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生活区距离教学区一条街远,跨过这条街,直接就到了一餐,沿着对面的街道再往东走,就到了宿舍的区域。
许临川把楚以乔送到了B3宿舍楼底下,看着和B2如出一辙的宿舍楼和灰白色的外立面,她才想起来什么,问楚以乔:
“楚以乔,你来这干什么?我记得只有金融学院和理学院住在这里。”
呵呵,当然是找那个高冷挂美女了。
楚以乔当然没有说出上面这句话,她随便扯了个借口,进了宿舍楼。
B区教学楼在老生活区,有着百年名校特有的历史感,主要表现就是里面没电梯。
6楼是宿舍的顶楼,楚以乔背着自己的粉色美乐蒂包,手里拎着淡粉的吸管杯,一步一步很艰难地往上爬。
下午五点半正是回宿舍的高峰期,楚以乔长相优越,人因为去年的中秋晚会又小有名气,一路上被不少人认了出来。
她一一笑着回应了过去,到谈泽宿舍门口的时候兜里已经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站定,抬头去看门上的小门牌。
612,终于到了。
楚以乔深呼吸几口气,敲了两声面前胡桃木的门。
门口传来了一声很刺耳的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说话的人语气中满是不耐:
“谁啊——”
门开了一条小缝,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
楚以乔洗完澡之后就换回了私服,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嫩黄色的卫衣,很称楚以乔的肤色,整个人嫩得能掐出水来。
傍晚气温冷,她脖子上围了一条酒红色的格子围巾,把大半个脸都遮住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玻璃珠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你的时候,活像橱柜里精致的洋娃娃。
开门的是一个留着中长发的女生,头发很黑,眼睛上带着一架圆框眼睛,脖子上还挂着X尼的耳机。
“你是……楚以乔?”舍友的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
楚以乔能越过这位舍友的肩看到后面亮着的电脑屏幕,她微微欠腰,开口:“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有事情要找谈泽。”
“不、不打扰的。”舍友把门打开了,磕磕巴巴道,细看耳廓上已经有了红意。
楚以乔侧身进了宿舍,她刚洗完澡,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橙花香味,路过时在空气中都留下了一股香风。
好香啊。
舍友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变态,猛地低头往下看,结果这次又看到了楚以乔的腿,包裹在一条水洗的牛仔裤中,纤细中又透露出几分肉感。
好细啊。转过这个路口,人多了起来,楚以乔能感受到那个眼神又出现了。
而且比昨天更露骨,更让人不适。
那人估计也注意到了楚以乔身边多了个人,从刚才起手机就不停地响。
谈泽和楚以乔并排走着,自然发现了楚以乔状态不对,她关切的看着楚以乔露出来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
“楚以乔,你还可以吗?”
楚以乔脸上的表情有点难看,手指不自觉地缩进了卫衣里,因为现在旁边有谈泽在,她直接拿出了手机开始查看信息。
发件人依旧是一团乱码。
不过和昨天廖廖几条不同,今天对方明显是生气了,发送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消息内容也越来越不堪入目。
【宝宝,你旁边的女人是谁?】
【宝宝,你认识那个人吗?她和你有关系吗?】
【宝宝,她离你好近,我不喜欢。】
【楚以乔,回答我!那个女人是谁!】
【你这是出轨!你是我的女朋友,为什么还要和别的女人来往!!】
【楚以乔,你个●●●!!】
楚以乔一条一条消息看了下去,脸色有些苍白,但不是被吓的,是被气的。
这个人是神经病啊!
自己什么时候成ta女朋友了。
谈泽见楚以乔被气得小脸煞白,转头去看楚以乔屏幕上的信息,楚以乔看到哪里,她就看到哪里,最后一条不落的全都看完了。
这变态还挺会做梦的。
不过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谈泽抬手抽走了楚以乔的手机,握在自己的手里,她低头在“女朋友”那条信息上停留了很久,内心已形成一个计谋。
“谈泽,你干什么啊!”
那边气还没消呢,谈泽又整这出,楚以乔都感觉自己要气炸了,抬头就打算把自己的手机给抢回来。
谁料到,谈泽突然低下了头,两人间的距离被猛地拉进,楚以乔甚至能感受到谈泽呼出的热气。
好近!
“你又想干什么啊!”楚以乔猛地往后退了几步,隔出了一段安全距离才止住脚步。
与此同时,楚以乔的手机又响了两声,还是那串乱码发来的。
从消息看起来对方更加气急败坏了,连拼写都没来得及检查就发出来了,这次的信息里有很多错别字。
【楚以乔,那人为什么拿着你的手机!你这个●女人,●●●!!】
【楚以乔,你等着吧,我知道你家在哪,这是背叛我的代价!】
后面还有更多消息,谈泽划着屏幕,眼神越来越冷。
不论如何,今天必须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旁边,楚以乔也看到了自己手机上的信息,面色也很凝重。
谈泽注意到了楚以乔的目光,把手机给锁屏了塞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里,转头轻声对楚以乔说:
“我有方法现在就抓到她,但是需要你的配合。”
楚以乔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贴着谈泽,点了点头:“你直接说吧。”
从这个角度谈泽能看清楚以乔脸上的每处细节,她目光微微偏移了一点,分析道:
“对方应该是幻想你是ta女朋友了,而且对我这个第三者产生了很大的敌意。”
“那我们可以将计就计,用这个事情反过来刺激那个人,那ta自己露出马脚。”
虽然还是很讨厌谈泽,但是楚以乔不得不承认谈泽这个方法是可行的,这件事情拖得越久隐患就越大,不如今天直接解决了。
“那我现在打电话联系简警官。”楚以乔说道,人又往前了一步,在谈泽的大衣里掏出了手机。
下一秒,一双骨节分明的握住了楚以乔的手腕。
谈泽一只手环着楚以乔的手腕,另一只手把手机从楚以乔的手里再次抽了出来。
“不对,这种事情应该要我这个女朋友来做。”
“楚以乔,你现在来演受到惊吓的小女友。”
说着,不等楚以乔回应,谈泽直接把楚以乔搂进了怀里,动作熟练又自然。
行动间还不忘把楚以乔一贯背着的包拿了下来,背在自己的身上,粉色美乐蒂的包包和谈泽性冷淡风的黑大衣形成了鲜明的碰撞。
她甚至还揽了揽楚以乔的腰,一副安慰受惊女友的样子。
接着,她在通讯录里找到了简警官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谈泽又以抱着楚以乔的姿势给那人发了一条短信:
【我才是楚以乔的女朋友,你又是哪根葱?】
对方的来信很快:【你是谁,楚以乔是我老婆,你给我去死吧!】
很好,三分钟不到,又成老婆了。
【说真的,你别骚扰她了,如果她是你老婆,那为什么现在在我怀里?】
乱码:【闭嘴!放开她!!这是强迫,去死吧你,●●●!!】
【哦,随你便吧,反正现在我要和我女朋友回家了。】
乱码:【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楚以乔被迫靠在了谈泽的怀里,整个人都浸在了名为“谈泽”的香味中,她的脸已经全红了,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有路人从旁经过,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在注意到主角双方登对的长相,都露出了惊羨的表情,偏偏谈泽还很厚脸皮地都回应了,弄得真的和情侣似的。
“好了,上钩了,我们在这再坐一段时间,等那个警察来再进行下一步。”
谈泽说这话时,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是贴在楚以乔的耳朵上说的。她的声音本就相对低沉,楚以乔耳朵又敏感,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楚以乔腰瞬间软了下来,偏生谈泽的手还扣在她的腰上,弄的整个人都不自在。
“谈泽,你是变态吗?”楚以乔依旧“敬业”地维持着窝在谈泽怀里的姿势,咬牙切齿道。
“再忍忍,马上就好了。”谈泽仍然是那副八风不动的表情,语调却稍微上扬了一点。
好!我忍!!
就这样又忍了三分钟,街那边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冲锋衣,带着鸭舌帽的高挑女子——正是便衣出行的简湛清,她身边还跟着几个脸熟的“路人”,估计是一起出来的。
楚以乔认出了简湛清,她向谈泽使了个眼神,对方飞速get到了她的意思,揽着楚以乔起身,往另一条人流更小,更加偏僻的街道走去。
手机依然在响,不对对方已经放弃了让谈泽放开楚以乔,所有的信息都转为了发泄式的辱骂。
不行,还不够。
“楚以乔,我能亲一下你的脸吗?”谈泽突然开口,语气跟讨论中午吃什么没什么差别。
“你敢!!!!”这两个字几乎是从楚以乔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被谈泽抱着已经很没面子了,再亲的话直接爆炸得了!
“错位,一下就好。”谈泽又重复了一遍,漆黑瞳孔里的光一闪而过。
认识谈泽这么多年,楚以乔知道谈泽在某些事情上还是很认真的。
而且两人相看两生厌,想来谈泽对自己也没什么想法,楚以乔松了口,认命道:
“那你快点,要是真碰到了,我把你嘴给切下来。”
“放心。”
谈泽把楚以乔带到了一架路灯下,松开了楚以乔,面对着楚以乔站着,深深地凝视着她。道路两边黑漆漆的,背景是无边的夜色,称得谈泽的目光更加深邃。
楚以乔第一次注意到,谈泽的右眼下竟然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像一滴泪,结在了谈泽的脸上。
谈泽抬起手,拆礼物一样把楚以乔脖子上的围巾一圈一圈给解开了,她右手拿着楚以乔的围巾,左手轻轻的抚上了楚以乔耳边的碎发,动作缓慢而轻柔,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的珍品。
“把你手拿下来,不要加戏。”楚以乔伸出手指点了点谈泽的胸膛,警告道。
谈泽低头凝视着那根抵在自己胸前的葱白手指,恍得有了一种做梦的感觉。
上次离楚以乔这么近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
“嗯。”
“楚以乔,我要亲你了。”谈泽很郑重地说了一句。
谈泽说这个干什么?
楚以乔站在原地,盯着谈泽渐渐接近的脸,就算知道这是假的,她的心还是控制不住地跳得很快。
思来想去,楚以乔把这份异样的情感归为了恨。
或许自己就是有这么讨厌谈泽吧。
讨厌她的眼睛,讨厌她的气味,讨厌她的一切。
在距离楚以乔左脸2cm的地方,谈泽停了下来,楚以乔不敢去看谈泽的脸,一双澄澈的眼睛慌张地到处转。
谈泽却自始至终目不斜视,一直很认真地观察着楚以乔的表情,从扑闪的睫毛,到水润的嘴唇。她一直这么看着,像是想要把曾经错过的几年时间一并弥补。
虽说两人一开始商量的是借位亲脸,可从简湛清等人的角度看来,就像是两人在路灯下拥吻一样,她们能这么想,暗处隐藏着的那人自然也会这么想。
“楚以乔!我杀了你——”
一旁的灌木丛中突然绷出来了一个人影,那人穿着黑长袖黑裤子,刘海很长挡住了眼睛,表情因嫉妒变得极为扭曲阴森。
可即便如此,楚以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人,今天下午从前台那拿来的玫瑰花现在还躺在她的包里呢。
“是你?你为什么要跟踪我?”楚以乔指挥谈泽从包里把玫瑰拿了出来,捏在手上。
“因为你是我女朋友,你忘了吗?上个月我向你表白,你同意了。”那人疯疯癫癫地说
“这些都是你的幻想!我从来没答应过任何人。”楚以乔很震惊,义正辞严地说。
那人已经被简湛清给制住了,她混浊的眼睛里骤然闪出了一道强光,语调降了下来,说出的话乔若梦呓:
“你答应了啊,你还会跟我撒娇,和我一起上课,陪我吃饭……”
她竟幻想出了一个“楚以乔”,和她谈了一个多月的恋爱。
“好了,不用再多说了。”简湛清见状直接把那人给拉走了,免得她再说出什么二次伤害楚以乔的话。
“这件事情我会上报到学院里,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楚以乔直接把那支玫瑰扔在了地上,拉着谈泽转身走了。
“谈泽她还没回来呢,”舍友拘谨地站在一边,眼睛始终不敢看楚以乔,她指着靠阳台的三号床位置,建议道:“你要在这里等她回来吗?”
那位置收拾得很整洁,桌子上除了必备的学习和生活用品外什么装饰都没有,几本专业书摆在旁边,同样也是被理得整整齐齐。
谈泽不在!楚以乔求之不得,眼睛都“噌”地一下亮了起来,忙道:“不用不用!我还个东西马上走,就不打扰了。”
说着,楚以乔迅速打开了包,把谈泽那件西装外套给扯了出来,随意地搭在了谈泽的椅子上,那外套的布料很硬挺,下午拿到手的时候是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如今已被糟蹋得乱七八糟。
楚以乔骤然有一种做坏事的心虚感,趁着谈泽还没来,她把外套摆在桌子上,用手压了压褶皱。
我抚——没用。
我再抚——还是没用。
思来想去,楚以乔从兜里掏出了几颗刚才热情路人给她的糖,扔在了谈泽的桌子上。
她心理的负担刚下去一点,转而又想:
不对啊,谈泽那么讨厌,还是不要给她吃糖了。
想着,楚以乔的目光移向了谈泽那堆摆放地很整齐的书。
于是,身体一扭,很拙劣做作地,“一不小心”把那堆书给撞歪了。
爽了。
另外一边,舍友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楚以乔从自己的粉色包里扯出了谈泽的黑色外套,又难以置信地看着楚以乔执着地抚平外套上的褶皱,等看到楚以乔故意推翻谈泽桌子上的书时,整个人已经无法思考了。
等等,为什么谈泽的外套在楚以乔的包里?
等等,难道她们两个之前认识吗?
等等,为什么楚以乔要这么幼稚?
楚以乔干完坏事,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她转身重新把包背了起来,向舍友挥了挥手:
“拜拜。”这时,台上的老师突然拿起了名单:
“接下来,我找一位同学来念一下这一段课文。”
“楚以乔,这个同学在吗?”
“唰!”
“在、在的!老师。”
楚以乔吓得直接立正了,手下的书翻得“哗啦”响。
舍友的动作因为震惊还有些僵硬:“再见。”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磁卡解锁的声音,门从外面被打开了,楚以乔闻声望去,正对上谈泽那双眼底没有波澜的狭长凤眼。
哦莫。
现在的时机挺好的,谈泽死了20多年的良心突然发芽,可惜这次是为了做坏事。
楚以乔还在看纪录片,精神很投入,没发现睡衣下摆被人撩起来。
谈泽直接握住楚以乔的腰,手感比她想的好太多,滑滑腻腻的一片,她想看自己手握在楚以乔腰上的样子,可惜如果要能看到那个程度的话上衣要全部脱下来,而真脱下来又不可能只摸腰。
谈泽只好作罢,这次先放楚以乔一马,希望楚以乔能念着她的好,谈泽实在已经对她放了许多水。
手触上那片温软的瞬间,楚以乔跟煮熟的虾仁一样骤然缩起来,她这块敏感得厉害,隔着衣服摸反应都很大,更别提直接上手。
谈泽很满意她的反应,手没松开,小指勾勒着楚以乔脊沟的深度。
楚以乔跟上了锈的机器人似的,一节一节地转过头,表情震惊:“姐、姐,你在干什么?”
第 27 章 第 27 章
谈泽现在的表情很难用单纯的“看”来形容。
爱惜的,急迫的,恶劣的……她心底有太多思绪混杂在一起,谈泽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楚以乔单纯生气的样子,心底浮现出许多见不得人的期待。
手下的一段腰触感实在让人流连,谈泽本意是想好心教教楚以乔正确的社交距离,可摸着摸着逐渐有些心猿意马,想着稍微夹带点私货也是允许的。
又不是之前没摸过,月初帮楚以乔处理腰上的淤青时,对方还求自己摸呢,要是现在就双标不让碰,那谈泽也太委屈了。
楚以乔拧起眉转身不可置信地瞪着谈泽,把问题又重复一遍:“姐姐,你摸我干什么?”
谈泽大拇指在楚以乔的后腰处摩挲,她这才发现楚以乔后腰上还有腰窝,不太明显,很浅的两个,刚好契合大拇指的形状,谈泽记得月初是没有的,那只能说明是饿出来的。
许临川正在中场休息,窝在角落里一边小口喝水一边在看《碎月》的剧本。
不同于电影或电视剧的剧本,舞剧的剧本主要聚焦的是舞台设计和每一幕的故事梗概,并没什么台词。
许临川昨天没睡好,半夜梦到魏晴变成了女鬼,一直缠在她身上,还说要把她吸干,吓得许临川半夜惊醒好几次。
再加上今天又早早起床来练舞,此时眼下有两团不容忽视的青黑。
许临川抬头活动了一下肩颈,就正好看到楚以乔换上了平时穿的淡粉色练功服,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她走得很快,额前的碎发都被吹了起来,随着脚步有节奏地摆动,露出一张苦大仇深的小脸。
一句话也不讲,一来就开始热身,热身完就开始做大跳,大跳做完又做叉跳,跳得又急又凶,许临川在一旁都看呆了。
“楚以乔,你早上吃弹簧了?”
楚以乔气喘吁吁地向许临川摆了摆手,一边大喘气一边回许临川的问题:“没有,吃的水煮蛋”。
她现在气不顺,比起累的,更多还是被谈泽气的。
两分钟后,楚以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抬头去看许临川,注意到了她的熊猫眼,问:
“你昨天熬夜练习了吗?”
许临川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忸怩起来,她倒想是练舞练的,而不是被前妻姐一个“你最近怎么样”的微信消息给吓的。
“对,我太焦虑了,昨天在看视频。”
楚以乔点点头,拍了拍许临川的肩膀,鼓励道:“加油,我感觉你可以选上的。”
见楚以乔如此认真给她打气,许临川突然有些心虚。
许临川对这个机会其实没有那么看中,属于是有好,没有也没关系,只不过有一点小失落而已。
她家庭条件好,是家里的小女儿,上面还有一个能力很强的姐姐,家里的担子落不到她肩上,许临川喜欢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她学古典舞更多是因为自己喜欢,只要有舞跳就很开心了。
也因为这个,她心态特别好。大一下刚开始的时候,课难度一下子加大,很多人压力很大心态不稳。
许临川还是老样子,该吃吃该喝喝,加练归加练,但是并不钻牛角尖。因此,才能和当时状态一样轻松的楚以乔认识并打好关系。
“楚以乔你呢?你不是说早上不来学校了吗?”许临川岔开了话题,转而去问楚以乔。
楚以乔闻言,又想起了谈泽那张臭脸,狠狠吸了一口水,咕嘟咕嘟咽下去,咬牙切齿地说:
“遇到了最讨厌的人。”
许临川有些震惊,她本以为楚以乔是夸张的,但是脸上厌恶抗拒的表情又作不得假,她微微瞪大了眼睛,去问楚以乔:
“你也有讨厌的人吗?”周一下午一点钟,北校区小剧场。
许临川本来以为她和楚以乔来的算早的了,结果没想到小剧场里已经挤满了人,乌泱泱一片各个盘靓条顺,都是古典舞专业的。
入口一个眼熟的老师正在发放号码贴,贴在衣服上,叫到号了直接上台就行了。许临川是52,楚以乔是53。
面试是在台上进行的,本专业几个老师坐在下面,叫到的学生在台上跳。
其他学生不能走到观众席上干扰台上的人,想看也只能从后台侧面去看。
许临川准备的是群舞里的一段,她这些天和楚以乔练的都是这段,算是已经彻底吃透了,一舞下来动作干净流畅,情绪的肢体传递也很到位。
“好,时间到。”
老师不能直接在现场说带评价意味的话,许临川环视了一周各个老师脸上的表情,心下已经有了判断。
“Yes!”许临川面上带笑,和楚以乔击了个掌,说:“加油!”
“下一个,53号。”
楚以乔深吸一口气,走到了聚光灯下。
“各位老师好,我是53号,面试的是剧中小望舒一角。”
说完,楚以乔跳起了她昨晚在家里过了四遍的那支舞。
闻华芝放下了手中的计分板,抬头看着台上的楚以乔,眼里满是欣赏。
和任何台前行业一样,舞蹈这个行业也是残酷的。
有的人只是站在那边就已经和别人拉开了差距,很多人还在门外摸索的时候,她已经一直脚踏进了门内。
但是这种表面上的天赋只能决定一个人的起跑线,最后能跑多远却是由个人的努力和毅力来决定的。
台上,楚以乔已经做到了收尾的动作,一记“探海”,结束了小望舒第一幕的第二支舞。
这舞动作的难度都不高,“探海”“划叉”“左拧扶地”等都是古典舞里面的基本动作,把动作做好做漂亮只是第一步,更难的点在演绎情绪上。
你要如何让观众从你的肢体动作中看出背后的感情,同样的招手,传达出的情绪是开心?还是悲伤?
大家常说人的眼睛会说话,优秀的舞者要做到全身都会说话。
楚以乔微微鞠躬,一张白净的小脸在灯光下闪着光。
闻华芝本想给她鼓鼓掌,手刚抬起就被一旁的老师及时按了下去。
无奈之下,闻华芝只能给楚以乔一个坚定的眼神。
下了场,许临川激动地不行,拉着楚以乔的手上蹿下跳的:“楚以乔,你太厉害了!我人都看呆了!”
两人一面往外面走,一面聊天。楚以乔到二餐的时候许临川已经帮两个人都打好饭了。
餐口更新了一个配菜,把原先的紫薯换成了南瓜,许临川只吃了一口就没再吃,安安静静等着楚以乔来。
“不好意思,突然还有点事情。”楚以乔点进了那个帖子。
帖子正文里,楼主如此写到:
“今天中午路过小树林,本来是想去拿自己昨天落在那边的围巾的,没想到竟撞破了如此震撼的一幕。金融的那个谈泽疑似向舞院楚以乔表白,情书都写了一本!!lz人比较怂,只拍了一张照片,请大家低调吃瓜。”
前排的几个回帖都是不信。
【呵呵,疑似lz食堂吃中毒了】
【这两个人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吗?我想问】
楚以乔离开小树林后就快步往二餐走去,可以说是怕许临川等久了,但是更多的因素还是在于谈泽做的那饭太香,她实在是等不及想吃。
“wow,这也是家里阿姨做的吗?”许临川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眼巴巴地看着楚以乔把保温袋里的两盒菜拿出来。
“嗯,算是吧。”【换成其他人我都信了,但是一个是sy,不好意思,一眼假】
【照片疑似ai合成,大家都散了吧】
【你们好无聊,论文都写完了没】
【y1s1,tw长得确实好看啊,sy怎么就不能是真看上tw了】
【楼上的,这不是能不能看上,是能不能看到,两人根本不认识对方吧】
【但是确实细思极恐,lz这照片看环境是小树林中央吧,两个人总不可能是偶遇到中央去了,这波我站lz】
【+1】
【lz最好小心点,sy是学生会的,当心号炸了】
也有人说两人长得配的,但很快被其他路人打成了乱磕真人cp的,马上销声匿迹了。
楚以乔一说谎眼神就乱飘,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连忙把盒子给打开了。
谈泽一共做了两个菜,一个是黑椒牛柳,另一个是蒜香油麦菜。量都不大,两个人当配菜吃刚刚好。
“好香!!”许临川夹了一根牛柳,嚼了几下,赞不绝口:“爆杀一餐那边的快餐,而且一点都不油!”
楚以乔听着许临川的话,半信半疑地吃了一根,入口的一瞬间眼前一亮。
她没说话,只默默又吃了一根。
真的好好吃!
不近牛柳鲜嫩多汁,油麦菜做的也很好,口感是脆脆的,蒜味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感觉很腥,反而有一股鲜味。
是谈泽做菜就这么好吃,还是她和临川真的太久没吃上好的了?
面对口腔里的美味,楚以乔无暇再深究,两人配着谈泽做的菜,都难得地比平时多吃了一点。
去教室的一路上许临川都在回味刚才吃的两个菜,还想向楚以乔要“阿姨”的联系方式,不过都被楚以乔糊弄过去了。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思修课。
楚以乔正在偷偷看自己的小笔记本,许临川在旁边不知道手机刷到了什么,整个人一震,开始狂戳楚以乔的胳膊,还把手机屏幕怼到了楚以乔面前。
“楚以乔!你快看这个!”
楚以乔抬眼观察了一下讲台上的老师,才拿过许临川的手机。
入目是一个熟悉的论坛画面。
界面的最上方停着一条热帖,楚以乔看清那个题目的时候差点气昏过去。
“OMG!!!路过小树林偶遇金融谈泽向舞院楚以乔表白!!有图,劲爆!!!”
楚以乔缓缓闭上了眼睛。
路上还遇到了几个刚才一起在后台看楚以乔面试的同学,上前预祝楚以乔成功,楚以乔笑着一一回应了过去。
许临川想起了楚以乔承诺的请吃饭,忙道:“我都想好我要吃什么了!我要吃火锅!”
楚以乔也感觉自己表现得还不错,圆圆的眼睛此时笑成了月牙形:“好啊,还是来我家吃吗?上次的火锅底料我家里还有。”
和楚以乔同学两年,认识楚以乔一年,许临川看到的楚以乔都是和和气气的,性子特别软。
专业里有人嫉妒她,想和楚以乔硬碰硬,结果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现在走路还绕着楚以乔走。
“当然啦!”楚以乔飞了许临川一眼,低头又吸了一口水,右脸瞬间鼓起了一块。
而且谈泽是最讨厌的人。
时间接近11点的时候,楚以乔中途套上了外套去上厕所,回来的路上在练舞房门口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那人微微偏头,露出了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明艳侧脸。
是魏晴?
她不是人文学院的吗,怎么能上楼?
楚以乔走回去,她本想装作不认识魏晴的样子直接从一旁进去,没想到一只手及时搭上了楚以乔的胳膊,把她拉住了。
“你好,你就是楚以乔同学吧?”
被叫出名字就要回应了,要不然不太礼貌。
楚以乔转身正对着魏晴,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是的,我是楚以乔,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魏晴很有技巧地温和笑了笑,从背着的小包里掏出来一小盒红色的眼霜,递到了楚以乔的手里。
“可以请你帮我把这个给许临川吗?如果我给的话她绝对不会收的。”
楚以乔有些犹豫,前天许临川表现得这么怕魏晴,她能帮魏晴递东西吗?想着偏头去看了屋内的许临川一眼,嘴巴一张想要拒绝。
魏晴早就想好了滴水不漏的话术,赶在楚以乔开口之前,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没关系的,我和她在微信上说过了,而且你交的时候也可以先报我的名字。”
最后,魏晴使出了杀手锏:
“真的拜托你了,楚以乔同学,如果能帮忙的话十分感谢。”
楚以乔一听,脸上的表情果然松动了不少,她迟疑地点了点头,说:
“那好吧,不过我不确定她一定会收。”
“没关系的,只要她能看到就好。”魏晴很神秘地笑笑,拍了拍楚以乔的肩膀,潇洒地转身走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暗中,一个小小的人影突然从床上起来。
一分钟后,卫生间的灯亮了,磨砂的玻璃门后传出不间断的水声。
房间某处有红点闪烁。
第 28 章 第 28 章
楚以乔这个晚上做了许多梦,小部分时间她在被人追,大部分时间她在被人抱。
因为某个黏糊糊又湿答答的小插曲,第二天早上起来,楚以乔感受到一股全身都被掏空的疲惫,头有些晕,窗外阳光灿烂,她把手挡在脸上想要稍微遮挡一点日光,不料却闻到了一股堪称强烈的气味。
是洗衣液的味道。
清幽的薰衣草香,带着被窝里的暖意,强势地占据了楚以乔的鼻腔。
她瞬间清醒,半夜手搓衣服的记忆卷土重来,楚以乔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深吸一口气,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
天呢天呢天呢!
怎么会做这种梦!!!
这个晚上,谈泽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是失意的穷书生,落榜后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乡。
路上捡到了一个橘毛少女,肤如凝脂,腕结霜雪,身上的衣服精致华美,一看就非寻常人家的儿女。
橘毛少女失了忆,醒来后非要跟谈泽这个穷书生走。
谈泽问她为什么,梦里的楚以乔说因为谈泽长得好看。
两人就这么在山脚下定了居,过上了平淡幸福的生活。
——个鬼啊。
橘毛少女是麻烦精,三天两头就要挑谈泽的刺,嫌弃这嫌弃那,嫌弃天嫌弃地。特别胆小,怕猫怕黑还怕水。
谈泽为了让她有更多人可以烦,发奋图强考取了功名,住进了京城里的大宅子,给楚以乔配了十个贴身丫鬟。
楚以乔对新家特别满意,东摸摸西摸摸,还夸谈泽当初自己没错看人。
正当谈泽感觉自己能松口气的时候,天上突然来了一道强烈的吸引力,把楚以乔吸了上去。
空中出现了一块天幕,上面站着几个穿着白衣的神仙,发着光,俱是面目模糊。
原来楚以乔原是王母娘娘坐下的一个小仙,下凡专门帮助有缘人修成正果,如今谈泽功名已成,楚以乔必须回去。
谈泽:……
谈泽:“她根本没帮我!我要差评,让她回来!”
梦的最后是楚以乔换回了两人初见时的衣服,仙袂飘飘地飞走了,任由谈泽如何去够去抓都没用。
“楚以乔——”
谈泽猛地从梦中惊醒,时间还早,屏幕上显示的是5点半。
今天是阴天,窗外的街景在昼夜交替间显出一种奇异的淡蓝色。
她躺回去,本想再睡一觉,可一闭眼就是梦里楚以乔飞走的样子,头疼得厉害。
左右是睡不回去了,谈泽换好衣服起床,她没心思去梳头发,单穿着一件天蓝色的条纹衬衫枯坐在沙发上。
什么也不干,就静静地看着楚以乔房间的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以乔房门后面传来了动静,五分钟后,头发爆炸地跟鸟窝似的楚以乔起床了,睡眼朦胧,一出门就看到了沙发上的谈泽。
谈泽侧对着光而坐,皮肤在晨光中透着几分玉的质感,看上去冷冷的。
她没戴眼镜,薄薄的眼皮耷拉着,目光对焦在虚空中的一点。
像是在看楚以乔,又像是在看别的人。
头发也没梳,几缕碎发遮在了眼前,周身弥漫着一种名为“疲惫”的氛围,莫名有几分脆弱。
我天,变态啊。
楚以乔迟疑地开口:“谈泽,你几点起的?”
听到楚以乔的声音,谈泽瞳孔动了一下,紧接着就仿佛被注入了灵魂的木偶一般,突然有了生气。
“刚刚。”
楚以乔扁扁嘴,毫不客气地白了谈泽一眼,这人又把她当傻子了。
“随你吧,我练一下早功。”
说完,楚以乔进了洗手间,稍微收拾一下就又一头钻进舞室了。
楚以乔不过在谈泽面前晃了一圈,就成功驱散了谈泽心头萦绕着的恐慌和焦虑。
她回房间洗漱完,解锁平板打开了一本手写扫描的菜谱,转去厨房研究早饭了。
刚过7点钟,楚以乔准时从房间里出来,一边走路一边张嘴小口喘着气,脸蛋红扑扑的,手心很热,指腹的那块皮肤被蒸成了带着肉感的粉。
今天早上吃的是玉米蔬果烙配一个水煮蛋和一小杯酸奶。
玉米蔬果烙是楚以乔小学时候最喜欢吃的早餐。
谈泽如果前一天晚上在楚以乔家里睡,第二天吃的往往就是玉米蔬果烙。
时隔多年再在餐桌上看到,楚以乔整个人说不出来的惊讶:
“你怎么搞到这个菜谱的?”
谈泽默默把平板给锁屏了,屏幕上的菜谱瞬间黑了下去。
她转身拿起小锅,把锅里煎得最完美的一个烙堆到了楚以乔的盘子里,说:
“没菜谱,吃了这么多年看也看会了。”周日早上6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楚以乔这几天已经把官网上有关《碎月》的舞蹈视频反反复复看烂了,练了前期望舒的舞步,也练了群舞的一段舞。
楚以乔还拿了一个小本子做了些笔记,记了些她自己跳的时候感觉不对劲的地方,打算回学校去问老师。
不管能不能选上,多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
7点半的时候,楚以乔从练舞房出来,满额头的汗,脸也红了,薄薄的一件黑短袖被汗粘湿,贴在她的背上,勾勒出流畅柔美的身体线条。
谈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的床,楚以乔出来的时候她正蹲在阳台上料理植物,手里拿着把小刷子正在细心料理叶片,一下一下地梳。
她眯眼一看,谈泽手里的那片叶子叶片上有好几个疤,正是今天前楚以乔和楚庄静通电话的时候,被她掐出来的。
抛开别的不谈,谈泽其实算得上是神仙舍友。
素质高,爱干净,无不良嗜好,特别特别会整理东西,以前两个人住一起的时候,楚以乔的房间都是谈泽帮着收拾的,当做住楚以乔家的“房费”。
可惜了,楚以乔这个人就是要谈谈别的。
楚以乔再冲完汗出来的时候,谈泽已经把阵地转移到了室内,人在厨房做早饭。
见楚以乔二次从房间出来,谈泽转头向楚以乔开口:
“你来了,我帮你做了早饭。”
谈泽关了火,把锅里金黄的滑蛋铲进了盆子里,洒了点黑胡椒粉,推到楚以乔面前,下面垫着两片刚复热过的黑麦面包,有菜有番茄,最重要的,竟然还是热的!
楚以乔看出来这是谈泽讨好自己的诡计了,她本该坚定立场不被谈泽诱惑的。
但是楚以乔并不完美,而面前的滑蛋黑胡椒三明治很完美。
只不过纠结了5秒钟,楚以乔就一屁股坐在了餐桌前,很没骨气地吃起了三明治。
好吧,谈泽都做了,这叫不浪费粮食。
楚以乔三两下就说服了自己,埋头苦吃。
谈泽给自己也做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她的盘子放在面前,没着急吃,而是转身从料理台的盆里拿出了一小瓶牛奶,递给楚以乔:
“舒化奶,你可以喝的。”
哦,谈泽都热好了,这也叫不浪费粮食。
楚以乔接过牛奶,小口吸了两下。
她吃饭一向慢得像蜗牛,不熟悉的人常会在楚以乔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误会她吃饱了。
谈泽见楚以乔开始摄入液体了,低头看向她盘子里还剩下一半的三明治,迟疑地问:
“吃饱了?”
“嗯。”楚以乔边喝牛奶边点头,其实她这不叫吃饱了,而是吃够了,她从大一上搬出来之后就刻意控制饮食,这也是那件事情的后遗症。
楚以乔基础代谢高,对于她来说,真正应该做的应该是好好吃饭然后增肌,老师知道楚以乔的心结,常常明里暗里劝她。
可楚以乔还是老样子,跟着许临川去吃特供餐厅,每次还剩下一小半。
当然,这和特供窗口太难吃了也有关系。
谈泽看着楚以乔盘子里剩下的三明治,眉毛都死死拧在了一起。
她伸手,本想帮楚以乔把那个盘子给撤下去,另一只手及时捏住了盘子的边缘,阻止了谈泽的动作。
“我、我说我现在吃饱了,不代表我之后也不想吃了。”楚以乔垂着眼躲避谈泽的视线,磕磕绊绊地开口:“我能带去学校吗?”
没办法,真的太好吃了。
等等,谈泽该不会下药了吧。
“等一下,我帮你把边上处理一下。”谈泽弯眼笑了一下,起身,端起了盘子。
“哦。”楚以乔闻言,松开了手。
谈泽把边边切掉,从冰箱里那保鲜膜包了一下,又从下面的碗柜里拿出了一个半透明的饭盒,封好了,递给楚以乔,嘱咐道:
“记得吃之前热一下,保鲜膜要摘掉,盒子能放进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瞎操心。”楚以乔嘀嘀咕咕了一阵,接过了饭盒,表情突然变得别扭起来:“那个……谢谢你。”
声音越来越小,谈泽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不用谢。”她微微一笑,很大方地回应道。
楚以乔看着晨光中的谈泽,愣了一秒。
下一秒,她飞速背上自己的包出了门,在玄关的时候还因为着急差点把鞋子左右给穿反了。
楚以乔到一楼的时候刚好是8点钟,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小橘猫照常团在路中央晒太阳。只是这次门口的台阶上还坐了一个小女孩,正托着脸看小猫睡觉。
小女孩今天扎了两个小辫,穿了件很喜庆的枣红色棉袄,坐在台阶上,远远看上去像是一个小小的山楂。
“小贝,早上好呀。”楚以乔上前,轻声打了下招呼。
“楚以乔姐姐!早上好!”小贝见楚以乔来了,忙起身,她很喜欢这个住在楼下的香香姐姐。
小贝回头看了一眼小猫,对着楚以乔道歉:“对不起楚以乔姐姐,我已经把小猫藏到别的地方了,可是她每天早上还是要来这里晒太阳。”
楚以乔叹了口气,看样子,小贝是真喜欢这只猫。
楚以乔自认是大人,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她逞强道:
“没关系的,姐姐其实没那么怕猫了。”小贝啊小贝,你可把姐姐给害惨了。
小径上空无一物,可猫叫声是切实存在的,这么看,小猫应该躲在了灌木丛里。
楚以乔吓到一动都不敢动,全身都进入了警戒模式,生怕一会儿从头顶上或是面前跳出一只猫来。
她整个人太专注太紧张,就算谈泽此时人从后面挨着楚以乔,她也无暇去处理了,随谈泽去吧。
谈泽看着楚以乔紧绷的模样,突然想起了两人从前的时候,楚以乔小时候比现在更怕猫,走到街上遇到流浪猫会直接缩成一团,这种时候,谈泽就会出现,帮她把猫赶走。
她仿照着记忆中的动作,轻轻握上了楚以乔的手,楚以乔的手心因出了汗有些冰凉,手指纤长,骨节分明,不似小时候的温软,是另一种让人沉醉的触感。
我不在的这些年,还有别人为你赶猫吗?
谈泽不受控制地进入了一种对过去的沉湎中,说来也奇怪,楚以乔与她决裂近4年,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还没等谈泽自己的独角戏唱到第二幕,楚以乔见谈泽只占便宜不动手,又气又怕,用力掐了谈泽一下,催促道:
“谈泽,你、你快点呀!”
“哦,”谈泽猛地意识回笼,她偏头看着楚以乔快要哭出来的可怜表情,把楚以乔抱进了怀里,手还不忘护着楚以乔的后颈。
她开口,语气平淡到仿佛没有掺杂任何私人的情感:
“没办法,这边路灯太黑看不到猫,只能这么走了。”
别说抱着走了,现在就算滚着走楚以乔都乐意,只要能赶快出这条小路就行。
“好的好的!那我们快点吧!”说完,楚以乔还很配合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方便两人跟连体婴一样走。
一阵风吹过,把云往前吹了一点,露出后面半圆的月,地上洒满了亮晶晶的碎光。谈泽微微低头,正好能看到楚以乔挺翘鼻子上的一点高光。
“你这么怕猫,这些年怎么过的?”谈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闲聊。
“就这么过呗,”小路还差几米才到尽头,楚以乔仍没有放松警惕,一边走,一边还不忘观察附近的可疑移动物:“要不然就绕路走,要不然就吓一下,我已经没以前那么怕了。”
“是吗?”因为动作的原因,谈泽此时正搂着楚以乔的腰,从刚才起,手下就不断传来微微的颤动,表明人被吓的不轻。
“这是特殊情况!”楚以乔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她已经在心里把今天晚上的倒霉事情都记在了谈泽的账上。
如果不是谈泽要和她一起住,她就不会在门口遇到她;如果不是遇到了她,楚以乔就不会为了早回家走小路;如果不是走小路,就不会遇到小猫。
所以,这事情最后还是要怪谈泽。
几秒钟后,谈泽突然笑了一声,那气喷在楚以乔的耳朵上麻麻的:
“我想起来,你小时候还跟我说你是猫变的,结果现在这么怕猫。”
楚以乔狠狠白了谈泽一眼,她抬手,用力扭了一下谈泽搂着她的胳膊:“你不是一直都不信吗?快闭嘴吧!”
这件事情是两人4岁的时候发生的,可以入选楚以乔一生尴尬时刻top10榜单。
那个时候谈泽刚搬来隔壁,楚以乔小时候就是外貌协会的,很喜欢隔壁的小姐姐。
有一次谈泽来楚以乔家玩,楚以乔为了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就神神秘秘地和小谈泽分享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小楚以乔左看右看,确保没有坏人偷听才贴在谈泽的耳朵上说:“你知道吗,我其实不是人,我是小猫变成的。”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楚以乔很得意地看着谈泽,这可是大秘密,她从来没告诉过其他人,只有妈妈知道。
“不可能。”小谈泽板着一张小脸,很认真地又说了一遍:“这是不可能的。”
“啊?”楚以乔的气一下子就漏光了:“为什么?”
“你稍微等一下。”谈泽起身,从楚以乔家离开了,三分钟后,她又回来了,手里抱着一本有她半个人那么大的书。
书名叫做《生命的奥秘》。
这书是谈泽从自家书房找出来的,她把书放在茶几上,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一段文字给楚以乔看:“你看,书上说所有人都是母体繁育出的,你有楚阿姨,所以你也是人类。”
楚以乔顺着谈泽的手指去看纸上的文字,她没好意思告诉谈泽这上面没有拼音,她有很多很多字都看不懂。她不知道母体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什么是“繁育”。
“哦,那好吧。”
谈泽看着瞬间蔫下去的小女孩,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看这本书了。
说着,楚以乔想起了之前看到过的新闻,去提醒小女孩:“不过,小贝,你把猫藏在外面,要是外面有坏人怎么办啊。”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一个7岁一年级学生的认知范畴,小贝的脸上出现了很明显的空白:“啊?”
楚以乔没再说话了,横竖小区摄像头多,而且安保也好,还是不要吓小贝了。
想着,她走下台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向小贝求助,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小贝,帮一下姐姐好不好?”
最后在小贝的帮助下,楚以乔再一次成功出小区来到了平时练舞的教室。
奇怪的是许临川这次竟然没在里面等楚以乔,明明两人昨天早上还说要一起研讨动作的。
最近天气还很冷,可能许临川睡懒觉睡过了。
去年学期末的时候就有一次,许临川一觉睡到了10点钟,赶到练舞房的时候楚以乔都已经跳了两个小时了。
自那之后,许临川就拜托楚以乔打电话给她,免得她错过闹钟又睡过。
楚以乔如此想着,拨通了许临川的电话,电话铃响了一阵子对方才接。楚以乔出声询问:“临川,你起床了吗?”
“……起了。”许临川有气无力地回复道
这么一声就把楚以乔吓的一惊,许临川的声音好哑!
“临川,你感冒了吗?需要我帮忙买一下药吗?”楚以乔一边说,已经一边往练舞房门外走了。
“不用!”许临川听楚以乔要去宿舍看她,惊呼一声,随后又换了语气,尽量平静地说:“我就是没睡好,昨天失眠了,下午就能去练舞了。”
“你加油,不要为我担心,到时候选上主演别忘了请我吃饭就好。”
楚以乔听许临川说话确实没有鼻音,只是声音沙哑,于是应了下来:“那好吧,如果有需要的话直接给我发微信就好了。不对,你打电话吧,这样更及时一点。”
“嗯嗯。”
最后楚以乔半信半疑地挂断了电话,后面刚好有同学拜托楚以乔看看舞步,她放下手机,跑去帮同学了。
楚以乔原先心里的感动一下子就变成了无语,眯着眼去看谈泽,吐槽:
“对对对,你最聪明了。”
不过谈泽这句话确实没错,两人认识多久,谈泽就在楚以乔家蹭饭蹭了多久,从4岁到两人高一彻底决裂的16岁。
满打满算也有12年了,会烧点家里的菜也挺正常的。
等等,12年!
楚以乔被自己计算出来的数字给震惊住了,她今年才不过20,却和谈泽相处了12年,比她生命的一半都要多。
谈泽见楚以乔顿住了,还以为是玉米烙味道不一样,她坐下来自己吃了一口,问:
“怎么了,和以前不一样吗?”
楚以乔低头也咬了一口金黄的玉米烙。
不,和之前一模一样。
这就是问题所在,玉米烙一样,但是两个人的关系早已不一样了。
“我吃饱了。”楚以乔只吃了一口就起身了,她依旧拜托谈泽帮她把剩下的给包了起来,接过饭盒的时候还不忘道谢:
“谢谢你。”
说完,就转头离开了公寓。
谈泽看着楚以乔离去的背影,恨不得楚以乔再来挑她的刺,也好过这样离开。
楚以乔没准备,被谈泽拉得踉跄,往后几步又被谈泽抱住,如果是偶像剧,这里应该要有浪漫的配乐和慢镜头,但现实只有谈泽拖住她腰的大手、炽热的目光,和连番的追问。
“楚以乔,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事情了?不就是一张贺卡,你以前从不关心的。”
谈泽的嘴唇一张一开着,楚以乔本来就比她矮半个头,因此目光很容易落在谈泽薄而淡粉的唇瓣上。
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楚以乔也不知道。
其实她现在也不关心。
她什么都不关心了。
楚以乔只关心一个问题。
现在的氛围这么好,姐姐怎么不亲她的嘴呢?
第 29 章 第 29 章
楚以乔没回答,谈泽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很快松开了她。
“行了,不回答也没关系,没怪你。”谈泽说。
谈泽拉着楚以乔,跟有强迫症似的把楚以乔嫩黄色薄外套上面的每一条褶皱都抹平。
从衣角开始,逐渐往上。
大腿根,腰,胳膊,袖口,胸前,领口……回去后为了躲避和谈泽交流,楚以乔直接回了房间,稍微冲了一下水换上了睡衣,按照之前的习惯拖着双拖鞋回到了客厅,准备窝在沙发上玩平板,顺便还能看看舞蹈视频。
谈泽不知道在干什么,房间门紧闭,一点声响都没露出来,跟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一般人可能乐得自在,可是楚以乔不,她一想到谈泽住在她房间对面就浑身不舒服,又点开了一个视频,强迫自己看了好几秒还是看不进去。
楚以乔起身,把平板放在茶几上,人则进入了挑刺模式,在客厅里东看西看。
今天自己一整天不在家,谈泽不会偷偷动她东西了吧。
第一个检查的是冰箱,楚以乔记得自己还留了几片做沙拉用的菜叶子在里面,嗯,可能谈泽偷吃了。
冰箱门打开,里面的东西有增有减。鸡蛋收纳盒被人补满了,西红柿也生菜也多了点;楚以乔扔角落两个月前吃了一半的火锅底料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袋新的同牌子的火锅底料。
好像确实该扔了,那好吧。
第二个检查的是厨房,楚以乔的几个喝水用的水杯和碗都放在厨房。
料理台明显被人收拾过了,楚以乔原先放在那的几个水杯被收在了一旁的储物柜里。奇怪的是抽油烟机好像也被人清理了一下,下一秒就可以开火做饭。可惜楚以乔不会,除了煮水煮蛋之外很少开火。
勉勉强强。谈泽半梦半醒昏睡了片刻,她是热醒的,估计是退烧药起作用了,捂出了许多冷汗。
楚以乔这会儿刚洗完澡出来,她看见谈泽面颊红润,唇也干涸,便问她:“要喝水吗?”
谈泽喉咙和舌头都发干,“嗯。”
楚以乔及时倒了杯水给她。
等楚以乔一靠近,谈泽心跳即刻快着,床边的人只穿了条吊带睡裙,修身,优越的身材一览无遗。
谈泽喝了喝水。
楚以乔低低问:“又烧起来了?”
“没。”
楚以乔看她冒了汗,从一旁抽过纸巾擦擦她额角,瞥见脖颈上也有汗,便顺手擦去。
脖颈被碰着,谈泽心跳不受控制地更快,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体竟会敏感到这种地步。如果上次是因为酒精刺激,那这次呢?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冷淡
楚以乔也心猿意马,有些事情有过一次,就会惦记着第二次。她们之间,发生过就是发生过,又怎么能若无其事地相处?
近距离,悄然一眼对视,两人呼吸都在不知不觉间乱了,今晚一直佯装平静的氛围也变了——
谈泽甚至能想象到,她吻住自己时,手一定会不规矩地探进被窝里,边急促深吻边扯掉自己的睡袍。
最后一个检查的是岛台,那朵向日葵还放在岛台中央。
楚以乔走进了一看,才发现不对劲,这不是她原本的那朵花!原本的花边缘已经有点蔫了,这朵花的每个花瓣状态却都很好,黄得鲜艳,开得正盛。
谈泽此时刚好从房间出来,手里拿着一台13寸的小笔记本,她也换上了睡衣,胸口开了两个扣,露出一小截干净漂亮的锁骨。
她应该是刚吹完头发,黑发披在背上,有着半湿半干的那种蓬松,整个人周围萦绕着一种若隐若现的水雾。
那水雾打落了她身上疏离的气质,把一个在外冷冰冰的谈泽变成了家里放松的谈泽。
“怎么了吗?”谈泽转头就看到了拿着小花瓶瞪着自己的楚以乔,她抱着笔记本走了过来:“我看原本那朵有点蔫了,就换掉了。”
楚以乔张张嘴,她本来是想借此大做文章来让谈泽知道她的厉害的,可是话到嘴边又意识到那花本来就是谈泽送的,而且这朵新花确实也很好看。
啊啊啊啊,怎么这么讨厌!
讨厌一个人就是很不讲道理的事情。
楚以乔挑到刺了会烦,没挑到刺更烦。她瞪了谈泽一眼,把花瓶又放回了原先的位置,回到沙发上玩平板。
下一秒,谈泽抱着笔记本电脑,也坐在了沙发上。
沙发的底子很软,谈泽刚坐下楚以乔就感觉屁股底下一滑。
一转头,刚好能看到谈泽的侧脸,甚至还能闻到她淡淡的柠檬味洗发水清香。
这人故意的吧,不是还有别的凳子吗?
谈泽正在看文献,搭在键盘上的手指很是纤细好看。两只手的指甲都被剪得很短,几乎贴在了肉上。
楚以乔偏过头,假装对方不存在,继续低头看舞蹈视频,只是默默把右耳的蓝牙耳机给拿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熟人装不认识的尴尬气氛。
三分钟后,楚以乔受不住了,她叫了谈泽一声,尾音拉得长长的:
“谈泽——”
“嗯?”谈泽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过头去看楚以乔,她脸上的表情很无辜,问:“怎么,打扰到你了吗?”
楚以乔:……你再装呢。
“你去坐那个椅子。”楚以乔指了指沙发旁的那个藤编椅,命令道,她没说任何理由。
谈泽撩起眼皮淡淡扫了楚以乔一眼,很顺从地坐了过去。
“可以。”
空气又沉默了,偌大的客厅只能听到谈泽按键盘的“咔哒”声和楚以乔指甲碰撞平板屏幕的“哒哒”声。
没几分钟,楚以乔就后悔让谈泽坐过去了。那椅子在沙发前侧边,谈泽坐过去,相当于刚好坐到了楚以乔的前面。
她现在一抬头就能看到谈泽那张被电脑蓝光映亮的面孔。
自作聪明,楚以乔又想起了这个成语。
“喂,你为什么要搬出来住?”楚以乔气不过,她放下了平板,一句简单的问句被她说出了打架的气势。
“因为寝室住不习惯。”除了这个理由,谈泽还准备其他六个。
如果楚以乔不买账,她马上就能说出下一个。
“这样啊。”楚以乔低着头,若有所思。周四晚上8点钟,第二次排练结束,楚以乔洗完澡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她的头发刚吹干,还没来得及扎,偏橘的发色随着主人的动作在空中飞扬,远远看过去,像是一个橙色的毛球。
谈泽等在小北门的路灯下,看到的就是这样小步向她跑来的楚以乔。
“呼,呼,好了,我们走吧。”楚以乔一路跑到了谈泽的面前,一边喘气,一边抬眼望着谈泽的眼睛。
“好。”谈泽低头看着楚以乔脸上的红晕,偷偷帮楚以乔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赶在楚以乔发现之前放下了手。
连续吃了谈泽5天早饭和2次中饭后,楚以乔本想继续给谈泽打钱,可是昨天晚上谈泽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超市,理由是可以直接买楚以乔想吃的菜。
楚以乔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在美食的诱惑下点头了。
也不是为了吃,而是监督谈泽有没有多收费占便宜。
吸取了周二那场绯闻的教训,楚以乔为这次行动设计了三字诀。
一、远
行动地点定在城区另一边的大型商超,离A大十万八千里,这是第一层保障。
二、快
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两人买菜够快,理论上甚至只有残影,这是第二层保障。
三、遮
为此,楚以乔特地准备了两个口罩,她一个谈泽一个。遮住了半张脸,亲妈来了都要愣一下。别管科不科学,反正古装剧里是这么演的。
于是两人上了下行扶梯,戴着同款口罩进了超市。谈泽负责推购物车,楚以乔负责狗狗祟祟和挑挑拣拣。
谈泽今天依旧扎了低马尾,黑色的发丝在灯光下闪着光泽。她戴了那副眉框眼镜,目光沉静,让人感觉此时她手里拿的不是西红柿,而是什么数据分析文件。
楚以乔缩在谈泽旁边,一边四处张望一边伸手往里面塞小土豆,偷感十足,惹得一旁的收银姐姐频频侧目。
“不用这么紧张,这边没人来的。”
谈泽怕楚以乔再这样下去保安都来了,她拍了拍楚以乔的手,想让对方放松一点。
楚以乔瞥到了收银员警惕的目光,手下的动作一停,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消停下来,再不添乱了。
她人半趴在购物车上,抬头看谈泽把那袋小土豆重新倒出来,又一个一个挑过去,眼神很认真。
还挺有模有样的。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楚以乔突然问。
她还很幼稚地推了推购物车,用车头去挤谈泽,看着衣服上褶皱的变化,自顾自玩起了对方的大衣。
“高二吧。”谈泽没去管楚以乔的动作,仍然在专心挑小土豆。
“切,”楚以乔有些不屑,她手下用力了一点,把谈泽整个人都挤得一歪。
“我才不信嘞,你为什么要学做饭,平春阿姨只会给你请做饭的阿姨。”
谈泽回头挡了一下购物车,往回推了一下,那车头从刚才就在挤自己的屁股,也不知道楚以乔是不是故意的。
“是真的,高二的时候我就搬出家里了,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也方便干自己的事情。”
谈泽没说的是,高二那个暑假,谈平春派人跟踪她,拍下了一堆她校内校外默默关注楚以乔的照片。
谈平春是个体面人,看不得自己女儿做出这种自降身价的事情,想二次搬家,把别墅挂牌出售。
除此之外,她还把谈泽的卡给停了,去学校给谈泽办了转学,想要隔断谈泽和楚以乔最后的联系。
可惜谈泽早就不是谈平春那个沉默听话的女儿,谈平春也不再像自己想的那样神通广大、手眼遮天。
6月底,谈泽直接从家里搬了出去,在外租房子住;9月开学前,谈泽再次回来,全款买下了那栋别墅。
从那之后,谈平春再没管过谈泽的事情。
开学后,谈泽还像之前一样,白天在学校看楚以乔对新朋友的笑脸,晚上回家看楚以乔禁闭着的阳台门。
楚以乔怔怔地看着谈泽有些冷冰冰的侧脸,她猛地意识到谈泽说的可能都是真的。
没有人离开另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楚以乔自己向前看了,没道理不允许谈泽也继续往前。
只是在这一秒,听着谈泽口述她完全陌生的事情,楚以乔意识到四年原来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
漫长到两人都成长了。
太阳照常升起,仅此而已。
“哦,那好吧。”楚以乔是大一下开学的时候认识的许临川,她只知道许临川大一上的时候谈过一个人文学院的学姐,但是从没见过学姐,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断的。
“她就是魏晴?”楚以乔往路边挪了几步,压低了声音去问许临川。
许临川点了点头,她没说话,一双杏眼正专心地观察着魏晴的一举一动。
楚以乔没谈过恋爱,如今看着许临川前女友鹌鹑样的表现,感觉还挺新奇的,笑着问许临川:
“你都和她分手一年多了,怎么还这么怕她?”
许临川现在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如临大敌”四个字来形容。
“没办法,我控制不住啊!”许临川哆哆嗦嗦地说。
当年她和魏晴分手这件事还是她提出来的。
时至今日,许临川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时不时梦到那天晚上魏晴深沉的眼神。
她本以为魏晴不会松口的,没想到第二天两人就分手了,还是通过微信发消息这样草率的方式确定的。
事后,许临川怎么想怎么感觉魏晴那个眼神有深意,只是她不敢去问,分手后就一直躲着对方,一年多下来都形成肌肉记忆了。
“等等!她好像要走过来了!”见魏晴转身朝这边走来,许临川突然发出一声哀嚎,果断抛弃楚以乔,自己藏在了墙后。
楚以乔转过头去看许临川,她本来还想继续嘲笑几句许临川,结果很快她自己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不仅魏晴一人在往这边走,谈泽走在她旁边,也跟了过来。
看着谈泽越走越近的背影,楚以乔突然有一种转头就逃的冲动,可是这样太明显了,别说许临川,估计任何一个路人都会怀疑她和谈泽之间有什么。
所以为了保持自己在外人(此刻主要是许临川)面前的清白,楚以乔选择了故作镇定。
她人定在原地,头很浮夸地抬起假装看风景,心里则疯狂祈祷谈泽不要向她搭话。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谈泽人高腿长,很快就走到了楚以乔的面前,两人几乎是擦肩而过,楚以乔抬头本意是看天的,此刻却不偏不倚地撞见了谈泽漆黑的眼眸。
神金啊!这路这么宽,非得撞过来!
楚以乔目带怒火,自认很有威慑力地瞪了谈泽一下。只是她五官长得圆钝,一双猫眼此时更是因为愤怒圆溜溜的,配上脸上的小表情,很像炸毛的小动物。
不凶,反而更加娇俏可爱。
不知是不是楚以乔的错觉,谈泽轻轻扫了她一眼,最后定在她的眼睛上,嘴角微弯笑了一下。
楚以乔:?!!
什么意思?是嘲笑吧!是嘲笑吧!
魏晴注意到了墙角处露出的衣角,她眸色一沉,选择继续和谈泽沟通学生会的事情:
“学生会这个事情,之后就要拜托你了……”
谈泽怕楚以乔把自己给气炸了,闻言很配合地收回了目光,出声应了一声:
“嗯,我知道了。”
等两人走后,楚以乔和许临川俱是松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
楚以乔放过了谈泽的大衣,她直了身子,好好站在谈泽旁边。
楚以乔心里向来藏不住事情,喜怒极形于色,谈泽一眼就看出楚以乔情绪不对,她刚想开口,楚以乔突然尖叫一声,蹦起来抓住了谈泽的胳膊。
“你快点蹲下,有人从这边走过来了!”
不远处,拎着超市灰色的购物篮,拿着两盒草莓认真比对的正是左怜翠。
虽说楚以乔直觉左学姐不是论坛上那种爱八卦的人,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硬生生地把谈泽给“摁”了下去,让她蹲着躲在货架的后面。
谈泽:不懂,但是配合。
左怜翠果然走了过来,打算买点西红柿,她看见楚以乔还有些惊讶,不过确实没多问,随意拿了两个卖相好看的番茄,就又走了。
离开前左怜翠看到了角落里缩成一团的谈泽,原先的惊讶又多了几分奇怪,她转过头,看样子是想问楚以乔什么事情。
谈泽不认识左怜翠,但她知道楚以乔并不想面前这个人看见自己,于是她朝左怜翠摆了摆手,让左怜翠当做没见过自己。
左怜翠:不懂,但配合。
楚以乔不知道这些,看着学姐离去的背影,还松了一口气。
之后两人以一种土匪打劫的速度快速买完了菜。楚庄静的声音气愤中夹杂着担忧:“怎么会有这种人?小宝,你去警察局备案了吗?”
楚以乔右手拿着手机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另一只手默默地在扒拉一旁的龟背竹叶子:
“去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案。”
那边楚庄静估计开了免提,宁言文的声音此刻也从听筒处传来出来,语气明显有些焦急:
“这样的话,这个手机号最近不要用了,保险起见手机最好也换一个,最近找个安保好的酒店住,需要批保镖吗?”
“妈咪……”楚以乔有些无奈。
这不是宁言文第一次过度反应了,她是国内老牌互联网公谈的总裁,家里上面三代都是经商的。
楚以乔初三那年,被丧心病狂的竞争对手绑架过,虽然只不过几小时就成功解救出来了,宁言文还是心有余悸,从那之后对楚以乔的生命安全犹为重视。
“我没事的,而且这也才刚发生,我不是小时候了,能保护好自己的。而且公寓的安保很好,对方跟不进来的。”楚以乔继续安慰宁言文。
此话不假,小区档次不低,地段又好,住的人基本都是周边核心商圈的高管或大学里的教授,尤其注重安保,物业也很认真负责,邻居人也好,楚以乔租住在这里已逾一年,哪哪都很满意。
没必要为了这么个人影响自己的生活。
宁言文明显还是不放心,楚庄静拍了拍她的手背,重新接过了电话:
“那小宝要妈妈去陪你住几天吗?等事情结束就走。”
“这个更加不要!”楚庄静只说到了“陪”这个字,楚以乔就态度更坚决地否掉了。
大一上期中前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楚以乔此前是住学生宿舍的,从那之后就搬到了公寓,楚庄静担心她的精神状态,陪着来住过一个月。
那段时间,楚庄静被迫学校公谈两头跑,憔悴了不少。
楚以乔不想再让楚庄静为自己受累,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楚庄静再住过来。
“真的哦,我是真的不要!你们再这样的话,我下次有事情就不和你们说了。”楚以乔再次声明,故意威胁道。
她手下不自觉用力,指甲已经在龟背竹的叶子上留下了几个月牙形的印子。
“不说了不说了,”楚庄静退了一步,给了另一个处理方案。
“那妈妈给你找一个合租的吧,有人一起住,我们也放心一点。”
找合租的吗?
楚以乔转过身子,去看公寓室内的布局,套内面积是90平,一个人住确实太大了,就算把原书房改成了练舞房,还是有将近一半的房间闲置着,确实有点浪费房租。
“那好吧,”楚以乔接受了这个建议,她给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要找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要爱干净,绝对不要抽烟的和养猫的。”
楚以乔怕猫,不算特别怕,但也是远远看到就绕路走的程度。
“只要符合这四点就行吗?”楚庄静又问了一句。
“嗯。”楚以乔自认比较好相处,没啥别的要求。
“行,找到了就马上联系你。”楚庄静那边说着,这边已经使了个眼神让宁言文去联系那个人。
“这几天记得多打电话报平安!”
“知道啦知道啦!”楚以乔叫道,挂断了电话。
回去的车是谈泽打的,两人一人抱着一包购物袋,楚以乔坐副驾驶,谈泽坐后面,路上没说一句话。
她还在气头上,看着那张平静到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想到了什么,下巴朝谈泽的方向一扬,挑衅道:
“那你为什么大二才搬出来,该不会是你舍友也感觉你很讨厌,你待不下去才出来的吧。”
谈泽抬眼看了楚以乔一眼,她没理会楚以乔幼稚的挑衅,“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看文献。
楚以乔看着谈泽脸上似是而非的表情,突然感觉心被刺痛了一瞬。
其实她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也有点不忍心。
谈泽小时候有社交障碍,总板着张脸,性子也很冷,不喜欢理人,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一直很孤独,楚以乔是她唯一的朋友。
虽然两人后来断了,但是这么多年两个人都成长了,谈泽当初确实做错了,可楚以乔也不清白。现在她这样去戳别人的痛处,终究是不好的。
楚以乔皱着眉,小心翼翼地去观察谈泽的眉眼。
谈泽低头在看文献,镜片上都是电脑屏幕上反射出的文字,楚以乔看不清谈泽脸上的表情,这让她解读的空间更大了。
她不管怎么看,总感觉谈泽眼底的光都暗了下来,嘴角也耷拉着,一副妥妥的黯然神伤的样子。
楚以乔,你下次说话真的要先过过脑子了。
如果可以的话,楚以乔希望自己从没有说出那句伤人的话。
“对不起。”楚以乔很真诚地道歉道:“我刚才不该那么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请你原谅我吧,真的很对不起。”
“公寓也是,如果你要住的话,那就住吧。”
谈泽还在发呆思考怎么解决小猫的事情,她一回神,就听到了上面的话。?
谈泽缓慢抬头,楚以乔可怜巴巴地抬眼看着她,玻璃球似的眼睛因内疚盛满了惴惴不安。
那双手丈量过楚以乔全身,最后抬头,和她呼吸急促的主人对视。
楚以乔一秒为谈泽找了许多借口,姐姐可能太喜欢自己了,可能也不是姐姐坏,是自己真的有点笨。
她心底也有对谈泽的占有欲,楚以乔如此轻易地原谅了谈泽,前提是希望谈泽此后都只能独属于楚以乔,只能对她坏,只能偷偷把合适的戒指放进楚以乔的口袋。
事实上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大脑在此时还值不值得信任,铺天盖地的喜欢席卷了楚以乔所有理智。
谈泽还在说话,渐渐的,楚以乔连声音都听不见了,全世界只剩下面前的那一个身影。
楚以乔上前几步,扬起脸,水灵灵的大眼睛让她的长相自带一种无辜感,眼神澄澈,看人和瞪人都像是撒娇,让人对她提不起任何戒心。
谈泽笑着看她,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姐姐。”
“嗯?”
突然,楚以乔抬手,抓住谈泽白衬衫的领口,用力往下一拽,送上自己的唇。
第 30 章 第 30 章
三月底,天气晴好,日光斜照,洒满一室春光,下午的光很亮,重重勾勒出两道紧贴的剪影。
能让一向脾气软好欺负的楚以乔做出这样的举动,说明谈泽着实是把她逼急了。
两人都主动的吻终究要比强吻的体验好太多,楚以乔受激情驱使,主动亲上去,下一秒大脑转为一片空白,眼睛瞪得很大,谈泽搂着她的腰,圈在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谈泽的吻最开始其实并不激烈,她能够感受到楚以乔的紧张,既然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再多忍几分钟自然是可以的。
楚以乔向来在谈泽这边享受至高无上的特权,谈泽想让她们的每一次接触都是美好的、值得回味的,独一无二又珍贵的楚以乔配得上谈泽的耐心与温柔以待。
谈泽睁着眼睛,轻柔地吻着楚以乔柔软的唇瓣,她幻想中掠夺般的野蛮全消散了,如同含着一根棒棒糖般舔着吮着,慷慨地赠予她最昂贵的温柔。
另外一边。两人在大众眼里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谈泽是她那届本科生开学典礼上的新生代表,后来进了学生会工作,是经管学院知名的冰山。
人长得漂亮,履历和家世更漂亮,入学刚一个月就被人认出来她母亲是本市大企业的总裁谈平春,谈泽自己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创业,成绩也不低。
在这样显赫家世的加持下,谈泽自带一种疏离的气质,传说眼高于顶,从不给任何人笑脸看。
曾经有同级的其他专业学生暗恋她,想向她表白,结果谈泽还没开口呢,那学生先自己把自己给吓哭了,流着泪跑走了。
这件事,给谈泽丰富的履历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楚以乔,则像是另一个极端,她是远近闻名的性子软脾气好。入学的时候是古典舞专业综合分数第一,面试分更是达到了令人惊叹的98分。
和她同班的人本来还以为这种天赋型选手会很难相处,结果没想到楚以乔人可爱也谦虚。
楚以乔有天赋人努力还低调,不练私功,有什么付出都是堂堂正正地摆在明面上。同专业的同学向她请教问题,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待人真诚,人缘很好。
去年楚以乔中秋晚会在全校面前表演了独舞《月上中秋》,舞台照在各大校园墙上刷屏了好几天,到处都是捞人贴。
学校里有人跑到舞院去找她合影,楚以乔也都应下了。
A大普通专业和艺术类专业之间关系向来微妙,虽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却又一种“相看两生厌”的感觉,普通专业嫌弃艺术类专业分数线低,艺术类专业感觉普通专业人傲慢死装。
而现在,金融的谈泽竟然疑似向舞院楚以乔表白,这落在任何一个人眼里都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底下的吃瓜群众已经吵得热火朝天:
楚以乔三步并两步离开了B3宿舍楼,回公寓的路上还不忘在心里骂谈泽。
谈泽这是什么意思啊?炫耀她长得比我高?还是嘲笑我笨?
楚以乔越想越气,在路边找到了一颗小石子,重重地踢了下去,小石子在力的作用下朝前滚了老远,在空中留下一串连续的撞击声。
此时此刻,楚以乔已经把这颗小石子想象成了谈泽,打算踢到自己解气为止。
小石子停下后又被楚以乔踢一脚,停下后又被楚以乔踢一脚,楚以乔就这么走完了一整条街,撞击声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再转过一个路口就到了人流量大的地方,街边路人也多了起来。
楚以乔还没解气,但是她要脸,终于放过了可怜的小石子,开始正经走路。
楚以乔现在住的这个公寓是楚庄静和宁言文两人在她大一期中的时候找的房子租下来的,离A大很近,只要穿过生活区,再拐过两条街就到了。
回去的路上还会经过一段很繁华的街道,路边随处可见诱人的夜宵摊位,凶恶地很,楚以乔每次路过都要快步走过才能不让自己被诱惑。
今天傍晚,楚以乔像往常一样憋了一口气,打算快步经过这条街。
走到一半,她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人一直在看着她。
从前楚以乔走在路上也会被别人看,但是那些目光是不加掩饰的,很直白的,可这次的目光是粘腻潮湿的,像是从阴沟里透出来的,沿着周边的阴影攀上了楚以乔的背,让人很不舒服。
楚以乔猛地回头,入目的却净是一些路过的路人,被楚以乔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楚以乔暗暗抓紧了包的肩带,快步走了几米,把自己融进了周围喧闹的人群中。
不行,那道目光依旧存在,而且因为周边的人越来越多,反而更加不好分辨了。
楚以乔默默深呼吸了几次,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准备借看手机的动作稍微观察一下旁边的人。
这时,“咚”的一声,手机锁屏页面上跳出了一条未读短信。
大概又过了一秒钟,第二条短信又蹦了出来。
这个时候收到短信,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楚以乔拿着手机,没有急着查看,而是缓慢地沿着路边走,刻意避开了任何有可能贴近她的路人,走到了路口的一处监控摄像头下,暗暗记住了身边电线杆上的编码。
手指上滑解锁手机,点开了那两条信息。
发信人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
第一条信息是:“宝宝,你好可爱啊。”
第二条信息是:“宝宝,你人真善良,这样是很容易被骗的。”
下一秒,手机震了一下,第三条信息发过来了。
内容是:“宝宝好聪明,不过你是永远不可能发现我的。”
楚以乔冷着脸翻了翻三条信息,顺手截了图。
永远不可能?
搞笑。一个人气冲冲地回到房间后,楚以乔直接拨通了楚庄静的电话,铃声还没来得及响对面就接通了,但是说话的人并不是楚庄静,而是宁言文。
“我们在外面,你妈妈上厕所去了,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吗?”
一般情况下楚以乔是不对着宁言文撒娇耍小脾气的,但是她今天实在是太生气了,直接开口:
“为什么你们不跟我说合租的那个人就是谈泽,我不要和谈泽住在一起!”
宁言文愣了一下,她的疑惑很真实:“为什么,我记得你们不是以前关系很好的吗?”
那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她和谈泽早就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死敌了(单方面)。
“妈咪,我想要妈妈。”楚以乔撅着嘴,有点委屈。
宁言文从来不关心她,明明自己最讨厌谈泽了。以前也这样,宁言文总是夸谈泽,总是夸谈泽,楚以乔有的时候真的喘不上气。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还没和好。”几秒钟后,宁言文突然道歉。
“你稍微再等一会,你妈妈马上就好了。”
“嗯。”
母女俩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大概两分钟后,电话那边传出了楚庄静和宁言文说话的声音,下一秒,楚庄静接过了电话,她的声音和语调都很温柔:
“小宝怎么了,是泽泽到了吗?”
“妈妈,我不想和谈泽住在一起。”听着楚庄静的话,楚以乔感觉更委屈了。
不过这委屈中还有一点对自己的小气愤。“你是担心沾上了吗?”楚以乔性别女,自然一眼就看出薛瑞宁在担心月经的事情,她走到薛瑞宁旁边,帮着看了一眼:
“有一点,但是不太显眼。”
薛瑞宁人一愣,点了点头,这件事在她看来有点奇怪,她本想回绝,楚以乔已经帮好了。
不光如此,楚以乔还把她最外面穿的外套脱了下来,放在洗手台上,又把里面叠穿的一件薄薄衬衫脱下来,递给了薛瑞宁。
她表情大方,没感觉有什么不妥的,笑着对薛瑞宁说: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借我这个衬衫吧,今天刚换的,不脏的。谢谢你上次在谈泽宿舍帮我说话,要不然她绝对要说我的。”
薛瑞宁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人轻轻用羽毛扫了一下,痒痒的。
她接过了楚以乔的衬衫,那衣服还带着点体温,拿在手上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橙花香味。
“谢谢。”薛瑞宁感觉自己应该再抓住机会说点别的,但是出口只有这两个字。
“不用谢呀,是你上次先帮我的。”楚以乔把包又背了上去。
赶在楚以乔离开前,薛瑞宁想起上次楚以乔在寝室的异常表现,急问:
“楚以乔,你之前认识谈泽吗?”
闻言,楚以乔身形一僵,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手里还拿着那个装着半块三明治的盒子:“不认识呀,我们不熟的。”
说完,像是怕薛瑞宁再追问什么似的,楚以乔忙向她挥挥手,离开了薛瑞宁的视线。
楚以乔前脚刚离开,原先和薛瑞宁同行的朋友就骑着小电瓶车回来了,带着一条干净裤子和卫生巾。
“没等久吧,你那衣柜我都不想多说,乱得要死。”朋友把袋子递给了薛瑞宁,毫不客气地吐槽道。
一般情况下薛瑞宁都是要怼回去的,她今天罕见地没说话,把楚以乔的衬衫收在了包的夹层,又进卫生间了。
损友自然是看到了被薛瑞宁藏起来的蓝粉格衬衫,回宿舍一路上都在向她打探衬衫主人的来历。
薛瑞宁被问的烦了,以再问就不带着打派为要挟,完美地实现了一秒静音。
她回宿舍的时候还没到十一点半,两个舍友都还在图书馆竞争卷王,座位上都是空的。
出人意料的是,谈泽竟然回来了,正坐在椅子上翻看手机。
“谈泽,你已经搬过去了吗?舍友人怎么样?”薛瑞宁象征性地寒暄了一句,也没期望谈泽这个著名的金融冰山能搭话。
“公寓很好,舍友人也很可爱,还挺不错的。”谈泽放下手机,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薛瑞宁和谈泽认识两年,向来只有应对冷脸的谈泽的经验,没有应对笑着的谈泽的经验,她回了几个没什么意义的语气词,打开了包的隔层。
楚以乔借她的那件衬衫还躺在包里。
薛瑞宁手里拿着那块布,上面的温度已经消失了,橙花的香味却依旧存在,直往她的鼻子里钻。
薛瑞宁左想右想,最后弯腰钻进衣柜里翻出来一个衣架子,把那件衬衫给挂了起来。
改天特地去舞院那边还衣服吧,顺便再请楚以乔吃个饭。
薛瑞宁盘算着后续的发展,谈泽恰巧转过了头,看到了她手里的那件衬衫。
蓝粉色的格子,第二个扣子掉了,被原主人歪歪扭扭地缝上了一个桃红色的扣子。
早上楚以乔外套开着,谈泽坐在她对面,就注意到了那枚扣子,位于胸部上一点点,像是一颗小小的外置心脏。
那是楚以乔的衣服。
“这衬衫是楚以乔的吗?”谈泽没做任何铺垫,开门见山问道。
“是啊。”薛瑞宁承认了。
可是下一秒,她又有点后悔,因为谈泽此时的表情实在是有点复杂和难以捉摸。
“她刚才人好,借给我的,我打算之后再还。”薛瑞宁如此解释道。一般人到这个地步就不会再问了,更别说是谈泽这种在整个年级里出了名的“有边界感”的人。
事情再一次出乎了她的预料。
“那给我吧,我可以帮你还。”谈泽突然开口,这是她大学两年里第一次用到“帮”这个字眼。
薛瑞宁皱着眉去观察谈泽脸上的表情,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不是在说笑,而是十分认真的。
“为什么?”薛瑞宁没忍住问道,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楚以乔说她和你不熟。”
这句话说完,谈泽脸上原先复杂的表情已经消失了,眼神一沉,她黑着脸,重复了一遍薛瑞宁的话:
“楚以乔跟你说她和我不熟?”
薛瑞宁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关系并不像楚以乔说的那样,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她起了好奇心,多问了一句:
“那你们是之前就认识吗?是朋友?”
“我们4岁就认识了,她家住我家隔壁。”
谈泽的回答来的很急,薛瑞宁本来还以为她生气了,但是对方脸上还是平时那张淡漠的冰山脸,心放下来了一点。
谈泽到底还是控制住自己了,没说两人的房间也是挨着的。
楚以乔房间外的阳台和她那边的正对着,中间的距离也就半米,跳都能跳过去。
“那不就是青梅青梅吗?”薛瑞宁想着楚以乔小时候的样子,继续问:“楚以乔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很可爱,很讨人喜欢,有很多朋友。”从小到大,谈泽对楚以乔的评价都是这三个。
“有照片吗?”
谈泽装模作样地打开了手机,手指上在相册里那个10000+项的图集上顿了一下,回答:
“没有。”
她早该料到的,这么快就找到的舍友,能是什么好人!
而且除了谈泽这个大坏蛋,这世界上还有谁说话这么讨厌,还偏偏让楚庄静和宁言文对她满意到不行。
楚以乔突然想起了自己答应要找合租舍友的那个晚上,肠子都悔青了。
楚以乔啊楚以乔,你这是活脱脱的引狼入室。
“这件事情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和妈咪不该瞒着你。”楚庄静最熟悉女儿的性子,上来先选择了道歉。
“但是,”这后面才是楚庄静真正想说的话:“我们真的很放心不下你,大一上的那件事情就算了,那个同学也是可怜人。但是前几天又发生那样的事情。”
“小宝,我们不是质疑你的能力,你是大人了,能自己生活,但是你永远是我们的女儿,你也体谅一下妈妈。”楚庄静说到这里,楚以乔已经心软了。
楚庄静听楚以乔没再说话,也知道楚以乔听进去了,继续说:
“谈泽刚好想要租房子住,和你一起长大,人又知根知底。先住着,要是实在还是合不来再和我们说,我们到时候绝对不瞒着你。”
楚以乔本来都想好怎么跟楚庄静一一列举谈泽的讨人厌之处来支撑自己的观点了,楚庄静这么一说,她又狠不下心来了。
去年冬天,一学生试图在寝室割腕这件事情轰动了整个A大,传闻中那个提前回宿舍撞见现场的倒霉舍友,正是楚以乔。
而那个割腕的同学,和楚以乔也不是单纯的舍友关系,她是楚以乔艺考集训时认识的朋友,两人一起奋斗,一起考上了A大。
楚以乔那天也不是心血来潮提前回宿舍,她是发现了朋友没来晚课特地回去的,此前她已经注意到了朋友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只是没想到对方会选择割腕。
朋友是在淋浴头下割腕的,楚以乔推开厕所的门时,满地都是鲜红的血迹,朋友倒在血泊里,淋浴头开着,水混着新鲜的血液留进了下水道,仿佛要把她全身的血液都要流干似的。
好在A大附属医院离生活区近,朋友最后被成功救了回来,楚以乔还在她醒来之后去医院探望过。
只是从医院回来后,楚以乔出现了程度不一的幻听和幻视,平常没事,一看到地上的液体就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个周末,她搬进了现在住的公寓,当天晚上,楚庄静也住了进来。
一个月后,楚以乔才渐渐从血色的阴影中走出来,楚庄静也在楚以乔的坚持下回到了家里。
但是就最近两人的反应来看,楚庄静和宁言文这一年从未真正对楚以乔放下心来。
“好吧,我和谈泽住。”楚以乔吸了吸鼻子,从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攥在手里。
“不过,我真的能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这句话是楚以乔最后的倔强了。
“嗯,我们都相信你。”另外一边,楚庄静拿着手机,跟宁言文会意地眨眨眼睛,大拇指和食指弯曲成了一个圈,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楚以乔收起手机,走到路边果断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她上车后迅速系好了安全带,转头向谈机报了目的地,眼底一片镇定:
“师傅,去这一片的警察局。”
十分钟后,出租车在警察局的门口停下了。
接待楚以乔的是一个长相有些冷酷的警察姐姐,姓简,她认真听完了楚以乔的叙述,对现实进行短暂评估后,果断帮楚以乔备了案,还留了自己的工作号给她,嘱咐楚以乔:
“如果在身边又看到有可疑的人的话,打这个电话就好了,我们会尽快赶到的。”
楚以乔点点头,立马把简警官的手机号存到了手机里。
简警官见楚以乔年纪轻又听话乖巧,还特地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你这样马上来备案是正确的,之后还有任何动静的话,都可以放心来找我们。”
楚以乔笑了笑,“嗯。”
从派出所出来后,楚以乔立马打车回了家,一进门就打了楚庄静的电话,把这件事情跟她说了。
然而,楚以乔目光在私聊框里停顿几秒,随后点开对方的主页,翻了两下确认是正经的艺术机构后回复:“等我考虑几天,感谢信任[爱心]”
楚以乔吃完千层打算回去继续当黏人精,赵景行身负重任,硬着头皮又问了些恋爱的话题,心想要是大小姐分享死老板是怎么嘬她的嘴的话,她直接跑出去找辆车撞死。
好在楚以乔在外都比较含蓄,赵景行因此捡回一条命。
直到手机再次传出“叮”的消息提示音,赵助如释重负,拎着帮同事小曹带的下午茶回去了。
她这一去用时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小曹已经饿趴下,转天私信问她,姐我哪里做错了,是不是服从性测试,教导吃苦耐劳的企业文化。
赵景行瞬间觉得全世界只有她一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