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见程礼主动寒暄,各自脸上都挂着不好意思和意外,似乎没料到曾经清冷、与谁都保持着距离的学神竟然会跟他们搭话。
程礼全程礼貌、疏离,既不让人觉得清高,也不让人过度套近乎。
周尤嘴笨、社恐,站在程礼身边故作淡定地听他们谈话。
有两位男士跟程礼是同班同学,见到程礼,两位纷纷热情表示:“程大如今在哪儿高就?”
“多年不见,男神依旧帅气如从前,不对,应该是比从前更帅了。”
“……”
“没想到程大跟文科三班的小周同学走在一起了,恭喜恭喜~”
程礼回同学A:“做点小生意,上不了台面。”
回同学B:“哪里,工作催人老。”
回A:“多谢。”
A摸摸啤酒肚,满脸感慨:“想当年我们理科一班的男同胞们也算是春风得意、正值少年啊,如今都成00后嘴里的大叔了。”
B抽了口烟,也跟着追忆往昔:“我记得当年程大是一中风靡一时的男神,不少女生给程大递情书、表白,没曾想程大最终娶了默默无闻的小周同学。”
这话有点瞧不起周尤,周尤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是程礼皱着眉反驳:“周尤各方面都挺好,是我高攀了她。”
程礼话一出,刚刚拍马屁的男人骤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重重了拍了下脸,同周尤道歉,“小周同学对不住,我嘴笨,不太会说话,您别往心里去。”
话到说到这个份了,周尤再去计较好像有点小家子气,她眨眨眼,笑意吟吟道:“没关系,你说得也没毛病。”
程礼看她一眼,见她真没往心里去,暗自松了口气。
朱安他们在路上出了点意外,来迟了十几分钟。
周尤在酒店大堂门口等了会儿,见朱安他们来了,立马挽着程礼的手说进去吧。
程礼轻轻点头,同两位男士简短地说了两句便带着周尤进了酒店。
周浩是校友会发起人加组织者,他前段时间一直在忙这个事儿,好不容易把人聚齐,他特意定了一个能容纳五十人的大包间。
程礼他们中途耽误了一段时间,是最晚到的。
推门进去时,包间里的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周尤尴尬得差点扭头就走。
要不是程礼和朱安都在她身边,她肯定受不了这氛围。
程礼倒是很适应这样的场合,他一进去就有一堆人围上来搭讪、敬酒。
周尤不想被灌酒,也不想被当做动物园的熊猫,默默拉着朱安溜到角落躲清闲。
也有些女生想过来找周尤说话,不过都被朱安给隔绝开了。
朱安看了不远处的架势,忍不住调侃:“你老公快成香饽饽了,他今天估计得被灌醉吧。”
周尤瞄了眼程礼的方向,他已经被那些人牢牢围住,挣扎不出一点空隙,周尤都担心他被挤在人群里会不会缺氧。
她吸了口气,歪头同朱安吐槽:“我怎么觉得他现在像被群狼环伺似的,表面是受欢迎,实则是一块肉,谁都想咬一口……”
朱安打了个响指,无比认同:“我也觉得!”
两人对视一眼 ,异口同声道:“自求多福吧。”
周浩上完洗手间见到这场面,连忙端起酒杯挤进去将程礼从人群里解救出来,并妥善安排座位,吩咐服务员上菜。
周尤左手边坐着程礼,右手边坐着朱安,她安全感满满。
程礼刚被灌了几杯,这会儿坐在椅子里不停摁眉。
周尤见状,给他盛了碗放他手边,小声说:“喝点汤缓缓?”
程礼掀眼扫了扫刚才躲得远远的人,端起碗喝了两口,低声道:“你老公都快被灌死了也没见你帮我说两句,反而躲在角落吐槽?”
周尤啊了声,心虚道:“……没有吐槽啊。”
“刚刚人多,把我挤散了……我不是故意不帮你的啊。”
程礼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猜我信吗?”
周尤意识到他有点醉的迹象了,慢吞吞说:“你赶快喝点汤吧~别再喝了啊。”
正巧有人过来敬酒,周尤刚想帮他挡下就听程礼一脸歉意道:“对不住,我媳妇儿不让我喝了。”
“要再喝酒,今晚得打地铺了。”
来人一脸尴尬,好一会儿才出声:“……没想到程大是妻管严呐。”
周尤:“!!!!?”
等人离开,周尤掐了把程礼的手臂,咬牙切齿道:“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喝酒了??你败坏我名声!”
程礼眼疾手快地反握住周尤的手,含笑道:“我要不这么说,今晚你老公得醉死在这儿。”
“老婆——”
程礼喝醉酒有个坏毛病是喜欢撒娇,周尤怕他在桌上说一些不该说的,连忙往他嘴里塞了块排骨,小声警告他:“不许再说话!否则你今晚真的睡地板!”
旁观这一切的朱安见状啧啧两声,放肆调侃:“不是妻管严是什么?”
周尤:“……”
她哪有!
没等周尤狡辩,程礼便抬起手朝周尤敬了个礼,一本正经道:“老婆说得是,我闭嘴。”
这一幕被旁观者看到,大家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周尤的眼神也充斥着复杂。
周尤:“……”
这下好了,她泼辣的名声是彻底传出去了。
说是校友会,其实主要是理科一班的老同学和少数几个周尤班里的同学,好巧不巧席上就有朱钰和她丈夫以及两个儿子。
座位安排得也挺有意思,朱钰就坐在周尤正对面,刚刚她和程礼的小动作全被对方收进了眼里。
周尤察觉到朱钰的目光时,抬眸看过去正好跟她对视上。
两人隔着大圆桌打量彼此片刻,各自脸上都有点尴尬。
周尤率先移开眼,她转身望向醉得头晕的程礼,低声问:“要不要找个借口提前离开?”
程礼捏了捏眉心,上半身自然而然地靠近周尤,“你想走了吗?”
周尤扫了一圈四周,见大家聊得火热,小声嘀咕:“有点。”
程礼左手落在周尤的大腿,无意识地摩挲两下,说:“我跟周浩打个招呼。”
第47章
趁周浩过来敬酒的间隙,程礼跟他提了一嘴,说先撤了。
本来还有下一趴活动,看程礼已经不想再待,周浩拍拍他的肩膀,大发慈悲道:“那你先撤,改天再聚。”
程礼目标太大,不好直接撤走。周尤、朱安三人则轻松多了,接二连三地借着去洗手间的功夫便逃出了包厢。
周尤不放心程礼,等朱安他们去停车场后,她独自守在包厢外的电梯口等待程礼。
左等右等都没见他出来,周尤犹豫着要不要再进包厢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从里走了出来。
周尤瞧见朱钰那张布满细纹、斑点的脸,骤然愣住。
眼见人越走越近,周尤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是特意来找她的。
周尤自以为他们多年不见,既不是好友也算不上老同学,没有任何叙旧的必要。
可朱钰不这么认为。
她走到周尤面前站定,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周尤,见她身上那条天青色旗袍衬得周尤身材匀称、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且容貌依旧年轻漂亮,朱钰脸上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神情。
对峙片刻,周尤终于按捺不住地开口:“你有事吗?”
朱钰现在的体态很差,肩背半驼,身上那条碎花裙虽然是崭新的新衣,此刻下摆却皱巴巴的,胸口处还有一星半点地污渍,周尤没记错的话,这是朱钰刚刚给小儿子夹菜不小心沾到的。
明明差不多的年纪,朱钰曾经那头引以为傲的秀发如今已经多了不少华发。
周尤很难克制自己不去想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朱钰这一刻终于承认,她比不过周尤,“你命真好,居然真跟程礼走到一块儿了。”
刚在饭局上见到周尤同一个容貌、气质都远超在座各位的男人一起进来,朱钰还有点没认出来,直到周围人介绍,朱钰才知道儿子嘴里的漂亮姐姐是她高中带头孤立、霸凌过的周尤。
朱钰更没想到,周尤身边的男人是她当年芳心暗许的少年。
人只要活着,好像永远无法逃脱比较。她这一生,算是被彻彻底底毁了。
而周尤的好命好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周尤听到朱钰的话,脸色一黑。她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反讽:“你命也挺好的,上了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好丈夫。”
大概是戳到了痛处,朱钰的脸狰狞起来:“要不是你,我不会这样!”
周尤呼了口气,反驳:“那是你自己做的孽,怪不了我。”
“朱钰,别以为事情都过去了我就会原谅你。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做的那些。”
程礼出来正好听到她俩的对话,他脚步顿住,视线锁在不远处的周尤身上,见她整个人都在发抖,程礼及时走上前,避开朱钰,伸手将周尤搂进怀里,若无其事道:“刚在里面喝了两杯,等久了。”
“我们回家?”
程礼的气息铺天盖地盖过来,令周尤的不安消散许多。
她朝程礼点点头,无事一旁站着的朱钰,摁下电梯下行键,笑眯眯道:“赶紧回吧,我快累死了。”
电梯门缓缓关闭,周尤脸上维持的笑意骤然消失,她疲倦地靠在程礼怀里,双手从下面穿过西装外套圈住程礼的腰,脸贴在程礼的胸膛,嘟囔一句:“烦死了。”
程礼抬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周尤的后脑勺,耐心问她:“怎么了?”
周尤抬起脑袋,忍不住问:“你知道刚刚堵在电梯口的那个女人是谁吗?”
程礼搜索一圈记忆,没有任何印象,“谁?我该认识?”
周尤被程礼的话逗笑,噗嗤一声笑出来,娇嗔道:“你这人?!”
“……那人就是高三那年冤枉我偷东西还带头霸凌、孤立我的女生朱钰。”
“也是高考毕业晚会那天给你表白的女生之一。”
“还是当年举报我俩早恋的罪魁祸首!”
说到这,周尤用力捶了一拳程礼,咬牙切齿道:“谁让你这么受欢迎!”
周尤下手没留情,冷不丁地被挨一拳,程礼疼得闷哼出声,轻轻掐住周尤的下巴问:“谋杀亲夫呢你?”
“谁让你招蜂引蝶!”
“……”
程礼懒得跟周尤计较,主动投降:“行,我错了。下次我出门走下水道。”
周尤没懂,她啊了声,问程礼什么意思。程礼冷笑一声,回:“免得出门被人搭讪。”
周尤:“……”
自恋狂啊。
两人在电梯里打闹一阵儿,直到有第三人进电梯才安静下来。
等他俩到停车场,朱安他俩已经先走了。
程礼喝了酒不能开车,周尤从程礼裤兜里翻出车钥匙,信心满满道:“老板好~接下来的旅程周师傅为您代劳,请您放心,一定将您安全送到家。”
程礼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逗笑,他配合地从钱夹里翻出一张人民币塞到周尤手里,神色淡定道:“麻烦周师傅了。”
周尤捏着百元大钞:??
不要白不要,周尤把那百元大钞收下,态度良好地替程礼开了车门,并贴心地为他系上安全带。
系安全带时,周尤站在车外,弯着腰凑进车厢,程礼的身姿高大,坐在那儿跟一堵墙似的,周尤手撑着他的大腿,膝盖抵在皮座边缘,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安全带卡扣。
好不容易扣上卡锁,结果被程礼的大手揽住腰,占了好大的便宜 。
掌心落在周尤饱满的臀部时,周尤吓得弹起身,连连往后退,并怒斥:“你耍流氓啊!”
男人非但不害怕,反而失笑道:“我这叫好色有度,流氓有普。你是我老婆,我流氓一下怎么了?”
周尤被他怼得满脸羞红,她啐了口,低声骂:“人来人往的!被看见了多不好?”
程礼抓错重点,认认真真问:“看不见的地方可以摸吗?”
周尤:“!!”
说好的正经人呢?
周尤不想跟酒鬼计较,她冷冷哼了声,用力关上车门,绕过车头,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弯腰钻进车里。
坐上去的那刻,周尤还没调好坐姿,就见程礼的手臂越过扶手箱,手掌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周尤的大腿。
旗袍开叉中规中矩,不过因为周尤刚刚上车还没调好座椅,开叉口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小腿,视觉效果非常吸睛。
周尤害怕被人看到,连忙甩开落在大腿的那只手,并出言警告:“再耍流氓,我报警了啊。”
话音刚落,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突然凑过来稳稳抱住她,并在她耳边轻呼一口气,慢悠悠说:“抱吧,紧吗?”
周尤:“……”
她算是明白了。
某人看着还清醒,实则已经醉了一会儿了。
懒得跟醉鬼计较,周尤敷衍地回抱一下程礼,推开人说:“我开车了啊,别影响我。”
“要是被交警逮了,我俩就拜拜。”
说着,周尤启动引擎,战战兢兢地将车从极窄的空间里开出来。
程礼这车一百来万,周尤生怕被刮,开得格外小心翼翼,速度跟蜗牛爬似的。
慢到程礼忍不住开腔:“你行吗?不行找代驾。”
周尤见程礼不信任她,她扭头狠狠瞪了眼程礼,提高音量道:“闭嘴!我可以!”
程礼见状,立马噤声。
这姿态谁看了不怀疑某人是实打实的妻管严??
好不容易开出停车场,过收费亭时,周尤停下车拿起手机够长手费劲儿扫停车码。
扫了好几遍都没扫成功,身后的车一直催促我,周尤有点心焦。
准备下车去扫时,一只手突然横过来拿起她的手机,对准收款码扫了一下,只听滴的一声响,手机屏幕弹跳到了付款页面。
程礼不知道支付密码,将手机还给周尤。
周尤付了停车费,扭头跟程礼说:“老板,记得报销停车费~刚刚只支付了开车的费用~”
程礼被逗笑,又从皮夹里取了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扶手箱:“诺,停车费和小费。”
周尤嘿嘿一笑,捡起钞票亲了口,毫不吝啬道:“哇,老板真大方。”
程礼见了,皱着眉提醒:“脏。”
周尤甩头,不拘小节道:“没事儿,我就闻了一下。”
程礼:“……”
怕程礼难受,周尤特意开得很慢,还特意打开了车载音响,随机播放了音乐。
很巧的是,播放的正是周尤最喜欢的那首《稳稳的幸福》的钢琴伴奏。
琴声很治愈、温柔,周尤开了车窗,晚风从窗外吹进来特别舒服。
车内氛围也很好,程礼头有点痛,他肩头靠在椅背,闭着眼在休息。
周尤开着车,偶尔歪头看看他。
中途程礼睡了会,睡醒快要到中渝小区了。睁开眼缓了片刻,程礼下意识偏头看向身旁开车的周尤。
周尤见他醒了,关心道:“好点了吗?头还痛不痛?”
“我刚刚在路边停了会车,给你买了醒酒药,你要不要吃点?”
程礼看了眼扶手箱里的药,笑说:“用不着,没醉到那个地步。”
周尤看他一眼,哦了一声。
车子在前方的路口拐进小区,周尤直接开进了车库。
停车时,周尤在车位周围晃了好几圈才停进车位。
程礼见了,说:“改天我教你侧方位停车和倒车入库。”
周尤:“……”
她不是不会,只是不太熟练。又害怕蹭花他的车,只能谨慎又谨慎。
—
这次程礼喝酒克制着度量,没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
不过他有点酒精过敏,无论喝多少,头都会晕。
周尤看他头晕得厉害,回到家给他倒了杯温水,强迫她把刚在药店买的醒酒药给喝了。
程礼没再嘴硬,默默接过玻璃杯、药片,一不做二不休地仰头喝了药。
周尤见他乖乖吃药,抬手挼了两把程礼的头发,笑眯眯夸赞:“真棒~”
程礼愣了下,将没喝完的玻璃杯搁置在茶几,紧接着攥住周尤的手腕,轻轻一用力就将人拉到了大腿上坐下。
周尤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了程礼怀里。
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这会儿程礼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腰肢,一只手落在她领口的盘扣,不慌不忙地把玩着。
想到她今天穿着这条旗袍出去晃了一整天,程礼便不受控制地解开她胸前的盘扣。
周尤见状,连忙捂住他的手背,羞涩道:“你干嘛?”
程礼面不改色地扣住周尤的手,继续解纽扣:“耍流氓。”
周尤吸了口气,想要说点什么,却被男人温柔的手掌给攥住了心脏。
那一瞬间,周尤浑身不受控制地掀起鸡皮疙瘩。
她咬住不停往外泄音的嘴唇,含羞带怯地瞧着满脸正经的男人。
盘扣不经解,没几下这条旗袍就像花苞似的慢慢绽放开。
周尤察觉到男人的异样,想要拿手遮挡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某人束缚了双手。
程礼像是解放了天性,没了平日的正经严肃,多了几分轻佻。
他抱着周尤站起身,将她压在沙发上,抬起她的小腹,慢慢吻上她漂亮的脊背。
那条小姑花重金定做的旗袍已经被男人弃之如草地丢在地上。
这个姿势太深,周尤的脸匍匐在柔软的沙发里印出好几个纹路。
程礼的兴致来了,非要在客厅的各个角落尝试一遍,最后转战到洗手间时,周尤趴在盥洗池前差点软瘫在地。
若不是程礼伸手扶了她一把,膝盖恐怕得青了。
好不容易结束,周尤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
本来今天就在外折腾了一天,回家又被程礼翻来覆去地弄,周尤感觉四肢百骸都快散架了。
身体躺回柔软的床铺时,周尤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她翻了个身,一头扎进身边的男人怀里,抓住他的胸肌捏了两把,想起白天的事儿,忍不住嘟囔一句:“刚刚找你要微信的女人是谁?”
程礼这会儿进入了贤者时间,他回搂住周尤纤细却有肉的腰肢,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细嫩的皮肤,不紧不慢道:“谁?”
似是想起这事儿,程礼浑不在意道:“不认识。”
周尤很满意他的态度,不过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你加了?”
程礼低头亲了下周尤的额头,否认:“没有。”
也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程礼才记起来,找他要微信的女人是徐嘉丽。
周尤听到回复,捧着程礼的脸亲了两口,哈欠连天道:“好叭,我相信你了。”
“睡觉吧,好困。”
程礼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嗓音说不出的温柔:“睡吧,晚安。”
周尤闭上眼,无意识地回复:“晚安。”
等周尤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时,程礼却有些睡不着。
他想起周尤刚刚在酒店跟朱钰对峙时说的那几句话,突然想起他好像没有收到过被举报早恋的通知。
所以这举报没有成功?
他跟周尤在外人面前几乎保持
着“不熟”的关系,那个朱钰又是怎么发现他俩的关系的?
—
临到高考前两个月,周尤还没想好去哪个城市上大学,想学什么专业。
她有选择困难症,遇到人生抉择的重要时刻总是无法快准狠地下定决心,每次都需要别人推一把。
高三最后一次放月假时,程礼约周尤去市图书馆自习,主要是给她补课。
周尤数学基础太差,临到高考了成绩还不能稳定下来,程礼很担心她高考的时候因为一些意外导致失误。
她抗压能力差,稍微遇到到点事儿就会影响心态。
为了避免这种失误,程礼整理了很多题型和方法,尽可能做到万无一失。
程礼很早就确定要去北京上大学,他打算高考后就跟周尤摊牌表白,两人正儿八经地确认恋爱关系,到时候他俩不需要再东躲西藏,也不需要只能去某个教室约会或者刻意在同学面前回避两人的关系。
不想大学四年谈异地恋,程礼一直想说服周尤报考北京的学校。
周尤也挺想去北京,不过她心思不定,老是顾虑这个顾虑那个。
好不容易跟她达成共识,程礼又怕她数学拖后腿,所以私下一直在偷偷给她补课。
百日誓师大会后,他俩约会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改习题、写卷子。
那天补完课,程礼看时间还早,问周尤想不想看电影。
一部电影至少两个半小时,临近高考,杨丽茹管得越来越严格,周尤时间不多,犹豫着拒绝。
附近有个商场,周尤不想那么早回家,提议去商场逛逛,她正好想买一个发箍。
程礼无条件地答应她。
两人收拾好文具,各自背起书包,肩并肩地走出图书馆。
商城距离学校和他俩的家都比较远,平时很少人过来,应该遇不到熟人,所以周尤在过红绿灯时自然而然地牵起了程礼的手。
两人没穿校服,也碰不到社会人异样的眼神。
不过他俩颜值都挺高,一路上不少人看她俩。
周尤怕被发现,中途偷偷松了手。
西坪的天气很怪,好像除了冬夏,没有春秋两个季节。
五月的西坪气温直逼三十度,热得周尤满头大汗。
进商场前,周尤看到马路对角有一家卖文具的小卖部,她急急忙忙走到大伞棚下,拉开冰柜门,从里挑了两支绿豆雪糕,一支给程礼,一支自己吃。
她撕开包装,咬着冷气直冒的绿豆雪糕准备翻口袋的零钱付钱时,程礼已经先一步付了钱。
雪糕进嘴那刻,冰得人头皮发麻,周尤却一脸舒服地表示:“太爽了。”
“本来说好我请你的,你怎么给——”
话音未落,周尤往不远处扫了眼,急急忙忙钻进小卖部与程礼拉开一段距离。
程礼摸不着头脑,想要问她怎么了,却见她不停挥手,并张嘴无声道:“有熟人!!别被发现了!”
周尤在里头站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程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哪里有人。
程礼看了眼手里的绿豆雪糕,问她:“你刚看到谁了?”
周尤叹了口气,苦着脸不愿多说:“一个同学。”
程礼见状,没有多问。
周尤的性格很直接,她没有中间地带,她喜欢一个人就会很喜欢,讨厌一个人就会很讨厌。
有段时间周尤特别安静,无论程礼说什么,她都提不起精神。
程礼跟周尤不在一个班,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去他们班打听怎么回事儿。
也是某次体育课,程礼跟周尤班里的男生打球,听人无意提起周尤被班里的女生带头孤立了才知道她那段时间为什么那么颓。
那男生其实不想孤立周尤,不过大部队都那么做,他不做就会被当成班里的怪人。
程礼听到那些人做的那些事,球都打不下去了,他扔下球,换身走出球场回了教学楼。
去了一趟厕所出来,程礼刻意绕路路过文科班,正好看到周尤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写作业。
程礼本来想直接路过,可是想到他听到的那些传闻,他还是忍不住走进了文科班的教室。
周尤看到程礼进教室吓得惊慌失措,也顾不上其他,她站起身连忙叫他出去,别被人看到了。
程礼被她推着离开,只能等晚自习下课再去找她。
结果晚自习下课,周尤直接回了寝室,压根儿不给程礼问询的机会。
两人在学校最后一次见面是高考前一周,周尤听程礼问起她在班里被孤立的事儿,她无所谓地摇头:“哎,随便啦,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无非是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
“虽然被全班孤立了,但是我在班里交了个好朋友,我俩经常一起约饭~”
“程礼,你不是想让我去北京上大学吗?我仔细想了想,还挺想去北京的。你放心,我现在都不在意那些,我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高考上。”
“我会尽可能地跟上你的步伐,一起去北京上大学。”
程礼看她这么乐观,便没再多问。他那天很高兴,高兴周尤终于想明白,愿意跟他去北京。
那段时间学校管得特别严格,一直到高考结束,他俩才恢复联系。
出分前的那段时间周尤过得很格外轻松,她甚至计划着跟程礼一起毕业旅游。
她攒了不少私房钱,完全支付得起一场五天三夜的旅游。
程礼也在计划表白的事儿,他俩各自准备着惊喜,想要等毕业晚会那天告知对方。
谁知道事与愿违,所有的计划都落了空。
毕业晚会那天,同学们都特别兴奋、激动。一是因为终于毕业了,再也不用整天在高压下学习,二是他们都有新的道路要走……
好巧不巧,周尤他们班跟程礼他们班订的是同一家酒店,且在同一层,就隔着一道走廊。
那天他们都以为自己终于解放了,可以正式地进入成年世界了,所以男生们不约而同地开了一箱啤酒,打算跟同学们拼酒量。
班主任并没阻止,反而笑着让他们注意分寸,别喝多了。
程礼那天也喝了不少。
吃完饭,他们又去楼下的KTV唱歌。
程礼想着表白的事一直心不在焉,直到周尤发消息说他们那边快结束了,程礼才揣好看了一整晚的手机,找借口离开包厢。
结果刚出去就碰到一个女生满脸通红地凑到他面前,神情忐忑跟他表白。
程礼当时忙着见周尤,满脸歉意地打断对方:“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儿,先走一步。”
他着急忙慌地离开现场后,没发现女生眼底的情绪转变,更没发现女生也尾随在身后。
见到周尤后,程礼将这个插曲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俩偷偷溜出ktv,去了楼上的酒店套房。
程礼来之前借了程弥的名义开了房,程弥知道弟弟今天有大动作,追问一番才得知他要告白喜欢的女生,程弥帮忙开完房还特意在房间里布置了一番。
出电梯后,程礼牵着周尤的手,刷了房卡,推门而入看到满地的红玫瑰、蜡烛和床头的成人用品,程礼顿时红了耳朵。
本以为周尤会害羞,没想到她径直阖上房门,在房间转了一圈,满脸揶揄道:“啧,没想到你这么浪漫呀~程礼,你今天要跟我告白吗?”
不等程礼吭声,周尤直率道:“我答应了。”
本来的计划里是不会有后续的,可是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又是刚刚逃脱高考牢笼的毕业生,再加上房间内的氛围衬托,两人情不自禁地破了禁忌。
他俩都是新手,虽然周尤平时叫嚣得厉害,可真到了那一步,她还是紧张得满头大汗,紧紧闭着眼不敢看程礼。
程礼也没好到哪儿去了。
他第一次纳入非常不顺利,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位置,快要绝望时,程礼终于顾不上脸面,默默拿起手机临时补课。
补完课,他又摸索了好久才找准。
折腾没几分钟,周尤便疼
得嗷嗷叫,程礼心疼,想要撤退却被周尤拉住手腕。
意识到再这么磨蹭下来,今晚就别想把事儿办了。
周尤想到这,推开身前的程礼将他压在床上,她则掀开裙子,大摇大摆地坐了上去。
刺痛传遍全身,周尤疼得面部表情乱飞,程礼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他俩摸索了许久才找到一点技巧,结果没多久,程礼就缴械投降了。
周尤傻眼,想要嘲笑时,程礼不服气地重新开场。
后面那次久到周尤怀疑人生。
结束后,周尤检查一番,发现自己大腿根都磨破皮了。
她疼得踢了一脚程礼,咬牙道:“你下次能不能轻点。”
程礼握着周尤的手吹了吹,满脸真诚:“下次一定!”
可惜,没有下次。
没多久高考成绩出来,程礼成了当年的理科状元,顺理成章地进了T大。
他第一时间联系周尤,却发现她已经关机。去她家里找她,也没找到人。
周尤消失了整整三天才给他回信:「别等我了,我不去北京了。」
第48章
程礼换了好几个手机,但是装着那条短信的手机程礼一直没丢。
他时常充满电,然后在某个深夜翻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琢磨明明都约定好了,为什么周尤突然反悔。
想不通的时候,他就会放任自己做一些蠢事,比如给她已经注销的电话号码发短信,或者在第二天订一张回西坪的机票去她的学校转转。
这期间,他从来没想过去找她。因为他知道,周尤上大学就开始谈恋爱了,且跟男朋友感情很好。
他不愿意打扰,更不愿意成为那个活过来的前任。
重逢以来,程礼一直想问周尤当初发生了什么,却害怕吓跑她,只能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
如今想想,大约跟她的母亲是脱不开干系的。
生在那样的家庭,有一个强势到管控家里的一切还对其精神控制的母亲,以及一个软弱、没有存在感的父亲,程礼很难想象,她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想到这,程礼突然没立场埋怨周尤当初的背信弃义了。
他只希望他们走失的这十年,能够重新弥补回来。
周尤半夜醒来上厕所,结果发现程礼还没睡,她迷迷瞪瞪地揉了把眼睛,起身踩上拖鞋急急忙忙地钻进洗手间。
回到床上,周尤习惯性地钻进程礼的怀里,搂住他的腰,困意连连道:“你没睡吗?”
程礼摸了摸周尤的后脑勺,笑着说:“头有点晕,睡不着。”
周尤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眯着眼问:“我陪你聊聊?”
程礼看她困得睁不开眼,失笑:“困成这样,继续睡吧。”
周尤闻言缓缓睁开眼,抬手抓了抓程礼粗/硬的头发,不服气地问:“我有这么困吗?”
“聊聊呗~”
她翻了个身,捞起床头柜充电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见已经凌晨三点,她放下手机,转过身抱住程礼,可怜巴巴道:“失眠可难受了。”
“让你的亲亲老婆安慰安慰~”
说着,周尤捧住程礼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刚贴上唇,程礼就扣住周尤的后脑勺,默默加深了这个吻。
周尤刚开始还能接受,吻到最后,周尤嘴巴又干又痛,口腔里全是程礼的味道。
她抗拒地推了下男人,闷哼道:“再亲下去你老婆要渴死了。”
程礼:“……”
躺了会儿,周尤踢了一脚程礼的大腿,祈求道:“你能去冰箱里给我拿瓶矿泉水吗?我好渴。”
“顺便拿几颗车厘子~”
程礼沉默两秒,叹了口气,认命地掀开被子,起身去给厨房给周尤拿水。
不过没给她拿冰水,而是给她倒了杯温水,至于车厘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她拿了一小碗。
回到卧室,周尤已经坐起来,看到程礼手里的车厘子,她连连招手。
程礼将玻璃碗放置在床头柜,给将手里的温水递到周尤手里。
周尤是真渴了,一点没装。
接过水,周尤仰头咕咕噜噜几下就把玻璃杯里的水全喝完了。
喝完把玻璃杯塞回程礼手里,她抱着玻璃碗,捡起碗里的车厘子接二连三地往嘴里塞,中途还不忘使唤程礼:“能帮我把垃圾桶挪床边吗?”
程礼忍了两秒,默默将垃圾桶移到她面前。
做完这一切,程礼穿着睡衣坐在床边,看了眼吃得大快朵颐的女人,控诉:“以后不许在床上吃东西。”
周尤见他不满,默默捡起一颗车厘子递到他嘴边,“你要尝尝吗?”
程礼翻了个白眼,拒绝:“不要。”
半秒后,程礼发出没有威胁性的抗议:“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话?”
周尤咬了口果肉,举起手发誓:“最后一次!保证以后不再床上吃东西了!”
程礼扫了眼很快屈服的女人,满脸写着「不可信」。
周尤理亏,吃完碗里的车厘子,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指,瞄了眼坐在床边默不作声的人,心虚道:“真的,我下次不这样了。”
程礼对她要求不高,只希望她能够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就行。
这事儿来日方长,一时半会也改不彻底。
程礼见她认错态度良好,默认了她的保证。
周尤刚想躺下床继续睡觉就见男人黑着脸提醒:“刷牙。”
“你的智齿还没拔,不怕痛了?”
周尤想起被智齿折磨的那些岁月,无奈地皱眉:“……”
僵持不到一分钟,周尤还是乖乖地爬起身去洗手间刷牙。
刷完牙回来,程礼已经躺下了。
周尤关了灯爬上床,故意翻到程礼身上朝他呼了口气,问他:“闻到了吗?”
程礼煞有介事问:“什么?”
黑暗中,周尤似幽魂般阴恻恻:“牙膏味~”
程礼滚了滚喉结,彻底无言。
沉寂片刻,程礼翻身将人扣进怀里,语气懒散道:“睡觉,困了。”
周尤还想说点什么,结果被程礼先一步捂住了嘴巴,并威胁:“再不睡就别睡了。”
“做/爱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
翌日醒来已经是大白天,窗外强烈的太阳光透过窗帘射进来,有点醒目。
周尤习惯性地捞了一下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
她睁大眼看过去,只见人早起了。
在床上玩了会手机,周尤实在憋不住尿了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踩着拖鞋进了洗手间出来,正好看到程礼回来。
客厅放了一堆礼品盒,烟酒、阿胶、护肤品、衣服、糕点以及贵价水果加起来二三十样。
周尤瞪大眼,忍不住问:“你要开超市啊?”
程礼手里还提着两盒茅台酒。见周尤才醒,程礼将茅台酒放在客厅,不慌不忙回:“不开超市,去你家备的礼。”
周尤彻底傻眼。
他怎么不把超市搬空?还有,谁说她要回去了?
周尤本来想跟他理论一番,结果想起自己还没解决膀胱问题,来不及说话便急急忙忙地钻进洗手间。
再出来,周尤神清气爽地走到客厅,绕着那堆东西转了一圈,再次瞄了一遍客厅放的礼盒堆,忍不住嘀咕:“……你怎么买这么多。”
“你就不怕……你后面带过去又被扔出来?到时候多丢人啊。”
想到这个可能,周尤一脸复杂道:“……你不嫌麻烦啊?我妈态度可没你想得那么好。要是被扫地出门,你这一趟还搬不完。”
程礼闻言笑了笑,无所谓道:“扔
不扔是丈母娘的事儿,准不准备是我的问题。”
“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把人姑娘拐到手,能不被骂?扫地出门算是轻的。”
说到这,程礼抬眸看了眼满脸纠结的周尤,郑重其事道:“我父母今晚会跟我们一道过去。”
周尤闻言,一脸诧异道:“你爸妈也去?他们知道我俩领证了吗?”
程礼看了眼藏不住事的周尤,平静道:“我早上回了趟家,大概交代了一下我们的事儿。”
周尤彻底傻眼。
就这么几个小时,他是怎么做到的?
自打昨天中午周尤接了那通电话起,程礼就在琢磨怎么准备更为妥帖。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让双方父母先见个面,长辈之间更好说话。
当然,也是为了让周尤父母放心。
昨晚想了一宿,程礼一大早就给宋女士打了个电话,拜托她留住父亲,他回家有事相商。
宋蓝见状还以为程礼出了什么大事,连连答应。
等程礼驱车回家,看到他完好无损地回来,夫妻俩一脸懵。
宋蓝最先出声:“你打电话让我拦住你爸,是想宣布什么大事儿?”
见儿子一脸严肃,宋蓝忍不住揣测:“别跟我说,你是真打算出柜了。”
话音刚落,一旁坐着看报纸的程世爻态度坚决道:“我不同意。”
准备开口的程礼脸上划过一丝无奈,他抽了抽嘴角,否认:“我自认为我性取向正常,没有出柜的打算。”
宋蓝松了口气,捂着胸口问:“那你想说什么?”
程礼思索片刻,神色自若道:“我结婚了。”
“什么???你结婚了?”
夫妻俩异口同声地问出口,各自脸上都流露着震惊,显然不相信这话是程礼说出来的。
宋蓝感觉自己快被吓死了,她摸了摸鼻子,好家伙,还有气儿出呢。
消化了一会这个惊人的消息,宋蓝接二连三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那姑娘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认识的?你是说你俩领证了?怎么这么突然?你确定不是骗我俩的??”
“我是不是最近催太紧,催得你应激了?我是着急你的婚事儿,但是也没想过你随便找个人应付余生哈。”
“儿子,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程世爻也有些想不通儿子为什么会突然宣布结婚,不过他比妻子镇定点,没有第一时间追问,而是等待儿子的后话。
程礼在路上就猜到了父母的反应,只是他没想到宋教授的反应这么夸张,他沉思两秒,一五一十地交代:“那姑娘你也认识,就是你出租中渝小区那套房子的租户周尤。”
宋蓝想起这号人,继续追问:“你俩是那时候认识的?”
程礼摇头,解释:“不是。我们高一一个班,已经认识十余年了。”
“我高中就喜欢她,不过由于种种原因,我俩现在才走到一起。”
短短几句话便交代了程礼这些年为什么不谈恋爱的症结。
宋蓝愣住,没想到缘分这么巧,她一眼看中的租户竟然是儿子倾心多年的姑娘。
程世爻听出不对劲,一针见血道:“你今日特意回来就是向你妈和我坦白你跟那姑娘已经领证的事实?”
程礼勾了勾嘴角,否认:“不是。”
“我是想让您俩陪我去一趟周尤家见见她的父母。忘了说,她爸妈似乎并不待见我。”
宋蓝:“……”
程世爻:“……”
感情儿子还没被亲家承认呢。
儿子从小到大没怎么让他们操心过,无论做什么都力求做到最好,宋蓝和丈夫也对他十分放心,无论他做什么都支持。
闪婚应该是他做过最出格的行为了。
事已至此,就算怪罪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陪着儿子一起补救,替他在女方父母那边撑撑脸,也让儿媳知晓他们是讲理的公婆。
思绪到这,宋蓝放下细枝末节的顾虑,爽快答应:“儿子,爸妈支持你。”
“既然不是随便找个人结婚,妈妈肯定会帮你。”
程礼很感激父母的开明,跟他们简单聊了聊自己的安排,程礼又拜托母亲待会上门多跟周尤妈妈说说好话。
这事儿毕竟是自家儿子做得不太妥当,宋蓝已经做好了被一起「扫地出门」的准备。
从父母家出来,程礼又去商城置办礼品,这一来二去便准备到了现在。
见周尤满脸踌躇,似乎在担心待会双方父母见面会闹得不愉快的场面,他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双肩,垂眸问她:“你相信我吗?”
周尤自然相信程礼,但是她不放心杨丽茹。她这人,一向喜欢破坏气氛,还不许人忤逆她。
周尤未经同意突然闪婚的行为已经触怒到了杨丽茹,周尤自己都很难保证,她时隔一个多月再次跟杨丽茹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想了想,周尤还是有点害怕:“……要不算了?”
“我不想见她。”
程礼见她恐惧,默默将人抱住,在她耳边低声细语说:“我没立场劝你,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周尤,我不想你被人随意指摘,说你叛逆,不顾父母的意愿就随便跟一个男人结婚。”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的,不然在彼此那边都说不过去。我也不想委屈你,我想你堂堂正正地嫁给我。”
“这样好吗?你把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不管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大概是程礼给了她足够的底气,所以她愿意相信他。
害怕扑空,周尤做好心理建设后,给周维安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四五秒才被人接通,周维安见是女儿打来的,激动道:“尤尤啊,终于肯联系爸爸了。你在哪儿啊?”
“听你妈说,你跟一个陌生男人领证了?你不要被骗了,爸爸很担心你。”
周维安私下找过周尤几次,不过周尤都没理。
如今听到爸爸的声音,周尤还有点恍惚。
她不自觉地攥紧手机,克制住情绪,尽可能平静道:“不是陌生人,是我高中同学。”
“爸爸,我打算今晚带他回家。你在家吗?”
周尤绝口不提杨丽茹,显然还在气头上。周维安听到周尤要带新婚丈夫回来见家长,连忙说在家。
“在在在,你赶快回来吧。爸爸给你们做饭。”
“你妈去学校了,她下午没课,我待会跟她讲。你放心,这次我一定拦着你妈,不让她再发火。”
周尤哦了声,不咸不淡道:“她要不在也没关系。”
周维安听出女儿的抱怨,苦心保证:“你放心,爸爸一定不让妈妈在饭桌上给人难堪。”
周尤得了保证,随便扯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跟周维安约的下午六点上门,周尤想到待会要面临的场面,已经开始紧张起来。
她这次不光要带程礼见父母,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见公婆。
程礼的家世虽然有所耳闻,但是周尤没亲身体验过,还是有点担忧不被公婆认可。
她紧张得要死,在卧室里转了两圈,终于忍不住钻进书房找程礼。
程礼在准备晚上见面的一切事宜,虽然东西已经买得差不多了,他还是觉得不够,这会儿在打电话问姐夫第一次来家里的经验。
徐景行没想到程礼速度搞得这么快,他在电话那端思索了好一阵才聊起来他们家的心理活动和准备。
聊到尾声,徐景行突然发问:“怎么这么着急?”
“你姐前两天还在跟我念叨,让我在部里给你物色几个姑娘。”
程礼抬眸扫了眼书架上署名「呵呵」的那两本小说,实诚回答:“不想将来某一天后悔。”
徐景行闻言,爽声祝福:“祝你旗开得胜。有时间带媳妇儿来北京玩两天。”
程礼笑着答应。
电话挂断,程礼还是不大放心,拿起手机在网上搜索第一次去女朋友家需要准备什么。
周尤进来时,程礼还在翻看网友的答复。周尤瞄了眼屏幕,见他全然不像表面那般淡定,忍不住揶揄:“你也紧张啊?”
程礼放下手机,想起周尤还没吃饭,连忙问:“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周尤陡然察觉到饿意,她摸了摸肚子,说:“我记得冰箱好像还有饺子,我想吃饺子。”
程礼站起身,说:“行,你等会儿,我给你煮。”
周尤本来想写稿子的,奈何心静下来。她在电脑桌前
发了会儿呆,最后还是关了电脑、键盘,走出厨房。
瞧见厨房亮着灯,周尤拉开推拉门,一头扎了进去。
程礼刚把水饺放进锅里,刚还沸腾的水立马平息下来。
周尤靠在流理台前,静静地看他往碗里加调料。
大概是程礼身上有让人安心的成分,周尤莫名不紧张了。
饺子煮好,程礼拒绝了周尤的帮忙,将碗径直端到餐桌,等周尤坐下吃饺子的间隙,他又进厨房给她洗了点车厘子。
饺子是玉米猪肉馅的,周尤很爱吃。她吃完一个饺子,又拿起一颗车厘子塞嘴里。
程礼没做别的,默默坐在她对面看她吃饺子,偶尔拿起手机回复一两条消息。
周尤吃得大快朵颐,也暂时忘却了烦恼。
吃完,她将碗丢在一旁,端起玻璃碗,一颗颗地往嘴里塞车厘子。
见程礼忙着回消息,周尤拿起一颗车厘子够长手递到程礼嘴边。
程礼下意识地张嘴,等反应过来,果肉已经被他咬碎。
他见状,抬起头看了眼对面笑得开心的周尤,失笑:“这么大方?居然愿意分我一颗。”
周尤以前很爱护食,尤其是自己喜欢吃的食物。程礼之前想吃一块鸡翅,结果被周尤狠心拒绝了。
程礼对此耿耿于怀,觉得他的地位还不如一块可乐鸡翅。
周尤却一本正经地解释:“一共就这么几块,全让你吃完了,我吃什么?”
打那以后,程礼很少碰周尤喜欢的东西,怕她护食,跟他打起来。
周尤心情好,哼哼两声,不跟他计较:“我哪里不大方了?我大方死了好吗?”
程礼失笑,连连说是。
好不容易放松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周尤又开始紧张起来。
回父母家之前,程礼带周尤提前跟他父母见了一面。
周尤本以为场面很难堪,没想到婆婆特别热情,一见到她就拉着她的手亲热道:“早知道当初我直接把我儿子介绍给你了,还让你们折腾这么久做什么。”
“你俩是高中同学呀?那之前我是不是见过你?”
周尤傻眼,没想到程礼居然把这些都跟送宋蓝说了。
她舔了舔嘴唇,想起当年在医院匆匆一瞥的画面,小声否认:“……没有吧。”
宋蓝给周尤准备了见面礼,是一套祖母绿首饰,戒指、耳环、项链齐全,打开那刻宝石璀璨的火彩差点闪瞎周尤的眼睛,说是程礼奶奶传下来的。
周尤本想拒绝,结果被宋蓝给强行塞手里了。
程礼路过瞧见这幕,淡定道:“收下吧。这可是程家的传家宝。”
周尤:“……”
宋蓝斜了一眼儿子,想起这些年对他的操心,忍不住在儿媳面前揭短:“儿媳妇啊,你知道我这些年有多担心你老公吗?”
周尤一脸懵:“担心什么?”
程礼意识到母亲要说什么,连忙阻止:“妈——”
结果宋蓝还是快了一步,“担心你老公是同性恋,喜欢男的。”
周尤瞪大眼,满脸写着不敢置信,她扭头看了眼满脸黑线的程礼,忍不住反驳:“……他应该不是吧。”
宋蓝戏言:“他要是,你俩还能修成正果?”
程礼害怕母亲再说些不利于他的言论,连忙出声打断两人:“我人还在这儿呢,能不能照顾照顾我这个当事人的感受?”
宋蓝握紧周尤的手,视若无睹地交代:“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尽管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周尤很喜欢程礼家的氛围,也喜欢程礼的妈妈。
她微笑着回答:“好呀。”
第49章
大概是程礼父母给她的尊重和喜欢让她多了一分底气,所以四人前往周尤家时,周尤没最初那么紧张了。
一路上,宋蓝拉着周尤的手腕不停地给她科普程礼小时候的糗事,周尤没想到程礼小时候这么搞笑,被逗得哈哈笑。
前排开车的程礼见阻止不了,歪头扫了眼副驾驶闭目养神的老头,提醒:“你能不能管管你媳妇儿?”
程世爻掀开眼皮,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好得跟闺蜜似的婆媳,护短道:“你怎么不管管你老婆?”
程礼皱眉,“现在是你媳妇儿一直在跟我老婆抹黑我的形象。”
程世爻抱着手臂,冷眼旁观道:“我敢管?”
程礼无言以对:“……”
周尤听见两人的对话,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这才意识到,程礼父亲平日在外是赫赫有名的企业家在家居然是妻管严。
宋蓝也听到了父子间的对话,她笑了笑,拍拍周尤的手背,小声说:“好老公是调教出来的,以后我教你御夫之道。”
程礼闻言,急忙阻止:“宋教授,你可千万别,别带坏我媳妇儿。”
周尤笑得不能自已,抱着肚子嗷嗷喊疼。程礼见状,出声教育:“有这么好笑?”
不说还好,说了更好笑了哈哈,周尤笑得停不下来。
不过车子拐进熟悉的街道,周尤想到待会儿要面临的场面,立马笑不出来。
宋蓝察觉到周尤的忐忑,抚摸着她的手臂,轻声安慰:“别害怕,有我们呢。”
周尤勉强扯了下嘴角,不敢想象双方碰面后会有多难看。
电梯里,周尤挪到程礼身边,攥紧他的衣袖,小声道:“……我有点害怕。待会我妈要是发火,你让你爸妈先走?”
程礼双手提着礼盒,闻言他不紧不慢地安慰:“没你想得那么恐怖,别紧张。”
本以为会有一场腥风血雨,没想到门铃摁响,来开门的会是杨丽茹。
她一改往日的做派,这会儿穿了条银灰色的新中式长裙,裙子质量看起来很好,没有一丝褶皱,还特意化了妆,看起来格外隆重。
站在最前面的是周尤,见到杨丽茹这身装扮,周尤愣得说不出话。
杨丽茹却当没看见她的呆愣,笑着看向周尤身后的宋蓝夫妇,礼貌客气道:“这是?快请进。”
宋蓝也没想到对方这么讲理、客气,她笑了笑,热情介绍:“叫我宋蓝就行,这是我丈夫程世爻。”
说着,宋蓝给程礼使了个眼色,满脸歉意道:“这是犬子程礼,都怪这小子做事荒唐,不经双方父母同意就这么迅速地把结婚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办了。”
“我得知消息那刻已经教训过一顿,终觉不妥,对不住尤尤和你们。”
“今日上门突然,您勿怪。我跟老程是专程过来道歉的,主要还想跟你们商量一下两个孩子的婚事儿。”
“你放心,我们做长辈的,一定不会亏待孩子。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
宋蓝当然听说过程世爻的名字,在西坪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也记得当年的高考状元是程礼,如今见到真人,杨丽茹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显然没料到周尤嫁的对象这么优秀。
丈夫上午打电话过来说女儿今天会带新婚老公和男方父母过来时,杨丽茹还在生气周尤自作主张就跟人结婚的事儿。
那天谭鱼打电话,欲言又止地说她在校庆上看到周尤跟当年的早恋对象走在了一起,杨丽茹气得吐血。
她是高考以后才知道周尤在学校有喜欢的人,高考成绩出来,杨丽茹直接将她高考失利怪罪在她早恋的事儿上,所以周尤复读那年,她没收了周尤的手机,也拿周尤手机狠狠回绝了那男生。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他俩又死灰复燃。
杨丽茹自然气得要死。
只是杨丽茹没想到,周尤喜欢的对象竟然是当年的理科状元,对方还出生在这样优越的家庭里。
关于周尤之前的那些传闻似乎不太能经得起推敲。
杨丽茹今天在学校已经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准备,反正木已成舟,她就算反对也没用。
还不如就这么算了,管周尤嫁给谁。她介绍的瞧不起,自个儿谈的总能满意。
只是出乎意外的是,周尤自己谈的条件比她介绍的那些好太多了。
周尤
见杨丽茹挡在门口,满脸不知所措的模样,忍不住提醒:“要不先让他们进去?”
杨丽茹这才回神,急忙错开身子,将路让给宋蓝他们。
宋蓝夫妇进门后,程礼紧随其后,看了眼留在最后的周尤,程礼折返回去,牢牢握住周尤的手腕跟杨丽茹认错:“是我不对,您别怪周尤。”
“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待周尤,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我是真心爱她的。”
周尤不知道杨丽茹是否有触动,周尤自己却万分感激他站出来。
周维安在厨房煮饭,听到动静戴着围裙走出来跟宋蓝夫妻打招呼。
见他们仨站在门口,周维安连忙走过来调和:“尤尤回来啦,快进来,在门口愣着做什么。”
“这位是——”
周维安还不知道程礼的名字,程礼见状,很有眼力见地介绍自己:“叔叔好,我叫程礼。”
上下打量一圈程礼,周维安毫不吝啬地夸赞:“程礼啊,小伙子长得真精神,跟尤尤挺般配。”
“快进屋,我今日做了不少好菜,你小子有口福了。”
老实说,周维安对程礼还是颇有微词的,毕竟哪个好人家的男人会这么草率地娶了别人家的女儿,不过他不想给女儿难堪,还是压下了心底的那点不满。
程礼看了眼周尤,见她点头,他将礼盒提到客厅,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喝茶的父母,默默走进厨房帮忙。
周维安瞄了眼客厅那堆礼品,又瞧了瞧走进厨房帮忙的程礼,故意问:“你跟尤尤怎么认识的?”
程礼自然而然地接过周维安递过来的锅铲,礼貌回:“高中同学。”
周维安吃惊:“高中同学?那你们认识挺久了。之前怎么没考虑过?”
程礼想了想,谨慎道:“之前在北京上学,跟周尤断了联系。这次也是缘分到了,我们之前在医院见过几面。”
“没记错的话,阿姨之前骨折在西南医院动的手术吧?主治医生就是我二叔程世年。”
提到程医生,周维安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来是程医生的侄子,我听他提过你。”
“看来你跟尤尤还是有缘,高中过去这么多年还能走在一起。”
程礼笑了下,没有跟周维安讲他俩这些年的曲折以及这次能够走在一起并不是缘分,而是他主动求来的。
杨丽茹今日反常得厉害,从进门到吃饭,她全程表现得特别温和,并且当着周尤的面儿夸了她不下十回。
周尤都快怀疑她是不是被夺舍了。
周维安也很满意程礼,一直夸他有眼力见。
两人在厨房捣鼓半天,最后弄出一大桌菜。饭桌上,周维安不停地夸程礼手巧。
宋蓝见儿子被老丈人认可,自豪道:“他从小就独立,之前还去新东方进修过厨艺。有他在,以后一定饿不着尤尤。”
这话一出,一桌人都笑了,连杨丽茹唇角都弯了下弧度,似乎对程礼今日的表现还算满意。
饭吃完,周尤和程礼主动收拾残局。
双方父母则坐在客厅聊他俩的事,双方相处还比较融洽,谈到一些教育、孩子、彩礼相关的话题,周尤和程礼压根儿插不进嘴。
谈到婚礼细节,宋蓝全程照顾着周尤的感受,说一切按照她的意愿来。
中途杨丽茹看了周尤好几眼,似乎没料到她找的婆家这么开明。
周尤很感激婆家给她的尊重,一直说都听他们的,她都可以。
至于婚礼,周尤和程礼还没想好,所以暂时不急。
谈判桌上,程礼主动交代了他目前的规划和家里的大概情况,还给周尤父母说清他跟周尤领证结婚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十多年的深思熟虑。
宋蓝也是第一次听说儿子的真实想法,得知他这么爱周尤,宋蓝对周尤越发满意。
大概是爱屋及乌,宋蓝很感激这么多年来周尤还单身,没有另嫁他人,不然他儿子恐怕要孤独终老了。
杨丽茹在得知程礼父母是谁后就已经同意了一半这门婚事,现在又听程礼讲明他们之间不是儿戏,杨丽茹心底的那点气已然消失殆尽。
大概是对女儿从头到尾都不满意,她甚至觉得周尤能嫁到这样的人家,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份。
她之前从来没想过,周尤配得上这样的老公。
学校有同事给周尤介绍对象,基本都是些长相不太方便或者生活作息有毛病的大龄青年,要么就是离异的或者身上有残的,但是物质方面都过得去,这些人对杨丽茹来说,配周尤已经绰绰有余。
她压根儿没想过让周尤高嫁或者嫁一个跟她差不多的优秀青年。
一是觉得周尤配不上,二是觉得周尤遇到了也掌握不住。
程礼俨然是她这辈子遇到的人中最好的那个。
老实说,杨丽茹其实有点担心周尤能不能把握住这份婚姻。
谈到尾声已经逼近凌晨,眼见夜色深沉,程礼主动出声叫停这次会面,笑着说时间还长,下次再聊。
周尤本来是要跟他们一起离开,中途却被杨丽茹叫住,说私下有话要说。
见状,宋蓝笑着摸了摸周尤的脸庞,温柔安慰:“你妈妈肯定舍不得你嫁人,今天就留在家好好陪陪父母,明天让程礼过来接你。”
周尤其实很排斥,不过她不想让宋蓝难堪,还是笑着答应。
送父子三人到电梯口,周尤依依不舍地望着程礼,有点舍不得他离开。
程礼察觉到周尤的不乐意,走出电梯跟父母交代他们在楼下等他几分钟,他晚点下来。
电梯门刚阖上,周尤就不管不顾地扑进程礼怀里,嘟囔道:“我不想留在这儿,我想回去。”
程礼思索片刻,跟她商量:“你妈妈似乎有话跟你说,要不这样,我送他们回去了再来接你?”
周尤想了想,无奈地答应他的安排。
见周尤依旧放心不下,程礼俯身亲了亲周尤的额头,轻声安抚她:“随时打电话,我都在,别害怕。”
周尤不情不愿地松开程礼,目送他消失在电梯口。
重回到家,屋里一片寂静,周维安和杨丽茹各自坐在沙发一角看电视。
看到周尤进来,周维安站起身问:“他们走了?”
周尤闷闷不乐地点头:“走了。”
杨丽茹手里抓了把瓜子磕了几颗,扭头发问:“在外面待那么久才进来,就这么不想跟我们待一起?”
“如今你嫁人了我就管不了你了是吗?又是谁教你不经允许就跟男人领证的?”
“他们家条件这么好,你嫁过去能保证不吃亏?男方各方面都很好,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不然怎么——”
说到这,杨丽茹似乎意识到什么,没有往下继续说。
周尤其实已经听懂了母亲的意思。
她听到杨丽茹的连声质问,竟然没有从前那般难堪、伤心,反而特别轻松,莫名觉得久违了。
这才是她熟悉的杨丽茹啊,一个把人贬低到尘埃里,恨不得用脚狠狠踩碎的母亲。
周尤也懒得再装、再忍,她笑了笑,满脸无畏道:“对,我就是不要脸。我这辈子就是没见过好男人,所以看到一个条件好的就想扑上去抓住。”
“不过你放心,我永远不会成为你这样的母亲。也不会向你当初说的那般,做一辈子嫁不出去、没出息的老女人。”
“我要嫁的人一定是我眼中最好的男人,程礼就是,我做到了。”
“是谭鱼告诉你我跟程礼的事儿吧?你真以为她是好心担忧我?她没跟你说过,她高中也喜欢过程礼,甚至向他表白过,结果被拒绝了吗?噢,忘了说,她高中为了一部苹果手机还跟小卖部的老板睡了。”
“大学她也没闲着,跟有钱的学长交往期间还脚踏两只船,同她导师的儿子搞在一起了。工作后又靠潜规则上位,后来事情败露,她只能放弃上海的工作回西坪了 。”
“她现在这份工作可不是靠她自己的实力,而是她现男友安排的。就那个你嘴里夸得天花乱坠的学生,其实私下就是个烂人。”
杨丽茹气得喘不过气,听着周尤一句句尖锐的话,她忍不住打了周尤一巴掌。
这一巴掌没卸力,周尤的脸很快肿起来。
周尤猝不及防,捂住被打得滚烫、发麻的脸颊,她瞪向满脸不可置信的杨丽茹,大声吼道:“我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也不会再认你!”
“你就抱着你的清高、严苛过一辈子吧!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
说完,周尤摔门而出,没给两人喘息的联系。
电梯太慢,周尤直接走楼梯。
走了差不多三层楼,周尤忍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崩溃,她蹲在楼梯间,狠狠掐住自己的小腿,无声地发泄着情绪。
程礼担心周尤跟她妈吵起来,将父母送到小区门口便说有点事儿先走一趟。
宋蓝下车本想叫儿子上去聊聊,结果还没来得及出声,儿子就驱车离开了。
见状,宋蓝忍不住调侃:“有了媳妇忘了娘啊。”
程世爻听了,替儿子狡辩:“当初咱俩谈恋爱的时候不也这样?”
宋蓝睼了眼丈夫,娇嗔道:“不要提那些陈年旧事了,让儿子们知道了要笑掉大牙。”
程世爻连连答应。
—
程礼给周尤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打通,没办法,他只好给老丈人打电话询问情况。
周维安也是周尤爆发后才反应过来,等他追出去,女儿早不见踪影了。
他回过神走进屋,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气急败坏地辱骂女儿的妻子,第一次发大火:“尤尤到底哪儿不好!你从小到大就对她严苛要求,我每次想管你都指责我溺爱孩子!你看看,你把她逼成什么样了??”
“非要女儿彻底跟我们切割你才满意吗?!你当老师当上瘾了是吧!回家还摆谱!你看看人家的儿子,再看看尤尤,你有一点当母亲的样子??”
“这些年我对你的包容、理解,如今是不是成了刺向女儿的一把利刃!你有错,我也有错。我们都没资格过度插手女儿的人生!”
杨丽茹听到丈夫的指责,不敢置信地表示:“我做错了什么,我都是为了她好!”
“我这么多年为她苦心经营,不求她领情,她居然还怪我!老周,你说说,我哪儿错了!我哪儿错了!”
“我给她安排的工作她不去,让她学的专业她讨厌,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她三番两次嫌弃,她到底要怎么样才满意……”
周维安见妻子还没醒悟,忍不住替女儿叫冤:“那是她的人生,不是你的!你没资格替她规划一切!”
这话一出,杨丽茹彻底傻眼,整个人像是突然老了十岁,颓然道:“她的人生?我要是不管她,不替她规划,她能走到今日?”
“我有什么错!我父亲也是这么对我的!甚至比我更严厉,我当年要是不努力,早就被我爸淹死在粪桶里了!哪儿还有资格上高中、大学,哪有资格当老师!你哪有机会认识我!”
“我要是不爱周尤,我怎么会只生她一个,怎么会从她出生起就开始替她规划,安排她上辅导班,花钱让她学钢琴、学书法。”
杨丽茹父亲是个老古董,从小就重男轻女,还虐待发妻。
杨丽茹兄弟姐妹加起来七八个,因为穷困饿死了三个,杨丽茹排行第五,本来也是要被送人的,母亲心疼女儿,强行拦着才留下来。
杨丽茹从小就知道,自己拥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努力争取。
哥哥们上学,她只配在家喂牲口,照顾弟弟妹妹。明明哥哥们一点都不争气,学习成绩差到离谱,父亲却还是愿意送他们,不愿意送杨丽茹。
杨丽茹九岁后在家哭着吵着要去上学,母亲没办法,只好去求丈夫,结果反倒被丈夫毒打一顿,指责不懂事,后来杨丽茹自然没能读成书。
不过她没放弃,她偷偷捡哥哥们的书看,偷偷跟到学校旁听……
学校一个老师见了,得知了他们家的情况,自愿资助杨丽茹上学。
就算有人花钱,杨丽茹父亲也死活不答应,理由是女儿上学了没人照顾弟弟妹妹和家里的牲口,也没人干活煮饭。
老师来来回回家访了一个月杨丽茹父亲才同意让杨丽茹上学,杨丽茹也争气,上学后一直都是年级第一名。
读到初中,杨父不想让杨丽茹继续上学,说女娃家读这么多书没用,同年杨丽茹两个哥哥因为学习不好已经主动退学。
杨父想让杨丽茹退学回家帮忙挣工分,给两个哥哥挣彩礼。
杨丽茹死活不肯,闹了好久父亲才同意她继续念书。
就这样,杨丽茹在家里闹了四五次,自杀多次才念完大学,才成为一名中学老师。
工作后,父亲一直要求杨丽茹上交所有工资,直到她结婚,周维安父母去他们家里闹了一番,杨父才停止吸女儿的血。
杨丽茹想起那个吸血的家庭和不近亲情只顾利益的父亲,再想想她这么多年对女儿精心培养却不被女儿接纳,难受得喘不过气。
她越想越委屈,流着泪跟丈夫抱怨:“我要是不爱她,当初早就把她扔医院不管了!你妈当初让我再生一个儿子,凑个好事成双,我怕两个孩子无法公平对待,坚决没要。”
“这些年我是对她比较严苛,但是我扪心自问,我这么做都是为她好。我不想她走我的老路,我费心费力地为她请家教辅导物理、数学,高考成绩出来,她差几分上人大,我低声下气地求人安排她复读,结果复读一年比一点考得还差,最后只去了本市一个211。
“她大学毕业没工作,我又不停请人吃饭帮她找工作……我哪儿点没做对?”
“同事们子女不是在国外留学就是上了清北,还有的入了体制内、进了某单位……连你妹妹都毕业于北大,如今在北京结婚安定下来,她呢?你看看她这些年做了什么?毕业这么多年我让她交一分房租水电了吗?我有强迫她把工资上交给我吗??”
“我只是想让她找份体面的工作,让她找个合适的对象结婚,我已经不求她能闯出一片天了,我只想让她安安稳稳地工作、结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周维安听到妻子的申述,想到这些年母女之间的矛盾,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妻子。
周尤刚刚走太急手机忘拿了,她折返回来拿包,没曾想听到了母亲藏在内心深处不曾向她吐露半分的想法。
杨丽茹婚前的事儿从来没有跟周尤说过,她小时候杨丽茹也很少带她回外婆家。
周尤一直以为她外公外婆早就去世了,没曾想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同情归同情,这并不代表杨丽茹是对的,她这些年给周尤造成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
周尤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杨丽茹哭着进了卧室,她才蹑手蹑脚地钻进房间,偷偷拿走搁在玄关的包包以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电梯向下运行的途中,周尤脑子里乱得要死。
她一面痛恨杨丽茹对自己的严苛、贬低,一面又同情杨丽茹早年的遭遇。
大抵人都是矛盾体,母女亲情永远是割舍不断的,伤口却又永远无法弥合,彼此之间最好的状态大概是各自安好。
刚出电梯,程礼就打来电话询问:“结束了吗?我在小区门口,需不需要我上去找你?”
周尤拿着手机,抬头看了看今晚的月色,如释重负道:“不用,我下来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周尤突然表白:“程礼,我爱你。”
程礼愣了下,虽然不知道周尤怎么了,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回复:“我也爱你。”
第50章
等周尤从小区走出来,上了车程礼才发现她右侧脸颊又肿又红,还有一道明显的巴掌印,显然是被人
打的。
意识到周尤刚刚在电话中一闪而过的哽咽声,程礼猛然察觉她刚刚在家里肯定跟家人大吵了一架。
周尤不想说话,害怕一开口就哭出来。她紧绷着脸,咬紧牙关,目光直视前方,故意不看程礼。
程礼见她不想提,犹豫片刻,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驱车离开。
路上车厢里特别安静,程礼几度想开口,都怕惹周尤伤心。
回家路上有一家甜品店还没打烊,程礼将车停在马路边,松开安全带,跟周尤商量:“对面有家甜品店还开着,要吃提拉米苏吗?我去给你买。”
周尤嘴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扭过脑袋,对上程礼心疼又克制的眼神,含着泪无声地点点头。
程礼见她答应,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柔声嘱咐她:“在车里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回来。”
周尤还是没开口,一味地点头。
程礼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拧开车门钻出去,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家亮着灯的甜品店。
周尤坐在车里望着他宽阔、远去的背影,抬起手背无声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等程礼提着甜品回来,周尤已经克制住情绪。
程礼在车外接了个电话,怕周尤等不及,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够长手将甜品从车窗口递给周尤。
周尤接过程礼打包回来的抹茶茉莉提拉米苏,慢慢撕开包装,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塞。
抹茶粉有点苦,奶油却甜得腻人,这两种综合起来,反而清爽起来。
这通电话是周尤父亲打的,刚在厨房两人私下加了联系方式,方便沟通。
或许对方早有预谋,知道周尤如今有了庇护处。
电话里,周维安叹着气,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跟程礼讲程礼父母离开后,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或许是维护妻子的体面,又或许是不愿意这个新加入的女婿知道家里的难堪,周维安将一部分事实隐去,只说母女俩闹了点小矛盾,杨丽茹不小心打了周尤一巴掌。
程礼几度想要质问周维安夫妻到底有没有把周尤当亲生女儿看待,话到嘴边考虑到身份不合适,还是默默咽了回去。
他唯一后悔的是,他刚刚不该一走了之,而是应该留下来陪周尤一起面对。
妻子脸上的那巴掌仿佛打在了他心里,难受得他不敢多问。
电话那端的周维安还在替妻子狡辩,程礼已经没了兴致听下去,却又不好挂电话,只能一边敷衍着,一边观察着周尤的状态。
甜食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幸福感,周尤吃了小半,感觉心里的那点苦已经被提拉米苏压了下去。
吃多了有点腻,她放下勺子,重新包装好搁在挡风玻璃前,歪头看向还站在外面打电话的程礼。
程礼察觉到周尤的目光,意识到她等得快没耐心了,终于出声阻止周维安的抱怨:“爸,先到这儿。尤尤困了,我带她回家。”
这话一出,周维安立马停止了输出,连声说:“好好好,麻烦你了,你多关心关心她。”
程礼扯了下嘴角,平静道:“不麻烦,我该做的。”
话毕,他挂断电话,拉开车门钻进车厢。
察觉到程礼脸色不佳,周尤试探性地问:“这么晚,谁给你打电话啊?”
程礼拉过安全带扣上卡栓,偏头看了眼周尤,温和道:“你爸爸,他担心你出事儿。”
周尤哦了声,没有太大的反应。
程礼见她心情平复,不着痕迹地问:“跟妈吵架了?”
周尤闷闷地嗯了声,语气冷淡道:“她老这样,总是贬低我,我已经习惯了。”
“今天没忍住,将她心目中的好学生的真实面目给揭穿了,她不相信……觉得我心思太重,打了我一巴掌。”
“我讨厌死她了。以后我们可以不跟她往来了吗?”
程礼思索片刻,理智道:“完全切断往来恐怕不太可能,我尽量避免你们同框好吗?”
周尤也懒得去追溯,疲倦地笑了下,算是认同了程礼的看法。
她今天精神高度紧绷,今天中午又没休息,折腾这么一晚上,她这会儿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
后半段路,她脑袋抵在车窗上,闭着眼慢慢陷入了沉睡。
程礼看她睡着了,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车速。
回到中渝小区,程礼将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车库。
回头看周尤睡得正香,程礼没吵醒她,他松开安全带下车,绕过车身走到副驾驶那边,轻手轻脚地打开车门,弯腰将人从车里抱出来。
周尤睡得深沉,没被吵醒。
回到家,程礼将周尤放在卧室的床上,替她脱了鞋、换了睡衣,又去卫生间接了盆热水,替她卸了妆、擦了脸并泡了个脚。
帮周尤收拾完,看着她舒服地睡下,程礼这才放心地进洗手间洗漱。
睡到半夜,程礼习惯性地将人搂进怀里,却发现怀里的人烫得不行。
他连忙坐起身,打开床头灯,伸手摸了摸周尤的额头,这才确认她发烧了。
程礼吓得不轻,连忙起身去外面拿酒精、洗脸盆,替她擦拭一遍身边。
等了半小时还是没退烧,程礼没有犹豫,换了衣服准备带她去医院。
周尤睡得迷迷糊糊,脑袋昏昏沉沉,程礼叫了好几声她才清醒。
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语气不太好:“干嘛呀?我睡觉呢。”
程礼单膝跪在床边,俯身捧住周尤的脸颊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宝贝你发烧了,我们现在去医院挂水。”
周尤一听医院两个字就皱眉,死活都不肯去。
程礼拿她没办法,只好哄着她继续睡,他则去收拾证件、衣服、住院所需的东西。
收拾完,程礼将周尤从床上抱起来,又拿了件厚外套披在她身上,马不停蹄地抱着她去医院。
周尤难受得厉害,嘴里一直嚷嚷着热、头晕,偶尔还说想吐。
程礼一边轻声安抚,一边开车。
等到了西南医院,程礼直接抱着她进了急诊科。挂完号,程礼扶着她坐在椅子里等待医生叫号。
程礼没想到半夜的急诊科还是这么多人,他跑了好几趟医生办公室,眼见周尤情况越来越差,程礼准备催促医生时,终于叫到周尤的号。
周尤意识不太清醒,这会儿已经烧糊涂开始说胡话了。
程礼抱着她进了医生办公室,医生看她状态很差,还以为她怎么了,吓了大跳。
程礼虽然着急,但是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他简单跟医生描述了一下周尤的病情。
医生见程礼很专业,诧异地问:“同行?”
程礼没过多寒暄,只道:“是,麻烦了。”
说到这,程礼想起什么,提醒一句:“她是易高烧体质,免疫力比较低,容易反复,您开药的时候注意点。”
医生给周尤简单做了下检测,最后测了**温,结果出来,医生一惊,说病患已经烧到四十度了。
“除了发烧,病人还伴随着呼吸性碱中毒……我建议先住院,麻烦家属先去办手续。”
程礼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不过听到答案,他还是忍不住心悸。
来医院的路上他察觉到周尤的呼吸不上来,做了简单的引导,但是她还是有点喘。
这下确诊呼吸性碱中毒,程礼有点懊恼自己刚刚太粗心大意。
半小时后,医院安排好床位,程礼缴完费上楼,护士已经给周尤安排上了心电监护仪、呼吸机,并给她挂了水。
看到程礼,护士将冰袋塞他手里,提醒他替病人冰敷两次。
程礼接过冰袋,慢慢走到床边,看向躺在病床上满脸苍白的周尤,自责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
周尤是易高烧体质,且不容易退烧。高中有次感冒,她连烧了三天,人都差点烧傻了。
自那以后,程礼便不敢放松。同居后,每次周尤睡醒,看到她脸颊绯红、滚烫,他总会摸摸她的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这么突然。
此刻周尤躺在病床上除了脸颊两侧绯红,闭着眼安静得不像话,呼吸也慢慢顺畅起来,没有刚刚那么吓人。
程礼给她冰敷了一阵,见她衣服全被汗水打湿了,又拉过帘子,给她换上病号服。
周尤睡得深沉,换衣服的时候没费多少力。
等换完,程礼将脱下来的睡衣拿去过了遍水。
这一晚周尤烧了退,退了烧,反反复复好几次,程礼一直坐在床头陪着观察着周尤的状态,直到第二
天中午周尤才彻底退烧。
程礼一夜没睡,除了头有点痛,丝毫没有困意。
周尤醒过来发现入目白茫茫的一片,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手指上夹着仪器,动弹不得。
她扭头想要呼唤人,还没叫出声就见程礼站起身询问:“哪里不舒服?”
周尤张了张嘴,这才意识到喉咙很痛,头也晕。
她说不出话,向程礼指了指喉咙的位置,程礼看懂她的提示,替她掩了掩被子,说:“你昨晚发高烧了,正常反应。”
“要不要喝点水?”
周尤点头。
程礼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保温杯,拧开瓶盖,递到周尤嘴边。
保温杯自带吸管,周尤咬着吸管喝了好大几口。
她感觉自己快渴死了。
昨晚虽然没什么意识,但是她难受得厉害,一会儿泡在水里,一会儿又被放在火上烤,只觉进了趟地狱。
如今人虽然醒了,但是浑身像散架似地痛苦。
程礼喂她喝完水,又问她要不要点东西。
周尤不想待在医院,问程礼什么时候能出院。
程礼观察了一下周尤的状态,安抚她:“再观察一天。我怕出院了,你又复烧。”
周尤见状,只好放弃。
她也吃不了什么辛辣刺激的食物,程礼下楼给她买了份玉米粥。
周尤最不喜欢喝粥了,她吃了几口就不要了。
程礼又去给她买了份鸡汤抄手,周尤胃口不好,也没吃几口。
九点护士进病房给周尤输液,周尤手背的筋络不明显,护士扎了好几次都地扎上,疼得周尤嗷嗷叫。
程礼见状,皱着眉接过护士手里的针管,捏着周尤的手背,轻而易举地扎了进去。
护士愣了愣,问程礼怎么会,程礼看了眼护士,怕她受处罚,移了下站位,平静道:“我之前是医生。”
护士察觉到程礼的好意,替周尤放下水袋里的药,感激地看了眼程礼。
周尤好久没住过院了,特别不习惯。挂水要挂三个多小时,周尤瘫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
昨天走得急,周尤手机也没带,如今她躺在床上无聊得快要长草了。
程礼去找医生询问具体情况,回来见周尤躺在床上长吁短叹,忍不住开玩笑:“睁眼不看手机受不了?”
周尤仰天长叹:“……讲真,现在这社会,手机就像衣服,不穿不行啊。”
程礼见她瘾犯了,默默掏出裤兜里的手机,解锁后递给她。
周尤瞄了眼程礼递来的手机,不太敢接:“没有什么不可言说或者我不方便看的秘密吧?”
程礼看穿她的假客气,故意问:“要不要,不要我揣兜里了?”
周尤眼疾手快地夺过手机,笑眯眯道:“要,肯定要啊。不要白不要。”
“我现在是你正牌夫人,查一下手机怎么了?”
程礼:“……”
这会儿是正牌了?昨晚他叫她起床去医院,她怎么说来着?
好像是说“你谁啊,凭什么管我?咱俩认识吗,你就这么拉拉扯扯”?
程礼都不想拆穿她这两副嘴脸。
周尤也就嘴上说说,压根儿没想过查岗。虽然很好奇,不过她克制着自己的私欲,没有随意翻阅程礼的微信、联系人等等。
程礼手机里下载的软件特别少,除了必要的,几乎没有娱乐。
周尤翻了半天没看到抖音、小红书、微博等她常用的软件,忍不住吐槽:“……你的生活得多无趣啊,居然不刷视频不刷帖子不看八卦。”
说到这,周尤抬头望向抱着笔记本坐在床头的椅子里处理工作的程礼,试探性地问:“……你流量多吗?”
程礼头都不抬地回:“想下什么软件随便下了,流量够用。”
周尤得了允许,马不停蹄地点进软件商店,下载那几个心心念念的软件。
等抖音下好,周尤本来想登录自己的账号,中途想起不是自己的手机,她犹豫了两秒,不假思索地问程礼:“我给你注册个dy账号,然后咱俩互关?”
程礼搞不懂这些,只说让她随便弄。
注册dy账号时,周尤脱口而出:“你电话多少来着?”
程礼打字的动作一顿,他掀眼睨了眼后知后觉的周尤,凉嗖嗖道:“你连你老公电话号码都记不住?”
周尤心虚地摸了摸鼻尖,狡辩:“其实我自己的也记不住。”
程礼无言以对,板着脸,慢慢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183***0221。”
周尤啊了声,惊讶道:“你没换过手机号啊?”
程礼看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怕你找不到我,不敢换。”
话一出,周尤彻底安静下来,没了刚刚的火焰。
2.21是周尤的生日,当初程礼选这个号码时,周尤还得意洋洋道:“哦哟,某人运气挺好呀,居然选了我的生日号。”
年少的程礼比较腼腆、高冷,听到周尤的调侃,他酷酷道:“巧合,选了才知道,早知道我换个号。”
周尤气得吐血,骂他清高。
现下周尤却不敢调侃程礼,他那句话甚至不用细细琢磨便能明白他的心意。
周尤其实也懊恼他们错过的这些年,不过她不敢轻易提及,因为当初是她辜负了程礼,也是她说话不算话、出尔反尔。
输入电话号码后,又收到一串验证码,周尤刻意忽视掉此刻尴尬的氛围,抱着手机将验证码复制粘贴上去,很快帮程礼注册了新号,并找到自己的账号点了关注。
关注成功,周尤点开自己的dy页面,举着手机给程礼看:“喏,这是我的账号。”
程礼抬眸粗略一瞥,周尤发了快一百个作品,有自拍照、风景照,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视频,粉丝快一万了。
周尤给程礼看了两眼就抱着手机刷视频,她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表情丰富得跟演川剧似的。
程礼陪她挂完水,下午周尤在医院待腻了,程礼带她去之前去过的餐厅吃饭。
好巧不巧,在门诊楼大厅碰到了跟同事一起去食堂吃饭的程世年,撞见程礼俩,他眼尖道:“你怎么在这儿?”
“你俩——”
话音未落,程礼没遮掩,实打实地回复:“她昨晚发高烧。我俩领证了。”
程世年一愣,过了会拍拍程礼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感慨:“你小子动作挺快啊。”
周尤提溜着眼睛,犹豫着要不要叫人。
程礼见了,主动替两人正式介绍:“我妻子周尤。周尤,这是我二叔。”
周尤礼貌地笑了下,乖巧地喊:“二叔。”
程世年跟程世爻长相相似,不过气质大不相同,程礼爸爸比较威严、有上位者的气质,程世年则比较温和。
听到周尤改口,程世年摸了摸衣兜,尴尬道:“改天去家里吃饭,让你二婶给你包个大红包。”
周尤眨眨眼,一脸茫然。
程礼见状,贴心解释:“改口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