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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在两侧官员的注视下,仰头将杯中酒喝干。

酒液异常辛辣,好像一团火从喉咙里滑过去,将酒一饮而尽后,奚昭将酒盏放了回去,注视着那利翰。

那利翰笑着拍拍手,赞叹道:“奚特使好胆量。”

奚昭喘了几口气,这才缓解了口中的辛辣感,冷声问:“如此一来,新吉可愿意借兵了?”

那利翰:“自然,新吉必然说到做到,七日内,必定派兵增援。”

听见这话,奚昭只觉得刚刚喝进肚子里的毒酒都没那么苦涩了。

能成功借到兵就好。

她深吸一口气,朝凤座上了银杏行了一礼,高声道:“望陛下信守承诺。”

见奚昭喝下了酒,银杏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朗声道:“六个月后,孤在此等奚特使回来。”

六个月……

奚昭心里有些复杂。

希望足够大燕击退梁军。

达成一致后,银杏表示要设宴款待使团,奚昭婉言谢绝。

一方面是她此次出使的目的已经达成,要尽快回京复命,而另一方面,她也担心新吉再使出什么其他手段。

毕竟从这两日的经历来看,新吉对她可并不算友善。

奚昭要走,银杏也没有强留,只吩咐人去备些回礼。

黄昏之时,奚昭一行准备原路返回大燕。

银杏这一次带领官员一直送奚昭到了都城之外,奚昭临走前与她道别:“陛下留步,不必再送了。”

奚昭说完就要上车,银杏却忽然叫住她,“奚特使等等。”

奚昭不知道银杏还有什么事,闻声疑惑地站在原地,就见银杏从一旁礼官手中接过一个装着金银珠宝的盒子走到她面前。

“此乃新吉的赠礼,望奚特使收下。”

盒子里都是一些寻常赏赐之物,奚昭没有多想,上前一步接过,正要道谢,忽然听银杏压低声音说:“那酒里没毒。”

奚昭闻言,接东西的手顿了一下。

银杏又继续低声说:“只是,我若不出此下策,群臣不会答应。”

她说完,定定望着奚昭,看得奚昭心头一惊。

竟是这样……

奚昭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顿了半晌,才勉强吐出一句:“原来……陛下还念及着曾经的情谊。”

群臣还看着,银杏不好与奚昭多言,低声说:“自然。”

说完,退开身。

奚昭此时心中感慨万千,但更多的却是庆幸。

她整理好心绪,对银杏行了一礼,郑重道:“陛下的恩德,我谨记在心,这便告辞了。”

银杏:“奚特使一路走好,六个月后,孤在此等你。”

说完,目送奚昭转身上了马车。

离开新吉,奚昭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本想着早日将消息告诉秦沭,却不想,刚走到半路,忽然听闻太后要亲自去前线督战。

当时奚昭正在驿站中歇脚,听到街上百姓议论纷纷,当即皱起了眉。

秦沭要去边关?

她连忙加快脚步回京,可当到达京城之时,迎接她的却不是秦沭,而是副宰相魏元信。

秦沭不在,魏元信代为监国,将使团迎回宫中后,魏元信问奚昭:“如何?新吉可愿意借兵相助?”

此时百官都立在大殿当中,等着她的回答,奚昭看了一眼龙椅后空空如也的位置,心里一闪而过些许失落,开口道:“新吉答应了,愿意借兵。”

此言一出,大殿内瞬间寂静无声,群臣脸色皆是不可思议之色。

奚昭竟真的劝动了新吉?

魏元信闻言也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忙说:“奚舍人真是劳苦功高,竟真的借来了兵,我这就差人将这喜讯禀报娘娘!”

群臣也陆续从惊讶中缓过神来,纷纷附和:“奚舍人此番真是救大燕于水火!”

龙椅后的位置空空如也,奚昭失神地望着,有些心不在焉,什么也听不进去,满心想的只有秦沭。

担忧秦沭在边关平安无事。

冯毅这时忽然出声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奚大人此次出使,为了大燕可是将命都搭进去了,你们可知,新吉愿意出兵的条件的代价是什么!”

百官闻言有些愕然,冯毅想起当时殿上发生的种种就来气,义愤填膺地把当日在新吉皇宫中发生的事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当群臣听到,奚昭六个月内若是不服用解药便会毒发身亡后,有人立马愤愤不平道:“难怪新吉出兵如此干脆,原来是用了这等毒计!”

“我就知道!新吉果然不会平白无故与大燕为善,他们就是一群豺狼虎豹之徒!”

又有人问:“这么说来,奚大人如今岂不是身上中剧毒?眼下可觉得哪里不适?”

听着群臣七嘴八舌,奚昭有些不知怎么解释,这其中种种一时难以说清,她想了想,最终只低声说:“……我没事,诸位大人不必担心。”

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多说,奚昭心里担心着秦沭,于是迫不及待地问魏元信:“不知娘娘如今身在何处?”

魏元信:“娘娘昨日已然离开了京城,前往边关。”

昨日离开……她竟然就晚了一日。

奚昭忽然有些后悔没能早点赶回来,不然,还能来得及在秦沭临走前见她一面。

群臣还在谈论政事,奚昭却无心去听,直到魏元信让群臣散去后,忽然对奚昭说:“娘娘临走前给你留了些东西,你随我来。”

奚昭这才回过神,跟着魏元信前往御书房。

进门后,魏元信从御桌上拿起一个盒子交给奚昭。

奚昭疑惑接过,魏元信说:“我还有公务在身,盒子里有娘娘留给你的信,你自己看吧。”

说完,离开了御书房。

魏元信走后,奚昭好奇地打开盒子,发现竟是一封信还有一块密令。

她将信展开,发现是秦沭亲手写的留言,大意是让奚昭安心,她不久就会回京。

除此之外,还嘱咐奚昭,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她可以用那块密令便宜行事。

奚昭将信和密令一同收起来,想到秦沭在边关,很是担忧,眼下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自己闷着一口气。

想来想去,奚昭打算先去看一看小皇帝。

到了小皇帝的寝宫,进门后,发觉小皇帝竟然自己坐在桌边翻看着什么。

萧灵看见奚昭来了,眼睛里带了点亮光,站起身问:“奚爱卿你回来了!”

奚昭笑着朝她行了一礼,起身后看着小皇帝生龙活虎的样子,不由问道:“陛下可觉得好些了?”

萧灵点点头,“郑仵作妙手回春,给针施了几次针,朕现在已经好多了,郑仵作说,不出一个月,朕就能彻底痊愈了!”

听到小皇帝即将痊愈,奚昭一惊,忍不住脱口而出:“真的?”

郑瑶竟真的治好了小皇帝?

萧灵:“真的,不信你看!”

小皇帝说着,朝奚昭靠近了一点。

奚昭仔细看了看小皇帝的脸色,看出和她离开时比起来,小皇帝气色的确红润了不少。

奚昭有些惊喜,觉得应该去见郑瑶一面,可她刚要离开,忽然看见桌上摆着一本摊开的书册。

想起进门时小皇帝正伏案看得认真,奚昭奇怪问:“陛下这是在看什么?”

她刚要走过去,小皇帝却面露惊慌之色,上前一下子将书合上,“没什么!”

没想到小皇帝反应如此激烈,奚昭蹙眉追问:“陛下莫不是在看什么禁书?”

萧灵一听,连连摆手,“不是!就是……”

萧灵声音越来越小,对上奚昭怀疑的目光,最后还是坦白道:“……只是起居注而已。”

起居注?

起居注记录皇帝言行,由史官秉笔直书,为防篡改,按规矩,帝王是不能翻看的。

奚昭闻言面色严肃道:“陛下怎能随意翻看起居注,莫不是想更改史官的记录?”

小皇帝连忙否认:“不是!朕、朕绝无此意!这也不是朕的起居注!”

奚昭闻言将那书册拿了起来,随手翻了几页,发觉这上面记录的竟是先帝。

奚昭狐疑问:“那陛下看它做什么?”

萧灵小声说:“就是……想看一看当年之事。”

原来是思念先帝了。

奚昭看了小皇帝一会,默默叹了口气,收起了冷硬的语气,“陛下若是想知道什么,还是等娘娘回来亲口问娘娘吧。”

说完,她将书册收起来,义正言辞道:“至于这起居注,臣就先拿走了,陛下以后可莫要再看了。”

萧灵见状,只好胡乱点头,小声应道:“朕知道了。”

又和小皇帝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奚昭从皇帝寝宫出来,去太医院找郑瑶。

郑瑶正在太医院里配药,身旁围着几名头发胡子发白的太医,正专心致志地指着她的药方研究着什么,不时发出恍然大悟的惊呼。

郑瑶习以为常,也不管他们,只自己埋头配药。

奚昭走上前,那些太医和她拱了拱手,各自散开。

等人都离开后,奚昭问郑瑶:“我刚从陛下寝宫过来,见陛下气色好转了许多,难道你找到治疗陛下的办法了?”

郑瑶专心忙着手上的事,头也不抬道:“是摸索出了一点诊治的门道。”

奚昭连忙问:“可有把握治好?”

郑瑶想了片刻,吐出一个字:“有。”

单单一个字,就让奚昭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小皇帝的病症得以好转,又一桩心事可以了结了。

这下总算不必再受制于章渊。

可以彻底地至章渊于死地了!

这天傍晚,奚昭来到了朝宁司天牢。

被关押多日,章渊身上的官袍有些脏,脸色也有些蜡黄,但他依旧身姿挺拔地端坐在草席上,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奚昭命人打开牢门,听见声音,章渊睁开眼,见奚昭独自一人,章渊语气里嘲讽地问:“娘娘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该不会,是被战事拖累得无暇分身?”

奚昭面不改色,冷冷道:“娘娘如今在边关前线督战,至于边关战事,我此番就是专程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章渊:“什么事?”

奚昭:“新吉同意借兵给大燕,共同抵御梁国。”

话音落下,章渊神色一凝,“你说什么?新吉?给大燕借兵?”

奚昭背着手,凉声说:“没错,如今新吉军队已经日夜兼程赶赴朔州。”

章渊冷笑,“这样的谎话可骗不了我,新吉如今国力亏空,新皇地位尚且不稳固,怎么会同意借兵给大燕?”

奚昭:“你已然沦为阶下囚,我何必骗你?与其怀疑我,你还不如想一想,若是新吉与大燕左右夹击,你的靠山梁国若是应对不及……你说,他们会不会抛下你退兵。”

她语气坦然,章渊听完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

奚昭又补充了一句,“信不信由你。”

章渊闻言久久沉默,奚昭见状,知道他已然听了进去,也不急着开口,只等着看章渊会如何回答。

等了半晌,就见章渊忽然嗤笑了一声,恢复了平静的神态,盯着她开口道:“就算新吉真的借兵又如何?梁军铁骑岂是那么容易被打退的?”

说完,他面色不屑道:“再不济,就算梁国靠不住又能如何?别忘了,皇帝身上还有我下的毒,你们若是想让她活——”

奚昭出声打断他:“那毒已经不需要你来解了。”

说完,又说:“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陛下龙体已然无恙,再过不久,就能痊愈了。”

章渊不屑的神色愣怔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章渊得知新吉出兵本就心烦意乱,又听到皇帝即将痊愈,无异于五雷轰顶。

他忍不住大声质问:“你说太医院里那几个庸医治好了皇帝?怎么可能!”

“自然不是太医。”奚昭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是郑瑶。”

听到“郑瑶”二字,章渊神色凝滞了片刻。

他看向奚昭,皱着眉,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并不陌生的名字,“郑瑶?”

第97章 难怪小皇帝这几日总是魂不守舍,原来是有事瞒着。

奚昭:“她是郑御史的孙女,你当年是郑御史的门生,你不会不认识她。”

章渊目光阴冷,盯着奚昭,“你说她竟能解皇帝身上的毒?”

“是。”说到这,奚昭声音也冷了几分,“当年郑御史为人清正廉洁,最后却被判贪污之罪,也是你干的吧?”

章渊冷笑一声,没打算隐瞒,“都是他自找的罢了,我也有自己的苦衷。不过我倒是没想到,郑瑶竟还学了医术。”

章渊说着眸中神色更阴毒了几分,语气狠厉道:“若是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杀了郑元白全家!”

他猛的一拳砸在墙上,天牢墙壁老旧,灰土扑簌簌掉落,掀起一片灰尘,让章渊的官袍又脏了几分。

奚昭盯着他,“事到如今,你可认输?”

罪名已定,他所能仰仗的梁国也日渐式微,如今小皇帝的病更是即将痊愈,她倒要看看,章渊还怎么翻身。

如今的章渊,只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章渊低着头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疯狂,高声道:“认输?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认输?别做梦了!”

“我不可能输!”他恶狠狠地盯着奚昭,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

“还不死心?”奚昭冷声道,“好,那你便好好看着,看最后到底鹿死谁手。”

说完,不再与他多废话,命人重新将章渊关好,转身离开了朝宁司。

奚昭走后,章渊坐在草席上,安静了片刻,忽然,他猛地一甩袖,将身旁的茶杯摔了出去。

茶杯摔在地上,碎成数片,章渊盯在地上的碎片,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凶狠。

他不会输的……他不可能输!

这之后,又过了几日,奚昭等待着秦沭回京,同时每日看望小皇帝。

小皇帝的身体在慢慢康复,而前线也传来了捷报,燕军与新吉军相互配合,在边关得以重创梁军。

这消息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奚昭也不例外,得知边关大捷,心里忍不住想,秦沭是不是就要回来了。

小皇帝的伴读殷舟也时常陪伴在小皇帝身侧,奚昭每次过去时,他都在一旁替小皇帝读书。

眼见小皇帝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奚昭很是欣慰,可又过了几日,可却发觉小皇帝似乎有了心事,整天开始闷闷不乐起来。

奚昭询问了几次,小皇帝却缄口不言,只说自己没事。

奚昭心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一时想不出原因,只能嘱咐太监郑瑶平日多留意一下小皇帝。

又是许多天过去,边关频繁传来捷报,梁军有了退兵之势,而秦沭也差人给奚昭传了一封亲笔写的信,信上说她即将回朝。

得知秦沭要回来,奚昭松了一口气,心想一切终于就要尘埃落定。

这一天夜里,奚昭坐在书房里,拿出了那幅画着她和秦沭二人的画。

多日未见秦沭,她心里很是思念,不过还好,秦沭马上就要回来了。

奚昭想着,仔细端详了那幅画片刻,小心翼翼将它收了起来。

这时,小禾忽然说门外有人找。

奚昭疑惑,看看天色,现在夜已经深了,这么晚,谁会来找她?

奚昭疑惑地出门,却看见郑瑶站在门外。

奚昭:“你怎么来了?”

郑瑶脸色严肃:“我有要事告诉你。”

奚昭见她脸色凝重,心里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将郑瑶请进门,带到了书房。

关好门坐下,奚昭紧张问:“可是陛下的病症又恶化了?”

“不是皇帝。”郑瑶神情严肃道,“是皇帝身边的伴读。”

奚昭皱眉,“殷舟?他怎么了?”

郑瑶:“我今日偶然听到,那伴读竟私下劝皇帝放出章渊。”

“什么?”奚昭顿时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你可听清楚了?”

“自然,我听得一清二楚,不会有错!”郑瑶语气有些焦急,“皇帝时常和那伴读待在一起,对他很是信任,我怕皇帝会受他蛊惑。”

奚昭眉头紧锁。

殷舟竟劝皇帝放了章渊?

难怪小皇帝这几日总是魂不守舍,原来是有事瞒着。

这不是小事,她得找小皇帝好好问个究竟才行。

郑瑶又说:“如今太后娘娘不在京中,若是皇帝真的受人蛊惑放了章渊,我们就要前功尽弃!你可千万要劝住皇帝,万万不能放了章渊!”

奚昭神情严肃,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章渊竟还能垂死挣扎,当即站起身说:“我这就入宫。”

此时的皇宫中,萧灵正坐在寝宫里,看着桌上的一根玉簪发呆。

殷舟站在她身边,见她神色失落,适时开口说:“陛下,这根玉簪便是柔太妃的遗物。”

柔太妃是萧灵的生母,当年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萧灵只在画像上见过她的样子。

萧灵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后才声音沙哑地问:“你说朕的生母,当年是被害死的?”

殷舟:“正是。”

萧灵:“害死她的……是太后?”

殷舟还没有开口,萧灵忽然激动道:“怎么……怎么会?!”

殷舟“扑通”一声跪下,“陛下,臣不敢妄议太后,可此事千真万确,绝非臣空口编造。”

“当年太后便是为了掌权,这才将柔太妃害死,将陛下收归膝下。”

“太后如今执政多年,不许陛下插手朝政,野心昭然若揭,陛下可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萧灵闻言一时有些无措,秦沭不在的这段日子,她又是翻阅起居注,又是问宫里旧人,得到的答案却都是太后和柔太妃当年关系的确不算和睦。

可若说太后害死了她的生母……

太后与她生母不和,萧灵有些震惊,回忆起秦沭对她多年的养育之情,实在难以相信。

殷舟见小皇帝仍在犹豫,有些着急。

自从章渊被关押以来,他已经尝试过许多办法来说服小皇帝解救章渊,可小皇帝一直将信将疑。

如今眼见章渊走投无路,这是已然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于是,殷舟再次劝道:“陛下,如今陛下若是想夺回大权,便只能依仗宰相,若是宰相真被太后处死,到时候,陛下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趁太后此时不在京城,正是陛下重掌大权的好时机,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放了宰相,宰相出来后自然会力挽狂澜扳回局面,为陛下日后掌权铺路!”

萧灵很是头疼,因着殷舟是她的伴读,从前殷舟妄议朝政她都没有追究,可今日他却变本加厉,让萧灵一时难以接受。

萧灵提高了些声音说:“宰相勾结梁国证据确凿,朕如何能相信他?你莫要再说这种话了,别以为朕不会治你的罪!”

殷舟却没有退缩,反而急道:“那不过是太后为了除掉宰相,给宰相强加的罪名罢了!宰相一生效忠大燕,怎么会与梁国勾结!”

“一切都是太后弄权的手段,为的就是清除异己让大燕彻底落入她的手中!陛下千万三思,臣今日所言*句句发自真心,都是为了陛下啊!”

萧灵只觉得头更疼了,过往种种悉数在脑内浮现,竟让她一时不知到底应该相信谁的话。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小声敲响,殷舟连忙住了口,正色问:“什么人?”

太监小心翼翼走了进来,低眉道:“陛下,奚大人在殿外求见。”

萧灵惊讶了一瞬,问太监:“奚爱卿深夜见朕所为何事?”

太监:“奴才不知,奚大人只说要见陛下。”

殷舟闻言,抢先一步对萧灵说:“这么晚了,陛下还是让奚大人明日再过来吧。”

萧灵皱眉:“可奚爱卿深夜进宫,应是有要事,朕怎能不见?”

殷舟心下一横,让太监站远了些,又对萧灵低声道:“陛下不能见她,陛下有所不知,奚昭乃是太后专门留下来监视陛下的人,陛下不得不防!若是被她看出端倪,陛下就再也没有机会救出宰相了!”

奚昭是太后派来监视她的?

萧灵不愿相信,可眼下心乱如麻,又不知该怎么办好。

殷舟见状又补充道:“陛下定要相信我!”

萧灵抿了抿唇,心里乱的很,她觉得今夜得好好理一理思绪才行,想来想去,的确不适合见奚昭。

于是,萧灵对太监说:“你……告诉奚爱卿,就说朕已经睡了,让她明日再来吧。”

太监心有疑惑,却不敢多问,只能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而皇帝寝宫之外,奚昭此时正站在殿门外,见太监走了出来,说陛下已经就寝了,让她先回去,皱眉问:“陛下当真睡了?”

太监面色有些纠结,面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走上前,低声说:“奚大人,实不相瞒,陛下正与荆川候世子在一起,刚刚不知在交谈什么。”

“我观陛下这几日都不太对劲,似乎还有意打听柔太妃之事,也不知道是怀念起了柔太妃还是……”

“小的不敢妄议,但如今太后娘娘不在,陛下最听的就是您的话了,还请奚大人多多留心啊。”

太监说完退到了一旁,奚昭看着紧闭的殿门,思量片刻,下定了决心,于是上前一步高声道:“陛下!臣有要事求见!请陛下恩准!”

话音落下,等了片刻,殿门纹丝不动。

奚昭又接连喊了两声,可依旧无人应答,太监站在奚昭身旁,劝道:“奚大人,看来今夜陛下是不会见你了,要不,您先回府?这就让奴才守着吧。”

奚昭却说:“不行,我今夜无论如何都要亲眼见到陛下。”

说完,她正要继续劝小皇帝开门,天上却忽然落下了雨。

先是一两滴,随即越来越多,落在奚昭的官袍上,打湿了她的衣裳,似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太监“唉呀”一声,看了看天,又劝奚昭:“奚大人,今夜这雨怕是不会停了,您还是先回去吧。”

奚昭盯着雕花的殿门看了片刻,忽然一撩衣摆跪下,朗声说:“陛下若是不见臣,臣便一直在这里跪着,直到陛下愿意见臣为止。”

太监见状大吃一惊,就要去扶她,“奚大人,使不得啊,您快起来。”

奚昭高声道:“陛下若是不见臣,臣便一直跪着,跪到陛下肯见臣为止!”

太监没办法了,雨越下越大,眼见奚昭官袍就要湿透,急忙跑去拿伞。

没一会,细细密密的小雨变成了倾盆暴雨,雨滴敲打瓦片的声音在整个宫城内回响。

第98章 刚好与秦沭四目相对。

过了许久,雨水在地上汇聚,浸湿了奚昭的官袍,奚昭仍一动不动跪在殿门外的台阶下。

而此时的寝宫内,萧灵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殷舟守在门前不让萧灵开门,口中还不住劝道:“陛下!您不可因为她的三两句谗言就心软,就是这些人整日在您耳边搬弄是非,这才让您一直被蒙蔽!”

萧灵焦急道:“可外面雨那么大,她还在外面跪着!”

殷舟:“这不过是她的苦肉计罢了,陛下您不能上当!”

萧灵:“够了,朕要见她,你让开。”

殷舟拦在门前无动于衷,萧灵怒上心头,呵斥道:“殷舟!你要抗旨不成?”

殷舟听她怒骂自己,眼中闪过一丝阴沉,却仍站在门边说:“陛下今日无论如论如何都不能见她!”

萧灵:“朕定要见她!”

说着,就要上前将殷舟强行拉开。

殷舟死死守在门边,见萧灵是铁了心要开门,心头划过一丝烦躁,逐渐没了耐心。

两人拉扯间,没留意撞到了一旁的柜子,其上摆着的瓷瓶摇摇晃晃,最终“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剧烈的声响更加刺激了殷舟,让他的烦躁之意达到顶峰。

见萧灵还在试图开门,他一下子怒上心头,也懒得再管那么多了,“唰”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刀,反手便抵在了萧灵的脖子上。

锋利的刀刃贴在颈间,冰凉刺骨,萧灵不可思议地看着殷舟,“你、你!来人——”

眼见萧灵要呼喊,殷舟急忙捂住萧灵的嘴,恶狠狠道:“这是陛下逼我的!”

奚昭在殿外跪了许久,浑身酸痛。

太监在她身后打着伞,还在小声劝她回府,奚昭没有说话,紧皱着眉望向紧闭的殿门。

难道小皇帝真的受殷舟蛊惑了?竟连见她都愿意。

奚昭心里一时也拿不准主意,正在思索对策之时,忽然,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寝宫突兀地响起。

虽然很微弱,但在寂静无声的雨夜却听得格外清晰。

奚昭一惊,倏地站起身。

太监也听到了那声音,“唉呀”一声,连忙小跑到殿门前喊:“陛下您没事吧?”

无人应答。

“陛下?陛下?”

又喊了几声,里面传来殷舟的声音:“陛下已经入睡,任何人不得打扰。”

太监闻言有些犹豫,下意识看向奚昭。

奚昭神情严肃,望着紧闭的殿门,心想陛下应当并未入睡才对,可刚才的声响……

想着想着,一个骇人的念头出现在奚昭脑海。

她心头一惊,难道……

太监从殿门前退回来,正想接着劝奚昭回去,却见奚昭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了一块密令。

看清那是太后的密令,太监大为惊愕,急忙问:“这是……奚大人您要做什么?”

奚昭深吸一口气,肃声说:“太后密令在此,立即召集禁军破门。”

太监已然目瞪口呆,劝道:“奚大人!不可啊,您莫非要硬闯不成?”

奚昭却已然下定了决心,“若陛下怪罪,所有罪行全由我一人承担,速去召集禁军!”

寝宫内,殷舟持刀威胁萧灵道:“陛下现在最好立刻下令,让朝宁司放了宰相!不然,这皇位你也别想坐了!”

说完,将刀刃又朝萧灵的脖子贴近了几分。

萧灵瞪着殷舟,嘴被捂着无法说话,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似乎在说“不可能”。

殷舟脸色更黑了几分,“既然陛下如此绝情,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看来不给陛下一点教训,陛下便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他说着,将手里的刀转了个方向,刀尖指着萧灵的手。

“不如……就从手开始吧!”

他说着,手中的刀高高举起。

萧灵盯着那锐利的刀尖,心里一阵发怵,脸色也白了几分,殷舟见状,又问了一遍,“你放不放人?”

萧灵心里紧张地不行,却仍瞪着殷舟,在殷舟阴沉的目光中摇头。

殷舟没想到小皇帝竟还如此倔强,怒上心头,心想着那边给她一个教训,骤然握紧了手里的刀,就要用力刺下。

眼见着就要见血,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盔甲碰撞声忽然从寝宫外传来。

殷舟心头一惊,动作顿住,刚想仔细去听,下一瞬,殿门“砰”地一声被人踹撞开。

碎木屑四处飞溅,殷舟和萧灵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朝门外去看,就见奚昭站在门外,在她身后,严阵以待的禁军已经将寝宫牢牢包围。

萧灵在看见奚昭的瞬间差点流出泪来。

而寝宫外,奚昭看到殷舟手上的刀,还有被捂着嘴说不出话,只能用目光向她求救的小皇帝,心里已经大致明白了什么。

她心沉了沉,对殷舟厉呵道:“胆敢劫持陛下?你想造反不成?”

殷舟目光扫过她身后的一众禁军,没想到奚昭还有这等手段,有些暴躁道:“少废话!你们要是想让她活着,就带我去见宰相!”

奚昭:“你先放了陛下。”

“我要先见到宰相!”殷舟怒吼道,“现在就见!见到宰相之后我才会放了她!”

奚昭目光落在萧灵故作镇定的小脸上,见她还算坚强,心念一转,对殷舟说:“章渊在朝宁司,你想见他,就自己去朝宁司。”

殷舟想也没想,喊道:“那你们还不让开!”

奚昭闻言,朝身后禁军使了一个眼色,禁军当即让开一条路。

殷舟带着小皇帝慢慢朝殿外挪去。

殿外暴雨如注,殷舟带着萧灵上前一步,禁军便后退一步,就这样,慢慢挪到了殿外开阔之处。

看着四周退避三舍的禁军,殷舟觉得差不多了,厉声道:“给我备马!”

而他喊完,却见所有人都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殷舟心里咯噔一声,还没等细思着其中的用意,就听奚昭冷声说:“何必急着见章渊,等他死后,你们自会相见。”

话音落下,殷舟这才心知中了计,正要带着小皇帝回到寝宫里,可还没等他逃走,只听一道风声呼啸,紧接着,一支利剑如鬼魅般射来,直直刺进殷舟胸口。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殷舟只感受到一阵剧痛,疼得他差点失去意识。

而等他好不容易重新爬起来时,萧灵已经趁乱甩开他的手,就要逃出生天。

眼看着局面瞬间被逆转,殷舟心里只觉得万般不甘,同时还生出了一个念头——

就算他救不了宰相,也不能让小皇帝就这么逃走!

大不了便同归于尽!

想着,他心底骤然涌出一股恨意,不顾胸口的伤,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紧了匕首,狠狠朝萧灵刺去。

利刃刺入皮肉,涌出鲜红色的血,殷舟心里大喜。

太好了,得手了,这下就算死,他也——

他狞笑着,可却在看清眼前情形时愣住了。

鲜红的血液从奚昭肩上流出,滴在地上和雨水混在一起,而萧灵则被奚昭拉到了身后,没有伤到一丝一毫。

他彻底失手了。

到最后也没能成功救下宰相。

禁军迅速上前将殷舟制住,而萧灵却无心在意了,鲜血染红了她的龙袍,萧灵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奚昭,急忙大喊:“太医!快传太医!”

太监见状,急忙朝太医院跑去。

而奚昭立在雨中,看着地上已经没了气息,却仿佛死不瞑目的殷舟,这才觉得一颗心落了地。

真是好险……好在小皇帝没事。

放松下来后,久跪的疲倦感和伤口的疼痛感一起袭来。

奚昭呼出一口气,忍了下去,想看一看小皇帝的情况,可她刚转过身,忽然一阵头晕目眩。

随即,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两日后,太后寝宫中,秦沭坐在床边,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奚昭,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萧灵跪在不远处,语气愧疚道:“母后,都是儿臣的错,害得奚爱卿为儿臣受伤,请母后责罚。”

秦沭望着奚昭安详的睡颜,冷声道:“你身为天子,却忠奸不分,是非不辨,险些酿成大祸!你可知,如果不是奚昭,今日躺在这里的就是你!”

萧灵低着头,心里十分内疚,“是,都怪儿臣,儿臣知错。”

秦沭压了压心头的怒气,又说:“你回自己宫里,禁足一个月,闭门思过,等想清楚了自己究竟错在哪了再出来。”

萧灵不敢反驳,答应道:“是,儿臣甘愿受罚。”

她说完,见秦沭的目光仍旧一错不错地盯在奚昭身上,不敢再打扰,于是自己准备悄声离开。

临走前,萧灵朝殿内看了一眼,忽然看见秦沭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抚摸过奚昭的脸颊。

恍惚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只好一脸茫然地退了出去,回到寝宫闭门思过。

萧灵走后,晏微过来探望奚昭。

站在床边,看着仍旧沉睡不起的奚昭,晏微面色担忧道:“这都两天了,奚昭怎么还没醒?”

说完,她观察着秦沭的脸色,又试探着问:“娘娘,臣听闻,奚昭前去新吉时曾被迫喝下毒酒,难道……是因为那毒?”

秦沭闻言握紧奚昭的手,眼中闪过一瞬心疼之色,随即对一旁的阮春说:“把郑瑶和太医都叫来,再让他们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阮春答应一声出了门,很快,郑瑶和一众太医赶来。

郑瑶上前为奚昭把了把脉,秦沭关切问:“如何?可有毒发的迹象?”

郑瑶面露疑惑之色,沉吟着说:“娘娘,我观奚大人身上,并未有中毒之象。”

奚昭昏迷后,秦沭已经让郑瑶来替奚昭看了许多次,可都未曾看出什么端倪。

秦沭于是又叫人把冯毅叫了过来。

冯毅一口咬定奚昭身上肯定中了毒,说他亲眼看见奚昭喝了毒酒。

郑瑶又看了看,却仍什么也没看出,最后秦沭之好让其他人先退下去。

晏微临走前劝秦沭回去歇息,秦沭却只说:“不必了,本宫在此等她苏醒。”

晏微自知劝不动,只好行礼退了出去。

回府的时候,晏微想起秦沭看奚昭的眼神,总觉得有些新奇。

她从小便和秦沭相识,可还从没见过秦沭对谁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也没见秦沭对谁如此关心。

想来太后对奚昭似乎一直都与众不同,晏微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终于决定去问一问秦潋。

见到秦潋,说明了疑惑,秦潋却只是微微一笑,对她说:“等你想成亲时就懂了。”

晏微更茫然了。

直到这天回府时,她恰巧路过书摊,看见了那琳琅满目讲男女之情的话本子。

这一刻,晏微顿悟了。

她呆呆地站在话本摊之前,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奚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再次回忆起了初次见到秦沭时的情形。

即使过了这么久,即使在梦里,当时心底的触动仍然清晰。

随着时间推移,奚昭的意识慢慢回笼,她发觉自己似乎躺在什么地方,手正被人握着,身边萦绕着熟悉的香气。

她下意识想离那香气近一点,于是手上用了些力。

感受到她的力道,身边的人俯身靠近了一些,抬手轻轻拨去她的碎发。

奚昭这时慢慢睁开眼。

刚好与秦沭四目相对。

梦中的脸与眼前人重合,奚昭眨了眨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确定地问:“……娘娘?”

“嗯,是本宫。”奚昭终于醒了,秦沭一颗心总算放下,又问,“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记忆逐渐回流,奚昭想起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说了句:“没有。”

说完就想坐起身,可还没等动作,忽然感到肩膀一阵剧痛。

痛感让奚昭倒吸一口气,一下子躺了回去。

秦沭连忙说:“你肩上的伤还没好,不要乱动。”

没想到伤势比她想的还要重,奚昭只好老老实实躺在床上问:“娘娘何时回来的?”

秦沭替她重新盖好被子,“昨日就回来了,听说宫里出了事,于是加快了脚程连夜赶了回来。”

奚昭关切地打量秦沭,“娘娘在边关可受伤了?”

秦沭:“本宫没事,倒是你。”

她视线落在奚昭肩上,“如今京里都在传,奚大人舍命救驾,立了大功。”

“真是劳苦功高啊……”说着,秦沭视线落在奚昭的肩上,“奚大人。”

奚昭抿抿唇,“让娘娘担心了。”

“你让本宫担心的可不止这一件事。”秦沭幽幽道,“你在新吉喝了毒酒,可有不适?”

奚昭怔了一下,解释道:“娘娘误会了,我并未喝毒酒,那是银杏为了借兵做给百官看的。”

她将在新吉的经历和秦沭讲了一遍,得知奚昭真没喝毒酒,秦沭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冷哼一声说:“算她聪明。”

该说的都说完了,奚昭眼含希冀地望着秦沭。

刚刚她做梦时,心里便忍不住想和秦沭亲近,没想到一睁眼,秦沭竟然就在她身边,这让她如何不心动。

秦沭对上的目光,弯了弯唇,抬手摸了摸奚昭的脸颊,俯身低声问:“这么久未见,可想本宫了?”

奚昭认真点点头,“娘娘不在的日子里,说是日思夜想也不为过。”

秦沭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嘴角笑意更甚,慢慢靠近。

“本宫也很想你。”

在奚昭唇角落下一吻。

感受到熟悉的触感,奚昭心尖微动,顺势闭上了眼。

第99章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太后宠臣啊。

此后没过多久,梁国退军。

战事彻底平息这天,奚昭再次来到朝宁司见到了章渊。

此时的章渊已经没了往日的从容,往日整洁的官袍如今也破旧发皱,奚昭见到他时,他正在天牢内来回踱步。

奚昭屏退了狱卒,独自站在牢门外,章渊停下步伐,盯着奚昭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怨毒。

奚昭视而不见,打量着章渊苍老了许多的面容,开口道:“梁国已经撤军,殷舟也死了。”

“你若是还有什么计策,最好现在就使出来,否则,就再没机会了。”

计谋接连失利,章渊如今算是彻底体会到了局势失去控制的恐惧。

但他仍故作轻松道:“笑话,再没有机会?我为官五十余载,还没人对我说过这种话。”

奚昭抱着手臂问:“事到如今,你还不死心?”

章渊恶狠狠道:“我说过,我不会输。”

说完,他手伸进袖中,凭空取出一枚玉佩。

奚昭正等着看他还要耍什么手段,就听章渊问:“事到如今,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不求能逃出生天,但求能完成我最后的遗愿。”

章渊说着,深邃的目光盯在奚昭身上,仿佛要将她盯穿,奚昭正有些好奇他到底要干什么,就听章渊开口道:“奚昭,你愿意接替我?”

奚昭没想到他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不禁扬眉问:“接替你?”

章渊语气认真,“对,接替我,完成我的遗愿。”

说着,他将玉佩举起来,清透的玉质上流动着柔和的光芒。

章渊:“只要你愿意,我便可以让我的党羽辅佐你,让你坐我的位置,成为新的宰相。”

“你深得太后信任,想暗中扳倒她不难,只要太后一死,皇帝便可以任你掌控。”

他说着,慢慢伸出手,语气中带着蛊惑,将玉佩递到奚昭面前,“到时候,整个大燕都是你的囊中之物,如何?”

他说完,仔细盯着奚昭的反应,就见奚昭低头看了那块玉一会,伸手接过。

奚昭:“倒是一块好玉。”

见奚昭没有抗拒,章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看来他还没有走到绝路。

可还没等他高兴太久,却听奚昭又说:“不过可惜。”

章渊脸上的笑意凝滞住。

随即,在他的注视下,奚昭松开手,任凭玉佩自掌间滑落,掉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章渊低头去看时,玉佩已经碎成了几瓣。

奚昭:“我不想替你完成遗愿。”

章渊看着地上那碎裂的玉佩,得知被戏耍了,心中暴怒。

他紧紧抓着牢门,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怒骂道:“愚蠢!”

“我说了,让你坐我的位置,让你当宰相!你除掉秦沭,整个大燕都你的,你为何还不愿意!”

“真是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奚昭全程一语不发,只看着他濒死挣扎。

章渊发泄了一阵,安静了下来。

事到如今他已然别无他法,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好言劝道:“你不必这么急着答复,我可以等你考虑清楚,这满朝文武之中,只有你与我当年最为相像,只要你答应,宰相余党必定全力辅佐你。”

“与你相像?”奚昭听到这话却只觉得讽刺,“不敢当,我可没有你当年的那些手段,你难道忘了你当年都做过些什么?”

“若是忘了,那我便帮你好好想一想。”

说着,奚昭上前一步,“你当年中榜之时,郑御史对你曾有知遇之恩,而你为了升官,竟不惜陷害他,致使郑御史蒙冤而死,全族也一同遭受流放。”

“先帝对你百般信任,提拔你为宰相,将国事交由你,你却为掌控皇位,给先帝和太妃下毒,致使他们双双惨死。”

“你还把自己的儿子拱手送人,让他隐姓埋名,只为让他在多年后得以入宫成为伴读,变成你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

“章渊,你自负只手遮天,但你可知道,你有今日的下场,全都是你咎由自取。”

“事到如今,你已然没有退路,除了心甘情愿认输,你别无可选!”

奚昭一口气说完,心里也止不住地愤恨。

这么久了,她终于得以将章渊逼上绝路,压抑了那么就的怨恨与不满,在此时终于得以得以一口气说出来。

章渊听完,愣怔一瞬,尖声道:“你胆敢说我咎由自取?你可知我付出了多少才爬到今日的位置!”

他再也无法故作镇定,发疯似地怒吼道,“还有你!我当初就不该对你心慈手软!一开始就应该杀了你!”

事到如今,章渊终于开始后悔,后悔没能在最初发现奚昭时就将她置于死地。

“若是我没有将你送去平州、若是我没有对你和秦沭手下留情,你现在早就尸骨无存了!哪里还有今天!”

“平州?”奚昭也提高了声音,“那我的确应该感谢你,否则我也无法亲手了结赵颉!”

“至于我和秦沭……”奚昭顿了顿,看向章渊,语气嘲讽道,“你竟以为我们只是逢场作戏?你以为我当初受你威胁是因为害怕?真是笑话!”

奚昭回想起这件事,心中对章渊的恨意就更浓烈几分,她指着章渊,咬牙切齿道:“我现在告诉你!我对秦沭从来都不是什么各取所需,我对她出自真心,心里从来都只有她一人!”

章渊呆愣地看着奚昭。

他竟没想到奚昭和秦沭竟是认真的。

难怪他当初无论开出什么条件奚昭都不愿意投奔他,竟是这样。

章渊忽然笑了,笑容癫狂,一边笑,口中还一边说:“好啊,好啊!真是想不到,这朝堂之上竟还有真情。”

他说完,深吸一口气,忽然大声道:“我当初就该直接将你们的秘密公之于众!”

谁知他说完,奚昭却嗤笑一声,“事到如今,你怎么还不明白?你竟还觉得这样就能吓到我?”

章渊面露惊疑之色,就见奚昭眸光锐利地看着他,那眼神竟让章渊有些畏惧。

“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奚昭怒视着章渊,“我从来都不怕我和秦沭的事被外人知晓,你竟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但你可知,我情愿你昭告天下!”

“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爱她!”

话音落下,章渊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奚昭说完,长舒一口气,终于觉得怒气散去不少。

该说的都说完了,奚昭不愿再与章渊多费口舌。

她平静了一下思绪,退开几步,目光审视着章渊说:“你如今应该明白,你已然输的得一败涂地,若是还有不甘……”

奚昭顿了顿,语气带着寒意道:“就带着你的不甘,去见先帝和郑御史吧。”

说完,不再理会章渊,转身离开了朝宁司。

过了几日,奚昭听说自从那日她从天牢离开后,章渊便一夜白头,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

对此奚昭并未上心,只表示知道了,没再理会。

不久后,章渊被赐死。

这位三朝老臣、搅弄风云数十载的宰相,最终死在了那个幽暗的天牢里。

死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只有一杯毒酒陪伴他度过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而他死后,曾经的地位与权力都随着他的生命一同消散,最后只落得个草席裹身,暴尸荒野的下场。

百姓得知后唏嘘不已。

章渊死后不久,郑御史一案被下令重查,而郑御史也终于摆脱了污名,得以保全了清白名声。

郑瑶终于为家族洗清了冤屈,也让家族之人从此脱离了贱籍。

毒死章渊的毒酒是她亲手调配的,她也算是亲手为祖父报了仇。

在一切结束后,奚昭曾请她留在太医院,但郑瑶仍旧不愿意,最后还是选择外出游历,四处行医。

奚昭有些可惜,但也只能尊重她的意愿。

安顿好一切之后,最后只剩下了一件要紧事。

奚昭如今还“身中剧毒”,现在梁军退兵,她也是时候再次出使新吉了。

秦沭为她选了一个良辰吉日,临行时,秦沭再次携着小皇帝,带着百官为她送行。

奚昭第二次出使,引起了百姓的疑惑,不明原因的百姓好奇问:“奚大人前不久不是刚去过新吉?怎么又要去?”

有人解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奚大人当初为了向新吉借兵,被迫喝了新吉的毒酒,如今战事平息,是向新吉要解药去了。”

旁人恍然,“原来如此,这就说嘛,新吉怎么会这么痛快帮大燕打梁国,原来还有这事!”

“此次大燕能击退梁国,奚大人真是功不可没啊。”

“是啊,功不可没……”

在百姓的注视下,奚昭朝秦沭行了一礼,“娘娘不必再送了,臣不久就会回来。”

秦沭点了下头,温声道:“好,路上小心,本宫等你回来。”

奚昭认真应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去新吉的路不再陌生,一路顺利到了新吉都城,这一次,银杏设宴招待了她。

宴会上,银杏当着群臣的面将所谓的解药交给奚昭,随后举起杯,对奚昭说:“奚特使对大燕一片忠心,为解国难,不惜以身做筹码,令孤十分敬佩。如今天下安定,新吉愿与大燕重修旧好,共谋太平盛世。”

奚昭也举起手边的酒杯,“陛下有此心,实乃两国之幸,我代娘娘谢过陛下。”

宴会过后,银杏热情挽留,使团只好在新吉都城停留了几日。

到了临走前,银杏单独前来拜访奚昭,对奚昭说:“大燕朝中的事,孤都有所听闻,如今章渊已死,你日后可以少些后顾之忧了。”

奚昭感激道:“是啊,只是我没想到,章渊竟然与梁国勾结。此次若是不是陛下出兵相助,恐怕大燕此次真的要遭遇一场劫难。”

银杏却说:“不必谢孤,孤曾说过,若你日后有难,孤一定会出手相助。”

说完,银杏看着奚昭,郑重道:“平州相遇时间虽短,但却足够铭记在心,即使你我如今身份不同,但……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奚昭闻言有些感动,认真道:“有陛下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此时,有人过来说车马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启程,银杏答应一声,站起身说:“此次一别,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奚大人,保重。”

奚昭也站起身,朝银杏抱了抱拳,“陛下也是,千万保重。”

使团回京时,秦沭亲自到宫外迎接。

一身红衣,在人群之中格外醒目,奚昭一眼看去就再也移不开。

到了近前,奚昭从马上下来,一步步走上前,在百姓和群臣的注视下,朝秦沭行了一礼,微微一笑说:“娘娘,臣回来了。”

秦沭上前将奚昭扶起来,顺势拉过奚昭的手,轻声说:“回来就好。”

说完,就这么牵着奚昭的手,带她朝文德殿走去。

于是那天,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了,奚昭在太后心里的地位有多么重要。

此后不久,因奚昭出使新吉有功,且救驾及时,秦沭下令擢升她为翰林学士。

依照大燕惯例,翰林学士乃是宰相的候选之人,日后十之八九是要当宰相的,太后此举有何用意,不言而喻。

对此,众人不禁感慨。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太后宠臣啊。

第100章 【番外】元和五年

元和五年。

初春的夜晚,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夜。

次日清早,几只麻雀落在奚昭的窗边,正叽叽喳喳地叫着。

此时,躺在床上的奚昭面色痛苦,正在做噩梦。

奚昭梦到她正在坠落,即将跌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就要粉身碎骨。

就在她濒临绝望之时,一只手忽然拉住了她,力道不重,却让她十分安心。

奚昭抬头,看见了一个女人。

这时,一声清脆的鸟叫声传来。

奚昭睁开眼。

柔和的日光从窗户照进屋子,告诉她刚才的一切只是梦而已,奚昭却仍心有余悸,望着陌生的房间,胸口不住起伏。

梦中的场景迅速淡去,最后只剩那女人的脸还印在脑海中。

身体异常疲惫,奚昭撑着身子坐起来。

昨日她从赵颉手中逃了出来,跑进了陌生的院子,后遇到了那个女人。

她本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却没想到,那女人竟真的收留了她。

随后将她带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地方。

这里似乎是一处别院,依山傍水,远离人烟,处处透着不俗之气。

她被那名叫阮春的侍女安置到了这个屋子里,并被着重告诫,她只能在后院走动,没有主子的允许,绝不能去其他地方。

奚昭欣然答应,对她来说,只要有一个安全的庇护之地就够了。

从那时起,奚昭就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经过了几日,奚昭对后院慢慢熟悉。

她发觉这里的下人都井然有序,每个人各安其职,甚至下人们相互之间连话都不会多说一句,俨然一副家规森严的样子。

奚昭心想,那女人的家世果然不简单。

虽然有些好奇那女人的身份,但奚昭却也不想多问。

毕竟她只是一个迟早要离开的外人,没必要了解那么多。

从赵颉手里逃出来*时,奚昭将随身的包袱一并带了出来,于是闲来无事时,奚昭便独自坐在树下看书。

就这样一连过了七日,七日里,那个女人一次也没有出现过,似乎把她交给阮春后就忘记了她。

奚昭觉得这样也很好。

此处清静,无人打扰反而更自在,正好可以让她有时间多看些书准备科举。

奚昭本以为她会一直过这样平静的日子直到离开,却没成想,这天阮春忽然找到她,问她抄不抄得了经文。

阮春:“过几日主子要外出祭祀,要烧些经文,眼下人手不足,需要你帮忙。”

那女人救了她一命,为了报答,这种小事奚昭还是愿意做的,于是爽快答应:“抄得了。”

阮春给她准备了纸笔,并嘱咐道:“祭祀紧迫,只有四日时间,姑娘务必在这之前抄好,千万耽误不得。”

奚昭估计了一下,觉得四日时间刚刚好,答应下来。

就这样,奚昭坐在桌前抄了三日,眼见手边的纸张越来越厚,就快全部抄完时,第四天,奚昭忽然病了。

前一晚睡觉时,奚昭不知怎么,总觉得头脑有些昏沉,原本以为睡一觉就好了,谁知第二天竟发起了热。

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听到阮春叫来了大夫。

大夫给她把了脉,又开了药,不久后,大夫离开,阮春将奚昭叫起来喝药。

奚昭爬起来,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阮春问奚昭感觉如何,奚昭看着桌上摊开的经书,揉了揉眉心说:“我没事。”

阮春没有说什么,见她喝完了药,嘱咐了一句早点睡,随后离开了房间。

阮春走后,奚昭又在床上躺了一会,等到身体恢复了力气后,慢慢坐起身。

披着衣服来在桌前,看着桌上的经文,奚昭定了定神,将笔拿了起来,继续一字字抄写。

可是因为头脑昏沉,奚昭一连写坏了许多张纸,最后写了半天也不过抄了短短几段而已。

就这样,原本白日就能抄完的经文,奚昭直到抄到夜里仍旧没有抄完。

夜色越来越深,奚昭觉得自己又发起了热,在桌前坐了一天,拿着笔的手也有些不稳。

阮春这时端着一碗药进门,见奚昭还在抄,让她先把药喝了。

奚昭头也不抬地答应一声,“先放下吧,我抄完便喝。”

阮春:“你还在病着,先喝了药再抄也不迟。”

奚昭摇摇头说:“没事。”

仍没停笔。

阮春见状不再劝,将药碗放下后出了门。

直到三更后,奚昭才终于将经文全部抄完。

放下笔后,奚昭揉了揉发麻的手,看着那一叠厚厚的纸张,终于将心落了下去。

好在赶上了。

药已经凉了,奚昭端起来一口气喝下去,喝完看了看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天色,奚昭撑起疲惫的身体回到床上,终于得以安心入睡。

次日,秦沭前去祭祀前拿到了奚昭抄写的经文。

秦沭随手翻了几张,随口问:“字写得不错,都是她抄的?”

阮春答了声是。

秦沭收留了奚昭后,便直接交给了阮春看管,慢慢的,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直到前几日需要找个人抄经文,阮春提起那奚昭,秦沭这才想起来,奚昭还在后院。

秦沭看着纸上那娟秀的字迹,翻着翻着,翻到了最后几张,比对了一番说:“不过,最后这几张写得不如前面。”

阮春解释道:“她昨日忽然发热,最后这些是在病中熬夜写完的。”

秦沭抬眼问:“病了?”

阮春:“太医说是受了凉,喝几副药就没事了。”

秦沭想起那夜,奚昭衣衫单薄地跪在地上。

初春的夜里那么冷,她穿的那么少,会着凉也不意外。

不过……秦沭回想起当时奚昭看她的眼神,仍觉得记忆深刻。

虽然模样狼狈,看向她的目光却带着几分不屈。

如今病了还连夜抄经文。

秦沭又看了看手里的经文,轻笑一声说:“倒是个倔性子。”

有点意思。

说完,将手里的经文随手交给了一旁的太监,没再多言,吩咐起驾。

奚昭一直病了五日才痊愈。

连着多日喝药让她口中寡淡无味,天天躺在房间里也让她感觉浑身僵硬。

于是,这日趁着天好,奚昭再次拿着书去了树下。

她平时最喜欢在后院的柳树下坐着,可今日过去的时候那里却已经有了人。

秦沭正坐在亭子里赏花,看见奚昭过来,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

奚昭没料到那女人竟然在这里,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她,仔细打量她眉眼后,还是会觉得这女人样貌风华绝代。

但是,虽然她生的好看,还救过奚昭的命,可她周身那冷冰冰的气质却依然惹人生畏。

奚昭不想触霉头,行礼说:“不知小姐在此,这就告辞。”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秦沭望着奚昭离开的背影,视线扫到她手里拿着的书,开口问:“你手里是什么书?”

奚昭站住脚步,回身答道:“回小姐,是《尚书》。”

秦沭缓缓站起身,背过手道:“你说你要去参加科举,那我随意考你几句如何?”

奚昭:“小姐请。”

秦沭问了几个书中有关治国理政的问题,奚昭稍微思索后开口,回答的还算流利。

问完,秦沭点点头,赞叹道:“还不错。”

奚昭却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虽然只有短短几句,却也足以看出这女人才学不浅。

熟读四书五经的女子并不多见,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奚昭对秦沭的好奇又浓了几分,一边思索一边小心回答道:“小姐过奖了,可还有其他事吩咐?”

秦沭不过心血来潮来后院走走,没想到会碰到奚昭,见奚昭面对她似乎有些拘谨,秦沭摆摆手道:“没事了,你去吧。”

奚昭松了口气。

虽然秦沭对她不坏,但或许是初见的印象太过深刻,奚昭总觉得这女人有些可怕。

听见秦沭放她走,奚昭不再多留,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这之后,又过了许多日,奚昭再没见过秦沭。

她仍每日去树下看书,不过却不太顺利,因为遇到了些许不懂之处。

正在她陷入困惑,苦思冥想之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秦沭的身影。

那女人……会为她解惑吗?

虽然秦沭平时冷冰冰的,但经过上一次的问答,奚昭觉得秦沭应该会答应她这点小事。

而且她如今在这里无人可问,唯一的能够帮她的就是秦沭。

奚昭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去问秦沭。

可怎么见到秦沭又成了一个问题。

阮春曾告诉过她主子不喜欢被人打扰,奚昭记着阮春的叮嘱,便只好每日在树下等待,期待秦沭什么时候再来后院。

第一天过去、第二天过去……一连过了五日都不见秦沭的身影。

这天奚昭又等着一整天,眼看着日头西斜就要到黄昏,奚昭有些心灰意冷,正要回房,却看到一袭红衣正朝她走来。

奚昭没想到这时会看见秦沭,有些错愕,又有些惊喜,上前朝秦沭行礼道:“见过小姐。”

秦沭看着奚昭溢于言表的惊喜之色,疑惑问:“你怎么在这?”

奚昭如实答道:“我在等小姐。”

秦沭:“哦?等我?”

奚昭:“近日读书遇到了些困惑之处,不知能否请小姐解答。”

原来是问题要问她。

秦沭了然。

对于好学的女子秦沭一向很有好感,正好现下左右无事,大方道:“你问吧。”

奚昭见秦沭答应,松了口气,急忙打开书。

将自己的疑惑一一提出来后,奚昭本以为秦沭只会提点她几句,让她自己回去悟,却没想到,秦沭解答得很是认真。

就算奚昭一时不懂,一个问题多问了几遍,秦沭仍然耐着性子替她解释。

几番下来,奚昭忽然觉得这女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虽然面上冷冰冰的,但内里却意外地温柔。

奚昭放下了最后一点拘谨,干脆把自己从前不懂的问题也都问了一遍。

等困惑之处被秦沭全部点明,奚昭只觉得醍醐灌顶。

同时也对秦沭生出了几分佩服之情。

好厉害的女人,竟然解答了她所有的问题。

秦沭回答完,见奚昭呆呆地望着自己,眼中还带着些许钦佩,勾了勾唇,“还有什么要问的?”

奚昭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目光过于直白,连忙低下头认真说:“没有了,多谢小姐。”

秦沭看了看天色,又说:“若是没事了就早些回去,天要黑了。”

奚昭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太阳竟已快要落山了。

秦沭刚才教了她不少东西,她还没来得及全部记下,正好想早些回去整理,于是奚昭恭敬说:“是,这便回去了。”

说完,对秦沭告辞。

秦沭“嗯”了一声,望着奚昭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人似乎比她想得还要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