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池看着拐角处的年轻男人，笑道：【嗯，不用等改天了。】
有林景斯在，那些人可能连今晚都活不过。
系统也看见了对方，第一次由衷开心：【没错！主角攻这次我支持你，一定不要放过那群贱人啊！】
或许是因为配合路池想低调的心思，林景斯今天穿了一身黑，戴着和路池同款的黑色棒球帽。站在悬浮车前，宛如一道不起眼的漆黑影子。
然而再一看，其实也挺像接小朋友放学的家长。
已经傍晚，主星霓虹亮起，蓝紫色渲染整片夜空。黑色自动悬浮车门半开，来往的路人行色匆匆，没有人在意拐角处的两个身影。
路池抱着一束色彩清冷的花，很快低头走进车里。摘下帽子时头发散落，鼻尖闻见一股草莓香气。
怀中的花被轻轻拿走。
路池还没开口，就被林景斯从身后抱住，熟悉气息瞬间吻上耳垂。alpha大概刚训练完，一身冲过澡的潮湿冷气，一边吻他，一边攥着他的腰摩挲。
两个人交缠着跌坐在座椅里。
半晌，林景斯低声问：“今天上课怎么样？”
这话说的，和家长关心小朋友没两样。
被他抱着的路池笑起来，竟听出几分小心翼翼。他挑眉，揽住alpha后颈，看了眼手边还没拆封的新鲜草莓蛋糕：“你不是知道吗？”
路池上午被扣钱的时候就和林景斯诉苦了。
对方立刻发来账户密码，让他绑定他的账户消费。路池没立刻同意，说要先靠鹿鹿鹿大师圈一波快钱。
——光今天一整天，路池就用算命理论的瞎话赚了那群天龙人上百万。
他是狮子大开口，没想到这些嘲讽辱骂过他的alpha和omega更加失智，居然真以为路池是靠这些才能赢下比赛，一个比一个买得多，还搞起了竞价，帮路池规避联邦规则。
竞价拍卖的森*晚*整*理东西，可以将钱合法转到四等公民的账户里。
可见阶层有时候也并不意味着智商。
林景斯吻住路池柔软的唇。舌头探进对方上颚，亲了片刻，才哑声说：“抱歉，只注意星网，反而忽略了学院里的流言……论坛上的事，我会处理。”
他果然知道。
路池轻笑着点头，其实真的不怎么不在意，舔唇继续和他亲。林景斯看出怀中人的漫不经心，一顿，停下碎吻：“你不难过？”
路池挑眉，有点惊讶：“难过？为了这种人说的话？”
那不是发蠢吗？
路池从来不是蠢人。
林景斯却没说话，目光很深地看他，第一次没接过话头夸路池。
路池和他对视，半晌，给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歪了歪头：“林景斯，你在看什么？”
灯光下，beta的脸上浮现出纯粹的疑惑，似乎真的不明白林景斯为何沉默。
他的五官很漂亮，长长刘海散开，露出清晰锋利的轮廓。发色并不算小众，学院十个人里，最少有五个都是银发长发。
正因为如此，那些人根本难以在百万学生中精确查到路池的存在。林景斯在他身上放了两枚定位器，经过路池同意后，终端也换成了实时播报身体信息的版本，随时都能查看他的状态。
林景斯盯着路池，深绿色的眼瞳笼罩住他：“路池，你今年十九岁。”
路池眨了下眼，莫名：“所以？”
alpha沉默片刻，掌心摸到路池侧脸，力度很轻：“你是十九岁，不是二十九岁，不是三十九岁。”
“路池，你可以难过。”
十九岁应该是什么样的？林景斯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十九岁刚度过成年热，浑身戾气像野兽的刺，从不收敛。那时他刚进入联邦学院，因为军团没落的原因，听过许多明里暗里的讽刺。
星际社会就是如此，势利得令人恶心。但又觉得正常。
毕竟是一群闻到信息素就发情的野兽，再不文明也合情合理。
十九岁的林景斯是野兽里最不要命的那种，拖着嘲讽他的那几个AO出来，将人打得血肉模糊，从此听见他的名字就下意识跪下求饶。
语言是一把无形利刃，杀人而不见血。
即便今时今日，即便漠然如林景斯，也依旧会被一些特定的话语激怒。
而十九岁的路池却坐在他怀里，漫不经心地疑惑道：“我为什么要难过？”
林景斯看着他，心脏出现陌生的撕扯感。alpha无意识皱眉，小心抚摸这张漂亮的脸：“路池，你应该难过。”
面对伤害，他的反应可以是愤怒、冷漠、不屑。
但不能是这样自如的轻笑。
因为没有人能天生消除负面情绪。云淡风轻的背后，一定意味着路池藏起过无数次过期的失落，独自咽下，再独自消化。
骂得多了，才真的没感觉了。
路池和他对视，只片刻，倏然看懂林景斯意思。
他一愣，半晌，很罕见地出现半秒言语卡壳：“我……林景斯，你想多了。”
他不是那种脆弱的性格。
但莫名的，记忆闪出一个蹲在马路边哭得要死要活的小孩。一边哭一边啃甜筒，眼泪很大颗，抓着院长妈妈的手不肯松开。
原来曾经也有过那样的时刻。
被丢下也会害怕，被嫌弃也会想哭。
后来慢慢长大，意识到哭是最没用的东西。人的命运只能靠自己抓在手中，路池学会丢掉脆弱的一切，迎难直上，用命运一次次落下的风暴，卷走所有言语留下的伤痕。
疾风知劲草。
他要当最好的，最强大的那个。
路池看着林景斯，半晌，很轻地吐出口气，笑了下：“林景斯……为这种人难过，很不值得。”
曾经，当路池被扒出所有身世，当全网流传着幼时他和收养家庭合照、局促不安的那个表情时。
路池沉默很久，只能对自己说：不要为已经发生的过去浪费情绪，不值得。
而此刻，林景斯忽然捧起他的脸，低头和他对视。
鼻尖对鼻尖，alpha熟悉的气味席卷而来。路池被他长久地凝视，清晰看见里面的困惑和心疼。
他在为他难过。
即便他对真实的、二十七岁的路池一无所知。
路池听见林景斯说：“小池，你还有我。”
“所有的情绪，你都有我。”
十九岁、二十九岁、三十九岁。
一直到九十九岁，林景斯都可以接住路池，他一直都能接住路池。
霓虹如镜，安静闪烁。
路池看着他深绿色的眼瞳，半晌，低头靠进林景斯肩窝，很轻地闭上了眼。如雪的侧颜微垂，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脆弱。
爱是什么。
当他独自走过长长的一段路，将所有命运赠送的苦难咽下。用从容和强大包裹住心脏，将要继续这样走下去时。
有人很突然地出现，契而不舍将他的心脏敲出一丝裂缝，然后守在他身后，坚定沉默地等待他的回头。
拥抱中，alpha加紧力度，掌心牢牢将他锁进怀里。胸膛很宽，体温很暖。
路池闭着眼，在浮动的草莓香气中，回抱住他，很轻地说：“嗯，我还有你。”
“九十九岁了，也还有你。对不对？”
alpha笑起来。这一次，轮到他轻叹一声，然后低声回答：“对。”
“小池，我一直爱你。”
……
回到家后，他们罕见地什么也没做，只互相紧紧抱着睡了一晚。第二天醒来，路池甚至感觉自己的腰被抱肿了。
好在喷了几下药剂后，很快就恢复正常。
他和林景斯依旧在出门后分开。
实战赛后，林景斯像原著中写的那样，已经不在学院来往，而是去军团那边忙着组建新队伍。路池则还在大一，需要乖乖老实地上课。
校内空气湿润温暖。
路池依旧戴着棒球帽，每天正常来往学院。转眼周五，终端里的主角受被放置过久，频繁地发消息打电话，语气开始有些崩人设。
路池想了想，终于回复他。
B-1121:[我在南边的N36区，8号甜品课教室]
那头没有回复。
然而不到二十分钟。
黑发黑眸的omega脚步匆匆赶到教室，看清路池位置，立刻气息微喘地来到他面前。他的脸在联邦并不算陌生，教室没走的人隐约朝这里投来目光，若有似无。
喻可星皱眉，回头看了眼门口的跟班。
三分钟后。
教室被全部清场。
路池始终没说话，拿起叉子慢吞吞吃了颗草莓，神色淡定地任由主角受霸总癖大发作。
半晌，喻可星才回头，神色已经恢复了冷静优雅。
“抱歉，自作主张了。”
omega一身定制的灰蓝制服，眉眼孱弱，微笑道：“刚才这里人很多，以你现在的知名度，似乎不太方便被认出来。”
路池礼貌听他讲完，放下叉子，开门见山地贴脸开大：“喻可星，你是重生还是预知？”
话音落下。
滋滋两声。
眼前倏然一片漆黑。
仿佛被谁强行拉入广阔无垠的视野，耳边瞬间一片死寂。
路池沉默立于原地，面不改色地伸手摸索，却只摸到冰凉无机质的手感。
像机器。
什么样的机器，能不经过主人允许，直接将他拽入精神力世界？
路池心中忽然闪电般飞过一个猜测。与此同时，漆黑的四周终于不再安静，传来一道声音。
这一次，声音很清晰，也很熟悉。
路池吐出口气，意料之中地听见来自[茧]的温和声音：[路池，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