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过人群的时候，杰斯把腰间的佩剑仔细往斗篷下藏了藏。

想起自己早晨还在奎尔萨拉斯，沐浴在太阳之井的光辉下，穿过白净的树林，走在整齐漂亮的石道上，身旁有奥术路灯的陪伴，晚上已经踏进了这么一个阴暗的，湿漉漉的地窖一样的地方，连蜡烛和火盆里的光都照不清楚，像是从一个梦穿越到了另一个梦。

他好不容易来到柜台前，想着要不要打听一下黑铁矮人。

但望着后面正在忙碌的帮工，看了看旁边那些头发比自己还乱，一脸乱七八糟胡子的各色人，还是把这个念想压了下去。

“需要点什么，小伙子？吃的，喝的，还是其他的什么。”另一个年轻女酒侍走出来问道。杰斯说：“随便上吃的，什么都行，豆子吧，煮豆子。”

“你从暴风城来，年轻的先生？”酒侍问。“你怎么知道？”杰斯问。

“暴风城来的人都觉得自己的通用语说得相当标准。”酒侍笑了笑说。“不标准吗？”

杰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有点得意，他倒是没期待自己能在一个洛丹伦人面前掩饰好自己的布瑞尔土腔的。

“不过我确实不是暴风城的居民，我从闪金镇来。”他补充道。

“闪金镇。”酒侍想了一会儿说：“听名字就知道是个能养出有钱人的地方，先生。”

酒侍去了厨房，杰斯用侦测恶魔扫视了一下整个酒馆，猛然发现在酒馆另一边的角落竟然有一个影子，恶魔？

那个影子的力量相当黯淡，但绝不是小鬼，小鬼的相位变幻隐藏起来这样的影子要黯淡的多，这很可能就是一个隐藏起来的魅魔。

把侦测恶魔的视野收起来，再往那边看去······那个影子竟然是一个人类少女。那个女孩一头黑发，长得相当漂亮，举手投足间甚至有些精灵的媚态。

她坐在那里微笑着望着身旁一个矮人，一边把盘子里的小坚果往矮人的嘴里送，那个矮人一边跟旁边几个高个子聊天，一边笑着吃下少女喂的果子，显得相当惬意。

杰斯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那个矮人，他是自己要找的黑铁矮人术士吗？

坦白说，这个矮人长得不像个典型的黑铁部族成员，他肤色确实有些暗，但是眼睛没有那么红，头发也是，像是褐红色的。

在奥达曼里，他也见过长得更像是铜须或者蛮锤的黑铁矮人，跟眼前这个矮人差不多，或许这个黑铁矮人正是长得没有那么明显的特征，才能在洛丹伦王国里混下去呢？

这时，酒侍送上来一盘煮豆子汤，杰斯拿起来又观察了一眼那个矮人的位置，慢慢走到旁边楼梯口一个没人的地方蹲下。

确定没人在看他，他拿起一枚豆子塞进包里，然后感觉撒厄诺的那只摸起来就让人不太舒服的恶魔皮肤触到他的手指，将那个豆子抢进了包里。

“我想要灵魂碎片，主人！你给我个豆子干什么。”小鬼压着嗓子说。“萨亚德会不会变身？”杰斯用恶魔语问。

“按理来说，会。”小鬼啃了那个豆子一口，也用恶魔语回答。“为什么莫洛菲尔不告诉我？”杰斯问。

小鬼悄声道：“因为那个蠢货不会，她是个特别的萨亚德，我的意思是特別蠢，除了猎杀恶魔，扰乱精神，其他的都不太行。要是个擅长变形的，主人你就用不着日夜思念温蕾萨·风行者女士啦

“别说废话。”杰斯盯着矮人和女孩那边低声说：“现在我怀疑酒馆里有个会变形的恶魔伪装

成了一个人类的模样，我要怎么确定她是个恶魔不是个真的人。”

“主人不相信自己的恶魔侦测能力？”小鬼问。

杰斯望着那个人类女孩，如果她真是个恶魔，也确实是变得惟妙惟肖的。

但考虑到之前在厄苏拉那边碰到的那个萨特，他变成半精灵之后不透过侦测恶魔根本察觉不出来。

不过，萨亚德自然有萨亚德的特点，萨特没有的特点。

杰斯把碗里的豆子汤一口喝干，把空盘子随手放在柜台上，被这一大堆绵密的豆子噎的一下子没缓过来。

待全都嚼烂了咽下去后，他穿过人群朝着矮人和女子的方向走过去，当他逐渐靠近那个桌子的时候，从酒气和腐朽木头的味道里闻到了一股让他相当敏感的味道，萨亚德的“香气”。

到这，他几乎可以确定了。

为什么不直接在这里杀了这个恶魔？

在酒馆里这样的公共场合，无论是这个恶魔，亦或是那个术士，应该都不敢动用什么明显的黑暗魔法反击。

如果被这个恶魔逃走，进入安多哈尔的暗处，那独自一人的情况下自己会更加被动。

在这里做掉对方就算是被卫兵捉住，自己也可以堂而皇之地说自己是为了杀恶魔而动用黑魔法，他是杰斯·塞索，洛丹伦骑士之戒的持有人，连肯瑞托都承认的黑法师，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这时坐在那里的那个“少女”似乎也感觉到了突然走过来的杰斯，她悄声向旁边的矮人耳语了些什么，矮人朝这边望了过来，手里似乎要往怀里拿什么东西。

少女盯着杰斯微笑了一下，杰斯也回以微笑，然后她脸上的神情僵住了。

杰斯知道这种感觉，当你的魔法对着一个无法撼动的目标施放出去的时候，感觉就像用自己软踏踏的拳头狠狠地去砸一面石墙，现在那个魅魔的感受，一定与自己尝试用反制魔法去进攻大法师马林的时候差不多，所以才会吓成这样。

尽管如此，杰斯还是不得不佩服这个魅魔的胆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这么动用恶魔的力量，但这魔法的强度确实是比莫洛菲尔的差太远了。

你知道你在面对谁吗，恶魔？

他撸起袖子指着那个矮人默念恐惧术咒语，刚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匕的矮人立刻吓得喘着粗气大吼起来，一边推开椅子失控地坐在地上。

少女一惊站起身想要去摸桌子上的餐刀，却被动作更快的杰斯先一步夺了过来，桌上的其他两个酒客立刻起身将杰斯抱住，抓住他的手臂想要夺下刀，却被杰斯一用力挣脱出来，把两个人晃到一边。

杰斯干脆把桌子朝着他们身上掀过去，一时间整个大厅里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