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烛光晚餐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叶守规坐在寒风中的台阶上, 一个人。
穿着不怎么整齐的西装,头发被狂风吹成鸡窝。
他的身后就是他的家,温暖、明亮,没有风, 也不寒冷。
但是他没有进屋, 而是托着腮帮子,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 目光无神地注视着远方。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要坐在这里, 更没有人知道,他在短短的半个月里,已经是第二次像这样, 坐在自家门口,对着小区里的景色发呆了。
过了很久, 叶守规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年妄气喘吁吁地跑到叶守规面前,衣服乱糟糟的, 额头汗津津的, 看上去没比被狂风吹成表情包的叶守规好到哪儿去。
他在店里刷卡的时候收到了叶守规发来的“半小时之内不滚回来你就完蛋了”的消息,魂都快被吓飞了。
年妄喘着气调整呼吸的间隙, 叶守规幽幽地开口了: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
年妄有很多很多话想说, 但是这一刻,他看见叶守规这幅狼狈的模样,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想给叶守规一个拥抱。
叶守规笑了。
那是一种, 充满自暴自弃的笑。
年妄心疼极了, 正想张开双臂完成心中的计划,却听叶守规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拉电闸就算了,还放空备用电源让门锁罢工,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今天只有八度,八度!你把我关在外面,你到底想干什么!”
年妄:“……”
年妄傻乎乎地挠挠头:“啊,门卡开不了吗?”
叶守规从台阶上跳起来,啪的一下就把门卡呼在年妄脑门上:“你自己试试开不开得了!”
年妄垂着脑袋灰溜溜地试了,果然打不开。
正常情况下,门锁的备用电源可以在断电之后坚持一段时间,但是现在,距离年妄拉电闸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备用电源里的电也已经耗光了。
叶守规双眼冒火地看着年妄,等待着他的解释。
年妄在八度的寒风中冷汗直流,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叶守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一次笑了。
活生生被年妄气笑了。
今天本该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他顺利地交接,顺利地卸任,顺利地迎来他等待了十七年的自由。
就当他满心欢喜地回家时,却发现家里的电闸被拉了,门锁自动锁死了,门卡用不了了,而罪魁祸首,也不知道去哪里潇洒了!
什么叫乐极生悲!什么叫怒从心起!
“那个,你冷吗……”
年妄把本就挽在手臂上的大衣拿了下来,试图给叶守规披上。
手还没碰到叶守规,就被一巴掌拍开了。
光是一巴掌还没完,叶守规的巴掌还在继续往前伸。
要不是年妄躲得快,脑门上还得再挨一下。
年妄抱着脑袋蹲下,巨大的身躯缩成可怜的一小团,仿佛一只在主人不在家的时候,不小心把家拆了的犯错狗子,面对暴怒的主人,只能呜呜咽咽地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叶守规揪着年妄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咬牙切齿道:
“为什么拉电闸?说话!”
年妄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转速疯狂运转,终于想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我,我,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我想,我想请你吃烛光晚餐……没想到,没想到搞成这样了……”
虽然这个借口完全是年妄胡扯的,屋子里面既没有蜡烛,也没有晚餐,但是,年妄的运气很好。
烛光晚餐四个字就像施了魔法一样,让叶守规冲冠的怒火迅速冷却了下来。
叶守规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他一边郁闷地笑,一边叹气,一口又一口,一声接一声,像是笑尽了一生的无奈,叹尽了一生的怨气。
年妄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叶守规,小心翼翼的视线在半空中就被叶守规逮住,半点动弹不得。
叶守规冷冷问道:“我们现在连门都进不去,怎么吃你的烛光晚餐?”
年妄期期艾艾道:“要不,要不我们……出去吃?”
叶守规一个白眼翻上了天,随后抬起腿,大步流星地朝着远处走去:“跟上。”
年妄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也不敢问叶守规要去哪,总之就是跟着。
他上了叶守规的车,老老实实坐到了司机位,按照叶守规给的导航,把车开到了地方。
下车的时候,他还非常刻意地去给叶守规开门,动作里的讨好都快溢出来了。
叶守规解开安全带,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捧起眼前这张傻乎乎的同时又确实美丽的帅脸,狠狠地亲了上去。
年妄被亲得全身都僵硬了。
这里是商场的地下车库,正是晚餐饭点,来来往往的都是车,这么大庭广众地接吻,他,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等到叶守规把心头的怒气全都泄在了这个吻里,他才把浑身通红的年妄推到一边,抬腿朝着目的地走去。
走了一会儿,叶守规发现哪里不对,回头一看,自家傻狗贴着车门缩成一团,一副被亲傻了的样子。
“跟!上!”
叶守规一字一顿地喊道。
“哦、哦哦,来了来了。”
年妄如梦初醒,赶紧跟了上去。
上电梯的时候,年妄用手贴在滚烫的脸上试图降温,脑海中还浮现着刚才在地下车库接吻的画面,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走路时的脚步仿佛浮在空中。
晕晕乎乎的年妄,就这么被叶守规带进了——烛光餐厅。
黑暗的环境中,唯有点点烛光亮起。
早就准备好的侍者迎上前来,带着叶守规和年妄在席间落座。
坐到椅子上的瞬间,年妄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震惊到极致的惊呼:
“叶哥你你你……”
叶守规好整以暇地看着年妄,耐心地等着他把话说完。
然而,年妄“你你你”了半天,最终却只是很没气势地说了一句:“你也想吃烛光晚餐啊,这,这么巧,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叶守规嘲他:“我怎么能和你想一块儿去呢,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拉电闸啊。”
年妄:“……”
脸上烫烫的,眼眶热热的。
嘤。
叶守规向侍者确认了菜单和酒单,很快,第一道菜便端了上来。
比起并没有吃饭心情的叶守规,年妄在外奔波了一天,还真是饿了。
像是这样以氛围感为主的高级餐厅,一道菜吃个十几分钟半个小时都很正常,但是年妄不行,清淡的前菜和面包被他塞进嘴里,没几口就咀嚼完了。
悠扬的小提琴声中,年妄舔舔舌头,目光落在了叶守规一点都没动的餐前面包上。
下一秒,那盘面包就被推到了年妄面前。
叶守规道:“首先,我得先和你道歉。”
年妄:“?”
叶守规道:“我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与其让你自己查到,不如我早点坦白。”
年妄倒吸一口凉气。
还好他还没来得及吃面包,否则被这么一吓,怕不是能被噎得喘不上气。
在年妄紧张的目光中,叶守规缓缓道:“你或许已经查到一点了,我一开始给你的赠予合同是有问题的,合同本身不合法,外加包养费用走的是公司的账,只要你惹我不开心了,或者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完全可以把所有的钱都追回来。”
年妄提着的心瞬间又落了下去。
他还以为什么事呢,就这啊。
这算什么?什么也不算。
他甚至觉得叶守规做得对极了,太对了!
就得这么干,才能让给那些天天不怀好意地盯着叶守规的阴险小人们一个记忆犹新的教训!
叶守规垂下眸子,缓缓道:“对不起,你真心对我,我却对你处处提防,是我对不起你。”
“没关系,我,我原谅你,不不不,我也不用原谅你,本来也是我为了钱接近你,你提防我也没什么,挺好的,这个习惯挺好的,你一定要好好保持啊!”
年妄连连摆手,说了一通傻话,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反过来询问道:
“前段时间你疯狂送我礼物,也是可以收回的嘛?”
叶守规摇摇头:“礼物的来源都是清白的,即使分手了我也没法轻易追回,你可以把它们当作是一种……卑劣的补偿。”
年妄急切地说道:“怎么会呢,你一点都不卑劣,你,你太好了,哪里都好,这种小事我不在乎,只要你不和我分手,怎么样我都不在乎!”
叶守规被年妄提醒到了,缓缓说出了另一个真相:
“拉黑分手那次我也骗了你,和你分手不是因为我看见了年遥,我大概能猜到你们不是那样的关系,只是误会好歹也算是个理由,我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我怕错过了,就再也没法和你分手了……”
年妄瞪大了眼睛,他长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看向叶守规,似乎根本想不明白叶守规在说什么。
叶守规端起红酒杯,在将醇厚的酒液晕开的昏暗烛光中,将自己背负的一切娓娓道来:
“我身份背着几份特殊的合同,我不能从叶氏辞职,同时,我所有的股份都质押在银行,一旦资不抵债,我就会在不连累叶氏的情况下破产,如果还不上债务,甚至还有可能坐牢,我不想连累你,所以打算和你断了之后再去处理这些事,如果能顺利解决,我会回来找你,向你道歉,如果不能,我就会永远在你面前消失。
“我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将你留下了……这是我对不起你的,第二件事。”
第47章 不愿离去的月光 求婚,但是戒指在对面……
餐厅的小提琴渐渐归于平缓, 一首曲子演奏到了尽头。
乐曲的尾声中,叶守规的声音无比平和。
仿佛此刻正在诉说的并不是他切身的经历,而是无关紧要的、别人的故事。
讲述人心平气和,反而是作为聆听者的年妄无法控制内心的惊恐, 语调颤抖地开了口:
“怎么能有这种合同,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这是不对的, 这是违法的, 这是,这是……”
“还能有什么事比我以黑户的身份顶替‘叶家大少爷’十五年,更严重的呢?”
叶守规漫不经心道。
“……”
年妄哑口无言。
好在本来也不需要他说话, 此刻的主角,依然是叶守规。
“我的父亲, 嗯,我说的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是老叶总, 我是他的私生子, 我的母亲怀了孕又不知道是哪个客人的种,只能将我带回老家抚养, 一段时间后, 我被新的‘父亲’带走了。”
虽然叶守规用了“带走”这个词语,但年妄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大概率牵扯到了儿童买卖。
叶守规拿起一小块餐点, 丢进嘴里咀嚼了两下, 等完全咽下去以后, 才继续说道:
“这些事,都是后来我慢慢查的,那时候我太小了, 对很多事都没有记忆,自我有印象开始,我一直和做小生意的‘父亲’一起生活,虽然我们的日子过得很清贫,但他对我还……不错?他清醒的时候对我还不错,他被追债的打坏一只眼睛,带着我逃到Y市,他买了个摊做炒面,我就给他打下手,还记得我做给你吃的炒面吗?”
年妄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明明此刻他的嘴里一点食物残渣都不剩,但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苦味。
从舌根,到喉头,一路向下蔓延,染透所有的脏器,直到整个人都浸在苦水之中,无法呼吸。
“即使在号称美食之都的Y市,我们炒面摊的生意也是最好的,尤其是晚上,甚至比大酒楼都好。”
叶守规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哪怕他已经以叶总的身份在商场叱咤风云了好几年,他依然能无比自信地说出“我们炒面摊的生意,是Y市最好的”。
作为旁听者的年妄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拽紧了。
那个叶守规记忆中对他“不错”的父亲,绝对不是一个好人。
且不论他到底对叶守规怎样,光是买卖儿童的行为,都够他牢底坐穿的了。
可是,不论局外人如何指责,对于叶守规而言,那偏偏又是他整个童年时期唯一的支柱和和情感寄托。
“车祸的事,你应该都查到了,我们遇上了百年难遇的特大车祸,似乎什么大桥塌了,连环事故,死了好多好多人,活下来的人也大都重伤昏迷,只有极少数幸运儿,才能像我这样……轻伤。”
年妄止不住地吸鼻子,他觉得自己快要落泪了。
怎么能是轻伤呢,明明他腿上有那么长、那么深的一道疤。
叶守规的眼前也有些朦胧,他已经太久没有主动去回忆那些往事了,他以为自己快要忘记了,可是没有,那些记忆依然完好无损地埋藏在他内心深处,清晰、遥远、血肉模糊。
“我的‘父亲’似乎活不下来了,心跳血压都没了,他躺在病床上,看上去下一秒就要不行了,云城的医院好贵,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还是不够,好在……不能说好在,车祸中有叶总的妻子和孩子,叶总为了给他的亲人祈福,主动承担了当时所有遇害者的医疗费用。”
“可是,奇迹没有发生。叶总的妻子抢救无效去世了,他的孩子本来已经抢救过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并发症,眼看着马上就要不行了……用他的话说,他已经失去了妻子,如果再失去独子,他叶氏继承人的身份就会不保,他把车祸归结于他的商业对手对他用的阴招,他不能就这么认输,也不能让他的‘投资’白费,偏偏我是个私生子,在这种关头,根本无法替他稳住媒体和叶家。”
“是我主动去的他们的病房,我只是想当面说声谢谢,没想到我和‘叶守规’长得那么像,一眼就被叶总看出了不对,叶总确认了我的身份后,决定让我代替‘叶守规’,我本来不想答应,但……”
年妄近乎绝望地意识到了什么,极其艰难地猜测道:“你的‘父亲’,还活着?”
“活着一部分,植物人。”
即使在这种时候,叶守规也不忘开个小玩笑调节一下气氛。
这些以旁人的视角来看沉重无比的话题,对于他而言,早已不似十七年前那么难以面对。
年妄今年二十二岁,叶守规在明面上的年龄比他大十岁,也就是三十二岁,但是,这并不是他真实的年龄,因为他根本不是“叶守规”,真正的“叶守规”代替他埋入了坟墓里,他比“叶守规”要小两岁。
十七年前,他十三岁。
他太小了,小到不足以妥善处理那样复杂的现实,他又太大了,已经初步形成的情感观让他做不出放弃“父亲”的举动,哪怕那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是一个该千刀万剐的坏人。
“他没有亲人,也没有钱,他需要叶氏花重金供着他才能一直活,没有人知道他还能不能醒来,我也不知道,但我……那个时候的我希望他能醒来,所以我答应了。”
“他,他,他是不是,他他他……”
年妄“他”了半天,也没法将那个残酷的词语诉之于口。
叶守规很快明白了年妄想说什么,又一次接过话茬:
“对,他以前是个人贩子,靠买卖幼儿赚取赌资,我后来去查了,应该不会错,他当时留下我,或许是因为我小时候一步三喘,脑子也不好使,不像是能养活的样子,实在卖不出去,所以只能自己养着了。
“警方无法逮捕一个昏迷不醒的植物人,所以他以无罪的身份活到了现在,他无法偿还他的罪过,也无法被法律审判,能审判他的,只有维系他生命的医疗设施和那张持续了十七年的天价医疗账单……”
法律无法惩罚一个昏迷不醒的罪人,但是叶守规却可以随时掐断维系“父亲”生命的呼吸管。
十七年里,叶守规为他的“父亲”找遍了无罪的证明,可惜反倒是证明他的“父亲”真的有罪。
叶守规卸任叶氏总裁,不仅仅意味着他时隔多年终于摆脱了叶家的控制,也代表着叶氏持续十七年的天价医疗救助即将结束。
这个残酷的未来,是叶守规期望看到的结局,是十七年后的叶守规为十七年前的自己,重新作出的决定。
至此,他就彻底和过去说再见了。
以一个亲手结束“父亲”生命的杀人犯的身份,或者以一个黑户的身份,或者以“叶守规”的身份……
不管怎样都好,他要继续前行,走向新的人生了。
“你没错,你,你没错……”
年妄颤抖地握住了叶守规放在桌上的手,他没有别的话可以说,只能反复重复着苍白的“你没错”。
“我知道,谢谢你。”
叶守规反过来拍了拍年妄的手,动作温柔又娴熟,似乎在给一只悲伤炸毛的小狗顺毛:
“叶氏的情况比你想的要复杂很多,如果不是你和夏总的帮助,我没可能这么轻易地离开叶氏,在这件事上,我欠你和夏总一个天大的人情,有机会我一定会还。”
年妄实在是憋不住眼泪了,只能哭一边哽咽着说道:“我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我要是早点知道,我就,我就……”
可恨的是,即使他早点知道这些事,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叶守规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即使没有年妄的出现,叶守规也会按照他的计划,在十七年后,亲自“审判”、或是“解放”他的父亲。
随后破茧重生,或是死于茧中。
哪一步都没有年妄插足的余地。
要不是叶守规出于私心留下了年妄,年妄根本无从得知这些残酷的真相。
叶守规笑了笑,把空闲的手伸进了衣服口袋里。
他捏着某样东西,咬了咬舌尖,尽量保持语气平和地开了口:
“很抱歉说了这么多不愉快的事,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我很高兴在这一刻,你能陪在我的身边,你之前问我,有没有爱过你、什么时候爱上的你、除了你以外还有没有爱上过别人,现在,我回答你。”
“我爱你,或许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就已经爱上了你,除了你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人给过我这样的感受……总之,我只爱过你。”
即使是叶守规这样成熟稳重的人,在回答这种问题的时候,也有些难以抑制脸上的热意。
他的语气失去了运筹帷幄般的平稳,目光也开始游离,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完美无缺的叶守规了,他只是他自己。
“虽然我在这段感情里,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但……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偿还我的过错,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那么……”
叶守规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抽出一个盒子,红色的缎面,精致小巧,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等等,等等等等!”
原本感动到说不出话来的年妄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子一样跳了起来:
“你收回去,收回去!”
叶守规的动作一顿。
他的眉眼中渐渐染上一种极其可怜的了然,将盒子收回去的动作满是失落。
即便难过到了极点,他依然强撑着扯出一个微笑:“对不起,是我唐突……”
下一秒,年妄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几乎一样的盒子,咬牙切齿地放在了叶守规面前。
他红着脸,流着泪,开口时委屈到了极点:
“呜呜呜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我先准备的,明明应该是我向你求婚的!你凭什么抢我台词!”
叶守规:“……”
第48章 这是戒指吗 拉电闸的理由
这一定是年妄这一生中最不顺利的一天。
他在那幅画的刺激下, 决定要立刻向叶守规求婚,于是让年遥给他推荐适合用来求婚的饰品店。
年遥推荐的店特别偏远,他紧赶慢赶地跑去店里,挑戒指挑到一半, 就收到了叶守规发来的“半小时之内不滚回来你就完蛋了”的消息, 于是赶紧拿上戒指,急匆匆地跑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 又发现自己之前把电闸拉了以后忘记拉回去, 门锁自动锁死,他和叶守规都进不去家门了。
一整天的时间,一件顺利的事都没发生。
都已经惨成这样了, 偏偏就连求婚都被抢先了一步!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求婚,他好不容易才买到了戒指!
可恶啊!
好消息是, 叶守规不会和年妄计较这些小事。
既然年妄也准备了戒指,用年妄的, 那也可以。
坏消息是……
叶守规打开盒子, 看着盒子里的两枚圆环,略感困惑地思考起了一个非常离谱、但也非常重要的问题——
这是戒指吗?
两枚“戒指”的大小一模一样也就算了, 圆环中间还卡着一道横杠, 说是特殊的造型吧,看着也不太像。
即使没有这道横杠,“戒指”的尺寸看着都太小了一点, 叶守规目测他可能戴不上, 再加上这道缩减空间的横杠, “戒指”的尺寸就更小了。
叶守规刚打完戒指没多久,很清楚自己和年妄的圈口,此刻, 他合理怀疑不管是他还是年妄,都没法戴上这两只戒指。
眼见年妄顶着红红的眼眶就要来拿戒指,叶守规往回一收手,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在哪里买的戒指,造型还挺特别的?”
年妄红着脸,小声道:“你喜欢就好,是一家小店,特别精致,年遥推荐给我的,我特地选了最贵的那款,说是镶了无瑕浓彩蓝钻……”
如果说刚才叶守规还是怀疑,那么,当叶守规听见年遥的名字时,他心中那七八分的怀疑,瞬间便上升到了十分。
虽然怀疑值已经满了,但是不确认一下就冤枉自家狗子,不符合叶总的行事风格。
叶守规拿起手机,对着“戒指”们拍了张照,当场发给年遥,并留言【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用】。
年妄困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拍照啊?”
叶守规漫不经心道:“嗯,人生第一次收到戒指,发朋友圈炫耀一下。”
年妄有点自豪地笑了:“我给你准备的惊喜还不止这些,你知道吗,我还买房……”
话说到一半,手机屏幕被叶守规怼到了年妄面前。
年遥回复了两个字,和一段视频。
那两个字不是“戒指”,而是“r环”,视频更是因为太过刺激,刚播放一秒就被手机安全系统提示“您正在浏览有害信息,已自动为您屏蔽”。
年妄:“???”
叶守规把戒指和盒子一起放到桌上,沉默地看了石化的年妄一会儿,说道:
“你要是喜欢这种东西,以后我们可以慢慢试,但是今天,我希望能先用戒指……我订的这款戒指是世界是独一无二的款式,虽然没有珍贵的无瑕浓彩蓝钻,但一个人一辈子只能订一对,一个月前,我趁着你睡着了,摸黑偷偷量了圈口……”
年妄又一次落泪了。
他吸着鼻子,抖着声音询问道:“买,买戒指,需要,需要圈口吗?”
叶守规:“……”
*
虽然年妄的一整天都很不顺利,但是那枚一生只能订一枚的戒指,最终顺利圈住了年妄的无名指。
回家的路上,是叶守规开的车。
叶守规的心情很好,年妄的心情则……时好时坏。
当年妄的视线落到戒指上,他会下意识地裂开嘴角笑起来,当年妄把戒指放下,目视前方几秒,今天发生的事就如潮水般涌现他的脑海,他忍不住心中的悲愤和羞愧,开始吸鼻子。
吸了没两下鼻子,他又看向了戒指,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笑了没两下,他又目视前方,红眼眶,吸鼻子。
也就是叶守规的心态够稳,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够稳,但凡换个人当司机,都得被年妄吓到跳车。
叶守规缓缓把车开进小区,他提前联系好的保安和开锁师傅已经在他家门口站着了。
和保安打过招呼后,叶守规把车停到路边,默默等待开锁师傅打开门锁,放他们进门。
智能锁在出现故障的时候本来就不好开,而像这种少见的断电锁门的情况,因为直接触发了强制锁定状态,会变得更加难开。
开锁师傅捣鼓了半天也没能成功,只能和叶守规商量要不要暴力撬锁。
“撬吧。”
叶守规果断道。
作为罪魁祸首的年妄此刻有点紧张,他蜷缩在副驾上,试图把自己变得小一点,再小一点……
“不怪你,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叶守规瞥了年妄一眼。
有了这句赦免,年妄的神情立刻变得轻松不少,他瞪圆一双狗狗眼,可怜巴巴地对叶守规说道:
“对不起叶哥,我今天搞砸了好多事,门也好,晚餐也好,戒指也好……”
“都说了不怪你,别放在心上了。”
叶守规道。
“嗯!”
年妄幸福地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高兴。
很快,开锁师傅完成了他的任务。
原本漂亮结实的房门此刻空着一个大洞,新的智能锁一时半会儿的没法装上去,开锁师傅只能先做一个简易的锁,等到明天天亮以后再来装新锁。
这个解决方案显然称不上完美,但眼下天色已经黑透了,开锁师傅确实尽力了,保安叔叔也陪到了现在,大家都不容易,叶守规没有为难任何人,痛快地结了开锁的钱,又给了保安叔叔两百块当做辛苦费。
简易门锁是真的简易,就是个铁栓加一根铁链,在智能锁拆卸后留下的空洞的衬托下,看上去更加粗糙简陋,别说美观了,就连最基本的安全性都没法保证。
好在小区的安保工作做得不错,叶守规和年妄两个大男人也不担心半夜遭到歹徒袭击,将就着凑合一晚,对他们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一踏进屋子,年妄就主动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亮眼前的景象,试图将功补过:
“叶哥,我这就去开电闸!我知道位置在哪!”
叶守规无奈地叹气,正想对年妄说“快去快回”,余光却突然瞥到了空无一物的餐桌。
既没有蜡烛,也没有晚餐。
于是叶守规话锋一转,询问道:
“你拉电闸不是为了烛光晚餐吗,你的烛光晚餐呢?”
年妄:“!!!”
糟了,忘了这一茬了!
叶守规的目光完全锁定在年妄身上,虽然周围一片黑暗视线不佳,但是叶守规依然非常轻易地发现了年妄的局促不安。
“没有烛光晚餐,那你为什么拉电闸?”
叶守规询问道。
他并非在责怪年妄,他只是好奇。
虽然狗子趁着主人不在家搞破坏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但是年妄毕竟不是真的狗子,他是个人,有人的行为逻辑。
他不会莫名其妙地把电闸拉了,他总得有个这么做的理由。
叶守规实在是好奇,年妄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原因,才能在八度的天气下,不惜把他关在门外整整一个小时都要把电闸拉了。
年妄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按照年妄原本的计划,他应该订好餐厅,拿上戒指,向叶守规求婚之后,把叶守规带到他买的新房里转一圈,然后恩恩爱爱地回到家里,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到了这个时候,年妄才会指出画的秘密。
接着,他会用亲吻和拥抱来安慰他的爱人,坚定地告诉他的爱人,一切交给他就好。
然而出师不利,再战不利,一晚上都不利。
餐厅没来得及订,戒指买错了,整个晚上叶守规一滴泪都没流,倒是他,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和即便被命运如此对待都成熟、镇定、稳重的叶守规相比,他就像个没长大的毛孩子似的,遇到一点事就哭天喊地、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忙中出错……
真是太丢人了。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拉电闸的理由,年妄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不过,年妄不说,叶守规也能自己想。
叶守规一边抬腿往楼上走,一边询问道:“你刚才好像说你买房了?买在哪里?”
年妄踟蹰片刻,说了实话:“在风林水湾那儿,是带院子和花园的别墅。”
“不错啊,装修了吗?”
叶守规脚程很快,转眼便走到了最后两级台阶上。
年妄自暴自弃道:“正在装,在设计图纸……”
话音未落,叶守规已经站在了二楼的地面上。
年妄紧随其后,同样站上了二楼。
因为没电而变得漆黑一片的二楼观景台上,正对面的那副常年占据大半墙面的“画”此刻褪去色彩,变成了一块澄澈透明的——玻璃。
玻璃背后,卧室的景象清晰可见,就连浴室都是透明的,半点可以隐藏的部分都没有。
“没找到开关,对吗?”
叶守规回过头来看向年妄。
年妄的眼眶又红了,他的唇瓣张合了两下,随后瘪瘪地挤在一起。
他又想哭了。
叶守规将问题扩充了一下,再次问道:
“没找到开关,所以拉的电闸,对吗?”
第49章 退潮 他不会再看见海了
这个问题, 年妄最终也没能回答。
好在,已经不用他回答了。
炙热的空气中,他们撕扯着、拥吻着、跌跌撞撞地倒向玻璃墙后的大床。
电闸依然没有拉上。
漆黑一片的空间里,尘世的喧嚣离他们远去。
如果他们不幸在这个时候遭了小偷, 小偷可以轻易打开大门, 顺着楼梯走到二楼。
抬起头,透过玻璃墙, 看见他们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但是, 没关系。
没关系。
这一刻,发生任何事,都没关系。
年妄不再问叶守规任何问题, 因为他已经确确实实触碰到了叶守规的灵魂。
那么明亮,那么勇敢。
他不是月亮, 不是倒映在水中微弱涣散的虚影,他是太阳, 是炙热滚烫永不熄灭的火光。
叶守规也同样不再问年妄任何问题, 全心全意地享受这个交融的时刻。
当他仰起头望向远方,每一次都会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海岸第一次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 是一面透明的玻璃屏。
他的谎言终于被戳破,持续了十七年的海葬褪去颜色,流淌出作恶者无色透明的恶。
这幅不被允许触碰的画, 并不是真正的画, 而是一面特殊的显示屏。
只是, 在完全无法通电的情况下展现的,并不是它的全貌。
如果年妄能找到正确的开关,他就会发现, 这面墙可以做到一种极其特殊的效果——
一面全透光,呈现玻璃的效果,另一面呈现蔚蓝的海岸,仿佛一幅人畜无害的油画。
这是一座精心打造的玻璃房,也是疯子自我陶醉的镇定剂。
老叶总在接连失去妻子和孩子后,走向了癫狂的边缘。
最后维系着他的理智的,便是这座玻璃房。
他至死都是个杰出的商人,他不能承受赔本的买卖,更不能失去最后的筹码。
于是,他以保护的名义,将叶守规关进了这间时时刻刻都会被监控的房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做法还不错,起码他没有在房间里装满探头,像监控罪人一样监控他的孩子,他只是偶尔拄着权杖,坐在阳光明媚的观景台上,静静地审视他这一生最完美的作品。
年幼的孩子每一次回头,都只能看见遥远的海岸和清澈的海水,他无法判断海的对面是否坐着一个老人,而这种未知的恐惧,会让他假设对面永远坐着那个老人。
为了完全成为“叶守规”,他需要遵守无数条合理或不合理的规则,大到擅长的学习科目、优雅不失体面的处事方式,小到刷牙的姿势、领带的尖端必须对准衬衣的中线……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当他每一次因为“不守规矩”而受到惩罚,他就知道,那个老人、那个商人,又坐在海的另一边了。
次数多了,叶守规的眼前便永远都有那片海。
每当他想触碰规则的红线,他就会看见这片海,看见那个垂垂老矣的商人。
这是交易,他付出灵魂,老叶总则为他延续一个无法被审判的罪人的生命。
他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他认。
随着年龄的增长,叶守规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错的事,一件既对不起死去的“叶守规”、也对不起那些被他的“父亲”买卖的孩子的事。
可是,那些日日夜夜的规训已如跗骨之蛆深入他的灵魂,扮演“叶守规”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无法鼓起反抗的勇气。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不做叶守规,他又是谁呢?
他还能是谁呢?
老叶总的谎言到底没有那么天衣无缝,可发现真相的叶大伯,偏偏无法撼动叶守规真的有叶家血脉的事实。
于是,新的作恶者加入其中,年轻的总裁被迫接受了全新的交易,放弃分红和收益,质押全部的股份,不求回报地为叶氏赚钱,只为了继续延续“叶守规”的身份。
时至今日,距离老叶总去世已有五年。
无能为力的孩子已经长大,大到可以自己为人生做主。
五年的时间,叶守规完全可以在墙的两面贴上墙纸、可以卸了这面墙,或者干脆换一套房子住,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没有意义。
即使老叶总已经死去,即使他更换住所,试图忘记过去,他依然无法安眠。
不论在任何时候闭上眼睛,他还是能看见那片海,他永远能看见那片海。
他依然被困在名为“叶守规”的玻璃房里。
直到现在,直到此刻。
他这无能为力又惨淡黑暗的一生中,出现了唯一的一道奇迹般的月光。
“进来,全都……进来。”
叶守规捧起年妄俊美的脸,哑声哄道。
年妄在这件事上总很迟疑,尤其在今天,得知了那么多往事后,他更加心疼叶守规,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怕你疼。”
“你抱着我,我就不疼。”
“……”
一切都依着叶守规的心意发展。
他被爱人整个抱在怀里,他的身形以一个绝对不被容许的、不符合叶家继承人的放浪姿势,倒映在玻璃墙上。
越过宽阔的肩头,叶守规看向多年前的那面海。
海的对面坐着一个拄着权杖的老人。
叶守规艰难地将环在年妄肩头的手臂朝着远处伸展,对着那面玻璃墙,对着那片海洋,对着那个老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竖起了中指。
*
第二天是难得不用早起的一天。
叶守规虽然在生物钟的影响下到点醒了,但他没有起床,而是窝在年妄怀里打量眼前这张帅脸。
打量着打量着,他伸出手,开始玩弄年妄纤长的睫毛。
年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好不容易挨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这会儿又被闹醒了。
“……什么声音?”
年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闷声问道。
叶守规在他耳边回答:“手机在响,真讨厌。”
年妄把叶守规抱进怀里,眼睛又闭上了:“为什么不关机。”
“忘了。”
“那你现在关。”
“在地上,够不到,你放开我,我去拿。”
“……不放。”
年妄把恋人抱得更紧了一点。
手机孜孜不断地响了好久,终于把年妄最后的睡意也吵没了。
年妄睁开眼,把缩在怀里咯咯笑的叶守规捞出来,亲亲他的眼睑,询问道:“又是公司的事?”
叶守规坦然道:“是啊,不然还能有什么事一大早就来烦我呢?”
年妄道:“你都卸任了,还找你?”
叶守规阴险一笑:“就是卸任了,他们才会发现叶氏到底有多少漏洞要填。”
年妄道:“只能你填?”
叶守规:“这你就高看我了,我就是填不了才要想方设法卸任,之前叶氏还不错的时候,我可没有现在这么急。”
年妄抿抿唇,僵硬的大脑转了两圈,想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还是没明白……为什么你要用这么复杂的方式卸任,想升职难,想卸任还不容易吗?我看叶大伯那个儿子满脸写着想当总裁,你直接让给他不就完了?”
“没有这么简单。”
叶守规枕着年妄的手臂,以一种放松又愉悦的状态,对着年妄娓娓道来:
“我的身份被叶大伯发现以后,就背上了不能主动辞职的对赌合同,唯一能顺利卸任的方式就是被股东会开除。”
年妄插嘴:“你乱搞一通,股东会不就立刻让你下台了?”
叶守规提醒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股权质押吗,我乱搞一通,质押的股权就会资不抵债,被开除的同时我就会因为高额负债锒铛入狱。”
年妄有点想明白了:“也就是说,你必须在叶氏股价还在高点的情况下,被股东会开除?”
叶守规耸耸肩:“是啊,股东又不傻,我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开了我,况且一旦开了我,叶家也没有其他人能顶上,他们可不愿意把权力送到外人手里……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发展电竞产业?”
年妄愣了一愣,傻乎乎地说出了来自原著的答案:“你目光长远,在时代的风口上看见了即将崛起的新星行业?”
叶守规一个白眼翻到了天上去。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不想和傻子说话”的嫌弃,并试图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年妄当然不同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叶守规的脑袋拽出来,捧在手心里,霸道的同时可怜兮兮地问道:
“你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嫌弃我笨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喜欢的,再笨都喜欢。”
叶守规亲亲年妄耷拉的眼角,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我发展电竞产业,是为了让叶怀霖入局,毕竟像他和他兄弟那样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不给他一个足够感兴趣、足够了解、愿意花心思去钻研的产业,他怎么能入股东们的眼呢?”
年妄的嘴张成了“O”字形,满脸都写着震惊。
震惊的不只是叶守规的深谋远虑,还有瞎几把乱写的原著。
怪不得有原著修复任务呢,原著的内容和现实根本毫无关系啊!
“再一次感谢你和夏总的鼎力相助,既帮助叶氏维持住了股价,又让股东会迫不及待地把我换了……”
叶守规一想到这件事就笑得开怀:
“这段时间你们就好好和叶怀霖合作吧,等项目快不行了的时候,我再想想办法,尽量不让你们吃亏,或者从其他地方补偿你们一点。”
年妄道:“没事,不用补偿,你别管了,我也不管,让夏常晴头疼去吧,让他一天到晚针对你,是时候付出点代价了。”
叶守规不认可这个说法:“他哪里针对我了,他可太好用了,去哪儿找这种只针对我本人却不影响公司合作的合作商啊。”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他根本不可能全须全尾地离开叶氏,万万没想到,理论上不可能出现的“稳住股东的同时针对他本人”的操作,竟然以这种阴差阳错的方式达成了。
一想到夏常晴在年妄的强迫下捏着鼻子和叶氏合作的样子,叶守规就忍不住想笑。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的大宝贝~”
年妄一边说着,一边翻过身,压在了叶守规身上。
叶守规警惕道:“你不饿吗,起床吃饭吧?”
“吃饭的事一会儿再说,先让我行使老公的权利。”
年妄扬起手,亮出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昨天晚上可是答应我的,等结婚以后就让我为、所、欲、为。”
叶守规据理力争:“可是我们还没结婚呢!”
年妄埋头开啃:“不管,叶氏倒闭了我也能为所欲为。”
叶守规:“……”
其实叶氏也还没倒闭。
不过,算了。
他的爱人,他不宠,还有谁能宠呢?
第50章 真的要结婚吗 你原本打算用什么来换婚……
对赌合同以及股份问题顺利解决后, 叶守规依然以一个雇员的身份存在于叶氏之中,只是不再是叶氏集团的CEO了。
作为从总裁的位置上退下来的精英人士,叶守规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
然而,哪怕叶守规勤勤恳恳地为叶氏效力了那么多年, 能力也依然在线, 叶氏却在叶守规卸任后将他安置到了一个完全不对口的后勤岗上,摆明了要逼到他熬不住自己离职。
叶守规并不在乎这些不公平的待遇, 比起那些想让他滚蛋的势力, 他才是最希望自己离开叶氏的人。
他主动放弃了高额的赔偿金,在或同情或怜悯或嘲笑的打量中,干干脆脆地办理了离职。
碍于叶守规曾经的职位比较特殊, 叶氏虽然同意了他的离职申请,但是将他的离职交接时间延长到了六个月, 并且要求他签了一份极其苛刻的竞业协议。
成功辞职之后的叶守规完全没和叶氏客气,直接把工作至今被亏欠的假一口气全请了, 整个人直接处于薛定谔的上班状态, 似乎完全不在乎叶氏会如何在业界抹黑他的形象。
叶守规在任的时候叶氏丝毫察觉不到叶守规的重要性,等到叶守规离开后, 他们才发现不对。
各个项目开始接连出问题不说, 甚至就连早就不由叶守规负责的电竞队都开始频繁出事。
夏常晴作为合作方都意识到了叶氏的异常,几次警告叶氏关注内部员工的工作协调问题,偏偏叶氏的股东们对此毫无察觉。
他们就像是温水里的青蛙, 被持续多年的稳定分红养了太久, 以至于丝毫察觉不到水温翻天覆地的变化。
等到叶大伯和叶怀霖发现大事不妙, 开始满世界地找叶守规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现,那个无论任何时候都能联系上、无论在干什么都会以工作为最优先并第一时间赶赴问题现场的叶守规, 消失了。
所有的工作联系方式全部注销,私人联系方式也半歇业的状态,电话没有一个能打通。
他彻底自由了。
*
叶氏兵荒马乱的时候,叶守规躲在年妄新买的别墅里,高高兴兴地和狗子玩。
这里的狗子,指的不是年妄,而是真的狗子。
是的,他们养狗了。
不是陨石色的边牧,而是一只灰扑扑的小土狗。
刚断奶没多久的小狗,似乎是和大狗走散了,摇头晃脑晕晕乎乎地撞在了蹲在烧烤摊上吃烧烤的叶守规脚边。
叶守规用一顿烧烤,成功把小奶狗拐回了家。
原本的“叶守规”真的养了一只狗,漂亮的陨石色边牧,名字叫小行星,喜欢吃排骨。
作为替代品,叶守规短暂地拥有过那只狗狗一段时间。
人类的谎言瞒不过单纯又敏锐的狗狗,小行星知道叶守规不是它真正的主人,每次见到叶守规便嗷嗷叫个不停。
没过多久,叶守规犯了一个小错,老叶总便以此为借口,彻底将小行星送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类相斥,叶守规捡来的小奶狗一点都不亲年妄,就喜欢缠着叶守规。
年妄自称自己不至于沦落到连狗的醋都吃,但是事实上,他总是强迫叶守规在狗子和他之间二选一。
“你整个白天都在陪狗玩,现在应该轮到我了。”
阳光明媚的午后,年妄把脑袋搁到叶守规肩头,发出哀怨的声音。
“我更喜欢陪它玩是因为它不会玩着玩着就让我下不了床,而你会。”
叶守规用一根手指把年妄的脑袋戳开,抱起他的小土狗就准备离开。
年妄眼疾手快地把他扯了回来,不依不饶道:“不行,平时就算了,今天下午有很重要的事,你必须陪我!”
“我现在没有重要的事。”叶守规满不在乎道:“我正在放假。”
“你的假期结束了,因为你……”
年妄阴恻恻一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出一厚摞红色的邀请函,骄傲地甩在叶守规面前:
“因为你马上要和我去度蜜月了!”
“咦,你什么时候……”
叶守规拿起一张邀请函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像是被那金色的“喜结连理”四个大字烫到似的缩回了目光。
年妄得意洋洋地说道:“你应该也有不少朋友要请的吧,快点把邀请函给填了,我好不容易挑了个黄道吉时,特别适合办婚礼。”
说着说着,他突然瞪了叶守规怀里吐着舌头傻笑的狗子一眼。
婚宴上没你的位置!略略略!
狗子:“?”
狗子:“汪!”
大事当前,叶守规选择性地忽视了年妄幼稚的举动,满是忧虑地问道:
“你要和我办婚礼?在那么多人面前公开办婚礼?”
年妄瞬间警惕了起来:“你什么意思,结婚难道不办婚礼吗,你不会反悔了吧,你戒指都给了我,也向我求婚了,你怎么能反悔!”
叶守规不确定地问道:“戒指只是表达我的态度,但你……你现在是年总了,而我一无所有,你真的要和我结婚吗?”
年妄被气笑了:“不然呢,我应该怎么对你?把你金屋藏娇关在地下室,还是每个月给你五万块当包养费?”
叶守规把目光投到地上:“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个头,我呸。”
年妄一巴掌拍在叶守规屁股上,一点都没收着力气,拍得叶守规往前走了好几步。
本来就已经很生气了,看见叶守规挨了这一下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快走,去填你的请柬,今天下午必须填完,明天我们就去拍结婚照,拍完领证!”
叶守规捧着属于自己的一摞请柬,顾左右而言他:“送你的手套呢,怎么不戴?”
年妄迷惑道:“我戴那个干嘛,不对,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和你说婚礼的事呢,你干什么老打岔,你不会真的后悔了吗?”
叶守规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问题:“你真的要和我办婚礼?可是……我没有东西来换。”
“你换什么换,你记得出场就行了!”
年妄完全搞不懂叶守规在闹什么,气得去捏叶守规的脸,又捏又揉了好几下才发现不对,叶守规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红透了。
“……怎么了这是?你别哭啊,你要是不想和我结婚你也别这样,你要什么你说,我都答应你。”
年妄把叶守规搂进怀里轻声哄了起来,哄了半天也没哄好。
直到被丢在地上半天没人理的狗子不满地汪汪叫了起来,叶守规才总算开了口: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一直没提结婚的事,我还以为……你不会和我结婚了。”
年妄闻言大惊失色,急切地解释道:“我没提是因为我在准备,我,我查了好多资料才搞懂要怎么办婚礼,要怎么登记……”
有拉电闸求婚大失败的悲剧在前,年妄这回是一点都不敢马虎,前前后后找了五家婚庆公司,又实地参加了两场别人的婚礼,理论实践结合之后,这才终于把事定下了。
可惜,年妄计划了半天,还是漏了最关键的一环——正常来说,不论是挑选婚庆公司还是决定结婚日期,叶守规都应该要一起参与才对。
结果就是,叶守规惴惴不安地等了很久,一直没等到年妄的说法,于是想当然地以为年妄没有和他结婚的打算。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又没把事情办好!”
年妄对着叶守规亲了又亲,哄了又哄。
“没关系,我不怪你。”
叶守规虽然嘴上这么说,当看上去还是有些失魂落魄,似乎对自己即将和年妄结婚这件事充满忧虑。
年妄反复回味叶守规刚才说的怪话,骤然福至心灵:“等等,我明白了……你就连结婚都要按照你那个商人的模式来交换,所以你原本打算用什么来换婚礼?”
叶守规摇摇头,没有回话。
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不是严肃冷漠的沉,而是梅雨季般黏腻的沉。
酸酸的,沉沉的,像是一颗成熟的果子压在心头,又像是一声无声的叹息散在耳畔。
年妄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心思被叶守规猜中多少次了,太多了,数不清,谁让叶守规那么聪明,聪明得像是能读透人心。
这一次,终于轮到年妄在叶守规完全不开口的情况下,猜中叶守规的心思了。
原来那么聪明的人,也有这么笨的时候。
“你没有东西来换,于是默认我不会和你结婚,你失去了叶氏和财富,所以想让我戴上手套、粗暴地对待你,这是你新的筹码,对吗?”
年妄捧起叶守规的脸,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叶守规在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里找到了自己倒影,那么清晰,那么真实,仿佛已经无处可以遁形。
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年妄又问:“那个时候也是吗,你本来打算和我分手,最后又心软留下我的那次,你不断送我礼物,又逼着我‘全部进来’,这也是你的‘交换’,对吗?”
叶守规没有犹豫,再次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商人,但我不是。”
年妄轻笑一声,抬手刮了下叶守规的鼻子:
“我不需要交换,也会一直爱你,正是因为爱你,我不会伤害你,那些让你痛苦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做。”
“……也不全是。”
良久,叶守规才开口。
他移开目光,脸颊微红,语气微颤,似害羞,似求爱:
“你戴手套的样子真的很帅,我还是很喜欢你那样对我的。”
年妄一愣:“哪样?你喜欢我哪样对你?”
叶守规的脸更红了:“哪样都行,你做的那些,我都很喜欢。”
年妄惊呆了:“不可能吧,你被我那样对待的时候看上去很痛苦啊,你难道忘记我第一次戴手套揍你的那次你哭成什么样了吗,全部进来的时候你也哭得很惨……”
“有吗?”
叶守规回忆了很久,才用极其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你说的事我没印象诶,如果我真的哭的很惨,那……应该是因为你技术太差了吧?”
年妄被雷得外焦里嫩,满心满眼都是不可置信:“打人还分技术?你胡扯的吧?”
叶守规正色道:“当然分了,你如果想了解的话,可以多向你妹妹请教请教。”
年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