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

“我回来之后，根本没去想这件事的不合理之处，而是开始发疯，”何喻道，“我的情绪好像完全不受控制，我心里面就只想着‘凭什么，明明都是一个妈生的，他要什么就有什么，他想玩的时候就可以尽情玩，想学习想参加比赛了，我就必须被迫牺牲掉自己的生活，像个工具人一样专程回来为他服务’……”

宁鸣回想了下：“类似的话，你在游戏机厅的时候也说过。”

“对，游戏机厅的事过会儿再说，”何喻的样子看上去疲惫，但出乎意料地坦诚，他道，“接下来我说的话涉及一些我家里的事，可能有点鸡毛蒜皮。”

他说的虽然确实是些听起来琐碎的事，但宁鸣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没关系，你说。”

“我和我弟年龄差得有点大，小时候我们家的状况还比较一般，爸妈对我要求很严格，家里的事要帮忙，学习也不能落下，不管哪一样没做好，我都会面临很严厉的批评，有时候是被罚不能吃饭，有时候是一些言语上的攻击。平日里的娱乐活动少之又少，一方面是那时候家里没钱，另一方面是我爸妈不希望我玩物丧志。”何喻接着道，“不过后来我也习惯了，自己对自己要求也会严格一些，每次拿到好的成绩，我也会想，确实父母这样对我也是为我好。”

“直到我弟弟出生、长大，”何喻手上还拿着刚才他在外面时别人为他接的水，他捏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可能是我们家条件逐渐好了，也可能是父母心态不同了，总之他们没再像要求我那样要求我弟弟。我弟稍微用功一点，我妈甚至会说‘学不下就别学了，别像他哥那样学得只知道板着个脸’。”

何喻笑了笑：“平时我当然也会嫉妒他，会觉得不公平……但总的来说我也是个正常人吧，再怎么样他毕竟是我弟，和我流着一样的血，他有时候也会依赖我，我觉得我也是有点爱他的。而且我是哥哥，我有什么好计较的，所以我平时都不会提起这些事。

“但是那天，我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就在我们店里很不体面很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当时我心里甚至想着要是把弟弟弄死就好了，这样爸妈就会重视我一点……而且我差点这样做了，我想去掐死他，”何喻又说，“就是那时候污泥袭击的警报突然响了，我好像也清醒了一点。”

宁鸣犹疑了一下：“冒昧问一下……”

何喻抢在他前面道：“我没有精神疾病和心理方面的障碍……应该。”

宁鸣还想接着问，忽然听到狮子王在耳机里提醒他：“真正要问询何喻的人去大厅了，你得抓紧。”

宁鸣看了一眼时间，九点五十五分。

狮子王又说：“对方好像问了其他同事，被告知刚才何喻已经来了，他在大厅里找了一圈人没找到，准备打何喻的通讯电话了。”

何喻就在这里，宁鸣此刻无法开口和狮子王交流，他希望狮子王能聪明点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又怕这人工智障没能t到他的意思，便犹豫要不要暂时到门外去，避开何喻给狮子王下指令。

好消息是，在他还没起身前，狮子王主动说了：“我拦截了通讯信号，他应该没法拨出这个电话，但是应该只能拖一会，你还有什么要问的赶快问。”

坏消息是，宁鸣还没来得及完全松下一口气，狮子王又改口了：“……等等，我没拦截成功。”

宁鸣：“……”

宁鸣看向何喻的手环，果然投影弹出了一个来电提醒。

宁鸣没办法了，只好用最原始的手段进行拦截，他道：“问询期间还麻烦你暂时不要……”

他想说我们还在聊呢，你就别接这电话了。

然而何喻只是看了他一眼，甚至不等他说完，就接通了通讯：“你好，我是何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