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份子钱, 其实更像是姐夫瘾猛烈发作。

TDG队员已经戴上耳机开始了补眠。

柳季深侧眸，看着身边的男人低头回复群聊消息。

群聊名叫【TGD护送队】，除选手经理之外, 都是送粉丝回酒店或车站的大巴车司机，每次出发前都会拍照发到群里。

郑驰峰原本已经确认过一遍，但路池习惯比赛结束后再亲自查看一遍，以确保粉丝们的安全。

最近S市热起来了, 他还自费包下数辆网红冰淇凌车，分布在场馆附近，给所有远道而来的粉丝免费吃。

小鹿仙贝每天都在超话里晒图，有时候是“纯欲风冰淇凌”，有时候是“甜品饮料套餐”，还有时候开到隐藏款，是“小鹿亲口说好吃的xx牌零食”。

而此刻, 路池垂眸认真看着屏幕。

因为一只手被柳季深握着, 他没挣开, 而是慢吞吞地用单手回复群聊消息。

路路：【已确认，麻烦师傅看到她们进门后再走～】

路路：【费用已打, 结束后还会有高温补贴, 感谢感谢*^v^*】

路路：【红包x10】

路池请的都是女司机。对方很快同样客气地回复了他, 还附带几张车上女孩们皱眉茫然的照片，表示疑惑。

【她们在讨论什么520……这都八月了, 怎么还520呢？】

“……”

路池无声笑起来，慢吞吞敲字。

路路：【没事。】

路路：【我朋友有钱, 他最近高兴，在洒红包玩】

打完这行字，路池抬头, 很是戏谑地轻轻晃了晃柳季深的手。

“柳神，你很有钱嘛。”

他轻笑：“场内至少一万人了，确定不需要我支援？”

“……”

车窗外时不时有灯光掠过，落在路池脸上，将这张漂亮的脸衬得明灭温和。他的睫毛很长，眨眼时细密轻盈，宛如蝶翼。

柳季深盯着这片蝶翼，忍不住想，自己大概永远也学不会这样的细致和温柔。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无聊透顶的人。

如果没有遇上路池，可能会一直这样刻薄漠然地活下去。

“……不需要。”

柳季深握紧路池的手，在寂静的车厢中，轻声说：“这点钱都没有，怎么当你男朋友。”

二人对视。

两颗头即将越靠越近时。

咔哒一声。

副驾装死的丁哥转头，含泪微笑：“别、亲。”

“至少、别在、这里、亲。”

“好吗？”

“……”

路池转头，看着车窗倒映出的青年臭脸，忽然无声地笑了很久。

-

保姆车一路驶离体育场，疾速回到酒店。

因为联赛晚上结束，第二天下午才能飞回B市，郑驰峰联系的别墅庆功宴就位于S市，足足四层，正好和柳季深打算求婚的酒店在同一园区。

刚一停车。

TDG队员就仿佛装了自动定位器，睡眼惺忪醒来，神色茫然：“到了？？”

郑驰峰看着他们，非常想问：你们到底怎么做到睡得和a/v里的无能丈夫一样的？

“呵呵。”

他留下一句冷笑转身就走，Call挠了挠头发，莫名其妙：“经理又怎么了？”

“可能被老婆骂了吧，”Dream拉开车门，合理猜测：“他心眼很小的，天天怀疑老婆会被别的男人勾引。”

“真的假的？”江时随咂舌：“好可怜，原来是力不从心的中年男啊......”

几个人纯恶意地蛐蛐着经理进了门。

别墅很大，开着闪烁霓虹灯，Call刚进去就被彩带喷了满脸。鼓点强劲的音乐放得震天响，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尖叫着拉着他们往露天泳池走，空气中香气和酒气混杂，气氛格外嗨。

Call和Dream家境不差，放假时也会去酒吧纯蹦迪，于是非常丝滑地融入了人群。江时随饿了，单手开了罐啤酒，直接坐在烧烤架旁开吃。

众人里，只有柳季深和路池工作人员不敢拽。

一个是太冷，

另一个不冷，但就是不敢。

手机震动。

路池看了眼柳季深，挑眉：“你先接，我去客厅接杯水。”

“好。”

路池走到一楼厨房，边接水边看手机。

社交软件上冒出许多客套的恭喜。他先确认了一圈今晚的大巴车有没有安全抵达，然后点进自己超话，打算趁有空看看小鹿仙贝。

一看之下，路池顿住。

路池的超话很热闹。

但最新热帖不是庆祝TDG夺冠，而是——

【那个谁到底想干嘛？？】

底下评论很多。

【感觉像挑衅】

【就是挑衅吧？发520、故意抱玫瑰，呵呵......他想媚粉？嫉妒小鹿人气，想靠金钱收买人心？】

【我是不会爬墙的】

【不会爬墙+1，我只喜欢小鹿】

【额，新粉刚来，那个谁是谁啊？柳季深？】

【楼上，超话不许出现某人名字哦，自觉删掉，不然反黑组会永屏你哈】

“......”

路池抹了把脸，忽然很想笑。

也不知道是姐夫瘾被误会成心机媚粉好笑，还是反黑组组长其实就是柳季深这件事好笑。

他收起手机，很快找到了阳台上的柳季深。

对方还在打电话，背影高大，声音冷淡：“花瓣清理干净，灯带都扔了，酒随便给谁，不用告知我。”

路池一顿，手停在门把上。

柳季深听见动静，很敏锐地皱眉转头，一看是他，神色骤然转晴。

“就这样，有什么发消息，不用再打电话。”

青年收起手机，拉开阳台门让路池进来，问他：“喝完水了？”

路池说：“什么花瓣。”

“......”

很丢脸的安排。

柳季深不想给路池负担，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临时出错，于是只说：“没什么，不重要的事。你饿了吗？我们去吃点东西？”

阳台门外隐约的音乐声在震。

路池看着柳季深，有种意料之内的恍然，更有种啼笑皆非的甜蜜。

他想起今天这人的表现，想起那束热烈的玫瑰花，想起莫名其妙的520，顿了顿：“柳季深，你说的不重要的事，是指跟我求婚吗？”

“......”

柳季深喉滚动：“有时候真想让你笨一点。”

可惜他很聪明。

路池轻笑：“所以，是求婚吗。”

“......不是，”柳季深垂眸，说：“不重要的事，是指我不够周全，失败地估算错今晚的状况。”

在柳季深的设想中，今晚应该是TDG的冠军之夜，更是路池职业生涯的璀璨起点。

他订下的酒店位于二十四层，铺满玫瑰鲜花和灯带。路池应该站在落地窗前，笑着看向跪着的自己，身后是整片起伏的城市灯海。

他站在那里，名利、金钱、鲜花，就都唾手可得。

这才是柳季深心中配得上路池的场景。

路池走近两步，凑到青年面前，不紧不慢地眨眼：“所以，你今晚不求婚了？”

月光下，阳台寂静无声。

音乐声隔着门缝传来，众人似乎在玩什么游戏，发出阵阵欢呼尖叫。这里不是最好的告白场所，此刻也并非绝佳的求婚时机。

一切都不够完美。

但柳季深看着路池，喉结滚动，忽然一字一句说：“但我好像等不了了。”

“......”

“路池，我等不了了。”他哑声重复。

月光下，面前男人笑意盈盈。

路池似乎总在笑。

训练间隙，柳季深忍不住偷偷握紧他的手时在笑；稍有空闲，柳季深每晚压着他亲吻磨/枪时在笑；比赛现场，柳季深操纵英雄给他让buff时也笑。

这样漂亮的一个人，热恋时却坦然而不掩盖。这么多天，队内其他人再傻也察觉出了什么，但路池不在乎，照常全盘接受柳季深的小动作。

牵手、拥抱、接吻。

按理说，柳季深应该满足。

可事实上，柳季深越来越不满足。

路池给予他的纵容越多，他就越发感到某种巨大的渴求、焦虑、独占欲。

爱是正向感情，爱一个人，理应得到正向反馈。

于是柳季深竭力忍耐，盯着路池的脸，缓缓单膝跪下。

手机不停震动。

但他已没有心思理会，自口袋拿出方形丝绒盒子，打开，露出亮闪闪的钻戒。

钻石很大，鸽子蛋以上的级别。即便此刻没有完美灯光，也依旧在月光下粼粼闪烁。

路池垂眸，对上柳季深漆黑的双眼。

青年手臂僵直，却始终紧紧盯着他，不肯移开分毫。

他声音嘶哑：“钻石是资本的谎言，婚姻，是社会制度的工具。”

“遇见你之前，我一直对爱嗤之以鼻。”

无用的、荷尔蒙操控的、冲动又愚蠢的廉价品。

“遇见你之后，我开始明白，真正的爱是一种幸运。”

甜蜜的、头晕目眩的、始料不及却甘之如饴的必需品。

“这一个月里，我写了不下十篇求婚誓词。我想用上次赢下初赛的条件让你答应我，我想和你讲过去，讲现在，讲未来。”

“我想向你证明，我可以做得比你之前的恋人好，我的钻石，会比你时刻戴在无名指上的另外两颗大。”

柳季深从不是傻子，他知道路池偶尔的晃神、非必要时刻从不离手的戒指、床上亲吻磨/蹭时熟练的动作。

但他的洁癖完全消失。

他无可救药地嫉妒、厌恨、恶心曾让路池笑着收下戒指的那两个人。

但他更想让路池明白，过去只是过去，此时此刻，自己不会比任何人差。

所以，千言万语在胸口。

柳季深只抬眸，哑声说：“路池，让我给你幸福。”

“我可以给你幸福。”

永恒的，像钻石那样坚硬而长久的，幸福。

月光下，男人一言不发，始终安静地听。

盛夏的夜，空气沾染草丛里的栀子花香，馥郁浮动。路池的眼睛被月光浸透，染上霜色，清浅而美丽。

他看着他，几秒后，很认真地伸出手，点头：“好。”

“......什么？”

阳台暗香弥漫。

路池垂眸，轻笑地再次重复：“好，季深。”

他应得好干脆。

“......”

柳季深很深地呼吸，推戒指时却依旧有点颤抖。但抓他手的动作很牢，戴上戒指后，掌心就紧紧攥着人不肯放。

仿佛生怕他跑掉。

路池笑了下，将柳季深拉起来，伸手轻轻抱住他。柔软的指尖捏着他后颈，同时也将头靠在他肩膀。

是一个依赖又掌控的姿势。

柳季深闭眼，忍不住将路池拥紧、再拥紧。他们在阳台上抱了很久，因为这里还有工作人员，柳季深强忍着没亲对方。

直到泳池那边响起跳水声和尖叫。

路池睁眼，很轻地捏了捏柳季深后颈：“你手机一直在震，看看吧。”

柳季深不肯放。

路池轻笑，很纵容地又和他抱了会儿，才说：“求婚的酒店是你自己布置的吗？”

柳季深低低嗯了声：“今早请假的时候去的。”

连玫瑰花瓣都是他自己摘的，一点都不肯假手于人。

路池眨眼：“有没有照片？我想看。”

柳季深一顿，略微松开他，点开手机：“有......但我拍得不好看，你喜欢的话，明天回B市我再给你布置一遍。”

“然后再求一遍婚？”

“只要你想，一天求一次，求一辈子也可以。”

“柳季深，你好像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我说的是实话。”

就是因为是实话，才更像情话。

路池眼底弥漫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甜蜜笑意。

两个人凑在一起看照片，路池正一边滑动，一边很给面子地惊叹夸他。

柳季深一直震动的消息栏忽然冒出新消息——

【路池护卫队反黑组】：@家有小鹿，组长组长，万分紧急！！

【路池护卫队反黑组】：超话一直在讨论柳季深送红包的事，很多新粉提到他名字，需要踢掉还是屏蔽三天警告？（PS：微博柳季深送花也冲上了热搜，目前CP粉在狂欢，我们需要铺美图抢占安利小鹿单人吗？

【路池护卫队反黑组】：这神经病一天到晚就知道蹭小鹿热度，装什么大方送什么花，真以为自己是小鹿男朋友啊？恶心！！

“..........”

阳台忽然陷入死寂。

路池移开目光，忍了半晌，还是笑喷：“那什么，你先处理反黑组吧......哈哈哈哈！”

“......”

柳季深吐出口气，抓着他手，正准备发布格式，让小鹿仙贝安利路池单人。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忙脚步声。

与此同时，反黑组又叮咚一声。

【路池护卫队反黑组】：组长，江时随忽然开直播了，我们可以先去看小鹿~！

不等二人反应。

哗啦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