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没回答。
周江均又问了两遍。
还是没听见韩越的声音。
陈立飞这才想起刚才打游戏的时候，好像韩越也一直没说话。
以前韩越打游戏的时候虽然也不经常说话，但还是会偶尔骂陈立飞和周江均“两个手残”
的。
今天怎么没骂人？
陈立飞这才点开语音。
发现韩越根本就没有进语音。
陈立飞于是打字问韩越。
【飞起来两拳：韩越，不进语音？】
【越过山丘：网吧吵。
】
【横刀立马大将军：？你怎么去网吧了？没在基地？】
【越过山丘：没。
】
陈立飞这才察觉到，韩越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韩越虽然没有周江均这么喜欢耍宝，但也不是什么内敛的人，尤其在陈立飞和周江均面前。
于是陈立飞在微信上问韩越出了什么事。
韩越也只是淡淡两个字：没事。
陈立飞皱了皱眉，游戏很快又开了，陈立飞看见韩越光速买好装备上线，也压下心中的情绪，先陪他打游戏。
等打到了晚上十一点，周正才说：“今天就先这样吧，马上要断网熄灯了，草，真不想就这么退了，被大神带飞的感觉真他吗爽啊，我这几把感觉自已还没有河道蟹有用。”
陈立飞在游戏里问韩越。
【飞起来两拳：你还不回基地？】
【越过山丘：你早点休息，我继续玩。
】
韩越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陈立飞看了眼时间。
十点五十一。
还有九分钟熄寝。
陈立飞迅速拿起自已的手机、身份证、钱包，跟周正说了句“我出去一趟，要是有人来查寝帮我应付着点儿啊”
，就离开了宿舍。
卡着宿舍门禁时间，陈立飞从男生宿舍走出来，给韩越打了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没接，第二个接了，电话那头果然很吵，充斥着网吧里各种问候队友父母的声音。
陈立飞开口就问：“你在哪？”
韩越沉默了几秒，才说：“基地附近的网吧。”
韩越的声音果然不对劲。
消沉，落寞，沙哑。
陈立飞：“你发个位置给我，我现在过来。”
韩越沉默了下，又问：“你明天不上课？”
“上课哪有你重要。”
陈立飞扔下这一句，又提醒韩越把位置发给他，挂断电话。
……
收到韩越发来的网吧名字，陈立飞搜了下，然后走到学校门口打了个车。
很远，本来俱乐部基地就偏，打车过去花了四十多分钟。
陈立飞很快在网吧里找到韩越，还没走近，陈立飞看见韩越的样子，脚步一顿。
一段时间没见，韩越的头发越发长了，没剪，在后脑勺扎了个马尾。
皮肤看起来比之前白了一些，应该是没怎么经常出门的缘故。
但侧面看上去，不管是神态还是眉眼，都要比之前憔悴许多。
长时间面对电脑，精神高度集中，不分昼夜地训练。
可之前的韩越是意气风发的，即便很累也总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现在却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一样，很颓。
更不对劲的是。
韩越握着鼠标的手指上夹了一支烟。
韩越之前是不抽烟的。
哪怕是上辈子，韩越被那个女人骗得那么惨，也没抽过烟。
陈立飞走上前去，韩越旁边的椅子坐下，把剩下的半支烟从他的手指里面拿出来，扔在地上，用脚把烟头踩灭。
韩越注意到陈立飞来了，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里有很多陈立飞看不懂的情绪。
韩越又把头转过去，一言不发继续打游戏，陈立飞也没有打扰他，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等韩越一把游戏快要打完的时候，才叫来网管，要了两瓶可乐，两碗泡面，两根淀粉肠。
这是他们三剑客曾经在网吧的标配。
等韩越打完游戏，退出结算页面，陈立飞的排面也泡好了。
他把泡面和淀粉肠递给他。
“是不是还没吃饭？”
陈立飞说，“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韩越点点头，沉默着把一碗泡面吃完。
等两个人吃饱喝足，陈立飞打了个嗝，这才看着韩越，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这个月月底就要上场了吗？怎么不在基地好好训练，跑出来在网吧玩什么？”
韩越冷笑了一声，身子后仰，眼神有些麻木。
“上个屁场。”
陈立飞觉察不对：“发生什么事了？”
“说了也没用，”
韩越说，“陪我个通宵吧，老子心里憋得慌。”
陈立飞拉开了韩越又想重新拿起鼠标的手，问：“你都没说怎么知道没用，说来我听听，就当说出来发泄一下。”
韩越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
“上不了场了，临时被别人顶了，教练让我等明年春季赛，但是明年又有新人进来俱乐部，到时候竞争更激烈，我好不容易在这几个月里把其他对手淘汰，等明年那些新人进来，人家比我年轻比我反应快，我能不能干得过都不知道，还指望什么春季赛。”
陈立飞听完，问：“你不是把其他人都淘汰了，拿到上场名额了吗？为什么会被别人顶？谁有资格顶你的位置。”
韩越又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钱有资格呗。”
韩越说，“那人在训练赛里的成绩也还行，第三，跟我和第二其实不相上下，连着好几次solo我都是残血险胜，本来以为胜券在握了，没想到那小子的表舅是俱乐部投资人之一。”
“教练直接就跟我说，人家投资人发话了，不让他外甥上场，下个季度的投资就面谈。
俱乐部老板这边一合计，那人的技术水平和我不相上下，让他上场也无可厚非，不会影响比赛成绩。”
“于是就把我换下来了，补了我两万块钱，说是我拿了训练赛第一名的奖金，”
韩越冷笑出声，“真他妈有意思，两万块钱。”
韩越说：“立飞，你能想象吗，我的青春，我的热血，我的梦想，就值这两万块钱。”
韩越的声音很轻，明明表情悲痛万分，说出来的话却是语气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的感觉。
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而已。
陈立飞听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没多说什么，只笑了笑，拍拍韩越的肩膀。
“行了，好事多磨，你也别这么悲观，事情也许还会有转机，这不还有一周才到打比赛的时间吗，官方也还没宣布阵营，一切都还来得及。”
陈立飞说，“来，今天晚上我陪你通宵，明天我给你开个酒店房间，你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
韩越不会因为陈立飞这番话就真的觉得事情还能有什么转机。
就算还没有官宣选手名字，但是上面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一个没权没势的“劳工”
，要么服从俱乐部的安排，要么就只能另外换一个俱乐部。
可现在马上就要打比赛了，就算俱乐部愿意放人让他另寻高就，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想上场打比赛也只能等春季赛。
而去别的俱乐部，不如就待在这里。
至少管理层对他还有点愧疚，能为他在之后的比赛里面或多或少争取到一点。
所以在韩越看来，陈立飞这些话只是为了宽慰他随口一说而已。
当然，他也知道。
陈立飞除了陪着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仅仅学习好，就能解决的。
韩越深吸一口气。
至少，陈立飞愿意大老远过来陪他，他心里已经很感激了。
他没再说什么，点开游戏，和陈立飞打了一个通宵，发泄心中的郁闷和怒火。
打到早上九点多，两个人打着哈欠从网吧出来，附近只有一家连锁酒店，陈立飞拿着自已的身份证给韩越开了间房，随后拍拍他的肩。
“行了啊，别的什么都别想了，好好睡一觉，我回学校上课先，下了课再过来陪你。”
韩越点点头，走进酒店房间。
陈立飞看着他的背影，转身离开酒店，重新回到了网吧，随便开了一台机子，点进了股票账户。
他现在手里还有一百多万的现金流，是留给他和许小鱼甜品店的装修用的。
股票账户里有八百万。
陈立飞看了一眼。
兰石重装这支股票在最开始的这一个月里多次涨停，现在的收益率已经很可观了。
他现在不知道一个俱乐部的投资人每年会投给俱乐部多少钱，所以，他现在只能试一试。
他先卖了五十万份额的股票，等交易结束，到手里有接近一百万人民币。
虽然现在把钱套现很不划算。
但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无法用利益去衡量的。
还有很多比钱更重要的人和事。
陈立飞关掉账户，下机，拿上东西，打算去一趟韩越的俱乐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