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不想说，是因为不想让宁鸣这么早就知道污泥产生的真相。

某一次回溯中宁鸣在得知此事之后有了个想法，他认为心病有可能需要心药来医，于是除了用武力解决污泥之外，他开始进行一些试验，想通过安抚产生污泥的“母体”来从根源上解决污泥出现的问题。大部分时候还是有一点成效——这也是为什么杨新霁会想通过让人开心起来来解决问题的理由，都是跟宁鸣学的。

但也有失误的时候，有过一次，被安抚的对象不仅完全不吃宁鸣那一套，甚至产出的污泥狂化得更严重，尽管宁鸣也做好了用武力解决的多重准备，却还是受了颇为严重的伤。

那时候已经能纯熟运用异能，被称为巡防员之光的宁鸣尚且遭过罪，如今这个还很青涩的青少年宁鸣可能会更冲动，也更容易遇到危险。

只是出于这样的理由，杨新霁才不想说……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在他多次回溯中，每一次这个真相也从来未被公诸于众……就算知道了也无法从根源解决，只要是人就会有负面情绪，总不能把所有人全杀了还世界一个清净吧？

现在宁鸣问他能不能判断出刚才那人的身份。

这也让杨新霁很难开口。

按照他以前了解的情况来判断，能有这种催化污泥道具的部门，其实正是不明异种研究中心和特殊武装部。

当然，因为时间线的变动，加上杨新霁自己的认知盲区，也有可能还有别的组织或者个人也拥有这种道具……

只是，哪怕杨新霁只是跟宁鸣说一个“推测”，宁鸣会相信吗？如果他信了，又会怎么做？

原本杨新霁不断地回溯就是希望宁鸣能远离危险，结果一来到新的时间线发现宁鸣早已卷入危险之中。

杨新霁猜宁鸣身边还有个一直怂恿他调查一些危险事件的存在，方法可能是让他掺和进各类大小事件中，得到更多积分早日晋升之类的。

但此时的宁鸣应该还是依靠外力为动机去完成这些事，要把他拉回来也还是有机会……

可如果让宁鸣知道了特武部竟然有这样的设备，他那个正义脑袋，估计就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加快速度混到能靠近核心的位置，到那个时候就不是只需要面对这些零零散散的污泥这么简单……

-

宁鸣看杨新霁始终沉默不语，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还是不能说？”

良久，杨新霁像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开口：“可能是不明异种研究中心，也可能是特武部。”

宁鸣听到这个答案时，情不自禁挑起眉睁大了眼，并再次向杨新霁确认：“真的假的？”

杨新霁说：“我知道的就这两个，但也可能还有别的组织……”他会信吗？还是会觉得自己在抹黑他所供职的组织？

“虽然我觉得可能不是你说的这两个，”宁鸣还是那一副微妙的表情，“但你说的两个官方组织藏有这种邪恶的道具，我虽然惊讶，但竟然也觉得挺合理。”

“嗯……？”杨新霁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只听宁鸣开始解释：“可能是我本人就对特武部什么的没有好印象吧，以前倒是很向往，觉得进去以后就可以实现理想，为民除害……结果进去以后发现考核系统在倒逼底层巡防员恶意竞争搞小团体，养了一堆老油条，作战系统分配任务的模式也很奇怪，我只能说是现在污泥灾害还能被控制住，但凡严重一点，这个系统根本运转不开。”

还有一点宁鸣对杨新霁也有所保留，就是狮子王让他调查他哥死亡的真相……如果他哥的牺牲确有蹊跷，那么说明特武部一定有很大的问题。

因此在听到杨新霁那样说时，他竟然也没有很强的幻灭感。

“至于我觉得这次的人并非背靠官方组织，有两个理由，”宁鸣接着分析，“一是这不符合他们的作风，官方组织哪怕背地里搞什么腌臜龌龊的事，表面上都得端出一副严肃、公正、可靠的样子，绝对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在一个公开的场所，策划一出像作秀一样的污泥事件。我觉得这更像愉悦犯会做出来的事。”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想自导自演一番，通过先催化一个污泥，在危机出现时立刻让特武部的巡防员出现，解决危机，收获一些人心和名望……但这样做的收益实在很低，”宁鸣又说，“而且早上何喻失踪的时候，特武部的人完全找不到何喻的下落，所以我觉得大概率不会是官方的人。”

说到这里，宁鸣又想起了消失的狮子王，不知道它是发生了什么。

“你说得对，但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更多了，”杨新霁低下头，“不是故意不跟你说。”

宁鸣轻轻敲了敲杨新霁的脑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杨新霁被敲，也没有什么抗拒的表现，反而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宁鸣。

外面应当是恢复正常的秩序了，宁鸣能听到从外头传来一些学生们交谈的声音，没过多久上课钟声响起，他听见主持人用激昂的语调宣布演讲比赛开始。

“暂时不能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那就先不盘这个了，”宁鸣扭头看向仍然趴着的何喻，虽然只能看见他的背，但从他规律的呼吸来看，现在他的状态应当还算良好，他边上的那团污泥也很神奇地和他保持着一样的呼吸节奏，一起一伏。宁鸣转回来，继续提问，“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最担心的，对方是真的放弃在这里制造出骚乱了吗？毕竟因为我的几句话就说‘让让我’，怎么想都不合常理吧……”

杨新霁想了想，说：“我也觉得还是要保持警戒，但问题应该不大，至少特武部的作战警报系统还是很灵的，如果有污泥出现，在产出阶段，信息就会被推送给附近的巡防员了……何喻的污泥之所以没有被系统捕捉到，也是因为我……嗯，动了些手脚……但我只是想着之前这东西一直放在你家，如果被发现了很麻烦，没有别的意思……”

“知道你没别的意思了，”宁鸣呼了口气，“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暂时放心了，如果警报响了，我们离得也近，应该也不会有大问题……接着我想问问……”

然而话还未说出口，外头麦克风掉落发出的嘶鸣声和混杂在一起的尖叫声把他们的谈话打断了。

“什么情况？”

宁鸣很快站起身来，打开房间门，就看到四处逃窜的学生，他抓过其中一个：“怎么了，你们在跑什么？”

对方脸色煞白，浑身打着哆嗦，说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泥……污泥，杀了人了……快让我走……”

宁鸣把这人松开，也没管对方往哪跑了，他从后台跃上舞台，看见阶梯座位上确实有一大团目测起码s级的污泥。

它似乎在吞噬着什么，宁鸣定睛一看，那污泥边上是一具……只剩下半截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