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腐肉(上)(1 / 2)

樱桃痣 杏酪 3827 字 2024-02-27

第43章 腐肉(上)

“……是你?”

再见到他的时候,越遥并不十分惊讶。

他正抱着两大袋日用品,里面装满了鸡蛋牛奶面包和饮料,也不知是买了多少,纸袋快要装不下了。

最近的超市就在街角,所以他没打伞,反正雨也不是很大。

但面前的人却浑身都湿透了,闷声不响地坐在台阶上,衣服裤子都很脏——穿着修车店的工装,还带着手套,又是泥水又是血……

越遥眼尖地发现他背心上有一块湿得不正常,不像是铁锈,半透贴着腹部的轮廓,颜色很浅,“你受伤了?”

他听见越遥语气里的诧异,也没说什么,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单手结果那两大包食材,“我帮你。”

这倒无可无不可,只是站起来伤口痕迹就更明显了,那块被雨水浇透的布,血洇得更深,还在不断扩大,看着骇人得紧。

如今快九月了,加州热的像座火炉,港口的海风吹来都带股蒸腾过后的煤味儿,这天气再加上雨水一泡,再不及时处理,一定会发炎。

“疼吗?”

越遥有些担心,正要说什么,西街那边吹了警哨,最近抓二手冰贩抓得很凶,华人区开始自发宵禁,他四下看了看,推了推政迟,无奈道,“别傻站着了,先进去。”

楼梯间逼仄狭小,更加闷热,这时候正径饭点,充斥着一股四川豆瓣酱的味道,隔音极差,走上四楼还能听到对面的中年男性和妻子用粤语吵架。

他用钥匙开了门,“就放在窗台下面的那个架子上,鸡胸和鸡蛋不用动,我自己摆。”

再端着一份齐全过头的缝合工具出来的时候,政迟已经自作主张地开了冰箱,正在一个个码鸡蛋,见他出来,看了眼这边,自顾自地将食材收拾好。

接着老老实实地找地方坐下,利落地拖了衣服。

他很年轻,看着也就是二十五六的模样,身材极好,个头又高,不是刻意锻炼出来的肌肉均匀自然,就是那旧疤上又叠新疤,总怕他一不留神死于破伤风。

“抱歉,只有风扇。”

越遥熟练地操作着,用酒精清创的时候,劲儿故意使大了些,“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政迟眉头没皱,似乎很放心他做什么,“钱。”

回答得倒很快,越遥笑了笑,就发觉颇为滚烫的目光投射过来,便收敛了笑容,“想不明白你图什么呢。”

“为了钱。”

“你不是大少爷吗。”

越遥扔掉沾满血污的纱布,又卷了块新的,“碘伏没有了,只有乙醇,会很痛,你忍着点。”

那纱布填了绵,整个儿浸泡在酒精里,吸饱后再撑开伤口,卷塞进去,不轻不重地转动着,“幸亏是勃朗宁,不然按照这个方向侧入,脊柱一定会被击穿,你最好的结局是瘫痪。”

常年在这片混,见过的处理过的枪伤太多了,只凭深浅和创口周边烧伤的严重程度,他就能分得出枪械的型号。

“嗯。”

政迟还真是不知道痛似的,神色淡淡,仿佛被酒精纱布捅来碾去的是别人的肉。

“你以前不是这种性格的吧。”

越遥没想他回答,穿着针,用火机将它烧的通红,冷却后再消毒,“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玩游戏赢了,但是马宁不认账,他儿子没打过我,就叫了人不放我离开,我甩开他们的时候,慢了几步。”

似乎对此感到有些丢人,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游戏?”

越遥想起之前第初次见面的时候,政迟就在人群中玩俄罗斯转盘,惊讶地说,“还是那个游戏吗?你是真的不惜命?”

当时,也就是三周前,他去酒吧取货,夜里这地方一向喧嚣又混乱,借着酒劲人胆大心野,人群乌泱泱将对峙的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问了老板才知道,有个年轻人和这片区的混混头子赌了票大的,过程可谓是惊心动魄。越遥问现在第几个了,老板说空了三个还剩下两个,这一波轮到老大了,要是他赢……

话音未落,枪响在狭小密集的酒馆里如一声炮鸣,轰得人群寂静无声,老板顺着越遥的目光看过去,赞叹说,“小伙子运气真好。”

喝彩快要淹没了屋顶,这么多人对方无法抵赖,愤恨地将三万块美金扔到那东方人脸上,骂骂咧咧地走了,几个人麻利地将尸体拖走,还不忘威胁,说幸运儿,下次就是你了。

政迟却不以为然地站起来,脸上云淡风轻没什么表情,那钞票也没细数,走过来直接扔到老板面前,还有写着订单编号的印卡,“这是尾款。”

老板愕然,指着身后屯了半周的大箱子,“……这批货是你的?你买这么多……这都是什么东西?”

越遥在一旁没有插话,闻声便凑过来看了一眼,“苍耳,猪苓,板蓝根果……花椒。”

“中药?”

老板更觉得不可思议,“你花几万块钱运过来的是中药?这东西唐人街遍地都是。”

就算不齐全,也可以走合法渠道邮寄过来,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会……

正疑惑着,就见这年轻人在装满药材的木箱摸索出一个埋没深处的盒子,又将它打开,里面似乎是个u盘,还有张没有任何标识的卡。

见他揣着这两样东西转身就走,老板一愣,“剩下的你不要啦?喂,喂?”

喊了两声也没见回头。

“轻点。”

越遥猛地回过神,见那血都顺着镊子淌到自己手上了,忙将纱布抽出来,“抱歉,刚刚在想之前的事……疼吗?”

倒也不用问,看着就疼,那弹孔打出的肉*肿起一大块,血不断地往外涌,好在经验够足,很快也就止住了,就是看着太吓人了些。“……这几天尽量抬着胳膊,一不小心蹭到,疼不疼的无所谓,一直刺激创口会很难愈合。”

说了半天,也不见这人有反应,越遥无奈道,“你真是……”

“什么?”

“不怕疼也不怕死,你到底怕什么?”

越遥好奇地问,“看你这样,也不像是那种吃不了苦头的富家子弟,不该流落在这种地方。”

面对调侃,政迟低声笑了笑,“富家子弟……”

“我没说错,别看我年纪小,我从小到大见过那么多人,是穷鬼还是富佬,看一眼就知道。”

“那你呢。”

越遥剪断线头,见那伤口补救得还算合格,抬起眼,“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