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是我替白先生挡的枪
笃笃——
“进。”
殷城推开门,挥手,让上来交报告的会计出去。
待人都走干净,他关上门,一言不发地找了位置坐下。
殷时嬿看了一眼他,继续埋头看数据,“有什么就说,没事就出去。一进来掉个脸子干什么?”
殷城原本还在平复心情,听闻这话直接站起来,“您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件事?”
“我执着什么。”
“妈,我说了,咱们这体量的小麻雀,犯不着去蹚那深不见底的浑水,也没有那个底气掺和。”
殷城去他面前,声音不高不低,“那白燮临到底灌了什么迷魂汤,您真信他能帮这种事?还是说,抓了您什么把柄……”
殷时嬿过完项目,又拿起平板查收文件,晾了他好一会儿,抬头一看人还在,漠然道,“行了,管好你自己公司的事情,我用不着你操心。”
她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先前幼子还在的时候能见几份好颜色,如今殷姚离开家五年,殷时嬿像是又回到年轻时的样子,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
只是到底经不住风霜,年轻时过劳也无所谓,现在稍忙碌一些脸上的疲色遮都遮不住。
“您又在看什么?”
殷城黑着脸走过去,拿起殷时嬿签了字的单子,脸色一变,“这一船您也敢给过?!”
“放下。”
“那姓白的疯了还是您疯了?!走这么大的量,您知不知道这是——”殷城咬着牙逼自己压着声音低吼,“一旦被查处要枪毙的事!”
她默了半晌,“我知道。”
“我不明白。”
殷城搓了把脸,“要说是为了姚姚您走这险峻的独木桥,但他失联一周了,您也不见多着急。”
听见这句,殷时嬿脸色有些青白,攥紧拳,又松开五指,摇了摇头,“他不会出事。”
“定位都失效了,最后的信号在东昌,天知道他上了哪艘船,您真就一点都不担心?”
殷城也不傻,“还是说,您就是不愿把您知道的告诉我。”
殷时嬿瞒了他不少,也不消如何去猜,明摆着的事。
“妈。”
殷城颓废地坐在待客的沙发上,“我也是你儿子。”
殷时嬿手一顿,看到殷城下巴上的胡茬,叹了口气,也觉得有些亏欠,但她不是会给自己孩子低头道歉的性格,只说,“不会牵连到你。”
“您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殷城苦笑,“我只想替您分担,就算您质疑我能力,那也可以把我名字一起签上,至少最终落罪,我能顶上。”
殷时嬿事事缄默的态度,更让他心中一苦。
来一次来两次都是一样的,就像殷时嬿知道殷姚什么性格一样,殷城也知道殷时嬿是什么性格。
有时候,觉得自己才是这家里的外人。
再留下去也无济于事,殷城把带来的水果叫人洗好了摆过去,说了声就离开了。
“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殷城说,“姚姚有什么消息我会和您说。或者,您和我说。”
门轻轻关上,只留面前一盘子黑红紫亮的樱桃果。
殷时嬿没有碰它,她不会在办公桌子上吃任何东西。默默看了一会儿,本想叫人收起来,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那果子冰凉得很,托在手里却烧她的掌心。
若是有人这时候进来,必定是会惊诧到目瞪口呆。
这辈子无论是谁,都没见过她掉一滴眼泪,此刻却无声地红了眼,她放下那颗樱桃,咬着唇,低声道,“我没照顾好你的孩子。”
第一次,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不起。”
她用手背抹去下巴上的泪,也不知是在同谁呢喃致歉。“对不起,窈窈。”
“你的两个孩子,我都没照顾好。”
在大都会遇到白燮临,才方知人间还有这般蛇蝎。
灯光璀璨,他有意接近,直白示好,说他能帮忙。
他没有给殷时嬿任何防备的机会,第一句话就破了她的防御,直截了当地说,“陈窈还活着,我知道她在哪里,我能帮你。”
那双翡翠色的眼眸弯弯笑着,姿态谦卑,弯下腰凑过来的时候,却让殷时嬿一阵恶寒。
是来自同类的,那种本能嗅出的危险气息。
殷时嬿不动声色地懒懒坐着,抬高下巴,“想不通您图什么。”
“虽然摸不清您和陈窈是什么关系,但想必一定是深情厚谊……”他可惜道,“替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到最后也没护住。”
殷时嬿面色不改,“听不明白。”
政迟和这人有过节,界内人人都清楚,她也是。
两家药企之间的角逐争斗牵扯太杂,更因为其性质特殊性被高度关注,已经脱离企业之间对利益的掠取,而是一些不好明说的东西。
至于能拿来说的,也就是越遥替政迟挡枪的事情,作为茶余饭后的闲谈,传来传去谁也不知道具体细节。
能确定的,只有这一件事——越遥替他挡了杀劫,情深义重。
白燮临和政迟有过节,和她统一战线这个动机可信、合理,但没必要。
殷姚还陷在那里,她无意蹚浑水,也无力蹚浑水,做不到以卵击石,只能维持现状。
“聪明人不搞这些。我是有诚意的,您要耐心一些才是。”
白燮临摆了摆手,拉来一个人。
在看到那年轻人样貌的时候,她原本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一瞬凝固,但又恢复如常,只是眼神冷了下来。
“殷总。”
越遥冲她点头示意。
殷时嬿没有说话,而是幽深地盯着他,说不上什么情绪,只缓道,“你没死。”
白燮临笑着拉起越遥的手,眼中透露出似真似假的怜惜,“差点死了。也得亏家里产业是做这个的,顶尖的水准,想自谦反而显得虚假。但可惜,呛了海水,内里伤着的……确实是无能为力。”
越遥冷静疏离地站在后面,缄默着,他没有看殷时嬿,只安静顺从地低着头。