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家里人都出门后, 王锦绣把自己的鞋袜清洗干净。

一双破烂的布鞋和三双破烂的薄袜子。

到冬天她会把三双袜子都套在脚上，尽管并不暖和。

夏天洗鞋容易干, 冬天就不容易了, 她昨天找自己妈确认过，今天没有需要她出门干的活，放心把鞋袜全洗掉。

鞋袜晒好后，她穿着妹妹的拖鞋坐到床边, 把妹妹拖鞋放到床底下, 用别的东西挡住后, 才躺到棉被里。

躺了三四个小时, 沉重却不保暖的棉被终于有了一丝丝暖意。

“家里有几个人在？”

外头亲妈在叫喊, 不需要王锦绣开门, 亲妈自己推开房间门进来：“老五去帮你爸背柴火, 妈有事没空过去, 赶紧的, 别让你爸等太久。”

“妈，我把鞋袜都洗了。”

“你妹妹鞋多, 穿你妹妹的鞋就行。”王妈没空掰扯下去, 交代完就走人了。

王锦绣没办法, 只能起来穿上自己单薄的棉衣, 从床底拿出属于妹妹的拖鞋，要是她耽误事, 晚上会被爸妈一顿骂

妹妹的鞋子并没有很多，除了多一双拖鞋，和她一样只有一双布鞋, 区别是她的布鞋好几个人穿过, 她第一次穿的时候已经有几个洞, 妹妹是她自己鞋子的第一个主人。

今天要洗掉自己的鞋袜，昨天她问妹妹借了拖鞋，妹妹爽快答应下来，看着有个地方已经脱胶的拖鞋，她在犹豫光脚出去还是穿拖鞋出去。

原以为只在家里小范围走动，所以借妹妹的拖鞋穿，亲妈昨天说好今天让她出去背柴火，她就不洗掉自己的鞋袜了。

拖鞋穿出去，走的路变长，脱胶更严重该怎么办。

现在脱胶的部分和她没关系，出门一趟，就和她有关系了。

时间不等人，王锦绣纠结一分钟后，还是决定穿着拖鞋出门了。

她没钱补偿，以后多帮妹妹干活，希望妹妹不会太生气。

没走出院子门，只是走出房间门，王锦绣就被冻得一哆嗦，想跑去山脚，考虑到妹妹脱胶的拖鞋，只好正常速度走路。

今天是集体上山砍柴的日子，每家去一个男人，知青点根据人数也派了两个男知青过去。

砍柴每家出一个人，柴火分给各家各户，一人背不回家，需要家人帮忙，王家兄弟姐妹们一早跑出去，只留王锦绣在家，原本亲妈去背柴，亲妈有事，只能她去了。

王锦绣在大队里没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冬天没事情做更愿意躲在被窝里，果然在家里没办法清闲一整天。

...

王家农闲时候一天只吃两顿，早饭和晚饭，钟家一天吃三顿，今天钟爸出去砍柴，留老婆孩子在家。

钟家孩子不像王家孩子，王家孩子不愿意待在家，钟家都喜欢在家待着，大冬天谁乐意出门挨冻。

除了和亲爸亲妈发生争执的老大钟越河。

钟越河这会儿老实坐在家里喝米汤吃饼子，冯玉湘在家念叨大儿子：“大小伙子了，多体谅爸爸，当初报名字的时候应该主动点报自己的名字。”

她前面说他该主动报，后头又改口说他年纪小，分柴小心被糊弄过去。

冯玉湘最后的结论：“吃完帮你爸背柴火，你爸忙一上午肯定饿了，没多少力气。”

钟越河不耐烦：“不去。”

“不去就少吃点，背捆柴能费多少力气。”冯玉湘对儿子的态度很是火大。

听了亲妈的话，钟越河没胃口了，把手上半个饼子扔进自己碗里，碗里还有米汤。

他们这里可不兴饼子泡米汤的吃法。

钟越河站起来说不吃了，径直离开家里。

儿子的行为引来冯玉湘骂声，几个弟弟妹妹没吭声，沉默吃午饭，不触亲妈的霉头。

来到外面的钟越河并没有目的地，单单在外面游荡，走着走着，迎面来了两拨人，一拨是六七个一起的知青，他们每人身上背一捆柴火，你一言我一语聊着话。

大队里别人听不懂他们说的话，钟越河能听懂一些，知青们在说今年又没法回家过年，想回家，想吃罐头，想吃肉。

各种想念里夹杂着抱怨的话语，抱怨天太冷，衣服穿着不暖和，快要冻死了。

知青们会说本地方言，这类话题多用本地人听不懂的话。

他们怕被本地人听到，挨唾沫星子。

另外一拨只有两人，是王家父女，钟越河知道他们家，从没说话过而已。

不确定王爸后头跟着的女儿在家排第几。

王家最小的女儿王锦玲在大队里比较有名，别的女儿，没多少人知道哪个排第几，他们家到底有几个孩子，钟越河到现在也没搞清楚。

钟立志整天跟在王锦玲身后，所以他对王锦玲有点印象，印象不好就是了。

知青背的是一捆柴火，父女两人背的仿佛是一座小山，爸爸背的比女儿多，父女两人都很瘦，只是女儿看着比爸爸单薄太多，脚上还穿着双颜色暗沉的粉色拖鞋。

不管拖鞋看着多滑稽，大冬天穿拖鞋……

从女孩的衣服裤子能看出来，并不是脑子有毛病大冬天光脚穿拖鞋出门，是没别的鞋子穿了。

父女两人没有交流，和知青走的是同个方向，他们走得更快，没几步就走到知青前头，知青们注意到父女俩后，全都不吱声了，也不知道是怕光明正大抱怨条件艰苦的话被父女两人听见，心虚了，不敢说话，还是见到父女两人后产生一点羞耻的情绪，不想说话。

钟越河见状没停住步子，只是换个方向，往家里走了。

他回到家的时候，弟弟妹妹们已经吃完出门搬柴，只有亲妈留在家里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