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要和你的未来。
——如果真的想弥补我的话,就对我好一点。
——不要讨厌我了。
白沐的声音轻轻柔柔又小心翼翼地响起来的时候,透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他是向往阳光的却是卑微的。
可即便已经如此卑微了,白沐还是没有真的为他求来任何。
巫衍听着自己答应的那句好,心被什么狠狠地撕扯了下。
他看着自己,对自己产生了痛恨。
可巫衍没办法像旁观者一样指责自己,他的怨恨只能让他的精神的灵魂不断地朝无望之海溺去。
白越的指尖嵌在血肉里,就在他要不管不顾地朝巫衍挥拳过去时,接下来发生的情形,让白越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那浮图镜映照出来的,曾被巫衍目睹的白沐的过去里,白越看到了两个虽然模糊却格外熟悉的身形。
画面中连绵细雨带来的阴湿粘腻好像传了出来,白越感觉自己陷进了被雨水打湿的泥沼里,他不仅无法动弹,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还在被这越来越深的泥水持续地剥夺着气力和体温。
他看着熟悉的父母,从他们格外凉薄冷淡的身影中,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恍恍惚惚间,白越想起了巫衍之前想制止突破的祈求,想到了巫衍那仓皇的阻止。
白越朝着巫衍看去,刚好看到了巫衍虽然同样茫然无措,但却莫名恐惧到青灰的唇色。
——不要让他影响到越儿。
——越儿在你腹中觉醒体质的时候,吸收掉了他的灵力和灵根,将他留在身边,就有会让他发现真相的可能。他要是知道他是因为越儿才变成一个凡人的话,他一定会心生恶意嫉恨越儿的,这有可能会害了越儿。
白越双腿突然软了,他险些摔倒。
他终于明白了所有的原因和答案。
怪不得他的元婴会因为白沐而缠上黑线。
原来他身体里有着属于白沐的灵根,因为那是原本属于白沐的东西,所以在白沐堕魔后,那部分受到白沐的牵引也变成了不祥的晦涩。
白越愣愣地看着白沐,浑身发寒。
是他害得白沐成为凡人,是他让白沐自小被父母抛弃孤苦无依。
白越耳畔回响着父母的话,只觉得字字诛心。
他和白沐的父母觉得白沐一定会对他心生恶意,觉得白沐会害了他。
但事实却是,白沐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救了他认出了他想要亲近他。
而他却无数次恶意揣测白沐,对白沐恶语相向,并——
将白沐害到如此生不生死不死的样子。
白越想到白沐亮晶晶说等好了就去见父母的模样,想着他告诉的父母也很期待见他的善意谎言,心脏仿佛被无数的小虫子啃咬吞食。
而当白越不经意看到属于赤情花的那抹艳色后,他的脸色一瞬间煞白。
他蓦地想起,正在白沐手中缓缓绽放的赤情花,是白沐在靠着亲情供给着的。
寒意席卷全身,白越仓皇又惊慌地唤着白沐。
但没有用了。
伴随着一声惊雷,画面中冷淡的声音已经响起。
——那就叫他白沐吧。
白沐名字的真正含义,他被他的亲生父母抛弃在了下雨天的木屋。
场景重演,仅差一点就能成熟的赤情花在白越惊惧的目光下再度凋谢。
又差了一点。
白沐的人生好像总是在阴差阳错,他阴差阳错地被白越吸掉了灵根,被丢进了小世界,阴差阳错地在最需要希望的时候,捡到了巫衍,在好不容易得到巫衍的喜欢后,又阴差阳错地让巫衍失去了记忆,就连血缘这种天生的羁绊,白沐都能经历一遍被阴差阳错认错人的情况。
能救他性命的赤情花也阴差阳错地枯萎了两次。
白越颤颤巍巍地看向白沐时,只看到了白沐仿佛拢着一层翳的眼神。
有种莫名的空寂。
白越看着白沐的眼睛,发现那双一向干净纯粹的眸子此刻已经映照不出自己了。
“原来这才是我名字的真正缘由。”白沐低喃着。
不是他以为的润泽。
没有他父母温润而泽向善而行的期待。
从来没有人希冀他过得好。
没有人对他长成什么样有期待。
白沐看着面前逐渐持续凋谢的赤情花,发现没有他曾经以为的恐惧和害怕,预想感的天塌感并没有出现,只有一种仿佛最后重担也卸下的平静。
他脑海里只划过了一个很平淡的想法。
果然——
如此吗?
一切全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天空再次剧烈轰鸣,画面的情形仿佛复刻了出来,和画面里如出一辙的雨淅淅索索地大片大片落下。
雨下得很大,和呼啸的寒风撞在一起的时候,很像呜咽声。
哀伤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加大了数倍,无法描述的悲哀一点点蚕食在场每个人的心灵。
“这是——”众人茫然地看着这骤然降下的大雨时,秦情却是表情一变。
“这是——”秦情看着望着天空的白沐,重重叹息一声,他不再用自己体内的至情之力维持着赤情花的生机。
失去了秦情的灵力供养,赤情花退化成了最初的干瘪种子。
这也意味着,白沐唤醒赤情花的行为彻底失败了。
白沐再也没有资格去唤醒赤情花了。
司玄看到这一幕,莫名冷悸了下,但知道赤情花没办法救白沐的司玄,连忙重新将血珠子拿出来。
只司玄格外急切的行为却是被神色复杂的秦情阻止了。
秦情对司玄摇头的时候,神情中流露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在为什么感觉哀恸,“不用了。”
司玄还是不知缘由,但他看着秦情,只觉得心口聚集了团压得他喘不过来气的惨烈情绪。
他张口询问的时候,声音艰难至极,“……为什么?”
秦情看着他,带着股莫名令人心惊的悲悯。
司玄恐慌失控地执着问,“……到底怎么了?!”
*
同一时间,隐隐感知到什么的人表情都变幻莫测了下。
无数有名号的大能微怔地站起,似是在震惊愕然,也似乎在表达着尊敬。
“这是有人要突破至渡劫期了?”有人惊疑不定地询问,“可这天道共鸣的气息来自小世界,小世界内怎么可能会有人突破至渡劫期。”
已经看出点什么端倪的大能摇摇头,说出了一句更令人心神震颤的话,“小世界有人要证无情道了。”
“!!!”
“证无情道……”
有些反应不过来和无法想象的声音接连响起。
只有天道都认为其足够凄惨的人,才能在天道的动容允许下证道无情。
但很快,就有人急急追问,“是谁证了这无情道。”
“一个魔修。”
“魔修?魔修怎么可能有资格证无情道,这等伤天害的存在怎么会引得天道动容?”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
“他并没有做过坏事。”
“既然没有做过坏事,他为什么会堕魔——”下意识质疑的声音蓦地顿住,他蓦地意识到只有经历过很多不公的人才能证道无情,也是瞬间,他隐隐感应到了些许酸楚。
这人换了个话题又问,“他如今是什么修为?”
“魔气期。”
魔气期对应道修的炼气期,是修炼的第一个境界。
如此低微的修为让所有人都有了一种如在做梦的恍惚感。
即便是见多识广,位高权重的大能,此刻声音里,也不自觉地带出了点干涩和沙哑,“这么低的修为怎么证的无情道,别说是无情道了,随便证个普通的小道都起码要出窍期!”
不是他歧视,而是这样修为的人,根本就无法和天道产生联系。
无法让天道看到他,证道又从何谈起?
这简直就是没可能发生的事情!
漫长的沉默中,一道带着些沧桑的回答振聋发聩地响彻在所有人耳旁。
“他渡过情劫了。”传说中大彻大悟,能让人心境圆满,修炼永无瓶颈的情劫。
“他是靠着渡情劫后天道共鸣的那一瞬,证的无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