”了声,“没追吗,他让你坐副驾,还亲自教你学车,看着就很像追你呀。”
“他之前对别人都不这样,副驾从不让坐,也从不教人,都是扔给俱乐部教练。”
刚刚她叫青娩坐溪哥副驾,除了他们相熟些,其实也抱了几分试探的心思。
难道不是在追人吗?
郁青娩心中生讶,心舂砰砰,两颊热度烧盛,但本就在头盔里闷燥过度,两团绯晕倒不显突兀。
她低声理智分析,“我跟姜吟是朋友,他可能是碍于吟吟男朋友的面子才这样。”
于媛媛似是被说服,虽蹙眉面露疑惑,但还是喃道,“这么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
打开柜门,她目光被包装精美的纹身贴吸引,刚刚纠结的事立马被抛到九宵云来,抬手拿过一包,迫不及待拆开封口,爱不释手地细细挑看。
于媛媛手扶着柜边,双眸晶亮,兴奋地晃了晃指尖捏着的纹身贴,“青娩!这个现在可以贴吗?”
郁青娩手指抚下小腹打卷棉衬,闻声抬眸看去,笑着点了点头,“可以,你想现在贴吗?”
“想!等我换个衣服!”
*
俱乐部旁设餐厅,赤红门楣,斜停同色老爷车,浓浓美式复古装潢。
几人延颈鹤望,终于把她们两人给盼来了。
梁潮灌了口冰汽水,“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
于媛媛在他身前站定,将身上披着的赛车服给扯下,微侧了下身子,将后肩大片皮肤亮给梁潮看。
胜雪皮肤上是一株连簇海棠花,白瓣绿叶,含苞与盛放。
在场几人都瞧清了,下意识感叹几声,更有探身凑过来想瞧清些,被梁潮按头推了回去,没好气地嚷着看什么看!
于媛媛得意挑眉,“怎么样,好看吧?”
梁潮赞叹不已,“好看!”
他身上纹上不在少数,纹身师更是圈内顶尖,个个高价,非预定不接客,纵是万图掠影,也被眼前的海棠图惊艳。
“你哪来的纹身?这谁纹的啊?”
赵成溪倚在沙发靠背上,翘着二郎腿,修长手指间捏着一根未燃的烟,慢条斯理转着,闻声掀起眼皮,目光落在安静站在一侧的人身上。
郁青娩似有所觉,也抬眸望过去,还未等开口,就被于媛媛挽住手臂,被力道带着挪动几步。
接着便听她自鸣得意的显摆:“这是纹身贴啊!青娩给我定做的!”
梁潮看向郁青娩的眼神瞬间布满崇拜,不仅他,在场其他几人也爱纹,刚刚瞧见那精致图,皆心生赞叹。
倒不是敷衍捧场,而是他们之前向往狂野风,甚少关注这贯清新风,现下一瞧,只觉眼前一亮,心尖痒痒的。
“纹身贴总不限性别吧?”
郁青娩闻言失笑,“也是限的,对外的规矩不能破,你要想定纹身贴,可以让媛媛跟我讲。”
“那也行!”
其他几人见状也想讨纹身贴,却被赵成溪冷声拦截,脸色跟着冷下来,端起不耐烦高冷感,“行什么行,不吃的都给老子滚。”
第23章 23.青溪
闹腾气氛瞬间冷却, 各个老实巴交坐下,乖乖炫饭。
焦圈鲑鱼籽贝果,铺满奶油芝士, 暖光下橙莹剔透,馋涎欲滴,赵成溪将半个贝果搁进郁青娩盘子里,抬颚叫她尝尝。
郁青娩垫纸捧起, 小口咬下,外壳焦脆, 内里绵软,小颗鱼子在唇齿爆裂,一点都不腥,她惺然亮了亮眸子。
不禁弯唇抬眸,语气微扬地,“好吃哎。”
赵成溪闻言扬眉, 唇角矜持浅勾,竹节长指捏起另一半, 很是自然地吃了起来。
侯周不让, “不带这样的,溪哥,你怎么不给我递贝果啊?”
赵成溪冷剜一眼, 像瞧见脏东西似的。
梁潮憋笑,“侯周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他扭脸,虚心请教, “像啥?”
“像三宫六院里, 争妍竞媚最欢的那个。”
“……”
侯周脸臊红,低骂一声, 掰下一块硬面包丢过去,“滚,老子铁直!”
见状,满桌笑声,打趣他争宠话说得灵的很,那可是一点也不直哟。
郁青娩也跟着低笑出声,手指叠两下纸,压在弯着的唇角,擦去沾上的奶油渍。
于媛媛平时为保持身材少吃碳水,却破天荒吃第二个,咬了一口烟熏三文鱼,鼓腮嚼着凑过脑袋,“青娩,这贝果好吃吧?”
她闻言点头。
“这家店本开在旧金山,梁潮说溪哥特爱吃,回国硬是把人主厨给高价挖来了。”
郁青娩微愕,下意识垂眸瞧了眼吃掉小半的贝果,突然觉得这贝果沉甸甸,如食黄金。
“要论享受生活,溪哥居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她很认同,但还是打趣问,“梁潮呢?”
梁家二少也是出名的烧钱主。
于媛媛闻声撇嘴,丝毫不给男友面子,“他?他是在奢侈品里狂砸钱,俗不可耐,跟溪哥压根不是一格调。”
郁青娩看着她身上樱花粉小香套装,左侧口白色珍珠胸针,嘴角浅浅抿起笑,突然想起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个狂砸各路奢牌,一个深耕高奢小香。
从前错峰恋爱,时短又恰逢暑期,郁青娩跟赵成溪朋友相处经验甚少,偶有一次也是匆匆交谈,像此时聊至兴头笑骂打趣更是未曾。
他们绘声绘色描述,仅是旁听,她也如身临其境。
说起赵成溪被valleygirl狂追,更是夸张的添油加醋,“人女孩子招数用尽,他愣是不接,把人逼急了,直接甩卡,想用钱砸出爱情火花,没想到这是最瞎的一招,赵成溪可是缺啥都最不缺钱的主。”
郁青娩听得入迷,跟着笑,主动攀问,“那她就放弃了?”
“啊,放弃了,不然咋办,钱都不好使,还能有啥好使。”
赵成溪朝后靠椅背,微敛眉瞧着郁青娩,脸若粉桃,乐得弯唇,舌尖下意识抵了一下腮。
看着她不仅不吃醋,还满脸好奇,怎么瞧怎么没心肺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
见她听说放弃不追后,还面露遗憾,他唇边蓦地溢出一声沉笑,颇有几分气极反笑的意思。
这桌上知前情的人,虽然只有梁潮,但旁的人半天下来也悟个七七八八,早看出赵成溪对人女孩子是存了几分心思,说他在旧金山被追经历,也埋了些心机,广发善心帮他试探郁青娩的反应。
见她纯八卦神情,几人心思各异,但中心思想却意外统一。
那便是——
赵成溪追人前路坎坷。
而梁潮作为跟他从小混到大的兄弟,自然要在关键时刻添柴加火,可不能叫这炉子遇冷直接灭了。
正愁没时机呢,郁青娩起身要去洗手间,他眉峰一扬,举止自然地去够最远端,却正冲她的奶油意面。
端起,手抖,满满奶油正撞满怀。
他演技极其夸张:“我去!手抖了!郁青娩,对不起啊。”
郁青娩有些傻眼,对这情况始料未及,待赵成溪修长手指捏着纸巾来擦才回神,慌忙接过纸巾,“我、我自己来吧。”
赵成溪直起身,拧眉睨人,语意裹寒,“你瞎?”
“眼要是不管用,趁早捐了,做桩好事,积积德。”
梁潮抚后脑,刚被女友打,又被兄弟骂,里外不是人,但还得忍辱负重,“我、我那不是手抖,没端住嘛。”
话落又结实挨一巴掌,手臂瞬间红透。
于媛媛猛抽纸团递过去,凶道,“你帕金森晚期吗!青娩是女孩子!你以为跟你似的皮糙肉厚啊,这要是刚出炉的意面,烫伤了你赔的起吗!”
“……”
梁潮委屈,他烦躁地挠挠眉毛,又抓抓发尾。
这他妈什么事,做好事还被挤兑。
哎,“那什么,郁青娩你没事吧?”
郁青娩擦掉手腕上的厚奶油,“我没事,这奶油不热,没烫到,你也别太自责了。”
赵成溪闻声眉心簇更深,没好气,冷腔道:“管好你自己,用不着你好心。”
话落又觉刚才语气太凶,脸色冷硬,走过去,握住她削瘦腕骨,稍用力将人一拉,“你跟我过来。”
郁青娩脚跟失衡,猝然踉跄一步,脚步不稳地,小跑两步才勉强跟上,“去、去哪里啊。”
赵成溪听出她气息不稳,脚步缓下几分。
余光瞥见人跟上,这才侧过身看她,视线在她衣服上扫了下,“带你去换衣服,你打算这样回家?”
“哦。”
“穿赛车服吗?” 郁青娩犹豫两秒问,她不太想穿赛车服,又厚又重,在空调房里穿还行,但室外炎蒸,穿着走两步定是要中暑。
“休息室里有我的衣服。”
闻声,她张了张唇,想到是他穿过的衣服,双颊莫名烧起热度,因在他视角狭区,这才没顾忌抬手捂了捂温热的脸颊。
见人过分安静,赵成溪脚步稍顿。
他微侧身,回眸对上她轻软眼瞳,抿了下唇,问道。
“介意?”
没料到他会乍然回过神,郁青娩捂脸的手僵在颊边,几秒后,探指去抚落颊碎发,故作自然朝耳后别去。
周身在浸在要穿他衣服的羞臊里,未深想他问句含义。
随即柔声开口,乖学生似的勤学好问,“介意什么?”
“介意穿我的衣服。”
这话叫郁青娩两颊绯意更显,抿着唇不知怎么回答,讲实话像她心怀不轨,可讲违心话又拂他面子,还带着拉远距离的暗意。
她不想这样。
白炽顶灯洒光落在郁青娩双颊,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乌密卷长睫毛微颤着,眉心因纠结而细细微簇,这一幕落在赵成溪眼里便变了味。
她的沉默在他看来是无言婉拒。
赵成溪无声扯唇,眼露自嘲,圈着她腕骨力道松了半截,“先去休息室,我叫人给你买衣服。”
听此,意识到他误会了。
郁青娩心里羞意埋土,微急道,“不用这么麻烦!”
赵成溪蹙心里本就存着气,见她急驳,将她意思误解十足十,以为她既不愿穿他的衣服,又不愿叫人去买,语气稍冷硬,“随你。”
话落便松开手指,扭身要往前走,岂料被柔力拽住。
很轻的力道,却让他迈出的脚步收回。
郁青娩察觉到他有些生气,在他收回手时,动作快于大脑,细白手指一伸,急拉住他袖角,指尖捏出粉白。
抬起细颈,直直撞进他拧眉敛烦躁的双眸。
“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成溪脸上情绪柔化几分,语气仍旧有些冷,不耐烦开腔质问:“那你什么意思?”
她舔了下唇,垂了垂睫,“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穿你的衣服,我不好意思啊。” 边说着,手指还拽着他袖角轻扯了扯,同恋爱时无异。
她下意识的小动作叫两人都微愣,脑海深处记忆复苏,牵扯着神经末梢。
赵成溪眉心微跳,下意识掀起薄白眼皮,目光微惑又直白地望向眼前的人,垂在一 侧的手指也下意识轻颤了几下。
拽完衣袖,郁青娩才意识到这是热恋时爱做的小动作,没想到分手多年仍做的这般熟手熟脚,她连忙收回手,飞速攥紧掌心,却叫这份粉饰更欲盖弥彰。
她紧张垂眸,抿紧唇面,懊恼又难为情,似是这段时间曾极力掩饰的所有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在他视线里微折下细颈,没去惊扰这份乍然寂静。
赵成溪蹙紧的眉心渐渐漾平,愕住在她的柔力里,明明未触及皮肤,却觉得麻感顺着布料击中脊骨,连头皮都泛着麻。
他抬手抚后颈,倒难得面露羞状,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
“那你还挺双标。”
郁青娩不解,迷茫看他,“我哪有双标?”
他抬手虚抵了下她的肩,轻柔力道将人朝休息室那边推,“你给我穿你衣服,你没不好意思,轮到你,倒开始不好意思了。”
“郁青娩,你挺厉害啊。”
第24章 24.青溪
郁青娩双眸瞪大, 脸颊赤透。
根本就是污蔑人!
她惊讶于他的倒打一耙,又对他理直气壮的歪曲事实应对无能,只是舌笨地回了一句。
“我才没有。”
那白T明明是新的!而且明明是他主动问她要的!
赵成溪侧眸, 目光落在她身上,扫过潋红腮颊时,唇角愉悦地扬起很浅的弧度。
虽明了缘由,却又贪心她亲口讲出。
循循善诱低声开口。
“怎么没有?”
郁青娩急声的:“那是新的, 我家里买了很多!我又没有穿过!”
赵成溪轻“哦”一声,唇角却难以自抑抬起极浅弧度, 状作随意的顺她话往下问,“买了很多?”
“对啊,平时画手稿用到颜料,容易弄脏衣服,又不好洗,所以才从网上买了很多便宜T。”
原来是买来画图穿, 不是男友的,也不是追潮流, 玩下衣失踪。
思及此, 赵成溪嘴角得意勾起,嗓音重新灌满笑腔,唱反调, “那真不好意思,我这没新衣服,要辛苦你克服一下不好意思了。”
她腮颊绯意更胜。
没回他那句克服不好意思, 回了才是真要不好意思了。
俱乐部的休息室,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卧室里还有淋浴间,不像小憩之隅,倒像是开放式小公寓。
拉开胡桃木柜门,整齐挂满衣服,扯下一件涂鸦白T,朝她怀里丢去。
郁青娩抬手抱住,白檀味扑鼻,是赵成溪身上惯有的味道。
她下意识收紧手指,指尖隔着布料碰到硬物,翻出来瞧了眼,是挂在衣领未拆的吊牌。
衣服明明是崭新的,刚刚还说叫她克服一下。
赵成溪合上柜门,单手插兜交代,抬一抬下巴,“浴室里的东西都可以用,顶柜里有新毛巾。”
顿两秒,“你要想洗澡也行。”
谁想要洗澡啊!
郁青娩抿住下唇,脸颊脖颈又隐隐泛烫,硬邦邦的:“我要换衣服了。”
赶人气势十足。
赵成溪嘴角忍着笑,朝门口走,“行,这就给你腾地方。”
休息室的门重新关上,郁青娩捏紧手里衣服,整个人还没从刚刚的臊意中回过神,盯着门板发了几秒呆。
她情不自禁垂下颈,嗅了下衣服上的味道,粉唇慢慢弯起弧度,眼尾也跟着翘起。
跟那日留在她家的衣服味道一样,也跟记忆里的味道相同。
似乎对钟爱款,他都意外长情。
不自觉遐想,是不是遇见钟爱的人,他也会如此,从一而终的长情。
以前她也有机会去印证。
印证是否如此,印证她是不是那个钟爱的人。
但那个机会被她草率浪费了。
至如今,连他前女友的名号都没在旁人眼里占上一分半点。
郁青娩眼底光亮渐暗,如浓荫覆窗,她不由低叹一声,将衣服搁在一侧床上,转身朝浴室走去,拧开水龙头冲洗依旧微粘腻的皮肤。
本就是廓形潮T,她穿上如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直盖过大腿。
赵成溪倚靠在半敞床边,浓荫半遮,橘粉瞎逛穿过斑驳疏扶,将他偏冷调的皮肤映衬出暖色调,金灿柔黄。
腕骨搭在窗沿上,指尖夹着一抹猩红,灰白烟烬顺着缓风四散。
唇边慢慢溢出白雾烟圈。
“咔哒”轻响。
赵成溪闻声侧脸。
视线穿透薄渺烟雾,落在从门里出来的郁青娩身上。
视野逐渐清晰明朗,平静眸底遽然起澜,瞳孔倏尔收紧一圈,他稍显慌乱的将烟按灭在窗边沿,留下一小个白灰色实心圆点。
赵成溪咳一声,微蹙眉,语气暗藏别扭,“郁青娩你……”
郁青娩见他面露难色,以为她穿着不好看,手指拽着潮T两侧,垂眸看了两眼,嗓音局促又紧张。
“不好看吗?”
尾音同窗边被风卷起的烟灰,轻飘飘的,又不断朝低处落着。
“不是。”
她闻声略茫然,似是料到下文未完,静静等着。
赵成溪目光在那双纤瘦雪白的细腿扫一圈,抬手捏了下眉心,面上难得露难,有些不自在,又有几分晦涩难言的,“你怎么不穿裤子?”
郁青娩愕然张唇,慢半拍的:“……啊?”
不懂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但还是开口解释,“我穿了啊。”
说着就要撩起衣服给他看,但赵成溪明显不信,见她撩衣摆的动作,神经猛跳,心道几年不见,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奔放,大庭广众就敢这么野!
疾步迈过去,覆住她手背,使劲往下压。
“走廊有监控,你想干什么?!”
郁青娩不明所以,泛懵的,“我给你看我真的穿短裤了啊。”
边说边无辜抬眼,她直直对上赵承溪压低眉宇的眼睛,还未从潋滟瞳中看清自己的缩影,就见身前人闪躲着移开视线,很别扭的看向猛灌热风的窗户。
她视线刚好落在他露出的脖颈,修长流畅,定格画面如同收于国家博物馆典藏的古画,只可惜仓促吞咽的喉结破了这一刻的古韵美感。
也直白暴露了他的心迹。
那抹冷玉似的脖段更是染上浅薄红晕,连耳尖都泛出绯色。
郁青娩福至归灵,忽地明白过来,心里冒出的某种猜测将他刚刚堪称诡异难解的行为瞬间合理化,心想他是不是误会自己只穿了宽T,半裸着出来啊。
此刻顾不上脸红害羞,反倒弯起唇笑他。
不懂他怎么突然这么纯情,跟他赫赫有名的浪子人设好不搭。
郁青娩忍着笑,白细手指在他肩上很轻的点了下,在这次重逢里,难得占据一次上风,“你别乱想,我真的穿了短裤,是你衣服太大盖住了。”
赵成溪溘然蹙眉,刚要反驳谁他妈怕了。
又听见她作金石声的下一句。
“下衣失踪你知道吗?”
话音刚落,在郁青娩浮笑目光里,赵成溪僵硬又缓慢的扭过脖颈,那张多情又蛊惑的脸完完整整呈露在她视野里。
脸上露出怛然失色的神情,长却垂的浓密黑睫都睁高几分。
两人重新回到餐厅,梁潮遥遥看见郁青娩的穿搭,笑腔打趣一句,“瞧见没,我就说下衣失踪是潮流吧!”
闻声,赵成溪头皮发麻,如梵钟在他耳边撞,耳腔回音剧震。
郁青娩走在他身侧,第一时间察觉到他微顿的脚步,想起刚刚他错愕的神情,不由得垂颈低笑,曲指轻蹭两下鼻尖,半遮掩,不叫这笑太明目张胆。
偏在场的都不识眼色,侯周初生牛犊般,“怎么?谁还不知道下衣失踪?”
梁潮说:“还能谁啊,溪哥呗。”
“不能吧,赵成溪可是娱乐圈编外人员,靠女星带火的潮流他不知道?”
郁青娩没想到赵成溪还有这称号,转思又想起会所那晚,不禁心猜难道是他总被叫去帮着选女团吗?
虽知是正经事,但想起那堪堪及臀粉裙,还有那怎么瞧怎么不清白的号码牌,心脏莫名酸涩,如一颗青柠被慢慢挤压,微酸汁水丝丝缕缕弥漫。
她扣着掌心纹路,故作茫然地好奇一问,“他为什么是娱乐圈编外人员?”
“啊,这个啊,你别看他不混娱乐圈,但回回热搜可少不了他,那简直娱乐版头条常客啊!能不是编外吗!”
侯周刚说完,就被赵成溪丢了个小脆蜜,撞在肩侧,骨碌滚落至皮质座位上,水渍渐渐洇没于黑色衣料。
赵成溪手里抛着泛绿小脆蜜,直戳命门,“老爷子还不知道你偷跑回来吧?”
语气平淡,神色也如常,却掀起一阵睥睨众生的狂,不动声色的威胁最令人后背生寒。
侯周再迟钝也察觉到他眼底警告之意,缩肩默声,两指在唇边做拉链状,彻底消声。
视线却在两人身上疾扫。
好奇横增。
渐渐品出这位郁姓小美人在赵成溪心里不同凡响的地位。
私下朝梁潮递眼神求证,后者挑眉概括一切。
不是讲了叫你按时追连载,怎还企图看预告。
赵成溪将小脆蜜搁在桌上,抽一张纸巾,擦干指尖沾着的水珠,起身,“吃饱了?送你回去?”
“哦,好啊。”
郁青娩扭身拎小包,跟围坐一圈的人道了别,便跟在赵成溪身后往外走。
咸蛋黄般圆圆的太阳落至半山腰,浓霞顺落地窗侵入室内,如碰洒满瓶姜黄菠萝汁,黄澄澄,将人描摹出一圈淡金色的光芒。
于媛媛窝在梁潮怀里,看着拐出门,笼碎金的两抹身影,“这么看,他们真的好配哦。”
瘦肩撞撞男友胸膛,“你说青娩这么温柔的性格能降得住溪哥吗?”
梁朝撇撇嘴,中肯的评价,“不太能吧。”
不过想起最近这一系列“诡异”行为,他不由眯了眯眼,“要是他主动投降,那就不好说了。”
那辆Bugatti全碳超跑停在俱乐部门口,连号三个零,嚣张又惹眼。
当初选这车牌号实打实在赵家掀起滔天巨浪,遭赵老爷子痛批,零同灵,不吉利,偏赵成溪一身反骨,不信风水,又不诚心,愣是将他所有车都改成三零连号,差点将老爷子气进ICU。
郁青娩注意到这车牌同上次一样,“你的车牌都是炸金花吗?”
赵成溪拉开车门,手朝她后腰虚一抵,叫她上车,闻言轻挑眉稍,语调微讶,“你挺懂扑克?”
她闻声摇头,“没有,我不太懂。”
他只当她在谦虚,“你会什么?”
郁青娩本想故作没听到,糊弄过去,谁知赵成溪是真好奇,还催促似的“嗯”了一声,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她脸上有些难为情,躬身坐进副驾时,低声丢出一句,“我只会小猫钓鱼。”
赵成溪闻声蹙眉,直到车子启动,嗡嗡两声巨响,他也没从大脑检索出“小猫钓鱼”是哪种扑克。
修长手指打一把方向盘,驶入柏油路。
端一副好问皮相。
“小猫钓鱼怎么玩?”
郁青娩低着头,指甲扣着肉刺,闻言力道稍重,撤出长长一条,血珠慢半拍的往外冒着,刺痛叫她微拧眉心,指腹朝上一压。
她喃声回:“你不感兴趣的。”
那么幼稚的牌,不想跟他讲玩法。
赵成溪余光睨一眼,“你还没说,怎么知道我不感兴趣?”
“因为有点幼稚。”
“哦,那巧了,我现在幼稚死了。”
她闷闷抿了下唇,觉得他的车牌不是炸金花,是专炸郁青娩。
“就是把一副扑克牌分成两份,两个人各拿一份,交替出牌,牌面要是有相同的,就可以把中间所夹的牌全部取走,谁的牌先出完谁就赢了。”
郁青娩的话说完,车厢好一阵寂静,余光睨他一眼都没好意思,总觉得他在心里偷着乐,以前就说她考物理靠拜鸵鸟,这次还不知道要说她拜什么呢。
她面烧耐不住,不太开心的说:“早说了你不感兴趣,你偏要问。”
赵成溪看她,笑一声,难得没逗人,好声好气揽责,“没笑话你,是在想以前怎么没发现还有这种扑克玩法。”
“要是早知道,你还要玩吗?”
“玩啊,” 他推一下转向灯,在咔哒声里,煞有其事的:“下回叫梁潮组局,打什么麻将啊,就玩小猫钓鱼!”
郁青娩侧脸对着车窗,斑驳光影里,偷偷翘了翘唇角。
没戳穿他以前眼高于顶,拽到炸的脾性,就算知道也不会玩。
不仅瞧不上,还要踩上一脚。
低智商,哄小孩玩的吧。
羡仙巷附近没停车的地方,赵成溪将车停在附近的商场,走路送她回去。
郁青娩本想着他娇气大少爷,这天热遭罪,没必要走这一趟,想叫他先回去,谁知却被他反呛一句,是不是做贼心虚,有不见光的秘密。
她瞄他一眼,还真是好心没好报。
岂料——
前一秒刚信誓旦旦否认心虚,后一秒就被现实打脸。
第25章 25.青溪
刚拐进小巷子, 郁青娩便瞧见路灯下,抱膝蹲着的一团卷毛,起初没瞧清那人长相, 只是心里疑惑猜测,直到那颗卷毛脑袋闻声扭过头。
灯光映亮卷毛下的脸。
是致力于小言剧本的学弟。
郁青娩脚步下意识慢下来,隐隐猜到他今晚的来意。
瞬时,她有些不想叫赵成溪跟着过去了, 后悔刚刚没直接应下,更显得此情此景像明知的做贼心虚。
身后错开两步的男人也跟着顿步, 赵成溪目光朝前随意一扫,似未察觉般收回,重新落在她笼光的脸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
就在她纠结怎么定位学弟身份时,卷毛学弟倒是直接起身, 满脸灿笑的挥手,激动小跑过来, 眸光溪亮, 语气更是含着十足亲昵气。
“青娩,你回来了!”
青娩?
闻声,赵成溪抬高了下眉骨, 饶有兴味地扫两眼奶狗样小男生。
也将这小男生来意猜出七七八八。
学弟目光落在郁青娩身上,借一侧昏黄灯光,瞧清楚这是男士衣服, 嘴角笑意微微凝固, 察觉到她身侧站着的男人时,表情愈加难看。
他走近两步, 端详着赵成溪,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似是在哪见过。
于是抬起手,半遮在赵成溪额前,沉埋记忆遽然被翻出。
是那天那个戴棒球帽的男人!
虽然那天听郁青娩说早已有男友后,他很是颓丧,可越想越觉得蹊跷,细思下定夺是她为了叫自己死心才胡编的托词,更是连着几天悄悄蹲点,都没瞧见她嘴里热恋男友的身影,就连巷口阿婆都说没瞧见过。
这才鼓起勇气迎难而上,哪曾想竟真撞上这一幕。
“青娩,他、他真是你男朋友吗?!”
这话一问,当场三人,愣住两人。
郁青娩没想到悄悄拿赵成溪当挡箭牌的事就这么东窗被揭,还是当着本人的面,被死缠烂打的追求者戳穿的。
而赵成溪则是被“男朋友”三个字给砸愣,本以为是小男生误会了,想开口问一句,却瞧见郁青娩渐渐绯红的耳朵尖。
他忽抬高了几分眉骨,突然觉得这话可信度百分百的概率很大。
郁青娩察觉到侧边递过来的灼热视线,掌心蜷紧指尖,腰背紧紧绷起,硬撑起镇定,努力忽略赵成溪直直落下的视线。
到这地步,她只能硬扯头皮承认,“是真的。”
“他、他是我男朋友。”
岂料卷毛学弟再次将语惊四座演绎地空前绝后。
“是那个感情很好,快要订婚的男朋友吗?!”
郁青娩五雷轰顶,瞬间呆滞,头皮简直阵阵发麻。
感情好,快订婚就算了。
什么叫是那个男朋友吗!讲的她像是脚踩数条船的渣女!
这学弟讲好听是心直口快,讲难听就是个大漏斗,还是个情绪随时drama的大漏斗。
不论背后隐情,赵成溪还是被这句男朋友给取悦到,嘴角暗喜勾起。
也不计较她借他名声讲了些什么。
感情特好,快要订婚,听着就是些十足悦耳词。
无稿直拍却配合默契,赵成溪抬手虚揽住郁青娩肩膀,往怀里一带,手臂下意识越过她瘦削肩膀,朝前轻一折,将人彻底圈入领地。
郁青娩似是被赵成溪忽然亲昵的姿势吓到,下意识微扬起下巴,目光轻晃着落在他削厉下颚,她微愣在他温热体息里,后背虚贴着他硬朗胸口,连讲话时胸腔震颤都清楚感受。
一震一颤催得心舂猝然乱序怦跳。
赵成溪掀起眼皮扫他一眼,“既然知道我跟我女朋友如胶似漆,快要订婚,还上赶着自讨没趣?”
语气依旧闲闲懒懒,却叫人觉得气势逼人。
他幽幽敛眉,脸色瞬间冷下来,话锋一转,冷腔笑嘲,“怎么?想挖我墙脚?”
学弟被他们亲昵姿态给刺激到眼睛充血,拳攥得猛抖,又被男人身高压制,瞧人还要仰起头,硬撑气场瞬间削弱。
他个子不算矮,少也有一米八,但在赵成溪面前还是输了一截。
甚至连身材样貌都更胜一筹,眼前男人眉眼深邃,下颚锋利,宽肩撑起气场,偏腰又窄又紧,只随意插兜,都叫人直觉傲睨拽狂。
学弟自觉被鄙夷看扁,年少自尊心兜不住,又不愿输的不明不白,“青娩,你图他什么啊?他有得我以后也会有,我还会努力超过他的!”
郁青娩看着面前眼圈红透的男生,语气坚定的:“没有人能超过他,因为他是我以前的初恋男友。”
这般柔和的声调里,却裹狭细密软刀,比冷嘲热讽更易出口伤人。
学弟讷讷瞪大眼,整个人愕住于她坚定温力的眼神。
听到这话时,赵成溪也有一瞬微愣,插在兜内的手指紧握几寸,敛目,眼神往下移了两分,落在她微绷的白皙侧脸。
明知这话不可当真,可他仍如收获意料之外的宝物那般,似难以抑制般,稍侧过颈,隐在昏昧光线里匆匆抬了抬唇角,勾出一丝淡笑。
学弟几番张唇,在愁肠百结里彻底失语。
初恋皆沦肌浃髓,有些深刻到无数朱砂痣都难碾过一筹,论难忘,当初的白玫瑰永远首摘桂冠。
他失魂落魄的耷肩,彻底蔫掉。
郁青娩抿了下唇面,终是没再多言,抬指轻扯了下赵成溪的袖子。
语气瞬间软下来,带着下意识的亲昵。
“我们走吧。”
赵成溪压住唇角弧度,懒懒掀起眼皮,如仓促赏赐一眼,锐锋不减,目光带着暗暗警告。
单手虚环上她肩,戏做的极足,并肩朝巷深走去。
走开一段距离,郁青娩侧眸看一眼身侧的人,羞臊后知后觉袭来,捏着指尖,难为情的:“刚才的事,谢谢你。”
赵成溪轻抬起下巴,笑腔道这么客气啊。
摆一副“本少爷不过随手一渡”的傲娇姿态,同当初在几个朋友圈前给她撑场子无异,只是眉眼深邃了些,但眼神依旧澄澈,并未被世俗浊气侵蚀太多。
下一秒他旧梗重提,“郁青娩,刚刚那感情很好,快要订婚的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你不解释解释?”
郁青娩心缓跳一拍,手指挠挠眉,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眼,小声咕哝句就知道。
但又有几分庆幸他没重翻最后那句的小账。
赵成溪没听清,“你说什么?”
被当事人公开处刑,郁青娩有些窘,又有些恼羞成怒,急道,“没什么!”
经过刚刚闹剧,她觉得他们间莫名拉近几寸距离,似乎轻松划入统一战线,同他讲起话也没像往常那么拘着,还莫名带着些小脾气。
赵成溪笑一声,还煞有其事“嗯”了声,“你还跟我急眼?”
“暗地里败坏完我清白名声就算了,现在还倒打一耙的凶我一顿,不愧是你。”
郁青娩撇了下嘴,他清白有那么白吗,就算真败坏,也不差她这仅限一人的一笔吧。
赵成溪像故意找茬,没好气挑剔她,“你还撇嘴。”
郁青娩头大,他怎么变得这么不好招架。
立马反驳,理不直气不壮,睁眼讲瞎话,“……你看错了,我没有!”
他大人大度,拿捏起宽宏大量,“行,那你讲讲怎么回事。”
郁青娩只好实话实说,“那天你在我家换完衣服走了以后,他后脚就跟来了,我邻居看不过眼就说我有男朋友,正好他撞见你了,我就顺水推舟认下来了,我也没想到说到这程度他还没放弃。”
赵成溪闻言微蹙眉,想起那日似乎是同人擦肩,却未曾想这弟弟是为这目的,思及此,他略烦躁的抿了抿唇。
闭了闭眼,他努力压下心底莫名泛起的沉闷。
“郁青娩,你还挺招弟弟喜欢。”
闻声,郁青娩脑子里猛地砸进一句话“招哪个弟弟喜欢”,她瞬间脸颊红透,连脖颈和耳朵尖都布满绯色。
她攥紧手指,在心里埋怨陈佳佳。
自从上次塞给她小雨伞,接连几天都搞什么科普小讲堂,哪有什么正经科目,根本就是暴力小黄文!
几天猛灌废料,愣是叫她一秒想歪。
赵成溪眯眼,“郁青娩你想什么呢?”
她如临大敌,心虚又紧张,“我没想啊,我什么也没想。”
“没想你脸这么红?”
“我拿你当借口,被人当场拆穿,你还在这让我解释,我、我太羞愧了,无地自容了。”
赵成溪闻声抬了抬唇角,折低颈,手插着兜躬下身子,垂下薄白眼皮,同郁青娩闪躲视线平视,望进她那双清润起澜的眼眸,心底燥闷溘时一扫而空。
昏暗光线下,隐在阴影里的唇角弧度愈加深陷。
“有什么无地自容的?”
郁青娩闻声掀了掀长睫,眼瞳彻底暴露在光线下,眸底情绪毕现,疑惑他语气里明显的理所当然。
下一秒,便见眼前男人轻启薄唇。
沉磁嗓音混着浅淡笑腔,在深夜更显缱绻绵长。
“不是实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