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佐耸耸肩：“我可不敢敲门进去问。”

许欢欢跟着耸肩：“我也不敢啊。”

“那《不夜城》电影首映，谁去提醒他？”

许欢欢往魏佐屁股上踹了一脚：“你去！”

女人太霸道要不过，魏佐敲了三声房门，姜宁没应，便小心翼翼推开门。

姜宁望着窗外，指尖夹着烟。

原来他宁哥会抽烟。

魏佐轻轻唤了声：“宁哥。”

姜宁动了动脑袋。

今天天气格外暗，窗外的弱光打在姜宁脸上，让他的脸看起来格外忧郁。

“明天是《不夜城》首映礼，我们明早得早点起来赶飞机，到那边休息一下，再吃个晚饭，就能准时参加。”

姜宁应了声：“好。”

声音沙哑，有气无力。

魏佐想问问他宁哥出了什么事，但他脸皮薄开不了口。

不过倒是姜宁叫住了他，问他：“小佐，如果有人把你骗的很辛苦，你会怎么做？”

魏佐想了下：“他骗我自然没把我当朋友，就此别过吧，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姜宁怔住，发呆片刻，而后挥了挥手，让魏佐先出去。

父亲骗他，对他不管不顾，几乎卷走母亲的所有财产……姜宁不得不承认，有的儿子是儿子，有的儿子不是儿子。

他把烟灰尽数弹走，心中念着他那可怜的母亲。

怎么办啊，又有人欺负你了，还欺负得这么狠。

-

许欢欢以为姜宁的情绪会影响到隔天电影首映礼的表现，正愁该怎么给她宁哥的状态做最优的剪辑，以便到时候发在微博上做宣传，毕竟姜宁现在的团队成员，也就她和魏佐，撑死再加个只接资源不做后续工作的魏柏。

但看到姜宁的时候，姜宁精神饱满，先冲他们打招呼，与昨天的情绪相比，判若两人。

下午开始，“打工人”广告开始在各大平台投放。

一行人经过几个小时的飞机到达酒店，在酒店午休了一会儿，接着填饱肚子前往电影首映礼。

叶默一如既往地对他热情，见到姜宁便迫不及待地拥抱他。

姜宁现在知道叶默是他什么人，即便对方是无辜的，即便他什么都不知情，即便他很单纯很善良，不管怎样，姜宁都没办法不恨他。

他表现得冷淡，叶默越是小心翼翼，问他：“上次的事你是不是没想好啊？”

姜宁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情绪，但他说：“想好了。”

叶默顿时欣喜，但看他的神色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是什么？”

姜宁转头，朝他笑了笑：“先不聊这个，看剧。”

首映礼现场邀请了很多新闻记者、知名影评人还有一些明星艺人。

看完电影后，主持人先让影评人对影片做点评，这些影评人都是节目组安排的，说的都是一些夸奖、赞赏的话。

接着是明星艺人谈对影片的观后感，与上面一个道理，都是说尽好话。

首映礼的最后，主创人员一同上台，与台下粉丝互动。

姜宁和叶默这对cp在电影拍摄期间上过几次热搜，积攒了一定量的cp粉，因此现场也来了一些粉丝。

在主持人的带领下，两位男主和邀请上台的粉丝互动、合影。

一位女粉丝实则是微博上某个追星大V，下台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快速编辑了文案。

【@跟着星姐追星呀：姐到《不夜城》电影首映现场了，电影很好看，演员演技都很棒！电影中没一个情节有糖，却好像每个情节都有糖，这里不得不说导演的镜头感处理得非常不错，喜欢磕cp的小朋友一定不要错过哦！此外，很幸运也很荣幸能和姜宁叶默两位男主合影，他们都好高也都好帅！特别是姜宁，不近看真的不知道，一个男生的皮肤好到可以用“吹弹可破”来形容！】

【1L：星姐你听说过《狼来了》吗？吹弹可破你用好几次了】

【2L：而且他们出席活动的不得化妆啊，是不是姜宁脸上的妆容很服帖让你误以为他皮肤好啊？】

【10L（跟着星姐追星呀）：姐追星追那么久了，是不是因为妆容原因我会不清楚？我用人头担保，姜宁的皮肤又白皙又细腻，是真好】

【20L：这次不是《狼来了》，星姐用人头担保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我都想掐上一把他的脸】

【25L：我才舍不得掐，我想啃！】

【50L（跟着星姐追星呀）：讲真，除了皮肤好，眼睛好看，睫毛也长，嘴唇没涂口红看起来粉嫩粉嫩的，宝藏啊家人们！】

【88L：星姐我也发现姜宁很好看，他今天的那支“打工人”广告我看了几十遍了还没看腻！】

……

姜宁今天上了三个热搜。

#不夜城姜宁 叶默#

#姜宁 打工人#

#班草姜宁#

前两个热搜，都是常规营销。主要宣传《不夜城》电影和“打工人”品牌，而姜宁作为主演和代言人，一起跟着上热搜，也是常规营销现象。

可能随着姜宁负面形象的板正，在这些常规营销中，网友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姜宁长得不错，且非常不错。

【我宣布！姜宁现在是内娱最好看的男星没有之一】

【“怡然”矿泉水的时候觉得姜宁长得还可以，只是没那么拔尖，后来我反思了一下，应该是那矿泉水广告太沙雕，影响到我的审美了】

【也不看看是谁的基因，能长不好看吗？】

【张明远那事出来后，谁还去细看姜宁的颜，都厌恶还来不及，好在已经还姜宁清白，不然内娱又少一神颜】

【姜宁和叶默接吻那花絮被放出来的时候，姜宁只有那么一闪而过的镜头，但我当时就觉这小伙子唇红齿白长得不错，现在一看还真惊艳！】

【电影海报、剧照上面的精修图我从来不信，颜值至少得打百分之八十的折扣，但是姜宁本人，怎么好像比精修图都好看些】

【本来想骂你们这些无脑吹人家颜值的脑残粉，结果我看了现场互动的视频……好吧，是我见识短浅了】

一开始姜宁的颜值只是颜粉顺带着夸一夸，评论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主角还是《不夜城》电影和“打工人”广告，但是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突然发博。

【@宋羽潇：能不好看吗？@姜宁 俺们班班草！】

当红流量小生亲自cue到姜宁的颜，宋羽潇的粉丝炸了——我们哥哥几次三番提到姜宁，跟这位真的只是同窗关系吗？

宋羽潇的经纪人炸了，当即打来电话：“删！赶紧删！”

宋羽潇不听：“我自己的号，不删。”

“他当初深陷舆论，你说兄弟有难不得不帮，先后两次站队帮他就算了，如今只是有一小部分人提到他长得好看，你就火急火燎地发文肯定，你这上赶着被人蹭流量呢？”

“他今天上了两个热搜，指不定是我蹭他流量。”

“你说这话是拿我当傻子吗？”经纪人心中怒骂自家艺人是个冤大头，“帮他制造话题，博取眼球，谁看不出来你是在帮他快速走红？”

“是是是，我是在帮他，但是现在发也发了，已经有人点赞转发了，删掉也是徒然。”

“行了，”经纪人被宋羽潇搞到没脾气，不厌其烦地交代道，“下次不准了，你已经帮他够多的了。”

宋羽潇吊儿郎当地回答：“ok啊。”

宋羽潇正当红，姜宁今日的热度也很大，宋羽潇发了这么一条微博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了热搜。

姜宁的一颦一笑、每一帧每一个镜头都开始被人深挖，试图找到相反证据，但奈何人家颜值太能打，愣是找不出一处丑。

这则热搜出来后，有人不去磕姜宁叶默的双男主情谊，反倒磕起了姜宁宋羽潇的兄弟情。

姜宁回到酒店，叶默也跟着进来了。他迫不及待地问姜宁：“你的答案是什么？”

姜宁倒了两杯热水，一杯递给叶默，一杯捧在自己手心，他没有回答叶默的问题，而是确认道：“你真的喜欢我？”

叶默用力点头。

“有多喜欢？”

“非你不可的那种喜欢。”

“即使你父母反对？”

叶默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姜宁的指尖来回摩挲着杯身，他望着窗外，眼神暗了下去，同父异母的弟弟说喜欢自己，多可笑啊！

他用母亲辛苦赚来的钱念书、交友、拍戏，却又想用母亲辛苦赚来的钱来捧自己，多可恨啊！

黯淡的眼神逐渐聚焦，再次看向叶默时已然下定了决心，姜宁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我有过一次失败的恋情，所以我不谈没有保障的恋爱。”

额上的碎发被风吹起又落下，他的笑容像是早已伤痕累累，叶默马上问：“什么叫没有保障的恋爱？”

他很迫切，也是，这个答案他等了许久。

“你跟我说过，你父亲讨厌我们这类人，所以，”姜宁抿了口杯中热水，“你敢不敢带我去见他？”

见父亲，意味着宣布出柜。叶默说：“柜门迟早得踹，你想让我早点踹，我就早点踹，只是，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你不想让我跟着去？”

“不是，只是我怕我爸打我的时候，会殃及无辜。”

姜宁笑了下，转身，眼中恢复冰冷：“我不介意。”

叶默欣喜若狂，如果他成功出柜，意味着他可以跟姜宁顺利地在一起，不，不顺利出柜也能在一起，只要…只要姜宁答应他，他什么困难都愿意去解决。

叶默几步走到姜宁跟前，双手激动地搭在姜宁双肩：“那你什么时候随我去我家？”

他的喜欢、兴奋都写在脸上。

姜宁的指甲用力地剌着杯身，指尖泛起了白，他冲叶默笑了笑，说：“越快越好。”

隔天，姜宁就让两个助理先回香江，他随叶默出门走走。

魏佐觉得姜宁这两天的情绪起伏有点大，跟叶默出门走走散散心也好，因此没多问。

姜宁于是就随叶默回了家。

仍旧是几天前来的那座高档小区，只是保安大叔不认得不戴口罩帽子的他了。

叶默的家是撞独栋别墅，前有游泳池，后有小花园，车库中停着两辆轿跑，一辆保姆车，家中两个保姆正在打扫卫生，一只金毛犬看到叶默后欢喜地向他扑来。

跟宠物腻歪了一会儿后，叶默拉着姜宁上三楼，“带你去参观我房间。”

叶默房间摆着男孩子最喜欢的电竞桌椅，一把电吉他，还有一个落地书柜。

书柜的一侧，摆着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这就是我爸妈，他们都不喜欢拍照，这张照片是我十岁生日时，我求了我爸妈好久，他们才勉强答应跟我合影的。”

正是“黑寡妇”给他资料上的那张照片，照片不仅洗了出来，还让叶默偷偷上传到了网络上。

十岁。

姜宁的十岁在做什么？

跟随生活基本能自理的外婆一起生活，每天盼着父亲来带他离开，结交了几个好友，他们一起掏了好几处鸟窝，一次从树上不慎摔下摔折了小拇指，不敢与外婆说实情，学着电视里的剧情，用布条和小木棍固定住骨折处，一个月后，竟也痊愈了。

还发生了一件事，因为外婆眼睛耳朵都不好使，来给他开家长会被同学嘲笑，当时外婆在身边，他忍着，隔天他的同学又拿这件事来嘲笑他，他就把他的同学都给揍了。

以一敌多，姜宁受伤最重，即便如此，那些家长接受不了班主任息事宁人的处理方式，硬是把他扭送到了公安局。

一个十岁的小孩，面对的是咄咄逼人的四对家长，安静地看着他们骂他没有教养，骂他有娘生没爹养……

骂够了，又强烈要求姜宁家长出面道歉和赔偿，警方联系不到姜宁的父亲，让他联系其他亲人过来，姜宁当时很硬气，走到警察跟前，奉上双手：“你们拷我吧，要钱没有，道歉也不会有，命倒是有一条。”

警察看着他又气又好笑，家长看着他无奈又不肯让步，最后外婆不知道从哪儿得知的消息，风尘仆仆地赶来，她让警察把姜宁安排在了一个办公室，她去跟家长交涉。

最后事情解决了，外婆卑躬屈膝的样子也永久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不得不承认，他跟其他小孩不同，他不可以闯祸、不可以任性。

“你在想什么？”

叶默的声音打断了姜宁的思路，姜宁实话实说：“在想我的十岁。”

叶默很想了解姜宁：“快跟我说说。”

“因为久拖工资，我和外婆身边的保姆相继离职，我跟我外婆生活在一起。每天跟我外婆一起买菜，因为她视力不好，奸商把烂菜叶子给过她几次；放学回家外婆教我做菜，还是因为视力不好，打翻了锅子，把胳膊烫伤了；掏鸟蛋折过一根指头，跟同学打架进过局子……不过后来我很乖了，不用任何人操心。”

姜宁的十岁听得叶默一愣一愣的，他知道姜宁的母亲曾是大明星，因此在心疼之余提出疑问：“久拖工资，是因为没钱吗？好像不可能啊。”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冲叶默意味深长地笑，“你会知道的。”

叶默只当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楼下金毛犬吠了两声，叶默半是欣喜半是担忧道：“是我爸妈回来了。”

他从窗外查看情况，保姆已经先一步将他带男生到家的消息告诉了爸妈，此时，他爸正看向他这屋的窗口，与正好查看楼下情况的叶默对上眼神。

明知他爸是反同人士，不仅他自己是gay，还把心仪的男生带回家，叶默心虚地回避了他爸的眼神。

“怎么？不敢了？”姜宁激他。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觉得我爸这么疼我，我有点辜负他了。”叶默叹息，“算了算了，不要把我打死就好。”

“呵。”姜宁冷冷地笑。

叶默不解地看向姜宁：“怎么了？”

“我没怎么……我只是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姜宁坐在床沿边，演员的职业让他不到半分钟就落下了眼泪，“你有一个好爸爸，但我没有。”

许是演的，又或许不是演的，姜宁哭得伤心，叶默蹲在姜宁面前，将他的脑袋摁向自己的肩膀。

于是，叶默的父亲进来就看到了儿子跟一个男人搂抱的画面。

开门的动静让二人立即分开搂抱的动作，姜宁背对着叶默的父亲，整理自己的情绪。叶默则磕磕绊绊地叫了声：“爸。”

他爸的视线立时集中在姜宁身上。

叶默介绍说：“他是我喜欢的男孩子，我把他带来见你们了。”

他爸扶着门，明显被气得不轻，叶默的母亲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用眼神示意叶默赶紧打住别说话。

“我是gay，迟早要跟你们说的，我喜欢的人，也迟早要带来见你们的。”

他爸被气到语无伦次，骂骂咧咧一通。

姜宁整理完情绪，站起转身面向叶默父母。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表情没有一丝惊讶，反而叶默的父母看到姜宁像是见了鬼一样。

叶默父亲好像明白了好端端的直男儿子为什么会突然变弯，他怒从中来，一个健步上前给了姜宁一个响亮的巴掌。

这一巴掌没给姜宁打懵，反倒给叶默震懵了。

“爸你疯了！”

他把姜宁护在身后，“你打他干嘛你要打打我。”

叶默转过身查看姜宁，“快让我看看，伤到哪儿没有。”

姜宁捂着脸，“一个巴掌而已，看来我不受欢迎。”

叶默怒瞪向他爸：“你再碰他试试？”

他用冰块为姜宁的脸部降温，觉得冰块太冰，于是用嘴向姜宁的脸吹凉气降温。

看着儿子忙里忙外地照顾姜宁，又见姜宁沉得住气，明知这一切是姜宁的诡计，他也不得不变得有耐心：“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有人是无辜的，你别用这种手段来恶心我。”

叶默听不懂这话：“爸你今天能不要这么奇怪吗？我都怀疑你有神经质。”

说完，他问姜宁，“好点没有？”

“好多了，只是天色不早，我得走了。”

“你等我，我跟你一起走。”叶默收拾衣服。

他爸问他：“你要干嘛？”

“跟他一起走啊。”

“你不留在家里你跟他一起走？”

“那不然？”叶默反问道，“我喜欢他不跟他走跟谁走？当初爸爸不也是很喜欢妈妈，经历过很多事情才能在一起的吗？”

“那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我们困难多了，但只要我们同心齐力，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最不济，我们攒点钱，找一个承认同性的国家一起生活就可以了，方法总比困难多。”

“总之我不准！”

叶默说：“你不准，那我也是要跟他在一起的，我会好好照顾他好好爱他，你们当我是你们儿子，就偶尔来看看我，你们不认我，我仍旧会和他好好生活。”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总之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

叶默头一次看到父亲在家里乱砸东西，疯了一样口中骂骂咧咧，指着姜宁说：“说你的条件，要怎么样才肯离开叶默。”

叶默认为他爸疯了，没空搭理他，拉起姜宁就要走人。

姜宁站着不动：“也不是不可以。”

“姜宁？”

姜宁推开叶默，径直走到他爸跟前，盯着他爸的眼睛：“我妈二十来年的明星生涯，她当时有多赚钱人所共知，我要她遗产中，我和外婆的那两份，且以银行同期利率结算给我们。”

他爸眼神闪烁。

“怎么，没有啊？还是…舍不得？”

交易谈崩了，姜宁脸上是冷笑，眼神中尽是失望，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那就……你们一家三口跪在我母亲坟前，磕头认错，可以吗，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